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程——话痨
话痨  发于:2009年0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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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暂的沉寂。
  你父母去世多久了?
  ......快四个月了。
  我有多久没犯病。
  两周。
  他抱着我往床几挪了挪,这动作让我僵硬身体。
  林子午拿了烟,划动客房提供的火柴,点燃。
  哦。他慢慢的吐出意义含糊的音。
  你比挨打的时候更恐惧见我了,骆飞。
  没什么可害怕的。
  林子午在我的肩膀上,喷出烟雾,一次次的徘徊在我周围,刺痛了眼睛。
  烟被摁熄在烟灰缸里,然后他抱住我翻身压在床上,这动作很突然而他几乎是用力的。
  钱够用么?
  我花了一点时间才能讲出话:够的。
  真的么?他抬高了语调,漫溢讽刺的冷漠。
  今天叔叔打电话来呢。他说了一半又停住,像是在观察我的反应。
  我--
  他出多少钱?林子午的话冷的就像扎人的冰棱,吐出的气息却是火烫的。
  十万。
  不少么,听他的样子还没和你谈妥,所以我想是不是你很缺钱,瞒着我这事给自己留条退路。
  我终于意识到现在这姿势是他生气而存心羞辱我。
  请你从我身上下来。
  林子午的脸贴着我的背脊:冰凉的皮肤。
  手指在我手臂上划过:让我冷静下来的温度。
  由于体力消耗和本身实力的差距,反抗捉襟见肘:从我身上下来。
  在身体里滚烫的灵魂侵占我身体的临界点,他顿了顿,你叫他偃旗息鼓。
  我已经说不出话,也没什么可说,无论是解释或者哀求。
  一开始只是想报复而已,退而求其次的报复......竟然会有性欲,对男孩子的身体......算是另种途径的补偿?他用下巴摩挲着我的脖子,所以我不信神,否则就是个笑话。
  够了!
  我出十五万,买你有能力独立生活前的时间。条件是,在此期间不准和我叔叔私下接触,也不准交女朋友--我不喜欢和其他人共用一个身体。
  林子午的手指摸上我的脸,我转过头避开。
  用皮带的时候你也没哭过--
  我打断他:成交。
  有些事在变,林子午暂时停止了发疯,而我噩梦不断。听说古代的巫医相信,麻风病可以通过过人治愈,就像贞子的录影带。
  和妹妹在家里吃饭,打开电视机,随意调到了地方台,有关于林子午的采访,被问及最近失败的案子,回答游刃有余。
  整个行业都在走下坡路,公司需要整合。他镇定作答,唯一变化的,是他无懈可击的冷峻面孔上竟然会有微笑,那种正常人才有的放松表情。
  这两天在教室里听见有女生谈论他,无非得天独厚的相貌和家世,睿智以及光辉前程,也许林子午未发现或不在意,他日渐变得有人味--至少在镜头上。
  半夜,妹妹敲我的房门,我打开门,她扑到我身上呜咽:是不是有坏人打哥哥?
  嗯?哥哥好好着呢。我也被她吓坏了,抚摸着她的脑袋让她冷静下来。
  抱着妹妹去开了灯,灯亮了才发现她的指甲发紫,脸色苍白。给她裹了衣服,我坐在沙发上让她靠在我怀里。
  乖,慢慢的吸气,好,然后呼气......跟着哥哥的呼吸。
  我用手心摩擦着小妹凉凉的小手,到她的情况好些,我让她坐在沙发上别动,蹲着把她的小脚丫放在手心底里磨擦。
  我还记得梦里面的情景,原来我还会在梦魇中求救。
  可还有什么值得被救?
  恨透了这种被掐住脖子的生活,我已经什么都不要了,请别折磨这个小孩子,所谓的命运难道非要对我的祈祷不闻不问,甚至蓄意绕过我伤害她,才能满足它无所不能的虚荣心,让所有人敬畏?
  我吻了吻她小小的脚丫:觉得怎样,还气闷么?
