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夜谈——明仔
明仔  发于:2009年0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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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为何要躲在此处?不是为了避开天劫么?一直默不出声的承影忽然开口问道。那双黑亮的眸子带着不服,还有挑衅,当年你离开朱清邪,不是为了不牵连到他吗?为何如今还要出面,与他重逢?
  含靥回头看他,勾起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因为此处气息混乱,三界都难以掌控,而如今,不是我非要与他重逢,而是缘分如此,我救下他,他随我来,难道不是?
  傻子都听得出来,两人之间的对话不含善意。
  一个是最思念的人,一个是最心疼的人,不忍心看到这种场景的朱清邪连忙插话道:都十年未见,难道不该好好的叙一下旧么!说着,看了眼承影。
  没有责怪的意思,反倒是有些苦涩。
  承影怔了一下,忽然发觉自己的幼稚,眉毛微微打了个结,扭开头,不再说话。
  终究自己还是个需要让人担心的孩子么?啧......
  含靥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只是淡淡地笑着,眼神也有些了然,更有些失落。
  自己终归还是个爹爹的身份么?
  麒麟有着自己的烦恼。
  狐狸也有着自己的哀伤。
  而夹在中间的朱清邪,却是什么都不知道。兴许这样也好,否则这个心地某处比较善良的家伙到底该怎么选择?
  欠下的债已经够多了,这一辈子偿还不完怎么办?下一辈子?别傻了,那早被麒麟给定下了。他还能有什么方法?所以,还是别知道的比较好。
  否则,伤神的又何止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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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七情六欲
  含靥一开始并不知道雁纹谷会变成如今的模样。走过了不少地方,依旧没找到能避开天劫的最好的方法。最后,竟不自觉地来到了朱墨祈出生的地方,雁纹谷。
  思念到了这时候,竟成了活命的指南针。
  五年前初来乍到之时,雁纹谷的土地爷还在艰辛的维持着这个即将崩溃的地方。而那些力量微小的妖魔鬼怪们早已逃离了此地,剩下那些力量虽强,却也周身不自在的老妖们。
  四处打听,仍未得知真正原因。
  含靥不忍心看着朱墨祈家乡变得如此躁动不安,想办法找出了土地爷,威逼利诱之下,这才道出了天机。
  谷内某处葬了一个曾为天命所归的雁王。雁王当年为这个国家立下了不少汉马功劳,臣民皆为之敬仰,然终究还是在驱赶入侵者的时候,战死在了雁纹谷。皇帝恸哭三日,随后便厚葬了这位王爷。雁纹谷里的大小村落多是这些工匠们的子孙形成的。兴许是这位王爷的保佑,雁纹谷人才辈出。
  然而几经改朝换代,一个死去了几百年的王爷,终究还是会被人所遗忘。雁王庙破败了,记忆也随着老人的过世而被吹散。
  如今还有多少人记得雁王?
  却还是有人记得的。那些人并不存在着敬畏之心,反倒看上了雁王坟里数不清的珍宝。埋没在深谷里的雁王坟终究还是被那些贪人所发现。却不知,这雁王坟早已成了雁纹谷的地脉,地脉被破,阴阳便难再维持平衡。到如今,便成了这副模样。
  难道无法恢复了么?含靥皱眉,看着那些已经被扭曲了心智的村民们。想起那张狡黠却清灵的笑脸,怎么也不忍心看着情况如此恶化。
  土地爷摇头。如同一扇被捅破了的纸窗,除非重新换上,否则哪能修复?只是一个地脉的形成,除了地点,还要时间。几百年啊,就这么被破了。
  到底还是人类自己的贪念毁了一切,你我都无能为力啊。土地爷扔下这句话,便回了天庭,仅留下一枚定心珠,帮助含靥在极阴或极阳之时都不至于失去控制。
  而雁纹村的村民,则因为多是雁王的后代,才勉强承受住了这些巨大的改变。只是失衡的阴阳终究还是改变了他们的善良,到了如今,变得多疑而易怒,甚至血腥。
  而雁王坟似乎就在村中某处,因此他们才不愿让外人进入村中,以免再次破坏地脉。而含靥则因为是唯一一个能存活在雁纹谷里的妖,村民都认为他是雁王的使者,是来修复地脉的,这才接受了他的存在。
  这就是含靥所知道的一切。
  听完这些事情,朱清邪早已瞪大了眼,
  干脆就放任着不管如何?既然是他们自己贪念闯下的祸。遗忘也许不可原谅,但是不敬才是最不能原谅的吧?醉落在一旁说风凉话。不能怪他无情,只因他是妖。
  改变历史的永远是人,而不是为他们所憎恨忌惮的妖魔鬼怪。
  既然多年后,此处还会自己形成新的地脉,我们又何必多管闲事?承影也不在乎。
  因为如果多管闲事,首先受罪的是无辜的他们,既然闯祸的是人,为何要他们来承担?
