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死,怕痛——随风飞
随风飞  发于:2009年0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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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我低呼一句,怔怔的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李深没有做声,只双手抱臂,静静扫我一眼,神情淡漠。我心头跳了跳,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对望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片刻后,耳旁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是秦笑扬温温软软的嗓音:小李,东西买好了,我们差不多该回家了......
顿了顿,语调猛得沈了下去,微微发抖:李深?
好久不见。李深颔了颔首,神色自若。
的确。秦笑扬一步步走到我身边来,低垂着头,面容惨白。
来买东西?
嗯。秦笑扬应了应,牢牢抓住我的手腕,眼神极古怪,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跟李新奇一起来的。
语毕,瞬也不瞬的盯住李深看,一双黑眸明明灭灭的,似乎有些......紧张?
然而李深却只轻轻喔了一声,面不改色的转过头去,自顾自的端详货架上的商品,完全无视我们的存在。
气氛一下变得诡异起来。
正僵持间,忽然有一个年轻女子从远处走了过来,面上浅浅笑着,脆声道:李医生,你东西选好了吗?
嗯,差不多了。
那我们快点走吧。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挽李深的胳膊,动作相当自然。
我愣了愣,立刻认出了这个女子是谁,脱口喊道:林小姐?
哎?李先生?原来你也在这里啊,真是太巧了。
你......和我哥......她以前不是我的相亲对象吗?为什么会跟李深凑在一起?
啊,她一怔,急急松开了手,笑,今天医院的同事聚餐,我和李医生负责买酒。对了,自从上次那顿饭之后,我们就没有再联系过了。真是可惜,其实我还挺喜欢你的......
话才说到一半,李深便瞪了她一眼,冷冷的说:不是赶时间吗?还不走?
呃,不好意思,以后有空再聊。
话音刚落,两个人便转了身,相携离去。
我呆呆望着他们的背影,隐约觉得有些奇怪,却又死活搞不清楚状况,只情不自禁的开口喊道:哥。
李深没有回头。
他仅是稍稍停顿一下,便又迈开了步子,继续往前。
我慢慢握起了拳头,咬牙。
直到此刻才发现,他今天......一句话也没有对我说过。
正呆愣间,身旁的秦笑扬不知何时竟已恢复了正常,轻轻握了握我的手,柔声道:我们也回家吧。
喔,好。
离开超市之后,秦笑扬先是跟我闲扯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然后偏了偏头,状似漫不经心的问一句:刚才那位林小姐是你认识的人?
她曾经是我的相亲对象。
李深给你介绍的?
是啊,我哥跟林小姐是同事。顿了顿,猛得想到了些什么,结结巴巴的问,他们......该不会......
不可能。秦笑扬蹙了蹙眉,一口否定,黑眸微微眯着,哑声道,我很清楚李深心里是怎么想的,说到底,他只不过是在报复我罢了。谁先沈不住气,谁就是输家,而我......一定要赢。
啊?我愣了愣,完全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我哥虽然跟你分了手,但应该没有结仇吧?为何还要报复来报复去的?
闻言,秦笑扬呆了一下,神情僵硬。隔了好一会儿,才眨了眨眼睛,慢慢笑起来,道:什么也没有。我刚才全是乱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可是,秦经理......
小李,我们都一起住了这么久,你怎么还是这样称呼我?他语气一变,轻轻松松的转开了话题。
我习惯了。偷偷觑他几眼,有些为难,而且,我如果不喊你秦经理,又该怎么开口?
很简单,他眉眼一弯,唇边笑意盈盈的,软声道,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哎?大吃一惊,连连摇头,这个......我不行......
为什么?我的名字不好听吗?