  妹妹摇摇头,凉凉的手触在我的额头
  ......我好怕,坏人欺负哥哥。
  妹妹的眼睛红红的,我站起来,坐在她边上,把她抱在怀里。
  哥哥很厉害的,除了小菲可没人敢欺负我的。我安慰她。
  妹妹几分疲惫几分撒娇的往我怀里靠了靠:小菲不欺负哥哥,那么坏人也不会欺负哥哥咯?
  嗯。
  哥哥可不能离开小菲哦。好像是小妹第二次同样的要求,一个五岁小孩的担忧。
  我蹭蹭她的脸:当然嘛,哥哥叫骆飞,妹妹叫骆小菲,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们是哥哥和妹妹。就算哪天哥哥迷了路,你只要问别人小菲的哥哥骆飞去哪啦;,那人就会对你说,小菲哈,你那个笨哥哥在公园那里迷路了呢,快去接他回来吧;,然后小菲就会很生气但是好无奈的去把哥哥领回来。
  小妹咯咯的笑了起来,就像天籁。
  我握着小菲的手,有些发音困难,只要......小菲不离开哥哥,哥哥永远在小菲这儿。
  小妹微微抬起脑袋,像要询问我声音古怪干涩的缘由。
  我关了电灯:睡觉去吧。
  
  6
  骆飞,往右一点!
  我打着呵欠拿着榔头和钉子,站在椅子上比划着钉子的位置,宣传委员杜灵雪在下面很有干劲的指挥。
  往右挪了挪,我接连又打了两个呵欠。
  ok.就那了。
  !
  头晕眼花了,榔头从钉帽上滑过,砸在了我的左手拇指上。
  我皱了皱眉头,捏着拇指下半截,有人已经比我先叫了起来。
  你是笨蛋么?还是想把爪子砸进墙里挂高考倒计时牌?欧阳颖难得发起火来,狠狠看着我,手上用劲却是意外的轻柔,唯恐捏到伤处。
  有什么好笑?欧阳把眼又瞪大了几分,嘟囔着,要不是亲眼看到都没法相信,竟然这么傻乎乎的。
  没什么大不了,你大惊小怪的真是......算了,我不笑了。我看她要发飚,于是息事宁人。
  她扳了半天脸,终于叹了口气:不过你怎么回事,哪有那么不小心的......黑眼圈哦,没睡好么?
  我转过头,不太习惯她的眼神:嗯,昨晚妹妹身体不舒服。
  她现在怎样?欧阳问,样子比我还担心。
  没事了,从小开始就那样,虽然不能说习惯,至少不至于手忙脚乱吧。
  我可以去看看她么?
  我有些讶然的看向她。
  欧阳颖已经变会原来那个爽朗自信的女孩:想去看看你那个小妹妹呢,看看装酷的家伙都那么宝贝的可爱妹妹。
  她眨眨眼:在开始行动之前,先要笼络家眷啊,只让一个人喜欢可是力量薄弱的。
  欧阳......我尴尬的笑着,别开这种玩笑。
  她凝视着我,半晌,原先快活的表情也沉重下来:骆飞,你的表情真让人泄气呢。
  我不晓得说什么,装作看风景的样子。跳过天台的低墙,远处商务区里陷在城市污浊空气里的大楼显得模糊。我突然想到,林子午就在那吧,在那些楼里某一栋的高层里,浅啜着咖啡看着不知名的合同书,却把楼底下许多人的未来掌握在手中。
  欧阳把手探入我的手心。
  ......再没有人让我觉得那么放松和信任了,我握住她的手,我们做好朋友吧?
