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凯就是这种寻找温暖窝脚处的典型范例。

　　这个早晨，他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把被子捂地严严实实不透一点风，像个堡垒。

　　洗完澡的成牧赤裸着上身看着这样的王凯，然后无奈地揉了揉头发，顺手抓起掉落在旁边的小毯子，再给王凯加了一层。虽然只是替他加被子，但手却很贪婪地轻轻抚摩了他的头发。

　　「明明就开足了暖气啊。」把手从王凯身上抽回的成牧突然想起，王凯昨天裹着被子坐在自己对面给自己看手相的事，虽然昨天很轻蔑地反驳了他，说那不过是江湖术士的把戏，但却多少有些在意。

　　他在王凯身边坐下，把自己的手摊开，但横看竖看都不觉得自己的手相哪里悲惨。

　　「你喔，一看就是没有钱的命。」王凯昨天晚上用神经质的声音警告成牧，虽然成牧很想警告王凯，目前自己可是养着他王凯的。

　　〈爱心小提示：我们伟大的王凯，终于在激怒Ｎ次吴主编后，顺理成章地被开除了。〉

　　「那你呢？」成牧问王凯：「你说我没钱，那你自己呢？」

　　王凯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然后朝成牧笑了笑之后把话题支开了。

　　王凯是个很迷信的人，虽然他一直声称他是科技之友。

　　这个时候，情节一般安排什么东西来打破这种清晨暧昧的静寂，所以成牧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

　　萧乐〈如果各位观众朋友们没有忘记他的话……〉这个电灯泡始祖用一向夸张热情的口吻，开始在电话那段聒噪。

　　「成牧吶，帮《Ｖ杂志》拍照的事千万千万不要忘了！你现在还在慢慢地穿衣服吧？少爷，求你了，我求你了，给我来点速度好吗？少爷，千万不能迟到，少爷……」

　　于是，一个完美无瑕的早晨彻底被破坏了。

　　成牧在极度暴走的情况下切断了电话，由于萧乐君的音量过大，导致王凯张开了朦胧的睡眼。

　　「一大早，是谁啊？」

　　成牧迅速穿好了衣服，含糊地说了句：「工作。」之后就迅速出门。

　　似乎是在自己失去工作之后才忽然发现，成牧原来是这么来去匆匆的，然后自己每天都一样，起床、吃饭、看报纸、找工作、失败、等成牧回家。

　　王凯很不喜欢这种看似被赡养的日子，但工作了几年没有一点存款的自己，最后还是向比自己小的成牧屈服，借了一笔钱过来。

　　依然是拿牛奶，拿报纸，浏览一下有没有什么适合自己的工作。

　　工作选择就和挑选恋爱对象一样重要。

　　王凯，要学历没有学历，三流大学毕业，没有任何留学镀金的经历，洋文这种东西如果是试卷上的选择题还多少能应付，但见到外国人就迅速迷失方向。脑部一直被众人爆料说是不很发达，四肢虽然健全，但是并不健硕，所以基本上可以排除掉所有工作。

　　在这样没有工作的日子，王凯就会选择发扬风格打扫家务。

　　然后这一天，成牧打了个电话给王凯，十万火急的口气：「王凯！把我桌子上的那个数据夹给我送过来，地址我马上发邮件给你，马上出门！」

　　「我还有事没做。」实际上是不喜欢被成牧差使的感觉，不知道怎么地想要推托。

　　「马上给我过来，不然我就把你从我家赶出去！」

　　成牧单方面先挂了这个不愉快的电话。而王凯明知自己心有不甘，却还是半死不活地爬去书房寻找那份传说中的数据夹。

　　当然这个寻找的过程，我们可以听见房间里传来比如「你以为你有工作就跩啊？」「臭小鬼！」「支使本大爷的人没一个走运！」等等的声音，如果各位观众觉得太吵，可以闭上眼睛或者捂上耳朵。

　　数据夹上面写着大大的「Ｖ」字母，王凯并不知道那个代表什么，确认了没有任何疏漏就把它装进袋子里迅速出门了。

　　按照地址找到的是个不起眼却很精致的房子，王凯按了铃，出来的是一个长相怪异、穿着怪异还带着浓郁香水味道的男人。

　　王凯咽了口口水，然后畏畏缩缩地说出成牧的名字，但对方只是惊讶地点了点头，又轻蔑地把王凯从头到脚看了个遍，这样的眼神就像是赤裸地站在聚光灯下，让王凯很不舒服。

　　那人把王凯拦了下来，然后进去确认后才放王凯进去。王凯进了那个房子，彷佛觉得自己变成艾丽斯，完全在梦游状态中来到这种奇幻的世界。

　　屋子里烟雾缭绕，而这个屋子里的人都有一张奇特的脸，带他进来的男人大咧咧地把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走在前面，所有人都看着王凯，和那个男人一样带着轻蔑和惊奇，然后默默地交头接耳。

