暖冰————十二念
十二念  发于:2009年02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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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像是渴求已久,男人一个用力挺身,全根没入了尹谦的体内。
撕心裂肺的疼痛从体内传来,尹谦咬紧牙关闷哼一声,指甲在男人肩背划下深深的几道血痕。
狭窄的车厢剧烈震动起来,随著男人越来越失控的抽动。
喘息声中夹杂著隐忍的抽泣,尹谦失神地盯著头顶的车厢,紧紧抱住身上的男人。
"维阳......"
男人的动作滞了一滞。
"维阳......"
尹谦用发颤的声音唤著谢维阳的名字,一次又一次,逐渐接近呐喊。
男人许是很恼怒听见这个名字,越加发狠地顶入尹谦的体内,没有半点怜惜。
尹谦却毫无发觉,依然死心不息地一声声唤著,下身用力抬起迎合男人的顶撞。
快感让人如置云端,伴随的疼痛又让人如受酷刑,在迷幻药的强烈作用下,尹谦渐渐分不清,如此分明凛冽的爱与痛,到底来自身体还是心底。

震颤的车子终於平稳下来,黑夜回复初时的寂静。

堪畅淋漓的做爱,几个月来尹谦第一次真正的高潮。

男人把自己疲软的分身抽了出来,提了提裤子,便著手为这场情事善後。
尹谦平静地把裤子拉好,却突然在下一秒毫不留情地揣了男人一脚,男人一时躲闪不及,吃痛地捂著肚子向後仰倒。
尹谦气势凌厉从车子里冲出来,重重跪坐在男人身上:"你不一心一意当姜其恩的走狗,在这里多管闲事什麽?嗯?!"尹谦揪紧男人的衣领,半眯的双眼传递危险的气息。
男人是姜其恩的保镖,曾经在姜其恩的小别墅见过面,尹谦病发时就是被他送去的医院。
男人冷静地笑了笑,细长的眼眸弯起:"夫人担心少爷的安全......"
"那贱人是让你他妈的来上我吗?!"尹谦咬牙切齿地怒骂,即使他知道这都是自己投怀送抱的下场。
"夫人并没有吩咐我这样做。"男人并没有辩解,眉目间气势凛然,"是我冒犯了,少爷可以随便处置我。"
两人眼神相争了片刻,尹谦一脸不忿地放开他:"你给我滚,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是的,少爷。"男人恭恭敬敬向尹谦弯了弯腰,转身就走。
"喂!"尹谦突然不想他走。
男人姿态雅然转过身,唇角轻勾:"少爷还有什麽吩咐吗?"
"过来。"尹谦双手握成拳,既期待又无助地看著眼前人,"你叫什麽名字?"
"徐立洋,少爷叫我立洋就可以了。"
尹谦嘴唇微颤,然後像是舒了口气,神差鬼使地张开双手抱住男人,把耳朵贴紧他的心口,久久不说话。

意料之中,这件事後,徐立洋摇身一变成为了尹谦的贴身保镖,一朝得势,便是万千宠爱於一身。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尹谦自那天起性情突变,不再对恋人任性,所有的锐气在一日间褪尽,对徐立洋千依百顺,百般的温柔与怜爱,都悉心用在了这个男人身上。
就像曾经的谢维阳,对他一样。

唯一的任性,便是常常嚷著要吃提拉米苏配冰摩卡,故意看恋人一脸为难地劝阻自己。
唯一的要求,便是让恋人每天一早变身为人肉闹锺,然後两个人手牵手,一齐享用爱心早餐。
唯一的不妥协,便是一直不愿唤恋人"立洋",死心塌地地,只唤一个字──洋。

尹谦的日子过得平静安然,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时间又回到了以前,每天充斥著身边爱人所给予的,满满的幸福快乐。

程奕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只把一些无关大碍的凤毛麟角告知谢维阳。
谢维阳的病情日渐恶化,幻觉幻听无时无刻不折磨著他仅存的一点理智,更因为对尹谦的牵挂和歉疚,他开始用伤害自己的方法去缓解精神上的痛苦。

