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亮走到子莺面前，蹲下身子，和蔼可亲的摸摸子莺的头发轻声说道：“小丫头，等一下你一定要全力打哦，叔叔怕一不小心就把你扔下台去了。知道吗？”

　　子莺睁大浑圆的杏眼认真点头。“哦……我一定会全力的。”

　　曾亮站起来，带着自信赤手空拳立在子莺面前。子莺抽出红琉璃缓缓举起，眼如鹰瞳。

　　‘铛’～一声绵长的锣鼓响起，似乎没来得及让人们反应，子莺如鹰鸟之势，在空中滑出一道嫣红的剑光，优美英姿滑过长空如绚烂的蝴蝶，一个空翻迅如雷电，红剑锐利似神剑，子莺站在曾亮身后，剑锋抵在他咽喉处，在他双眼处折射出鲜红的光。

　　子莺嘟嘟嘴，放下手中的剑，似乎生气了。“你骗人哦，早知道这么快就完了，我就不用全力了。”

　　台下鸦雀无声，静静看着子莺毫无反应。突然门外传来一阵鼓掌，苍老的声音响起，如历经人间沧桑后沉淀的睿智。

　　“不愧是枫火庄的人，老夫就知道韩庄主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韩正玄连忙站起，奔走到来人面前，握起双拳弯腰崇敬倾拜：“如海道长，正玄等您很久了。”

　　子莺站在擂台看着门外一身青衣长袍，头发白白，眉毛白白，胡子白白的老人。跳下擂台跑到他面前，指着面前满脸皱纹的老人兴奋叫道：“你就是传说中的如海？”

　　“哪来没大没小的野丫头，师傅的名字也是你可以叫的。”美妙声线如天籁般悦耳动听，如海身后站着一高一低两人，一个恍若天神，帅的惊人，一个唇红齿白，稚气纯真。他们各自背着两把弓，一把金黄，流转着炎阳的光辉，一把银白，倾泻着冷月的寒气。

　　“天兕，名字而已。”如海笑若轻尘，对着身后另一名男子说道：“天音，他就是枫火庄韩庄主。”

　　男子从身后走出，英气飒爽，一束干练的马尾扎在脑后，露出光滑的额，凝练的眉宇透着天地的灵气似清澈的山泉。他面向韩正玄，不弯腰，也不抱拳。只是看着他，轻轻说道：“韩盟主有礼！”

　　这小子让人不爽。韩正玄心里想着，但嘴上却赞许了天音一番。

　　“韩庄主，我们灵山和往届一样不参加比武。”如海摸着雪白的胡须道。

　　韩正玄请如海上座，问：“道长此次怎么有兴趣来看比试？”

　　“听说有苍冥宫的人要来比武？”如海道长问道

　　“是，叫赫连弘云”韩正玄说道

　　如海点点头，叹道：“他是赫连澈的儿子，小时候我见过他一次，是个有善心的小孩。我还以为他死于那场劫难了呢。也不知他此次目的为何。”

　　韩正玄默默听着，低垂着头不语

　　此时主持官对著名簿喊道：“青城山城主林金风对阵河南萧阳。”

　　青城山的弟子面面相觑，开始相互退让。

　　连喊三声，依旧无人答应，此时有一人红着脸，支支吾吾道：“我们城主……那个……受伤了……所以退赛。”

　　底下顿时一片哗然，此时有声音笑虐道：“是被人弄的不会走了吧！前天我还看他衣衫不整一抖一抖从风月楼走出来呢。”

　　青城山弟子欲哭无泪。场下人窃窃私语一片。如海悲叹着摇头。

　　主持官顺著名单继续念：“赫连弘云～”

　　韩正玄和如海的目光不由自主望擂台上看。人群中走出一堆奇形怪状的人拥护着一名男子走上擂台。那人就是赫连弘云。

　　赫连弘云往擂台上一站，风光无限，拿着扇子动作潇洒，拥护者顿时拍手呼喊：“赫连宫主天下无敌～举世无双！”

　　赫连弘云向自己对手飞出三根银针，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对手直接秒杀，擂台下顿时鸦雀无声，唯有他们自己的人在欢呼吆喝。“赫连宫主天下无敌～举世无双！”

　　主持官一惊赶忙探了探对方鼻息，愕然：“死了……”