　　王凯以为见到成牧以后就能获救，但事实上并非如此。成牧在热切地和一个外国男人用英文交谈，但是却紧锁着眉头，他看了一眼王凯，但是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和那个外国男人交谈。

　　王凯就像一座活化石一样站在边上，笑容僵硬地等待了五分钟，而成牧和那男人的交谈却没有结束的意思。

　　王凯微笑着摇摇手说：「不好意思……」

　　对方无视。

　　王凯继续微笑着摇摇手，「那个，这位先生……」

　　对方依然无视。

　　王凯强忍着微笑和抽搐的嘴角说：「Excusemesir……」

　　对方终于转过头正视了王凯。王凯暗暗比了个YEAH的手势，兴高采烈地继续：「成牧，你的资料夹我给你拿来了！」

　　成牧只回了句：「放那儿你就可以走了。」说完继续转头和那个老外热切交谈。

　　王凯的愤怒瞬间被点燃了，瞬间想要扑过去掐住那个成牧的脖子。这时候，他突然听到后面有人淡淡的笑声。

　　「他是谁啊？好土。」

　　「他是谁啊？好土。」

　　这个声音好听极了，但口气却极为戏谑，像极了薄冰。

　　王凯转身的时候突然觉得很后悔看到这样的人，精致到极点的五官，如果是偏差了一丝一毫就不这么精致了，就彷佛是每个五官都经过了精密的设计，可以说眼前这个男人有的是一张漂亮到了恐怖的面孔。

　　同样是令人赏心悦目的长相，但是成牧的英俊却不像眼前这个男人的标准，成牧的眼睛虽然漂亮，却过于狭长，脸部的线条也不能说是完美。

　　王凯的阵势已经在这个男人之下了。

　　成牧走过来，表情柔和地和这个男人握了下手，然后用眼神示意王凯可以离开了，那男人露出了一个狡黠的微笑问了句：「他是你的朋友？」

　　「Ｒ，见到你很高兴。」成牧直接跳过了王凯这个话题和那个男人握手，之后转过头给王凯使了个眼色，让他迅速离开。

　　那个叫Ｒ的男人优雅地欠了欠身，把外衣交给了旁边的助理，之后转头对王凯说：「有空吗？帮我倒杯咖啡。」

　　王凯扭曲着脸走到了咖啡机的旁边，并且用诅咒的眼神死死地盯住自己手上的咖啡，恨不能把咖啡直接变成稻草人，然后拿个钉子就往上扎。

　　这个时候，他看到了手边的杂志，他稍微翻了翻，之后才惊讶地知道，这本所谓的《Ｖ杂志》，竟然是极其著名的时尚杂志，于是他忽然理解为什么屋子里会群魔乱舞的缘故，然后下一个结论就是─此地不可久留。

　　首先，先把咖啡交到那个长相精准的家伙手里。

　　其次，确认一切准备完毕以及大门的位置。

　　最后，排除万难在三秒钟之内闪出这个屋子。

　　王凯笑咪咪地握拳想道：「真完美。」

　　把杯子放在Ｒ的手上：「您老拿好。」

　　王凯确认了门的位置，之后正当他准备起跑的时候，后面的男人也同样笑咪咪地对一个中年女子道：「主编，我觉得简直可以利用他做一个错误搭配的典型了。」

　　那个女人化着精致的妆，眼神宛如显微镜般在王凯身上扫来扫去，之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拍了拍Ｒ的肩膀道：「Ｒ，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这么尖酸。」

　　王凯抽动着嘴角，转头对那个女人道：「阿姨，我对服装搭配实在是不太在行，妳知道，隔行如隔山嘛，我可是个作家。」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的动作同时停了下来，一位是眼前这个女人，另一个是准备摄影器材的成牧。成牧几乎是黑着脸走过来，心里暗想你王凯算是哪门子的作家啊。

