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仙入魔(上部)——皂鹰追黑雕
皂鹰追黑雕  发于:2009年0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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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翁老爷放心,龙潭虎穴也未必能奈我何。我是去寻找线索的,绝不会白白送死。

  入夜,卫尚安躺在柔软的床上,辗转不能成寐。明天日出,他们将前往翁老汉所说的老风池。眼看着童墨的事情将要水落石出,卫尚安却觉得自己从没如此心烦气躁过。

  多年来浪荡漂泊的生活而养成的敏锐让他隐隐觉得,老风池将是个不祥之地。不单是因为翁老汉口中的危险重重,更多的缘故是他预感到身边的种种可能会在踏足此谷后而改变。有变就会有所失,而自己一直没有可失之物。舍不掉的又怎能失去?

  披上外衣,信步来到庭院,不期然发现有人在廊下独酌。身边空空如也的三个酒盎证明了这人呆在这里已不是一时半会儿。卫尚安见到那人用迷离的眼神瞪着自己,高举着酒盏邀请他共饮时,忍不住皱起了眉宇。他两三步走上前去,一把夺过了酒盏。琥珀色的液体打湿了他的衣袖,也浸润了带有光泽的指甲。

  卫离不满手里的东西被夺走,前晃后摆地站起身来,半噘着湿润的双唇,口齿不清地说道:小安你好凶,把我的手臂都拉痛了。快把酒盏还给我,否则我定不轻饶你。

  卫离威胁的口吻听着很蛮横,但却被他摇摇欲坠的样子泻光了底气。眼看着卫离就将栽倒于地,卫尚安忙在他腰间一带,让这人靠到了自己的胸前。顿时湿热的酒气喷到了他的胸口,让卫尚安体内的烦躁更甚。

  你醉了,我送你回房。卫尚安将酒盏放到廊下的栏杆上,单手将卫离懒散的身体扶正,口气不善地说道。

  我不,凭什么我要听你的话!卫离瞪着双视线涣散的晶眸,赌气拒绝道。

  见卫离表现得像是闹别扭的孩子,卫尚安不由有些气恼,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去老风池,是凶是险尚不知道,你没事在这里胡闹什么?

  像是没想到卫尚安会对着自己发火,被他吼了一嗓子的卫离有些仲愣,抓着卫尚安衣襟的双手也情不自禁松了开去。其实莫说是卫离,就连卫尚安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此忿然。说出去的话自然收不会来,一时间又找不到何时的话语来缓和气氛,两人就这么对望沉默着,四个眼睛内盛满的全是对方的身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幽幽长叹打破了无声的对持。卫离侧着头,一改方才的张狂,用两人都能听清的音量,呢喃道:怎么就只知道说我,不懂得自省?可别告诉你这时候出房是来如厕的。

  被卫离反将了一军,卫尚安的脑中立刻蹦出了好几个驳斥的理由。但当他看清了卫离脸上落寞的神色后,却又将那些话全都吞了下回去。他平复下自己的情绪,放缓了口吻柔声问道:你这几天究竟怎么了,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我,只得你独自一人承受的?

  卫离别开了脸,躲着两道仿若能直达心底的视线,咬着唇角沉思了许久,方才含糊道:你,为什么要将最后的千杯不醉都给了别人?

  听到卫离提到这事,卫尚安睁大了双眼不知该如何应答才是。憋了好半天他才啼笑皆非地问道:你如此生气竟只是为了那些酒而已?

  卫尚安上扬的尾音将卫离的目光成功转回到他的身上。但令卫尚安愈发诧异的是,听完自己的话后卫离的脸上有种磨牙切齿的恨意。恍惚间卫尚安甚至担心,卫离是否会张口从自己身上咬下块肉去,好用来抵偿那些被童墨喝掉的千杯不醉。

  卫离半眯着眼运了会儿气,冷笑着附和道:是啊,正是为了那些酒。难道你不清楚我是个小肚鸡肠之人?是属于我的东西绝不愿让给别人分毫。既然你已知道我生气的原因,打算如何补偿我?死活那些酒他是吐不出来的,不如你就帮我盗了翁家的酒盎,反正从那个酒盎里倒出的酒和千杯不醉的味道相近,我将就一下便是。

  你卫尚安算是明白了卫离这是在和自己怄气。若是平日里他定会一走了之,等卫离气头过去就会相安无事。只是此事怎么说自己也有理亏的地方,所以卫尚安耐住了性子,好声好气劝道:家里还酿了一整坛的千杯不醉,待等明年开坛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沾全都归你就是了。今年的那些,就这么算了好不好?