"奕,对不起......"谢维阳微微眯起眼,安静地看著窗外那片暗沈沈的天,"你把我送进去吧。"
"不,我们就在这里,哪里都不去。"程奕吻了吻谢维阳的眉心,小心翼翼地为他额头的撞伤覆上纱布,声音极尽轻柔,"我相信你能好起来,我们一起努力,好吗?"
谢维阳没有回答,因为被注射了镇静剂,他这时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程奕微笑著抚了抚谢维阳苍白的脸,心痛一点点涌上来。
"谦......他过得好吗......"
"很好,他的病情也得到了控制。"程奕淡淡用一句话带过,然後低下头往谢维阳的伤口轻轻吻了一遍,心疼地皱著眉,"伤口还疼吗?"
谢维阳微弱地哼了一声,逐渐不知人事,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
程奕眷恋地在谢维阳微弯的唇角印下几个吻,然後翻腕看了看手表,和往常一样以最快的速度下楼取信。

只是短短几分锺,程奕却在开门的时候听到房里有人说话。
"谦,只要我死了,你就会......"
程奕猛地抽气,一个箭步冲进房里。
"阳!"
打开门的那一刹,大脑停止了运转。
谢维阳握紧刀柄,锋利的刀刃快速滑过手腕,动作干净利落,霎时溅出满眼的鲜红,触目惊心。

 

38

程奕张大惊恐的眼睛,顿觉无法呼吸。
谢维阳缓缓垂下手中的水果刀,眼神呆滞地望著窗边的角落,嘴角扯出一丝暧昧模糊的笑。
程奕已经无力多想,迅速冲到谢维阳面前夺走了他的刀。
"阳,我们去医院。"程奕强作镇定撕下衣袖,紧紧扎住谢维阳腕上不断涌血的伤口,声音颤得厉害。
谢维阳却似完全没有发现程奕的存在,自顾自地蹒跚向前走了两步。
"谦,你为什麽不说话?"谢维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那个无人的角落,"你还在生气吗?你还恨我吗?你还要我怎麽做,我什麽都听你的......"
"阳!快醒醒!醒来啊!"程奕惊慌地拉住谢维阳,语气像哄孩子般轻柔,"那里什麽都没有,尹谦不在那里,他不在啊......"
"不,你骗我......"谢维阳甩开了程奕的手,固执地走向窗边,脸上表情似哭似笑,"谦就在这里,他一直陪著我,我知道的,他不会狠心离开我......"
程奕用力把谢维阳扯了回来,神情绝望地恳求他:"阳,你是要我死吗?你要我死吗!"
谢维阳缓缓转过头,看了程奕半晌,涣散的视线似乎找回了焦距。
因为失血,他的脸色开始发白,这时再也无力站稳,身体微倾倒向了程奕的怀里。
程奕深深吸气,二话不说抱起谢维阳就冲了出去。

前一刻还鲜活的生命,下一刻却在自己怀里悄悄消逝,这又是怎样的感觉?
在谢维阳的呼吸一点点微弱下去的时候,当谢维阳的身体逐渐失去正常的温度,程奕尝到了嘴角苦涩的泪,体会到了心如刀割的痛,还有一切从此幻灭的绝望。

兜兜转转,眨眼就是一个十年。

从十年前的相遇、相知、相伴,到三年前无条件答应谢维阳断绝任何联系,借著日夜不停折磨自己的思念和回忆度过没有爱人的三年,最後是几个月前阴差阳错的相逢,这一切都让自己发现了对这个人的爱并没有减少半分,只会越来越依恋而迷失了自己,即使这十年间遗漏了他一直期盼的步骤──相爱。
他妒忌尹谦,那个夺走了谢维阳的心,却从没有珍惜过呵护过的人。
他渴望了得到怀中的人,渴望了十年。他忠心地守护他,守护了十年。他整个人整颗心跟著他走,跟了十年。
最後,却唯有拱手相让的份,他连和尹谦争的资格都没有。

