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冷千山——河马凉
河马凉  发于:2009年0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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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熟悉的香味绕颈而来,紧紧将我包裹,虽然穴道被制,但我此时仍能感觉到,自己因悲恸而无法自制地全身颤抖。
  ......是啊。我用牙齿咬住自己的下唇,腥气冲淡了他的体香:我是下贱,我的屁股的确有着三种功能呢。
  哦~他冷笑:果然比别人多了一种。
  这第一种是放屁;第二种是拉屎;至于第三种么......
  你还真是不知羞耻呵他从身后用双臂圈住我僵硬的身体,牙齿咬住我的耳朵。
  这第三种是你也有的噢,那就是--把屎夹断!我吊起一只眼,笑得淋漓痛快。
  啪!脸上重重地挨了一巴掌下贱!
  嘴里的血腥味更加浓重了起来,呸!我将血沫啐到地上:怎么,你难道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吃喝拉撒这种事在你看来都不用做么,都很肮脏么--秦峥?
  我不是神仙,你是。他说,用手指轻擦我唇边的血迹:我的宝贝,我的祭品。
  嗤~一个细小的声音划过。楚墨然点燃了松明,扔向地上的火把。火焰又再度燃烧起来,我急切地向他们的方向望去。却看见楚墨然挟着狐狸,缓缓说:放了江明亮,我便放过谭天华。
  狐狸的头无力地向下垂着,长发遮住了他的脸。他们的脚下,飘落着那把折扇,扇面上淋淋漓漓滴洒着斑斑血迹。如若没有楚墨然在他身后挟制,恐怕他早已会倒下了吧。
  我不忍再看下去,低下头却发现脚下的上官沫沫。她的身子从腰际几乎被斩为两段,乌黑的血迹渗满泥土,双手还死死地拖着我身后人的一只沾满血污的脚。
  她一定死得很痛心、很不甘吧。他们平日里最忠诚于的主人,就这样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杀死了她;向他的另外两个伙伴一般,没有得到主人的任何眷恋。恐怕正是想到了会有这样的一天,他才会想帮我逃走的吧。只可惜没有料到,死亡来得如此之快呵。
  我无法转头,看不见身后人的表情。只听得他说:楚墨然,我不是说过,对于一只背叛了主人的狗,你认为它对我来说还有什么价值呢?
  我看见狐狸的头轻轻摇了一下,然后慢慢抬起来,对着我道:真是抱歉,亮亮。终究还是被揭穿了呢。
  一瞬间,我似乎又看见了那久违了的笑脸,他说:你,不会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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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间,我似乎又看见了那久违了的笑脸,他说:你,不会怪我吧?
  他漆黑如墨的双瞳凝视着我,苍白无力的唇轻轻吐出这样的话。
  我也笑了:你们全都把我江明亮当傻瓜!我真的天生长得就像傻的吗?但我真希望自己是个傻的。我从一开始就怀疑过狐狸你的身份,只是因为一句寻找秘宝的游戏很有趣;就可以为了我与全天下为敌;那天夜里将我逼走的你与楚墨然的谈话;说是为了找药材把我们引向京城的计划;知道用夜明珠定住我魂魄的秘密;故意在城口被打伤却伤得恰到好处;看见黎修被杀时的表情......还有,你们听说过三大护法吗?哪一个门派的护法不是双数呢!
  所有人楞楞地看着我,一时间变得很静......
  我刚到这里时全身被一群人撕扯,当时我怎么就没发现自己身上有块玉呢?有本事事先从楚墨然身上偷到玉,然后在第一时间把玉放到我身上去,最后又震碎了阵眼让所有人跌入这里,除了你又有谁能够做到呢,狐狸?
  狐狸就这样无力地站在离我不远的前方,温温浅浅地笑着:原来我们的亮亮,咳、咳咳~比任何一个人,都聪明呢。
  身后的人僵了一下。
  今天,我一口气讲出了这么多埋在心底的东西,干脆把所有的都讲出来好了!
