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仙入魔(上部)——皂鹰追黑雕
皂鹰追黑雕  发于:2009年0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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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熙惊于辰帝的荒唐行径,连忙用力挣扎,口中并不断轻责道:帝尊,快放手。这样太不雅了。让人看到会有蜚语的

  高出他半头有余辰帝故意收紧了双臂,曲着身体将头靠到赤熙的胸前,赌气道:哼,有何不雅?当初不是说好了,我小的时候你抱我。等我比你高了,就是我抱你。从小你就教我要信守承诺,怎么到头来自己却是言行不一?我不管,我就是要抱。看谁能奈我何!

  赤熙闻言,顿时哭笑不得。没想到辰帝还真把当初随性说的戏言看做了允诺。虽然不经传唤,不会有旁人闯入,但万一传了出去,实在有伤体面。所以他忙找了话题,想要避开这尴尬的场面,帝尊,你还没告诉我,今天为什么发那么大的脾气?有什么是下臣能帮你分忧的?

  辰帝听他问到了骨节关键,知道今天是隐瞒不下去了。他踌躇半天后才抬起头来,直直看着赤熙,道:老师,告诉你可以。只是,你要先应承我,不能生气。

  见到辰帝神色犹豫,赤熙就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小事。也不知这位少爷究竟瞒了他多久,希望万事还有回还的余地。于是他整了整表情,严肃答道:说吧,我答应你就是了。

  辰帝又思量了一会儿,这才诺诺开口道:不久前有人来报,说库房内的鹰扬不见了。辰帝说完,目不转睛地看着赤熙,生怕错过这人脸上细微的变化。

  诶?赤熙似乎是没听到辰帝的话,神色不异地问了一声。

  辰帝一看便知道赤熙定是不能接受这件事。两人靠得如此近,断不会发生听不清这样的情形,于是慌忙安慰道:老师,你别担心。我己经派了很多人前去寻找,相信很快就会有下落的老师,你要去哪里啊?等我!

  来不及听完辰帝的敷衍搪塞,赤熙顾不上君臣有别,一把推开了他,冲出了书房。辰帝大惊失色地尾随而出,发足狂追。两人也顾不上宫殿中众多诧异探究的眼神,一前一后来到了库房门口。

  推开库房沉重的大门,正对赤熙的一个木架上空空如也。原本立于架上长达千年的鹰扬剑果然没了踪影,连剑鞘也不翼而飞。见到此情此景,赤熙像是被抽去了浑身的气力,身体前后晃动了几下,靠在了门板上。他目光涣散地呢喃道:没了,什么都没了。留不住,为什么连剑都留不住?这究竟是为什么

  辰帝从没见过赤熙如此失常,顿时慌得没了主意。赤熙喜欢那剑自己是知道的,所以才会在得知鹰扬失踪后,瞒着他派人四处打探。怕的便是赤熙知道之后,会伤心不已。而如今看来,赤熙对那剑又何止是喜欢这么简单。

  辰帝上前搀扶着赤熙靠在自己肩上,迭声说道:老师,你别这样。我,我这就去把剑寻回来,老师,信我

  赤熙将脸转向辰帝,见到对方满目的焦急,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眼神立刻由迷茫变成清明。他连忙站直了身体,低头垂眉道:帝尊言重了。是下臣太过激动,以致行径放肆,还望帝尊原谅才是。

  老师,你辰帝被赤熙的态度激得无名火起,一把捏住了他的肩头,恨恨道,你这是在怪我,怪我连这么个小东西都看不住吗?你说啊!

  赤熙全身都感受到辰帝的气恼,慌忙抬头辩解道:不是的,帝尊,你误会我了。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辰帝踏上一步,双方的鼻尖只有一指的距离。两道紊乱的呼吸混到一起,在两人间来回飘荡。

  直面着辰帝眼底不容忽视的愠怒,以及自然而然散发而出的帝威,赤熙哑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回答才是。那把剑承载的过往,是整个天庭,更是他心底最不能触碰的秘密。即便说了,眼前的少帝怎会懂,又如何能懂?