  躺在床上只有嘴巴能动的李银轻笑,却吐出同样无情的字眼:反正与我无关。
  五人中已有三人表态,就算剩下两人反对,似乎也无济于事。可含靥还是笑着看了眼朱清邪,等他开口。只要看一眼即可知道,这三人虽说各有看法,可到了最后,却依旧会重视朱清邪的选择。只因他是唯一与这个凡间最有关系的人,也是他们重视的人。
  包括他自己。
  朱清邪却看向那个已经被哄睡着了的秀儿,半天,才道:虽说与我也无关,可若放着不管,像秀儿这样的可怜人不知还会有多少,再说,扶方城长久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村民本身也是受害者,破坏了地脉的只是某些人......只是......
  他又看含靥:若是雁纹谷恢复了原样,你还能留在此处么?
  眼底的担忧显而易见。
  含靥却笑:我已经躲过了五年,此处对我算是有恩,我怎会不希望他恢复原状?更何况,这里还是朱墨祈的故乡。
  朱清邪掰着手指,看看醉落,看看承影,看看李银,都一副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的表情,半天,才笑道:既然都来了,无功而返,不是太没面子了?
  既然都有信任,何必犹豫着去说昧良心的话?
  自己终究还是爱着这个七情六欲的混乱人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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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清邪看向含靥,道:不如我们先入那墓穴中,打探详细了,再想办法解决?
  含靥犹豫了一会:我曾进入其中,却怎么也找不到主墓室,兴许是被隐藏了起来。
  墓穴多半是设了八卦阵之类的。朱清邪得意地笑,既然如此,那更是必去不可。若是没有秘密,又何须如此隐藏?
  李银插话道:你自然高兴,你这笨蛋除了算卦,看风水之外,什么都不拿手。不愧前世是不花一丝精力便能成仙的家伙。
  这可真难为你了。醉落笑着安慰李银,对方则摇头叹气。
  恶狠狠的扫了眼那两个损友,朱清邪道:我本就是凡人朱清邪,又不是朱墨祈,能有如此本事,多少人妒嫉。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含靥霎那间变了神色,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对方竟没有任何反应,不禁垂眸,眼里闪过一丝绝望。
  他知道了一切,却依旧记不得一切?
  ......朱墨祈,你到底还是不在了么?