  还有你,秦峥。我到底该怎么称呼你呢?我多么希望不是你啊!你总是那么任性,一出现时就威胁说要杀了我,还逼我吃药、和我厮打,我们一起吃面、一起整狐狸、一起闯皇宫......可为什么偏偏在军营里,我将要被人施暴时你就如此及时地出现?为什么用毒天下无人能及的你却毒不死司斯?为什么你可以用药吊着我身上的毒却久久不肯解开它?为什么你已经明明派了最信任的人来,却又不放心地亲自加入?为什么你故意制造了与我独处的机会后,又无法面对着我而占有我?为什么在我和狐狸有了肌肤之亲后,你就放弃了自己的全盘计划而疯狂的现身?
  身后的人已松开了搂我的手,向后退去。
  因为你还是喜欢狐狸多一点吧--史晗昕我说。
  我们终究彼此坦白了......
  身后传来几声稀疏的鼓掌精彩!精彩!真是低估了你啊,江明亮。
  为什么故意用那些人工的香料,来遮掩你这醉人的体香呢,不辛苦吗?我很喜欢你那种淡淡的味道的我淡淡地说。
  掌声停住了。
  我什么都不说破,只是想大家一直就这样一起多好。旅程就这样一直进行下去,我们结伴而行。越过山川,渡过江海,永远进行着我们四个人的旅行......只可惜,从一开始,从一开始大家就怀着各自不同的目的。楚墨然想拿回他的玉;狐狸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而你却想利用我暗中除去楚墨然,然后将我这个不死之灵体献祭,获得永生之身,称霸江湖。但是你没有料到的是:人,都是有感情的。
  史晗昕忽然把我从身后一掌推倒,我重重地撞在穴壁上,痛得说不出话来。
  亮亮!狐狸惊叫。
  胡说!荒谬!用什么一句人都是有感情的就能帮大家解脱?就能让贪心的人们放弃最初的目的与欲望?就能在这里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么?现在没有人知道出口在那里,除了将你献祭、获得不死之身外,谁也别想活着从这儿出去!但只要杀了你,就有一个人可以掌控未来的一切、所有的一切!
  你愿意活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永生么?我躺靠在墙边问他:永远孤独的一个人,活着?
  美人原本清俊的脸在阴影中,阴冷而诡异。他一步一步向我走来,死死地盯着我,缓缓举起手中的剑......
  我没有闭上眼睛。我只是笑着看着他,等着沾满鲜血的利刃从他送给我的金龙盘云锁中穿过。真的是很狼狈的献祭仪式呢,我这次是不是真的可以得到解脱?
  住手!带着点点猩红的白衣从眼前飘过,像那日京师冬日的大雪一般纯洁耀眼。
  剑身从挡在眼前之人的身体中穿过,透过那如瀑的长发,温热的血滴顺着剑尖滴洒在我苍白的脸上。
  啪!楚墨然也蓦然袭来,从侧面一掌击中因为吃惊而定住了的史晗昕。史晗昕身子晃动了一下,却没有更大的动作。因为狐狸的手,死死地握住了他还拿着穿过狐狸身体的那支剑的手。狐狸小声说:峥儿,别对自己这、这么残忍好吗?我知道,你不想......这......样............
  狐狸软软的向前倒去,史晗昕猛地跪在了地上,接住了他。我从狐狸的身后,看见史晗昕用自己的手指深深扣住了那已经瘫软的身体。
  史晗昕的肩膀似乎在抖动,他低下头在狐狸耳边喃喃说:你怎么比江明亮还傻呢?为什么呢?我不会杀你的啊,我说的那些只是气话呵!你怎能这样对我,你以前明明说过这辈子会一直留在我的身边,保护我,爱我......
  我流泪苦笑:狐狸,我不肯一个人跟你走,你果然是帮我选好了最后的这条路了。
  楚墨然在史晗昕身后再次扬起手。
  别杀他我说。
  楚墨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步履蹒跚地走向我。他在掉进来之前也确定了狐狸的身份了吧,所以才会在人群中向狐狸动手。那时他们两个都受了伤,再加上刚才在黑暗之中又和秦峥过招,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其实整个事件中,他是被无故卷进来的最无辜的那个人。以他冷漠的性格,如果愿意早一点夺回他的玉离开,那么今天也不会陷入这里。
  他扶抱起我,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史晗昕与他怀中的狐狸,然后转身打算离开。
  我却一直在他怀里扭头看着那两人:我不怪你,我喜欢你,狐狸。
  史晗昕的双手忽然轻轻向下沉了一下......