  辰帝见到他满腹心事却无法明言的痛苦,突然觉得自己十分残忍。他不忍心地放开了赤熙的双肩,转过头去慢慢抚平了呼吸,轻声道: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老师。

  留下承诺,辰帝用力一甩衣袖,飞快离开了库房,独留下赤熙五味参杂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

  几乎在同一时刻,在天之极北的一座巍峨黑色宫殿内,一位头顶双龙戏珠金冠的男子踱到窗棂前,推开了雕花木窗。他举目眺望向宫殿最高的玲珑塔尖,轻声叹道:已经一千年了吗?你,究竟在哪里?

  07

  红尘一骑,踏沙千里。朦胧烟雨如丝滑落,渗入了每一方础石,将整片大地浸透得似露珠般莹润晶亮。原本路面上大大小小的坑洼已经被积水抹平,总能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给人非一般的惊喜。

  卫尚安扬手凌空抽了下马匹,从鞭子上甩出的水珠迅速在地面上砸出数个涟纹。雨滴不断顺着斗笠和蓑衣的边缘下淌,落到已经紧贴于皮肤的黑毛上后,令站在卫尚安身旁的小东西不断哆嗦。猛然间,左边的车轮下沉了些,跳起的泥水溅脏了车厢侧面的遮尘布。

  由于马匹前行的速度很快,这样的低洼倒还不至于留住匆忙的脚步,却让车身有了大幅度的倾斜。卫尚安经验老到地稳住了马车,并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某只快要从湿透的车板上滑到边缘的小东西,头也不回地丢向后方。

  就见一小团黑影飞快穿过已经变了颜色的车帘布,闪入了车厢之内。在一个不大的碰撞声响起的同时,就听有人愤怒抱怨道:卫尚安,你疯了不成?我的七彩琉璃盏啊

  紧接着,布帘被大力掀起,险些当场脱离车厢。卫离单手拖着个出现裂痕的灯盏,怒气冲冲地爬到卫尚安身边,愤愤道:看看你干的好事!这可是新买的,整整五两银子,五两银子!

  卫尚安连眼皮也没抬一下,不咸不淡回答道:有人说过会看好它的。

  听卫尚安提到此事,卫离顿时哑口结舌。他半张着嘴,独自拧眉瞪眼地哼唧了一会儿后,突然阴阴笑了两声。虽说卫尚安早已习惯这人性情多变,却还是被他诡异的笑容吓了一跳,背脊上不由自主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卫离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轻松地一甩手。那个方才还被他视若珍宝的七彩琉璃盏就如同草芥般落到了马车身后,碎成数片后被满地泥泞和积水掩埋。

  再看卫离,他毫不在乎淅沥的雨水打湿了头发和衣衫,晃晃悠悠地凑到卫尚安的耳边,轻声细语道:虽然你整天绷着张臭脸,连眼角都不愿看一看小黑。但我猜,其实你心里还是挺喜欢这小东西的吧,不然也不会每天晚上给它拆骨弄鱼吃。我说的对不对,小安?

  对于卫离的臆测,卫尚安连答复的兴头都没有,依旧面无表情地赶着马车。在他看来卫离完全是因为独自在车厢里呆久了,闲得发慌想找人聊天,这才胡思乱想掰了这番话出来。

  自己之所以会照顾小黑完全是因为某人的再度食言。说起此事也怪自己太愚蠢,一个懒到连自身衣衫都不愿清洗的人,自己竟然会指望对方能照料一个活物!又偏巧那个古怪的妖兽总能找到机会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晃悠,不管是饿了、渴了还是困了都会冲着自己喵喵叫唤。既然不能一掌劈死那猫,倒不如满足了小东西的愿望以求片刻安静

  卫离见卫尚安神色不变,便又凑近了些,嘴唇几乎碰到了卫尚安的耳廓,锲而不舍地唠叨道:昨晚丑时我曾醒来一次,发现小黑没在我房里,于是就出门寻了一圈,也不见它在客栈的廊庭里,便又回去了。今儿清早,我看见它跟着你出了屋门,是不是昨晚它又跑你床上去了?如果没记错,歇息前你曾大张旗鼓地设了结界防止一切妖魔鬼怪的侵扰吧,这回如何又放它进门了?若还说你不心疼它,不愿见它沾了夜露易得病才打开了结界,怕是只有那些蠢死的鬼才信得了你!