  欧阳的眼睛有些红,但脸上的笑容却灿烂起来:本来就是嘛!最好的那种。
  由于操场翻新,秋运会被取消,但是长跑还在,换成了冬季长跑比赛。
  围绕学校外围跑上两圈,路程要比秋运会赛程长,不过报名的人数没有上限,所有愿意来玩一下的都可以参赛。陷在人群中的感觉真好,冬日微寒的阳光平均照在每个人的额头,谁和谁都没什么不同。
  欧阳颖和她的几个女同学骑着自行车在拦起的红线外为我加油,我跑在最前头的几个人里,有些无奈的看看她,但她高声叫着两分钟丝毫不觉得害羞。
  我觉得很快活,连脚步也轻快起来,好像前方的小道就是我的前途,只要我挥动手臂控制呼吸跨出脚步,我可以达到任何地方。
  毫无悬念的拿了男生组第一,有很多人和浑身汗水的我拥抱,还有不认识的女孩给我递水和毛巾,欧阳没顾上锁车,就那样把车推倒在地,跑来找我,她一过来她的女朋友们就叫起来要我抱她,老师也笑着不阻止,很快人群就跟着起哄,有几个男生还在身后推搡我。
  欧阳很大方的踮起脚抱住了我,她在我耳边说响应一下群众的呼声嘛。
  我僵硬的把手放在欧阳的背上,她把脸紧紧贴在我的胸口。
  你有多爱那个女孩?甄伟坐在天台的低墙上,他把脚荡在墙外,脚下是一楼的平地。
  下来说话吧。我说。
  他嘲弄一样对我咧开嘴:有多爱?比爱明华更深?
  如果不下来,那我走了。
  怕什么?
  是你在怕什么吧?我和明华已经分手很久了。
  甄伟从墙上跳下来,站到我跟前:我和她接吻了。
  我想走开,但他伸手挡住我:觉得难受么,是还放不下?
  我抬起头:你不用在我面前显摆。
  蠢蛋才会把情人在情敌面前显摆,他脸上冷硬的线条慢慢柔和下来,我只是想知道原因而已,现在看来我说再多废话劝解或者刺激你,你都打定主意保持沉默了。
  我没法直视他的眼睛,我没有相同的坦然来面对他。
  甄伟隔了很久才慢慢的叹出一口气,在空中凝结成白色的汽团:我来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想对这事刨根问底。
  我来是想告诉你,有困难的时候憋着不说不是兄弟,把他拉下水陪着一起苦恼想法子的,才是好朋友。
  他举起手掌。
  朋友和老婆,老子我都要!他颇有气势的说。
  小子你太贪心。我笑了,和他击掌。
  我送甄伟出校的时候,天已经半黑。
  冬天的夜来得早,夜风刮在脸上有点儿刺,我记得他以前为了证明自己很man,不戴手套和围巾,但他现在把围巾整服帖,带着幸福的表情好像从围巾里获得了另一个人的温度。
  天气很冷,车窗玻璃外,黄色的路灯照在冷清的公路上,没有行人,偶尔有被风吹过的落叶。
  这个周末陪我去一次外省。他说。
  外省?
  你周日可以乘火车回来。
  不行,小菲最近身体不太好。我想也没想得拒绝。
  林子午没有立即回答,我想这个荒诞的话题应该结束了,但车开出了几分钟后,他接着说:她的年龄差不多可以进行二期矫形了。
  我像以往那样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然而总是失败。
  下周就安排手术吧。他不是用建议或者询问的语气,他也许只会命令这一种。
  不要这么快,我怕......我的心怦怦的跳着,想到由我一个人将那么小小的孩子送上手术台我就害怕。
  心脏手术不是早做才好么?
  冬天太冷,会比较受罪。
  恐惧只会错过正确的时间。他冷静的语气就好像谈论一个没有生命没有感觉的物件。
  我心里生出愤恨:你没有亲人当然不知道我的感觉。
  突然的刹车。
  车开进了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车内灯关闭着,只有仪表盘上有些微亮的数字灯光,林子午的脸显出冰冷的惨白,视线却反常的热起来。
  我说过很多次,你不满意可以选择中途停止。
  他知道我唯一的答案。
  这真是一个可笑的选择题。
  去后座上还是下车?他的声音还很平静,胸口的起伏却变得越发激烈。
  我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然后解开保险带,爬到后座。
  一切都很简单,只是我拉下裤子他解开拉链而已,连安全套和前戏也都省去,x5的空间足够这样一次野合,我应该可以在八点赶回家。
  帮我找最好的医生。
  
  7
  回家的时候,妹妹蹲踞在沙发上,陈护士的表情有些担忧。
  采取这种姿态都是妹妹不适时天生的反应,可以减缓血液中氧气供应不足的状况。
  小妹看见我来了,露出了微笑,我示意她别动,坐到边上。妹妹撒娇一样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但把身体靠在我的身上。房间里默契一般的沉默,等待她慢慢缓过来。
  ......哥哥,抱抱。妹妹吐出软软的话语,我知道她好些了。
  把她抱在怀里,她的头发扎到我的脖子,痒痒的,我试探的问她:生病很难过对吧?