  雁王坟虽然在村中,但到了夜里,因为阴气极重,村民都无法接近,因此我们最好在夜里进入。压下心底的失落,含靥告知众人。
  阴气极重?朱清邪眨眨眼,那麒麟与李银岂不是无法接近?神仙与神兽皆属阳,进入这些地方无疑是自寻死路。
  我留下。却不料承影竟难得的没有抗议。深知麒麟性格的一人一狐都愣了一下。
  你当真?醉落忍不住质疑。
  承影没答话。只是看了眼含靥,眼神直接告知对方你若是没能力保护好朱清邪,就不要带他同去。
  含靥无奈的笑。
  明明是个孩子。却倔强的想要成为与朱清邪并肩,甚至能成为后盾的人。
  不能成为盾牌,至少也不要成为绊脚石。
  我会的。他低声的做了承诺。
  朱清邪这才松了口气。
  于是前往雁王坟的,就是两只半狐狸。
  
  三更半夜时,村里又恢复了死寂。三个身影迅速的窜入,有了一个带路的,自然不会碰到李银那样乌龙的遭遇。
  雁王坟的入口开在某个荒废院落里。仅仅是站在入口处,朱清邪就打了个抖。身为人,他下意识的退了两步。
  醉落皱眉:这样的地方还能住人,只能说那些村民已与妖怪无二了。
  这本非主墓道,只是后人开出的地道。含靥看看朱清邪,你若是不舒服,便回去吧,白日也许......进去,现在就进去。朱清邪咬牙,我宁愿去面对雁王的鬼魂,也不愿面对那些凶神恶煞的人类。说着,拿着还没点燃的火把,拉着醉落就跳进了墓道。含靥一愣,连忙跟上去。
  点燃火把后,墓道里一片光明。初来乍到的家伙们不由惊叹。仅仅从墓壁上斑驳的图案便可猜到这墓里原有的奢华。只是如今四周已经空无一物,显然遭到了彻底的掠夺。
  两只半狐狸都没说话,有些东西不用说出来就可以感受得到。
  朱清邪沿着墓道走了好一会,忽然停在了一间不起眼的墓室前。里面零落的留下了一些青瓷瓦片,而墙上只有两个童男女的画像。于是走进去,拿火把照了一圈,才在地上看到八块似乎曾被红漆刷过的地砖。
  果然在此。朱清邪笑开,用自己的血在地上画了道符,那两个童男女忽然消失了。就在这堵墙后面。他说着,就走过去,挽起袖子,开始推那堵墙。
  两只狐狸连忙上去帮手。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墙推进去,另一堵墙却被升了过来,露出入口。
  醉落不可思议的看了眼朱清邪:你竟有如此神勇的一天。
  哈哈......对方难掩的得意地笑,毫不谦虚。含靥看他的笑容,也忍不住微笑。
  暗道没有多长,只是里面的味道与阴气着实让人不舒服,火把也忽明忽闪,慑人得很。朱清邪忍不住抖落一身鸡皮疙瘩:若是那雁王不分清红皂白的砍过来,你们可要先挡上去。
  怕死的本质依旧未变。醉落深深叹气。
  终于走到一间大墓室,中间的棺椁让众人确认无疑。这确是雁王的主墓室。可周围竟除了记录生前辉煌的壁画,任何多余的物品都不曾有。要不是棺椁毫无损坏的痕迹,他们真会以为这里也有人来过。
  费尽心思,为的只是保住自己的空壳?醉落忍不住走近,擦去棺椁上面的灰尘,上面隐约的花纹让他甚是好奇。
  含靥也凑了上去。
  可上面却不是花纹。似乎是一大串文字与图案。含靥轻声道:似乎是在记录皇帝与他的对话。醉落一听,忍不住笑道:死后还不忘小皇帝,连对话都要带入棺材,这人要不是愚忠,就是暗恋着那皇帝......
  最后一句话刚出口,醉落的神色忽然僵了一下,过了一会,扭头看站在身后的朱清邪:扶方城下的王坟,是不是就是个皇帝?
  火光下的朱清邪的脸色并不好看,可他还是想了一下:......好像如此。
  含靥研究着上面的文字,并没发现朱清邪的不对劲。
  难怪扶方城不受影响!这雁王就连死后都让着皇帝!醉落大笑。到底是愚忠,还是爱恋,其实他也不能确定。只是既然这年轻的雁王有着所向披靡的能力,就不该如此轻易的愚忠于一人,遑论死后?
  含靥看完上面的文字,轻叹:这小皇帝当初恐怕也哭了不只三日吧?
  那对话,岂是一般君臣会说出口的?
  只是这场说不出口的感情,终是化为一场埋藏于地下的哀伤而已。
  正在感伤着,身后难得沉默的朱清邪忽然把火把扔到了地上。
  含靥一惊,这才发现朱清邪的眼睛变成了血红色!
  醉落低呼:不好!原以为他的妖气已经消失,却没想到这墓室里的阴气又把他的妖性给逼了出来!