当然不是。
那你就叫一次试试看吧。他低了头,轻轻拨弄我的手指,笑。
我一时无奈,犹豫片刻后,终于还是小心翼翼的开了口:......笑扬。
嗯,他抬了眼看我,目光温柔似水,婉转动人,我在这里。
我胸口顿时狂跳起来,面红耳热,手脚酥软。
秦笑扬便低低笑一声,伸手在我脸颊上戳了戳,道:这么容易就害羞了?你脸红的样子还真是可爱,难怪......你哥总喜欢欺负着你玩。
我甩了甩头,抬手在自己脸上抹了几下,气呼呼的说:才没有。
没有吗?是了,那家伙怎么舍得?秦笑扬依旧柔柔笑着,眼神却越飘越远,嗓音低哑,他就只会欺负我而已。
我心中一动,虽然知道他又在为李深伤神了,却不晓得该如何安慰才好,只得喃喃的唤:笑扬。
李新奇,他头一侧,整个人软软的靠了过来,问,你会一直留在我身边的,对不对?
当然。
那就好。他勾了勾唇,笑颜温和,声音却逐渐转低,自言自语的喃,李深,我既然赌了,又怎么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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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愣,心头微冷。
尽管早知道秦笑扬一直在利用我跟李深斗气,但亲耳听见他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还是觉得背上发寒,隐约有些后悔了。
我可以忽视自己心底的阵阵刺痛,却怎么也忘不掉李深那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那个看似冷漠无情的男人,可会因为我的任性而受伤?
我若现在抽身而退,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却又怎么也舍不下温柔似水的秦笑扬,只好一天一天的拖了下去,继续维持那平平静静的同居生活。
那天以后,李深再没有出现过。
秦笑扬绝口不提他的名字,而我当然也是一样,只偶尔会发呆走神,时不时回想起一些陈年往事。
时间一晃又过去半个月,天气渐渐转冷,办公室里的同事多半懒得出门吃午饭,便干脆叫了外卖。
那一日恰好轮到我下楼付帐。刚刚跨出电梯,就瞥见大厅里站了一个年轻男子──黑衣黑裤,身形单薄瘦长,头上戴了一顶鸭舌帽,帽沿压得低低的,瞧不清面容。
我大步走过去,远远的问一句:送外卖的?
他点点头,晃一晃左手上拎着的塑料饭盒,答:四份鱼香肉丝盖浇饭。
那声音低低哑哑的,并无任何特别之处,我却一下顿住了脚步,如遭雷击。在原地呆立许久,才张了张口,小心翼翼的吐出两个字来:凌正?
那人轻轻笑一声,将鸭舌帽往旁边挪了挪,露出一张相当英俊的面孔,道:李新奇,原来你还记得我。
时隔七年,他却依然是那副老样子,笑起来的时候,狭长的凤眼也跟着微微上挑,略带几分邪气。
分明是这么冷的天,我掌心里却不断渗出汗来,深吸几口气,结结巴巴的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概三个月前。他一步步走到我身边,轻轻松松的笑,极热络的模样,可惜一直找不到工作,所以都不好意思见你们这几个老朋友。
现在呢?怎么会跑来送外卖?
没办法,我高中没毕业就被开除了,右手又有残疾,怎么可能找得到像样的工作?只好稍微委屈一下,替人跑跑腿了。说着,慢慢抬起戴了黑色手套的右手,眼直直望住我,笑容冰冷。
我呼吸一窒,顿时说不出话来,只觉太阳穴突突跳着,全身发抖。
默默对视了片刻之后,凌正忽然转了转眼睛,甜甜笑一下,将手中拎着的塑料饭盒递了过来,道:我赶时间,以后有空再叙旧吧。
哎?
一共是20块钱,多谢惠顾。帽子往下一压,又恢复成了职业化的口吻。
喔。我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低声应了应,恍恍惚惚的掏了钱,再表情木然的目送他离开。
快走到门口时,凌正倏的停下了脚步,回头望我一眼,似笑非笑的开口说道:李新奇,后会有期。
语毕,摆了摆手,咧嘴一笑,白牙森森。
我心里一惊,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额头隐隐作痛。
那个人既然已经回来了,为什么不直接找我寻仇,反而要这样和颜悦色的与我聊天?他当真放下了过去那些恩怨情仇,还是......正暗中策划着一场完美的报复?