  卫离见卫尚安说得情真意切,像是把自己的话当了真,不觉有种搬起石头砸到自己脚面的无力感。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将头紧紧靠到了卫尚安的胸口,低语道:小安,这样就好,面对有些问题我宁愿你笨一些,迟钝些。这样才是我的小安。你不用去想太过复杂的事,留给我来处理就可以了

  不知道是不是卫离喝了酒的关系,卫尚安觉得他的脸很烧,胸膛被紧贴的地方不断有热意传来,甚至烫到了他的心脏。

  这样的亲密让卫尚安有些窘迫,他甚至没听清卫离呢喃的是什么。等他回过神来,胸前那人竟已酣然入睡。低头见到卫离唇边含着心满意足的笑意,卫尚安也情不自禁展颜。他慢慢半蹲下身,并同时动作轻缓地将卫离移到自己的背上,将他送回了客房。

  也许是解开了困惑多时的心结,卫尚安再度躺回床上后立刻坠入了梦乡,直至鸡鸣方才转醒。

  24

  笠日清晨,卫离等人告别了翁老汉,向着村子西面十里远的老风池进发。一路上童墨始终紧抿着唇,扬鞭催马赶在了头里。卫离和卫尚安被他焦急的心情感染,也不由自主加快了步伐。马蹄践踏着凝着白霜的艾草,翻起了不少泥土,在他们的身后形成了一道模糊不清的小路。

  只是当他们计算着即将到达老风池的时候,童墨的速度却不觉慢了下来。他渐渐落到了卫尚安的马侧,脸上布满了忐忑不安,并时不时用眼角瞥着卫尚安。卫离发现了童墨的举动后,扯了扯嘴角,口中高喝一声驾,旋即跑到了领先的位置。

  卫尚安记得昨夜翁老汉曾告诉他们,老风池的谷口有一对大而浑圆的山石,伫立成犄角之势,构筑出一道界碑。两块石头无论大小还是外形都仿若孪生兄弟,所以只要看见就定能分辨出老风池的地界。一旦穿过这个标鹄,便要多加谨慎。

  现如今他见卫离竟是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心中顿时起急。卫尚安狠狠抽了坐骑一鞭,逼着马匹以风驰电掣的速度追赶着卫离的马尾,同时顶着耳边呼啸滑过的寒风,大声呼唤道:别莽撞行事,这里已经是老风池的范围了。

  卫离又向前跑了一会儿,这才让马匹收了奔跑,只在前方缓辔而行。卫尚安赶上后一把拉住了卫离坐骑的缰绳,沉声道:你又怎么了?只这么会儿功夫,就把翁老爷的告诫都忘了不成?

  卫离白了眼有些气急的卫尚安,淡淡道:我若不加鞭,只怕有人会在谷口徘徊良久。明明都快到了,反倒磨蹭起来,真不懂有什么好犹豫的。

  卫尚安听卫离话里话外嘲讽的对象都是童墨,不觉暗中摇了摇头。想当初坚持要带小黑回家的是这人,现如今对童墨左右看不顺眼的也是这人,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何只是换了个模样,卫离的态度就会有如此翻天覆地的改变?

  喂,他人呢?不会是真的没胆量进来吧?卫离发现卫尚安的身后毫无人影,便向着自己进来的山径张望着,可等了一会儿后依旧没有动静,不禁诧异了起来。他算准了如若自己带头冲进谷内,卫尚安定会相随而至。看童墨的总是缠着卫尚安的样子,八成也会跟着进来。却不想他和卫尚安等了这些时候,竟还不见童墨出现,就连马蹄声也听不到分毫。

  听卫离如此询问,卫尚安不由也奇怪了起来。方才还见童墨走在自己身侧,就算他没有紧随着自己,照时辰来计也该出现了,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想到老风池内并不安全,卫尚安难免有些担心。他调转过马头,对卫离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说完,卫离也夹了夹马肚,和卫尚安又绕回了原路。没走出多远,他们便在来路上发现了两条岔道。因为路口较小,快跑掠过的卫离和卫尚安都没发现。而童墨的坐骑正徘徊在三岔路口,马背上空无一人。

  两人抬眼望向周围,入目的尽是些烧焦的树根和从中间碎开的巨石,地上仅有的几根杂草也因为冬季的到来而变得枯黄,随风而靡。许多从周围山壁上落下的山岩足有两人高,横生错落地挡住了他们的视线。荒瘠的景象和翁老汉口中的山明水秀有着天壤之别。

  卫离和卫尚安跳下了坐骑,在只有沙土的路口查看了一番,却没能找出童墨究竟踏上了哪条岔路。贴着地面疾走的山风将所有的痕迹都抹去了。于是两人便决定分头去找,并且言明,不管是否找到,半柱香后定要回到这个路口汇合。

  卫尚安将马匹留在了路口,踏着有些硌脚的沙石走上了左边的鼪鼯之径。因为不少石块都带有锋利的棱角,一不小心就会戳痛脚底;加之路面宽窄不齐,最拥挤的地方卫尚安只得侧身而过,所以他前进的速度并不是很快。