  江明亮史晗昕说。
  嗯?
  你不是说,希望我们几个,就这样永远一起下去么?
  是。
  那--一起死在这里吧!
  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而来,整个地下震动了起来。楚墨然一手搂着我,一手转身回掌,硬生生被震得向后急退几十丈,脚下被内力切出两道深入寸许的痕迹。
  好,我答应你我向着狐狸和美人的方向喊。
  我一把扯下胸前的玉,红绳断开,粘在我褶皱的衣袖上。我把玉塞入楚墨然怀中对他说:我说过,旅程结束就把玉还给你。你可以走了......
  话未说完,他却低头吻住了我。从刚才站立的地方,碎石开始向下塌落。他却仍吻着我,一手搂住我的腰,一手扬起用内力向上击去。塌陷的速度更快了,整个极阵像是被猛然抽去了支撑的积木,连地面也开始裂开来,在巨大的颤动中眼看着就要完全塌陷。看来他是想和我一起自杀了,我们四个人将一起留在这里。
  火把被碎石埋住,火熄灭了。我俩拥着,他对我说:永远,在一起。
  一瞬间,刺眼的光亮从脚下射进来。我和他从裂开的地缝中,掉落了下去。最后留在耳边的,只有塌陷的轰鸣与史晗昕或者说是秦峥那痛入心扉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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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间,刺眼的光亮从脚下射进来。我和他从裂开的地缝中,掉落了下去。最后留在耳边的,只有塌陷的轰鸣与史晗昕或者说是秦峥那痛入心扉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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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进屋去吧楚墨然在身后说。
  嗯我应到你先睡吧,我想在这儿多呆一会。
  耳边传来一阵萧声,空旷清灵,婉转绝尘。仿佛悲至极致又喜至极处,带着看破生死的洒脱。无忧无嗔,无泣无叹......
  望着繁星满天,不由感叹,时间过得好快,不知不觉两年都已经过去。其实当初没想到能活到今天,那日从极阵中跌出,真的令人很意外。古人的智慧果然令人惊叹,地下极阵布局十分巧妙,会让身在其中的人产生一种空间错觉:觉得自己是被埋在地下,所以出口一定会在上方,但其实真正的出口应该是在脚下。上即是下,下即是上。所以当地面裂开时,我们恰好从缝隙中掉到了外面。后来才终于明白了上官沫沫临死时,想说些什么了。
  所有的一切回复平静之后,巨大的极阵完全被掩埋。我在那已被堵死的裂口处做了一个小冢,种上鲜花。总觉得狐狸会有一天会像以前那样,满身泥土的爬出来,然后嚷嚷着要找我算帐。
  可这回一等,就等了两年。
  和楚墨然在一起,他很照顾我,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可能我已经习惯了少了美人的辣椒,吃饭就不香;少了狐狸的打扰,睡觉就不甜吧。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太阳升起来,又落下去。我们两人就这样平静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今晨,他又早早出门去了。这儿从繁华的陆府,经两年前的一场地震,已然荒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又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村落。有一些纯朴的百姓在我们附近盖房、种地,生活也不是很寂寞。楚墨然今日应是去了集市吧,家里的米面不多了。
  我又坐在小冢旁,开始了一天漫长的等待。
  忽然一阵马蹄与杂乱声由远及近,好像很多人出现在了这原本平静的小村庄里。我抬头望去,真没想到,还能看见他!不知他那天是怎样从小院中逃脱的。
  三哥,我找你好久了他说。
  何琼我惊喜交加的望着他你还活着。
  他穿着一身军将的盔甲,火红的锦袍在甲胄下随风飘着,胯下的青骢马时不时打着鼻响。这孩子已然不同两年前的青涩与木讷,厚壮的身体让人觉得,他长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三哥,我想问你两件事他在马上说。
  你问吧我站起来,搓着两只沾满泥的手。
  三年前,血洗我们山寨的魔头可是冲着你来的?