  朱清邪抱着胳膊拼命发抖,嘴角被咬得出了血,脸白如纸。
  含靥连忙过去,一把抱住朱清邪,想像从前一般安抚他,可没想到竟有了反效果。朱清邪疼得几乎要推开他。醉落连忙道:先离开此处!含靥这才反应过来,抱起朱清邪就往外冲。
  可恶,十年,究竟改变了什么。
  醉落跟在后面,跑了两步,忽然又冲了回去,不管会不会得罪雁王,推开棺椁,一把摘下对方胸前的玉石,道:我会跟您解释的,您可千万别怪罪于我。说完,看也不看棺椁里的人,又把棺椁关上,跟着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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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躺在床上的李银一开始并不适应递到嘴边的汤药,可看着小姑娘涨红了脸,眼角还不时瞟向坐在一旁看书的麒麟,顿时了然的喝下了这碗带了点讨好性质的苦药。
  一边暗笑一边思考着如何让那只高傲的麒麟发觉小姑娘的情愫,李银刚要开口,大门却猛地别人撞开,两个身影风风火火的进了屋子,没等承影开口,一个稍显冰冷的身子就被放到了李银的身旁。
  李银几乎没把眼睛瞪出眼眶。
  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他不顾伤痛的爬起来,连忙把自己的被子盖在身旁抖得惨烈的人的身上。手按上他的脉搏时,顿时了解了一切。
  阎王坟里的阴气太重,我没想到这一点,等发现的时候......醉落内疚不已。
  为什么会连我都没法安抚下他的妖气?含靥盯着床上蜷成一团的人,担心得额头都渗出了汗水。
  他现在已经快被妖血完全侵蚀了,你还要给他过渡妖气?李银几乎没跳起来,如今他体内的阳气弱得不可思议,你还要用妖气来给他止痛?你的脑子也给这头猪给撞傻了吧?
  含靥猛地抬头,盯着他,恍然大悟:对了,从前是因为他刚刚接受了妖血,妖气不足,如今却是妖气过剩,妄图吞噬人血......
  还想说些什么,身子却被人推开,蜷在被子里的人被抱了起来。里面的房间暂时借我一用。承影抱着朱清邪,完全不管剩下四人,径直就进了屋里,然后房门被狠狠的关上,徒留门外一片寂静。
  好半天,醉落才讷讷道:这家伙......果真长大了。
  可他到底想干什么?
  屋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承影将朱清邪小心的放到床上,刚想转身去点燃桌上的蜡烛,朱清邪的手却抓住了他的衣角。承影回头看他无意识的动作,绷了许久的脸这才稍稍松下来,又坐了回去,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我不走......
  朱清邪疼得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只是发着抖。
  桌上的蜡烛忽然被点燃,烛影晃动着,像是在回应屋里紊乱的气息。
  将朱清邪上身抱在怀里,承影开始慢慢的渡给他仙气。要增加他的阳气,只能如此。可毕竟阴阳相克,没多会,朱清邪就疼得难以忍耐的要推开他,承影紧紧抱着他,不让他推开。
  呜呜......椎心的疼痛让朱清邪十指紧紧地扣入了承影的背脊,承影却没甩开他,只是一边安抚着他,一边轻道:再忍耐一会......清邪......
  可肩膀传来的痛楚却让承影绷紧了神经。
  糟糕。
  目前的朱清邪看来就是不折不扣的妖。浑身散发的妖气凌乱而又诱人,犹如一只新生的狐妖,赤裸着自己的灵力,丝毫不懂收敛自己的气息。
  对于麒麟来说,这却是最勾人的......食物。
  承影已经拼了命的压抑着自己要伤害他的冲动,可如今肩膀上留下的血,与朱清邪咬破嘴唇所流出来的血融合到一起,勾起麒麟的本能,让他几乎就要失控的撕碎怀里的人!
  清邪......清邪......他念着那人的名字,像是在念着咒语,来压制住自己的躁动。
  朱清邪像一只失控的小动物,撕咬着挣扎着,承影也不反抗,只是紧紧地抱着他,用自己的仙气来压制他的妖气。身上已经是伤痕累累,承影却抱得更紧。
  过了一会,朱清邪忽然抬起头,血红的眼睛盯着他,冰冷冰冷,像是失去了心智。苍白的脸颊还沾了承影的血,看得人更为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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