  越过硕石的遮掩,卫尚安发现山谷内的土地坑堑连亘,部分低凹处甚至有老百姓打水的水井那么宽,从土壤的颜色上明显能看出有些临近或是错叠的坑渠不是同段时间内形成的。回想起翁老汉言及的旱雷,卫尚安约莫猜到了会出现此等地貌的原因。

  行了不一会儿,眼前有块巨大的山石挡住了去路。卫尚安本欲纵身跃到了石头顶端眺望,但尝试了好几次后均因为石块太高,表面又无下足的落脚点而以失败告终。正当他估计着童墨是否有能力越过这硕石继续向老风池深处走去的时候,突然头顶上起了激变。

  目视可及的天空中电闪雷鸣,风驰云走。厚实的友风子雨将本就不太光亮的金辉全部包裹了起来,周围顿时陷入了浓重的黑暗中。

  只听得一阵霹雳震地,银蛇乱舞,整个山谷随着几道从天际急速降临的怒龙晃动了数下。在经过一声破耳巨响和刺目白光后,原本在卫尚安面前傲然而立的巨石被击碎成了过万块小石砺,向四周崩散,有些以电光石火的速度冲着卫尚安打来。

  卫尚安一边掩住了自己的面门,一边借助从云层缝隙中透出的丝丝金线,以普通人难以想象的迅猛动作躲开了所有的飞石。当落到较为平缓的石面上后,卫尚安稍微松了口气。抬头望去,似乎老风池的天空都被旱雷洗劫了个遍,闪电总出现在不能预料的角落,断岩击石:难怪翁老汉会说这里很危险,如若是寻常百姓踏进,真是凶多吉少

  卫尚安刚想到这里,突然从体内传来一阵揪心裂肺的疼痛,那感觉就像是有人在自己的心脏上捅了一刀,令猝不及防的卫尚安痛得半蹲到了地上。卫尚安从没体验过这样的感觉,渐渐散去不适的让一个名字直接窜入了他的思绪中。

  卫离!

  想到孤身前往另一条小径上的卫离,卫尚安不由心急如焚。他用最快的速度向着三岔路口极速跑去,心中不断祈求着那人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只是当卫尚安拐上卫离踏过的岔道没多久,见到想景象却令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卫离半躺在地上,面对着卫尚安的左肩血肉模糊,整个身体似乎是因为伤口的痛楚而微微发颤。在卫离的正面有个两人多高的四脚怪兽张着血盆大口,向卫离逐渐逼近。从怪兽唇边滴下的口水落到地面后立刻融化了石块和沙土,在地面上留下了点点密集的黑色小洞。

  眼看卫离离着背后的山壁只有半掌的距离,退无可退;而那个怪兽的右前爪带着黝黑的锋利指甲,向着卫离的胸口抓了过去。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卫尚安立刻本能地一纵身,挡在了卫离和怪兽中间,旋即身影毫不停留地随手一捞,抓住了卫离的腰带后,将他带出了怪兽攻击的范围。怪兽的指甲堪堪擦着卫尚安的背部划过,爪子的最前端不但划破了卫尚安的衣服,更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几道淡淡的血痕。

  施展出全身的力量,以最快的速度把卫离带到安全的地方,卫尚安将他轻柔放到了地上,急急问道:没事吧?

  卫离惨白着俊脸,咬唇点点头,豆大的汗珠旋即从他的额角滑落。触及卫离肩部深可见骨的伤口,汹涌的怒火从卫尚安的胸膛内燃腾。他寒着脸将怀里的鹰扬抽了出来,在它变成巨剑的同时,以鹰撮霆击之势挥剑劈向了怪兽的脖颈。

  鹰扬愤怒的声音吞噬了卫离的惊呼,为此卫尚安没能听到卫离在他身后发出的喝止。但当卫尚安和怪兽间的距离缩小到能看清一切细节的时候,卫尚安的动作却僵硬了一息。他奋力将鹰扬的进攻扭转到怪兽身上非致命的地方,在对方的前腿上留下了一道不算太深的剑伤。

  殷红的鲜血从伤口处汹涌喷出,怪兽痛苦的嘶吼掩盖不住卫尚安心中滔天的惊诧。他双手紧紧握住了鹰扬的剑柄,生怕一个手颤剑便会掉落。

  这头怪兽有着类似豹子的长相,短鼻箭齿,目光凶狠,在它双眼的中间还有只竖生的眼睛。它的第三只眼睛像是充满了怨怼和恶意,赤红如滴血的眼球让人悚然后怕。

  然而让卫尚安最为在意的并不是怪兽凶猛的长相,在怪兽的脖颈上挂着个十分眼熟的东西──从遇上虫怪起,就一直戴在童墨身上的摄魂铃,现在正随着怪兽的晃动发出清脆又微弱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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