  是我点头,又想起了那令我愧疚一辈子的事,几百条人命呵。
  那魔头现如今已死?
  是我说。
  好,最后一个问题,那日是你将皇上一人支出陆府的?他的声音有点颤抖。
  是我再次点头。
  好,很好他紧紧握着缰绳的双手,骨节泛白:你可知道,因为你赔上了我山寨五百多条人命;因为你皇上那日被陆振平擒住,想挟天子而令诸侯的陆贼残忍地割下了他的舌头!今日既然秦峥已死,你便也还了这些冤债来吧。他冷冷的看着我,那以往崇拜的眼神已离我们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鄙夷与痛恨。
  这些是谁告诉你的?我问。
  陆振平临死前说的。
  你杀了他?
  正是。
  果然没有白教你我笑了一下那今日你也杀了我吧,但请看在你还叫我一声三哥的份上,不要伤害那些无辜的村民。
  何琼抬起右手,望着我,向身后的士兵下令杀!
  够决断,以后定可以干成一番大事业,我想。
  对不起,今日杀你,不能让看见的人活着,以防后患。所以很遗憾,这个村子,不会被留下活口。他冷冷平静地说。
  士兵们呼喊着冲出,喊杀声淹没了百姓的哭叫。
  唉,我后悔,当初该不该带着他经历了那么多。看来我那日真该死于地下,这样就不会连累了这么多人。
  惊恐的人群从我的身边挤过,破碎的头颅在空中如瓦片一样纷纷掉落,鲜血如阳光般四射。一个女人哭喊着,在人群中无处躲藏的颤抖着。一把白得耀眼的大刀飞快地砍进了她的腰,她的上半身就如同一段被折断的空树桩,滚落在地,沉重的翻动起来,内脏流了一地。而她的双手却还在疯狂的乱舞,仿佛想死死的扣住大地,拖着自己向前爬,逃出这人间的地狱,哪怕逃出的只有上半身而已。
  疯狂的士兵们架起了油锅......那些尚是完整的身体被下饺子般投了下去,油锅里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一些人被炸得像跃出水面的鱼,通体金黄,口目大张,而后又纷纷掉落下去。
  眼前的场景如此的熟悉,可笑!原来无论你如何挣扎,一切早就已经注定。
  我撕开衣袍,示意他用利剑捅向自己胸侧的锦龙盘云锁,只有这样我才会真正的原神俱灭吧。但他犹豫了一下,剑锋刺向了我的喉咙。唉~和琼,你还是很笨呢。
  在它还没来得及抽出时,一个邀功的士兵用他的带着倒刺的钢枪又迫不及待地穿透了我的胸膛。我清晰地感到,富有韧性的主动脉被冰冷的利器切开,动脉里的血哗的一片涌了出来,欢腾的红色像是在争先恐后的庆祝着什么。长枪刺透了肺叶后又刺入了心脏,那满脸狞笑的士兵一用手劲,枪又被拔了出去,我肺里的空气仿佛也随着倒刺被挑出了胸膛。我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吸着气,但永远也吸不到我渴求氧气的肺里。渐渐的随着身体的抽搐,自己的体温已趋于身下的大地。我痛苦的勾着身体,看着自己的身体再一次久违了的开始渐渐消失。
  我最后想到的是,楚墨然回来后在一片狼藉的尸体中找不到我,会不会认为我弃他而去了呢?但是我真的已经等不到他回来,向他解释这一切了......
  真像一场过程快乐,但结局痛苦的梦呢。但是做了这个梦,我不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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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再次出现在地府的时候,不出预料,这儿又全乱了套。只有小鬼兄弟算是和我混熟了,我俩坐在乾坤大钟旁的黄泉边上,把脚泡在凉凉的水里唠嗑。
  你不在的时候,我都打听过了,你以前犯的事可大了!他崇拜地看着我,我怎么感觉这眼神有点熟,还挺亲切的。
  说吧,我都干啥了?我俯下身子用手在水里搓脚上的泥。
  你的前身是东海中的司水之神,因施恩布露万年间久积功德,故得以在南天之上位列仙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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