  小妹赌气一样的嗫嚅:当然嘛。
  想不想像你的小朋友一样跳绳踢毽子呢?
  妹妹微微仰了仰头。
  嗯,想。我看见她眼里的希望。
  医生给小菲开了刀,小菲的病就全好了。我故作轻松的讲话。
  会很疼吧?然而小孩子已经听懂,希望也在眼中黯淡了。
  不会的,小菲只要睡上一觉,醒过来就是一个很健康的小孩了。我极力想说服她。
  妹妹像在苦恼的回忆什么:小菲胸口的疤也是开刀的?
  ......是的。我一愣。
  妹妹皱着眉头:很疼的,哥哥骗我!
  小菲要听话,开了刀之后,小菲不但可以游泳,还可以打球,玩捉迷藏--
  不要!
  小菲,听我说--
  我不要,我不要!小菲捂着耳朵抗拒。
  疲劳和焦虑让我丧失了耐心:为什么你这么不乖!我已经为你尽了全力,还要我怎么做!
  妹妹大口喘着气,转过身,双手抱着我的脖子。
  ......哥哥坏。小菲埋怨着,发出呜咽的悲伤声音。
  听着她的哭声,我想起她胸口长长的疤痕,在那小小的身体上蜿蜒攀爬的刀口,那有多痛苦,我为什么要对一个可怜小孩子发火,何曾去体谅她的恐惧?
  对不起,对不起,我吻着她的头发,轻轻抚着妹妹的背,声音莫名的发抖:哥哥不该对小菲大吼大叫,别哭了,对心脏不好的,别哭了,哥求你了。
  妹妹把脸贴在我胸口,含糊的发出哭声。
  我把妹妹的手从我脖子上解开,陈护士哄着她,抱她在怀里,我蹲在小菲面前,把手放在她的眼睛上:小菲哭哥哥会难过得......像以前一样,我把手拿开,小菲就原谅哥哥,不哭了好不好。
  妹妹抽动了一下肩膀,然后很乖的点点头。
  妹妹睡下,我把陈护士叫到门外。
  骆飞,给多了。
  我把钱推还给陈护士:小菲让您费心了。
  不要这么说,她和我女儿年纪差不多,我也把她当作女儿看的。
  不过你的脚......
  我下意识低下头:楼道的灯被人拧掉了,您过会儿也小心些。
  怎么都叫你忙呢,照顾你们的亲戚呢?她忧虑的看着我。
  唔?我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能够给在经济上帮助我们已经很好了。
  话虽这么说,这么不闻不问也太过分了。
  ......没关系的。
  我认真地看着陈护士,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所有抱着怀疑,怜悯,或者嘲讽态度的旁观者:我会把小菲照顾好,让她健健康康,像个普通孩子一样生活。
  我做得到,也只有我可以。
  关上客厅的灯,准备进浴室时,发现小妹房间的门缝漏出黯淡的灯光,把换洗衣服搁好,回到浴室外,打开了小妹的房间。
  灯还亮着,小妹背朝里睡着,走近看,可以发现小妹的睫毛顺着眼皮不停的轻微抖动。
  我坐在床口,帮她掖好被子。
  小菲?
  小妹越发拼命的闭紧眼皮,睫毛抖动的更剧烈了。
  小菲还是不原谅哥哥吗?
  她把身体缩了缩,脸埋进被子里。
  我摸了摸小妹的脑袋:哥哥不是存心的。
  床边的黄色小猫台灯放出温暖的灯光,那是小妹怕黑妈妈给小妹添置的,她害怕的时候就会打开。
  小菲睡不着吧,哥哥给小菲讲个故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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