　　比武大会有两条忌讳，第一是不准用暗器，第二是不准杀人。而赫连弘云一上场以最快的速度犯了这两条大忌。

　　第二十五章

　　人群开始暴动，有人跳出来指着赫连弘云怒骂：“杀人就要偿命，今天我就让你死在这。”

　　赫连弘云向自己手下一挥，有人带着手套往腰间袋子里一掏，掏出黑乎乎一团东西突然扔向那人。团状物粘着男子的脸开始冒绿色的烟，男子惊悚的发出凄厉的声音拼命抹掉脸上的东西，围观的人一看那人的样子，吓得倒退好几步。甚至有人开始呕吐。

　　男子脸上的肉被腐蚀掉一大半，血肉模糊。赫连弘云的手下叉腰看那人痛苦的表情笑的不亦乐乎。

　　与此同时有更多人怒不可遏的冲向赫连弘云。赫连弘云双眼一蹙，拿起扇子向来人重重一挥，顿时几百枚银针从扇间射出，来人各个口吐脓血倒在地上。

　　“还有谁不怕死的可以继续上。”赫连弘云悠然道。

　　突然，一束浓烈的剑气席面而来，赫连弘云奋力向后一仰，剑气割断了他手里的骨扇。

　　“有老夫在，还轮不到你撒野。”铿锵有力的声音大大稳定了众人的情绪，韩正玄拿着一把玄铁剑直指赫连弘云。

　　如海道长走到韩正玄身旁压下他的剑，对赫连弘云道：“赫连公子，你既然能躲过一劫为何还要走上你先祖那条不归路？苍冥宫作恶多端有那一天也是咎由自取。你又何必重蹈覆辙。”

　　赫连弘云不以为然，回道：“什么是善？什么是恶？苍冥宫作恶多端也不代表所有人都要死，你们名门正派光明磊落也不代表就没龌龊小人。”

　　“你今日杀了那两人便是罪孽。苦海无边，回头才是岸。”如海道。

　　赫连弘云嬉笑道：“别跟我讲这些废话，我苍冥宫是邪教，我又是邪教宫主，我做错了吗？我不杀人难道要救人？”

　　“如海道长，您和他有什么好说的，年纪轻轻竟已杀人不眨眼。今日不了结了他日后必是祸害。”韩正玄愤恨道。

　　“你们造的孽难道还不够吗？”如海突然对韩正玄斥道。韩正玄抽了抽眉角，便没有说话。

　　赫连弘云见状，对着如海说道：“我今日并不是为了比武才来这里，我是来告诉你们重生门的秦沐是我杀的，青城山的林墨也是我杀的，我苍冥宫从今天起欢迎所有想来报仇的人。”

　　话音刚落，一支墨色羽箭破过长空，带着凌厉之气势如闪电，它划开人群稳稳插进赫连弘云耳旁的墙壁，尾部羽翼剧烈颤抖，带动周围的空气，鸣动出声。

　　秦卿站在门的一端，风轻轻吹起她的丝带，轻浮在她细如白雪的脸庞，似飞天女神降临。她眉如柳叶却透出淡淡英气，眼瞳飞凤更是凌厉似箭。

　　秦卿微颤着嘴唇努力镇定却依旧无法冷静。

　　“是你杀了我父亲？”

　　赫连弘云对着来势凶凶的秦卿，撇了撇墙上笔直的箭，回道：“是……又怎样。”

　　秦卿迅速举起手中弓箭，连发三箭，却都被赫连弘云躲过。

　　如海道长大步踏前，拦住她，道：“你不是他对手。”

　　秦卿红着双眼，喊道：“他杀了我父亲。”

　　赫连弘云见如海拦住了秦卿，道：“今天玩够了，日后再见。”于是苍冥宫的人拥着赫连弘云潇潇洒洒的走了。

　　韩正玄气急，奋力将剑重重插进地上，自顾离开了比武场。

　　如海放下衣袖，秦卿睁开眼看着眼前的老人，单膝下跪，啜泣而语：“师傅，这又是为什么？”

　　如海扶起秦卿，道。“听到的、看到的不一定都是真的。”

　　天兕大惊，跑在秦卿面前上下审视，最后瞪着眼珠大喊。“你……你是秦师兄？不对，秦师兄怎么穿女孩的衣服？”