喧嚣吵闹的酒吧。

尹谦懒洋洋靠在恋人徐立洋的肩头,眯著眼看玻璃杯折射出来的五色光芒,微蹙著眉,他一整天都在心神不宁。
"喂喂,哥儿们你这样可不行啊!"同台的夥伴假装微愠蹙起眉,往手中的空酒杯倒了满满的一杯威士忌,"立洋你也太护著你家宝贝了吧,都替他挡了好几杯了,怎麽说也得给兄弟们一点面子嘛!"
其余几个人也跟著瞎起哄:"对啊对啊,不喝就是不给面子!"
尹谦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伸手去夺男人手上的酒,却伸到一半又被人挡了回去。
"我来。"徐立洋冷静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示意杯子空了便放上桌面,重复向那几个男人解释,"他身体不好,不能喝酒。"
众人同时发出失望的"啧啧"声,打趣地对尹谦说:"你捡到了一个好男人啊!"
尹谦"呵呵"干笑两声:"是吗。"感觉徐立洋环著自己的手紧了些,尹谦抬起眼望向他。
"不是吗?"徐立洋眯起眼,声音虽然轻柔,却蕴含著震慑人的力量,霸道的气势发挥得淋漓尽致,"无论我怎麽做,还是不及他好,是不是?"
想起那个人,尹谦感觉心脏顿时跳漏了一拍,但很快浅笑著安慰恋人:"怎麽会,你是最好的。"说著便轻抚徐立洋的脸,仰起头深深吻了上去。
旁边那帮看热闹的人立即一边拍起掌一边兴奋地大叫。

"尹谦。"
吵闹中突兀一声冷漠淡定的叫唤,让这群人同时静了下来。
视线越过徐立洋,尹谦看见了直直站在自己面前的程奕。
徐立洋首先站了起来,态度不甚友好:"请问先生有事吗?"
程奕只是看著尹谦:"我有话要和你单独谈。"
"不必了,我没什麽想和你说的。"尹谦一见这个人就觉得心烦意乱,拉起徐立洋的手就往外走。
"如果我说,"程奕并没有跟上去,声音依旧淡定自然,"维阳他快要死了呢。"
尹谦突然如五雷轰顶,双脚像被钉在地面上,无法挪动半步。
徐立洋皱了皱眉,转过去对程奕说:"你不用在这里妖言惑众。"
程奕面无表情看向背对著自己的尹谦:"信我的话就跟我走,否则你从此再也看不见他。"
又是窒息的感觉,尹谦下意识捂住了抽痛的心口。
他以为早以麻木的心,原来还记得疼痛的感觉。


39

尹谦最後还是坐上了程奕的车,徐立洋说担心他便也跟了过去。
"到底发生了什麽?"尹谦竭力压抑躁动不安的情绪。
程奕想了想,淡淡地说:"阳他受了重伤,刚抢救过来。"
"怎麽会......"尹谦皱眉,指尖不由自主地颤抖。
程奕透过倒後镜看了看後座的徐立洋,没有回答尹谦的问题,只是苦笑了一下。
尹谦知道程奕顾忌自己的恋人,便忍著没问,习惯性地咬住食指曲起的指节。

好不容易到了谢维阳的重症病房门前,尹谦却突然像根木头呆呆地矗著,一动也不动。
程奕打开门先进去,然後虚掩著门,示意让他进来。
尹谦深深吸了口气,轻声和徐立洋说:"你等等我。"说著挣脱开恋人一直紧握著自己的手,走了进去。