我越想越觉得不安,根本没有心思继续工作,只胡乱请了个假,便匆匆赶去周凛的酒吧。
彼时酒吧还没有营业,周凛正忙着打扫卫生,一见到我,就张开双臂扑了过来,习惯性的送上一个拥抱。
我不耐烦的推他一把,随便往沙发上一坐,道:酒。
怎么了?他笑眯眯的取出两个杯子来,动作熟练的倒酒,问,心情不好?
我刚才见到他了。
谁?
凌正。
喔。周凛轻轻应一声,面不改色的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眨了眨眼睛,笑说,那家伙终于从牢里放出来了?七年不见,他想必变了很多吧?
那张脸还是跟以前一样欠扁,不过,他如今竟然在送外卖。
哈哈。闻言,周凛捶了捶桌子,立刻狂笑起来,这工作倒是挺适合他的,只可惜了那一副好皮相。以后若有机会再遇上,记得建议他改行去当牛郎。
周凛!我狠狠踢一脚过去,嘴角抽搐,都什么时候,你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凌正这次回来,一定是来找我们报仇的。
你确定?耸了耸肩,笑,说不定他已经改过自新,打算重新做人了。
不可能!
怎么?只准你自己梦想成真、美人在怀,却不许人家改邪归正?你以为牢饭这么好吃的啊?
其他人或许有可能,但凌正那家伙从来都是有仇必报的性格,他......绝对不会放过我们。一想起他临走时的那个眼神,我便觉毛骨悚然。
就算如此,你也不必太过紧张。周凛拍了拍我的背,又往杯子里倒满了酒,神情泰然自若,语气也是平平稳稳的,轻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凌正若真的找上门来,大不了我赔他一只手就是了。
我愣了愣,抬眼盯住他看,惊愕不已。隔了许久,才缓缓伸出手去,抚上他额角那一道长长的伤疤,断断续续的说:那个时候,砍掉凌正两根手指的人......是我。
那又如何?周凛嘻嘻笑了笑,垂眸,慢慢翻转手腕,嗓音沙哑,反正,我的就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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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胸口一跳,牢牢握住了他的手,心中感动莫名。纵使情场失意又如何?至少......还有这样一个好朋友伴在身边。
想着,忍不住低低笑起来,跟他碰了碰杯子,道:继续喝。
好。周凛望我一眼,大笑出声。
两个人于是一杯接一杯的倒酒,直喝到酒吧正式营业,才依依不舍的散了场,他忙着招呼客人,我则打了车回秦笑扬家。
开门进去的时候,秦笑扬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见到我,便快步迎了过来,柔声问:我听说你今天请了病假?现在怎么样了?身体有没有好一点?
不要紧。我摇摇头,迳直走到沙发旁坐下了,哈欠连连。
秦笑扬便伸手探了探我的前额,微微愣一下,蹙着眉说:你身上全是酒味。
啊,我刚从周凛的酒吧出来。
怎么又跑去喝酒了?心情不好么?
我没有应声,只抬了眼,直直盯住秦笑扬看。
酒劲一点点漫上来,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意识却反而清醒了许多,年少时的往事逐渐浮上心头。
那时我们都还年轻。
凌正是镇上小有名气的混混头目,整日里喝酒打架、横行无忌。周凛从小与他一起长大,勉强算得上青梅竹马,两个人原本关系极好,几乎以兄弟相称。而我那时正值叛逆期,常常不顾李深的警告,旷了课跑出去跟他们一块玩乐。
后来却不知为了什么缘故反目成仇,周凛开始和凌正发生冲突,甚至不断地抢走他的女朋友,紧接着则干脆升级成了打架事件。
他们两人选了个偏僻的地方一对一单挑。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凌正忽然从背后摸出一把刀子,扬言要剜了周凛的眼睛。
一刀下去,鲜血直流。
我看得心惊肉跳,急忙冲上去阻止,混乱间,竟不小心砍伤了他的手指。更多的血飞溅开来,我一下就懵了,几乎魂不附体。
最后也不知是谁打电话报了警,周凛和凌正被送去了医院,我则直接进了看守所。
不过是年少轻狂罢了,却差点因此赔上整个人生。
我那时在看守所里呆了整整一夜,四周又黑又冷,那些血腥的画面来来去去的在脑海里翻转,一辈子都不曾这样紧张害怕过。
然后......