　　身后天音帅气英俊的脸在见到秦卿后变成了最老气横秋的脸，他缓慢举手，仿佛有着千斤重量。盯着秦卿一身女子装扮不可置信。“你……竟然是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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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童安静的端出饭菜放在光洁的石桌，倾漓坐在一边心不在焉的盯着窗外，女童将吃食推到倾漓眼前，道：“少庄主你都没看到今天的武林大会，真让人受刺激。”

　　倾漓推开碗筷，急忙问道：“出事了？”

　　女童正襟危坐，细细详说。

　　“重生门秦门主是第一个出场的，本以为他会技压群龙，但他第一场就输了，真让人诧异。”

　　倾漓惊讶，“秦祁输了？”女童点点头，接着说：“和青城山被人耻笑比起来，重生门算是好的了。”

　　“不过惊险的在后头，有一个叫赫连弘云的人当场杀了好多人，可如海道长竟然放过了他。最重要的是他说他杀了秦门主和林城主。还挑衅他们找自己报仇，真奇怪。”

　　“怪异的事还有，江湖上所有人都知道灵山从不收女弟子，可今天重生门的秦小姐竟然叫如海道长师傅。”

　　女童哀叹一声，站起。“江湖都乱套了。”

　　倾漓拿过饭菜，默默吃着。说道：“你明天中午到石室来一趟，我的被子有点潮湿，你来换一床。”

　　女童收拾好，拎起篮子，回道：“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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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雅坐在亭台款款给秦祁倒酒，自从秦祁踏进黄龙惊云，他的脸就一直黑，风雅听说他输了比赛，自然以为心情差是这个原因。

　　但是输了就是输了，想多了也没用。

　　“既然输了，照理你明天便可以回洛阳。”风雅透过酒杯里的玉液，望见天上明月的倒影，拿起酒杯，仿佛银月被端在手里，一口饮尽，齿颊留香。

　　秦祁幽幽望了他一眼。“明天，我还有另一个对手。”

　　“谁？”风雅不解。

　　秦祁闷闷喝一口，望向天上的琼月。“我这辈子，不管怎样，至少要为自己争取一次。”

　　风雅笑容满面，月色白茫茫洒在他脸上，如夜间静开的昙花，这样的笑容，此刻是属于他的。风雅举起酒杯轻轻碰上秦祁的，发出清脆的碰击声。

　　“秦门主这话说到我心里了，人活着就应该为自己想。”

　　秦祁回敬，露出了第一朵微笑。“你这样想就好。”

　　送走了秦祁，阿修从墙角探出了脑袋。“秦门主这几天怎么老往这跑，难道是被我们家少爷迷住了？”

　　风雅一个脑袋瓜打下，砸嘴骂道：“你这崽子胡说八道。”阿修摸摸脑袋言归正传。“少爷，你和韩公子走了枫火庄非闹的掀顶不可，我估计老庄主要气吐血。”

　　风雅扭头不理会。“我不管。”

　　阿修从桌下拿出一包沉甸甸的东西，推给风雅，说道：“这里面除了银子还是银子。你要藏好了。”

　　风雅笑着手下了包裹。

　　第二天清晨风雅一身暗绣海棠长袍立在徐徐风中是千古不变的绝色，他站在潮湿的门庭前揣着身前晶莹的绿叶海棠轻轻嗅着。微闭桃花眼，引出一条悠扬的弧线，他的嘴角浅浅牵起，生出淡淡笑窝，扬起世上最好看的花容。

　　阿修看不惯风雅一大早犯花痴，道：“自古以来私奔都没好结果，你们要小心了。”

　　“我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我和倾漓都是男子。”风雅笑道

　　风雅走到南屏后山，赏心悦目的枫绚烂到了极致，似一只只挣扎着束缚而要飞翔的蝴蝶，怒红的生命感染了风雅的眼，更感染着他的心。

　　风雅从未像今天这样想放声大喊，一抹青色的风衣隐隐飘飞在山顶，他面向白色刺亮的天空似乎已经等了很久，空荡荡的背影隐在空荡荡的背景，让风雅鼻子一酸。

　　他甩下身上沉重的银两，奔跑上前，捆住那人的脖子，跳上他肩膀，侧头软绵绵扒在他身上，在他背脊轻轻蹭蹭，浅浅呢喃：

　　“漓……我好想你，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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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正玄象征性的坐在座席看着擂台上沉闷无聊的比试，道场闹哄哄，四大名门除了枫火庄还在，其他三席纷纷退场，这样整个比武大会相当沉闷。