  正当卫离话音刚落,马车的右轮似乎搁到了一快石头,车身紧跟着弹跳了一下。卫离不备有此变故,身子倾斜后撞到了车厢框,痛得他差点没落下泪来。只见他哎呀迭声惨叫着,连忙用手按住后脑勺,用力搓揉,口中还不依不饶道:卫尚安,有理说理,有法说法。长本事的你就明刀明枪着来,少使小手段出阴招。

  见卫尚安仍不愿搭理自己,卫离只得等疼痛退去些,轻声冷哼了一下退回车厢内。在转身的一霎那,他并没错过卫尚安嘴角那抹浅浅的笑意。

  坐稳当后,卫离一把将正企图爬出车厢的黑猫提了起来,也不在乎这小家伙早已全身湿透,将其温柔地抱入怀内,轻挠它下巴上的软肉。见到小黑乖乖地闭目享受,卫离忍俊不已。他低头凑到猫儿的耳边,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知道吗,他已经有好几年没这么笑过了。小东西,带着你一起上路果然是个不错的选择。你说,将来我们还能看到他多少生动的表情,嗯?我真的很期待。你呢?

  * * *

  呼,终于能下来走走了。再这么坐下去,我的老胳膊老腿都要成石头了。卫离跳下马车,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地说道。

  及时赶回住地也让卫尚安长出了一口气。卫离怀里的那朵黑色金莲困住了上百只怨灵,每天他们都在削弱金莲本身的结界。倘若被他们挣脱而出并变成嗜杀的恶灵,想必第一批被攻击的对象便是他和卫离。

  小安,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先带小黑回家吧。卫离从车厢里取出短剑和玉笛,对着欲与其同行的卫尚安如是说道。

  拐上一条通往半山腰的小径,卫离刚走了几步突然回头微笑道:差点忘了,小安。如果你愿意,帮小黑洗个澡吧,它身上的毛都快成土色了。我很期待回家后能见到个名副其实的小黑。

  交代完这事,卫离没敢等卫尚安做出任何抱怨或者反对的表情,便立刻转身,步履轻快地向高处走去。青花山的半山腰上有间残旧的寺庙。庙里的主持是个名叫信远的禅师。因为地处偏隅,即便是初一十五,这里也鲜有善男信女前来上香。

  卫离小心翼翼地推开了紧闭的庙门,等门楣上落下的灰尘慢慢散尽后这才走了进去。踏着一块块刻着莲花图案的青石,他飞快绕到了后厢的唯一一间禅房门口。禅房的房门紧合,四下里安静无声。正当卫离犹豫着是否要推门而入的时候,从里面传出个苍老的声音:进来吧,我在等你!

  听到这话,卫离面带笑容地推开了禅房门。禅房内的陈设很简陋,除了一张木床外,便只有一张方桌和一对木椅。看成色似乎都是用了几十年的旧家具。一个须发皆白的和尚盘坐在床上,神情和蔼地看着被推开的房门。

  如同到了自己家一般,卫离驾轻就熟地撩长袍坐到离床比较近的木椅上,将怀里的金莲、短剑和玉笛全都呈到了桌上,旋即问道:来的时候还在担心你正处于坐夏期间,没想到今年结束得还挺早。

  信远微微笑道:其实尚未结束,是我中断的。因为我想多积攒点时间,为你再做些什么。

  听他话中暗扣它意,卫离不由就是一愣。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信远观察了一番,轻轻叹息道: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信远笑得更为慈祥,脸上折出了数不清的皱纹,不快了,从你我第一次见面算起,我们已经做了四十三年又九个月的邻居。

  呵呵。卫离轻笑着摇头,真没想到,这样的事竟你还能记着。我却忘记很久了。

  信远点点头,道:如若换做别人,想必定也和我一样会算得如此仔细。毕竟一个认识了四十多年的朋友,却连他是谁也不知道,实乃人生一大憾事也。

  卫离一挑眉毛,抖了抖衣袖道:是吗?我也有很多搞不清弄不明的,却从未觉得那是憾事。有缘能知晓的时候定会知道,急不得亦求不得。

  如此说来,原来是你我缘分未到。信远释然颔首,边说边张望着门口。久不见动静后,他不免有些诧异,怎么不见小安,他没你一起回来?

  提到卫尚安的行踪,卫离的眉宇间浮现出一丝温柔,他回家安置个小东西去了。你也知道这里有结界,妖兽和鬼怪都进不来。

  噢?信远闻言好奇不已,你一向不带活物回来,是什么妖怪竟能让你破了这惯例?