然后,秦笑扬便出现了。
时间过去这么多年,我却依然清楚记得他当初的模样。浅色的格子衬衫,样式简单的仔裤,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面上笑容温和,眼神明亮。他一步步朝我走过来,缓缓伸出手,声音温温柔柔的,隐约带笑:别怕,我会救你出去的。
只这短短一瞬,我就彻底沦陷下去,从此万劫不复。
小李。
啊?
你又在发呆了。
抱歉。我猛得回过神来,望了望自己身边这笑颜温柔的男子,不由自主的抓紧了他的手,问,笑扬,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哎?
他愣了一下,神色茫然。隔了好一会儿,才勾动嘴角,微微笑了起来,声音低柔:当然记得。你那时因为打架被抓了起来,据说闹得挺严重的,你哥连打了十几个电话找我帮忙。恰好我家里有些关系,就托了几个熟人活动活动,最后把你从看守所里弄了出来。
那个时候一定给你添了很多麻烦,谢谢。
不,其实也不算什么。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起这么久以前的事?
这件事,在你看来或许不值一提,但是却几乎改变了我的一生。正是从那时开始,我不顾一切的喜欢上了面前这个男子。
谁说的?秦笑扬抬手摸了摸我的脸颊,眼底迷迷濛濛的,笑容略有几分古怪,轻轻吐字,那一天,对我而言同样意义重大。
哎?为什么?
他轻笑一声,面色苍白的咬了咬唇,神情愈发恍惚起来,低低的叹:因为......
话才刚刚出口,我的手机铃声就响了。
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急急按下了通话键,喂,哪位?
李新奇先生吗?我是林雅。
林小姐?愣了愣,吃惊,有事?
嗯,有个消息要告诉你。她微微顿一下,笑,我再过一个月就结婚了。
哎?这么快?
呵呵,好不容易寻到了如意郎君,当然应该速战速决,快些把人套住。
呃,林小姐还真是有魄力。我低低喃一句,道,恭喜。
怎么?不问问我的结婚对象是谁吗?
我认识的人?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然后缓缓传来两个字:李深。
我立刻就呆住了,手指抖了抖,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费了好些功夫,才终于冷静下来,颤声问:林小姐不是在开玩笑吧?
结婚的日子都定好了,难道还有假?林雅又笑了笑,语气轻快,我今天先来打个招呼,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希望能好好相处。
我握紧拳头,怔怔的听她说话,只觉心底茫茫然然的,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隔了许久,才确定这一切全是事实。
于是也不再多说些什么,只直接挂断了电话,整个人往后一倒,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李深......竟然要结婚了?
一个多月前,他还硬逼着我跟林雅相亲,如今男主角却换成了他自己?实在是离谱得可笑!而且,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他从来不曾提起过,反而要由林雅来通知我?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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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越是想下去,就越感觉胸口闷得厉害,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净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最后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大步朝门口走去。
小李,秦笑扬在后面喊了一声,问,这么晚了,你上哪去?
我突然想起些事情,要回一趟家。
不如我开车送你吧?
没关系,我很快就回来。
说罢,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冲下楼梯,一路往老家赶去。
平常二十几分钟的路程,只花十分钟就行完了,开门进去之后,却发现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李深一个人坐在客厅中看报纸。
他穿一件极普通的白衬衫,略微低着头,神情专注,黑眸清清冷冷的,与以前一模一样。
还好,仍旧是我所认识的那个李深。
想着,不由自主的松一口气,轻轻喊出了声:哥。
李新奇?他抬眼望了望我,似乎有些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过来,皱着眉问,你今天怎么有空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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