　　子莺站在父亲身边打打哈欠，拍拍嘴，眼神迷迷糊糊犯瞌睡。突然一阵利索的劲风飞过耳夹，眼角瞥到好像有什么东西钉在她身后的木板，睁睁眼回头看，竟是一把插着纸条的飞镖。

　　子莺一惊，瞌睡完全给吓醒，拔下暗器，纸条上俭约四个小字：韩正玄收。

　　韩正玄自然发现有暗器，接过子莺手上的纸条拆开，却在见到那几个娟秀小楷后震惊大怒，一拍放茶水的木桌，被振的粉碎。

　　场下突然安静，齐刷刷向声音来源射来惊讶的眼光。韩正玄不断发抖，纸条皱巴巴的在他手里被内力化去只剩一团粉末，被韩正玄洒在黄黄的土里。

　　韩正玄目空一切怔怔自言自语：“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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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倾漓接住歪着脑袋的女孩，石室外传来熟悉的叫喊。子翎匆忙探进半个身子，看到他还抱着女孩，冲进来，一把推下，拉起倾漓往外走。

　　“爹现在在武场，你赶快到南屏后山，风雅大哥应该在等你，你直接离开杭州。枫火庄的事也不要再担心，我会处理的很好。”

　　倾漓突然停下，子翎在他前面被硬生生的拉住。倾漓愧对着眼神盯着地上。闷了半天闷出一句话：“大哥对不起你们。”

　　子翎差点晕倒，扯着倾漓继续偷偷摸摸的跑。

　　“大哥何必说这样的话，你我是兄弟，没有不帮你的理由。只要你和风雅大哥开心，别人笑话又能怎样！你始终是爹的儿子，爹终会原谅你。你不需内疚。”

　　一席话让倾漓觉得此生有这样的弟弟真是无怨无悔，紧紧抱住他，道：“我一定会回来。”

　　子翎回抱主倾漓，白瑕的面容微微泛红。“哥，这么肉麻的事你都做的出。”

　　倾漓咧嘴笑，笑谑着拍打他的头。“你回去吧，爹要是看不到你，会起疑心。”

　　子翎点头，打开后门，推着倾漓出去，却没有再说话。倾漓不舍的望了望生活了二十年的枫火庄和弟弟，徒留一心无奈。回首，离开。

　　倾漓青灰色的背脊浅浅被秋色隐藏，子翎盯着倾漓的背影直到他的颜色化作天地间一抹烟云，擦了擦强忍着却依旧留下的泪斑，默默说道：“哥哥……你一定要回来。”

　　子翎慢腾腾逛到比武场，却是空荡荡一片。擂台上还有继续比武的武夫，台下依稀有看客，却少的可怜。

　　座席上半个人影都没，子翎皱着眉大纳闷。拉过一个小哥，询问：“盟主呢？”

　　小哥擦了几下鼻子说道：“好像是杀人去了。”

　　子翎一把拎起他，额间冒出一粒青筋。“什么意思？”

　　“韩庄主看了什么东西之后勃然大怒，拍碎了一张桌子，然后就气冲冲的走了。那样子就是要去杀人。好多人都跟去看了。”

　　子翎撒开手，晃荡着双脚追出门外，却不知道自己跑的再快，也快不过老天爷坐在云端那一双操弄命运的双手。

　　第二十六章

　　倾漓走到山顶，看到的不是风雅欢乐乐的笑，却是秦祁黑漆漆的脸。他拿着双刀，似一名决然的战士。风雅挺挺的靠坐在一块大石头旁，怨愤，诅咒，杀意，那眼神早把秦祁剐的稀巴烂。

　　风雅瘫坐在地，看到倾漓努力鼓动喉咙却发不出声音，很明显，他是被点了穴。

　　倾漓一目了然秦祁的心思，早在重生门他就对风雅好，现在的情况再明朗不过。单挑：赢了，就走。输了，走不了。

　　“秦大哥，你我兄弟十年，今天竟会为争一人而斗。”

　　秦祁倒是一点也不惭愧。“我只是在做我的事，输或赢都影响不了我把你当兄弟。”

　　倾漓很不悦。“你若是真把我当兄弟，你不该这样阴我一招，千算万算，我都没想过你会来阻止我和风雅。”

　　秦祁扬扬头，说道：“你带他走是在争取你的幸福，我阻拦你，是在争取我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