  卫离笑得既奸诈又欣慰,轻轻道:一个或许能让小安有所改变的妖怪。

  信远没有继续询问,他只是深有感触地叹道:我还记得二十年前你抱着尚是婴孩的小安回来,他躺在你怀里一动不动,安静得如同陷入了沉睡中。半个月后,当我头一次见到他的眼神,我便知道要带大这么个孩子,一定很不容易。相信天下除了你,绝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够做到。

  听到信远提到往事,卫离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他沉默了一会儿,起身走到门边,望着青花山不高的山峰,低声说道:你说的没错。只是看着小安越来越强,我觉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信远了然唏嘘道:这便好,这便最好。

  卫离走回桌边,将桌上的几件东西递给了信远,我要走了,小安和小黑在家等我。这次需要超度的妖兽比较多,不过我信你定能妥善处理。短剑和玉笛是从妖怪手里夺来的。还是按老规矩来,帮我净化掉上面或多或少的邪气。再有,那个摄魂铃你放柴房了吧,我把它取走。

  说完来这里的目的,卫离转身离开禅房。快要踏出房门的时候,他顿住了脚步,半转身对已经开始合眸诵经的信远道:如果,二十年后你还觉得那是件憾事,说不定我会告诉你答案。只是,你切记定要再问我一次。否则,怕是连我自己也要忘了。

  08

  相对于比较平缓的东侧,青花山西侧的山势陡峭,只存一条羊肠小径直通山尖。每当雨过天晴,山石间尚未流逝的水气便会徐徐上扬,形成淡雾薄霭,笼罩于峰巅崖畔,将满目的绿树粉蕊遮挡于轻纱鲛绡之下。此时整座青花山便化身为待字闺中的豆蔻少女,含羞带怯却婷婷诱人。

  如若返程的途中用鞍辕代步,卫尚安总会将马车安置于山脚下的石洞中,便于过一阵子去镇上的集市出售。这次亦不例外。

  将车驾藏匿妥当后,卫尚安踩着长至脚踝的杂草顺势而上。轻薄的水烟因为他的步履而缓缓流动着。卫尚安深吸了口气,几近贪婪地汲取着周围成熟野果所散发出的香甜。

  又到这个季节了。卫尚安轻声呢喃,不愿打破这满山的清谧。

  紧随其后的小黑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心情,即便是自己被树根绊碍,被杂草阻挡也不敢出声,仅是想方设法不让自己跟丢。可惜卫尚安身高腿长,他跨一步,小黑便需要用四五步才能紧随。随着地势渐高,高出小黑视线的野草也成倍增加。眼看着前面的背影愈行愈小,小黑不由着慌了起来。

  正当它急得想要出声呼唤的时候,一对熟悉的脚尖出现于眼前。卫尚安微蹙眉头,将小黑提起高举过肩,同时口中轻责道:跟不上为什么不出声?害我还要回头找你。

  小黑心中暗生委屈,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然后它不断晃悠着四条腿,试图扑进卫尚安的怀里。

  虽然小黑整日里都像水蛭般盯着卫尚安,他却似乎从未正视过它。这是两者认识近十天以来,四目第一次平行相对。

  直到此刻卫尚安才发现,小黑的猫眼和它的毛色相同,黝黑中带着不知名的光泽,清晰地倒影出自己的五官轮廓。纺锤型的瞳孔好像在慢慢变大,让整个猫脸看上去竟有了人类的楚楚可怜。对着如初生婴孩般的纯洁眼神,卫尚安突然觉得将这个小家伙带回来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它和青花山给他的感觉很般配。

  于是,卫尚安破天荒头一遭对着小黑展露出微笑,顺势把它放到臂弯内,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没有了大蛇的占山为王,摆脱掉过多怨灵的盘踞侵染,岐山再度回复成往日的祥和。虽说逝去的生灵不会重生,但留下的那些仍旧努力活着。所以当岐山来了两名陌生人时,已成惊弓之鸟的幸存妖兽不约而同地躲藏到了暗处。不过仍有些好奇且大胆的妖兽从藏身处投出了观测的目光。

  年纪稍轻的访客身着合体的丝缎长袍,佩玉带金的装扮让人不由猜测着这是哪家的福贵公子前来寻静探幽。伴在他身边的看着年长些。虽不如前者衣饰张扬,却也没能全部掩盖住那股不经意间流露而出的久居人上的气度,让人不敢等闲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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