隔著观察病人的玻璃屏幕,程奕和尹谦并肩站著,看向病床上安静睡著的谢维阳。
"你一定很想知道,阳为什麽会突然离开你。"程奕首先发话。
尹谦看向谢维阳的视线游离开来,别过头去。
程奕继续平静地说:"他的病复发了,他担心自己会在无意间伤害你,才狠下心选择离开。"
"他......"尹谦皱了皱眉。
"他患的是重度抑郁,他这次受伤,是因为割腕自杀。"
尹谦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凉意从心底传达至四肢。
"很惊讶吗?是不是在想,像他这麽温柔,似乎永远微笑著的一个人,怎麽可能患有抑郁症?又怎麽可能自杀?"程奕一句话点破尹谦的心思。
尹谦嘴角抽搐了几下:"这不可能......"谅他猜测个千万遍,他也得不出这个答案。
谢维阳从来是自己的小太阳,永远闪烁著耀眼的光辉,永远拥有温暖人心的力量......在那样的和煦笑容下面,怎麽可能有半点灰暗阴郁藏得住?
"不可能吗?可这是事实。八岁那一年,他双亲去世,从那时候起,他就变得很自闭。他叔叔并没有给他很好地治疗,才让他的病情越来越严重。"程奕顿了顿,声音变得沈重,"最後因为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他叔叔把只有十岁的他送进了精神病院。"程奕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体有些颤抖。
"他叔叔怎麽可以......"尹谦难以置信地摇头,语气既惊诧又带著怒气。
程奕看了尹谦一眼,并没有解开尹谦的疑惑,缓缓说:"几年後,他靠自己的力量让医生相信,他已经完全痊愈,也用了一些方法说服了他叔叔放过他,他才能脱离那个地方。
"後来他为了转换环境去了美国进修,我就是在那一年和他第一次相遇。他的病根其实根本没有去除,他只是拼命压抑自己的内心,偶尔抵制不住负面情绪的时候也会行为失常。我从中得知了他的病,因此,我选择了现在这个职业。
"我是阳的心理医生。"
尹谦神色呆滞,背靠著墙一点点滑落坐在地上。
"之後的事,就是他遇上你,爱上你,希望能与你厮守,我尊重他的决定,和他分开了。"程奕苦笑了下,又补充了一句,"也不算分开吧,我们从来没在一起过。他总是和我说,他不懂什麽是爱,他渴望尝试深爱一个人的滋味。现在,他如愿以偿了吧。"程奕并没有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尹谦沮丧地把头埋进膝间,在心底冷笑。
谢维阳不懂爱?那个对自己体贴备至,温柔细腻的谢维阳,他竟不懂爱......
程奕似乎看出了尹谦的心思:"十年前,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并不是像现在这样的人。那时的他很孤僻,沈默寡言,看人的眼神都是空洞麻木的。他的眼里,没有任何人的影子,只有看不到底的孤独冷寂。"程奕欲言又止,把手放上玻璃,隔著障碍抚摸里面那人的脸,低下头温柔地笑了笑。
尹谦抬头看见这个笑容,顿时明白程奕为何不再说下去。
原来谢维阳的举手投足,就连一个浅浅的笑容,一声轻柔的嘱咐,都是在刻画一个活生生的程奕。
"你们......"尹谦发现自己在这个人面前变得好渺小,说话也感觉尴尬起来,"都十年了,为什麽没有在一起?"
程奕似是没有料到尹谦的问题,怔了怔:"也许是......也许是我一直把他当成我的病人来看待,他很不喜欢这样,每次见到我,好像都在提醒他自己是精神病患者。"程奕无奈地笑,"所以那一次遇见我,他的行为又变异常了吧。"
尹谦错愕地呆楞了一下,点点头。

两人同时沈默了片刻,程奕突然郑重其事地恳求尹谦:"在他进行康复治疗的这段日子里,你能陪伴在他身边吗?他很想念你,他需要你。"
尹谦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站起来走到隔离玻璃前,眼神复杂地看著里面的谢维阳。
"我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但我只希望你能陪伴他一段时间,他最爱的人是你,这个时候,你的力量很重要。"程奕眼神复杂,明是衷心恳求,却又带点不甘,"而且,我并没有告诉他你已经有了新恋人。所以,我希望你能在他面前保守这个秘密,他再也承受不住一点刺激了。"
尹谦静默了半晌,嘴唇张了又合,却什麽话都说不出来,只是转身出去和徐立洋交代了几句,便低著头走进了病房。
隔著玻璃,程奕眷恋地看了谢维阳一会儿,然後离开。

 

40

尹谦静静缩在房里的一个角落,目光呆滞地仰著头看病床上的那个男人,那个几乎亲手结束了自己生命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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