　　「天、天啊，Ｒ，天、天啊，你听到他刚才说什么，哈！哈哈、哈哈哈，他叫我阿姨？你听他叫我阿姨！他、他居然……」

　　成牧叹了口气，把手放在那女人的身上，然后用甜腻暧昧的声音道：「安妮，妳知道妳永远是最漂亮的。」

　　王凯从来没见过成牧用这么甜腻的声音，哪怕是跟他亲昵的时候。

　　叫安妮的女人朝王凯一指，用比Ｒ更刻薄的声音道：「他是你的朋友？成牧，你对于朋友的标准尺度还真够大的。」

　　王凯于是被彻底的打击，并且因此而消沉了。

　　于是到了晚上。

　　王凯是先回家的，而他是在半夜十二点半才听到成牧用钥匙开门的声音的。

　　成牧打开卧室门的时候，王凯本想佯装睡着，不搭理成牧，但他听见成牧脱衣服和洗澡的声音，越想越气，干脆一下子坐了起来。等成牧进来的时候，看到本该睡着的王凯坐在那儿，狠狠地吓了一大跳。

　　「你不是睡了？」成牧胡乱擦着头发。

　　「我睡不着。」王凯道：「以后别让我帮你送东西去工作现场，那些混蛋算什么东西！」

　　成牧躺了下来，闭上眼睛缓缓道：「一个是名模，一个是名杂志主编。」

　　「你今天居然不替我说话！」王凯依然不依不挠。

　　而成牧看上去十分疲劳，只用含糊的声音说道：「如果今天不是我替你打安妮的圆场的话，你今天别想活着回来了。」

　　他翻了个身继续道：「对了，安妮后来说要请你去时尚酒会，我看你就老实待在家里吧，我会跟他们说你病了。」

　　王凯听着成牧的呼吸开始均匀，突然觉得心有不甘。

　　「成牧，我真的很土吗？我是不是站在你的身边觉得很不搭调？我的意思是，一看就觉得我们不是一种类型的人……我的意思是……」

　　成牧猛一个翻身，将王凯压在身下，狠狠道：「我累了，你别在那儿吵我了，我拜托你。」之后又睡了过去。

　　其实成牧还是欠缺考虑，他这次就忘记把王凯的逆反心理算进去。

　　成牧的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成牧似乎对这次接的工作也十分满意，他几乎不在王凯的面前谈任何关于工作的事，但这次好几次提到了和Ｒ的合作，王凯听得出来成牧非常欣赏这个男人。

　　新一期的《Ｖ杂志》出了，王凯也在去找工作的路上看到了摆在摊上卖的杂志，封面人物就是Ｒ，摄影是谁，王凯当然知道。

　　「非常棒的男人，无论是哪个方面，现在他自己做培养模特儿的经纪公司，几乎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成牧在回答王凯关于「Ｒ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的问题时如是说。

　　「喔？是吗？」王凯恶狠狠地朝成牧笑了笑。

　　成牧并没有在意，只管自己穿衣服准备出门，他再次叮嘱王凯道：「安妮的派对，你就好好待在家里，那边我会帮你解释。」

　　王凯目送成牧出门，然后偷笑着拿出自己藏在口袋里的小纸条，上面是王凯复制的关于这次派对的地点。

　　成牧，真有你的，你也嫌我土是吧？很好，非常好，我今天要让你们看看，惹本大爷生气的后果。

　　王凯心里默念完以上台词之后，拉开了成牧华丽的衣柜。

　　安妮偏着头举着酒杯笑得开心，拉着一个女人对成牧和Ｒ道：「我来介绍下，这一位是ANNA化妆品的亚洲地区总负责人，这位是著名摄影师成牧先生。」

　　成牧和那女人礼貌地握了握手。安妮这才问道：「怎么，你那个朋友没有来么？」

　　「那个有趣的人么？」Ｒ提到王凯的时候显得极为开心。

　　「他发烧了。」成牧摆了个商业笑容对安妮道：「实在是起不来了，所以我才没有让他来。」

　　「啊呀，」安妮抱怨道：「我很期待他的出现呢，叫我阿姨的人他可是第一个，给我的印象真是十分特殊呢。」

　　成牧笑道：「那还真是不幸。」

　　Ｒ用安妮听不到的声音对成牧轻声道：「你真的很护着他。」

　　这个时候，Ｒ的话被打断了，宴会厅漂亮的大门打开了，门口站着的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Ｒ这才接下去说：「不过他并没领情的样子。」

　　安妮突然提高声音对成牧道：「成牧，这不是你的朋友么？你居然骗我说他发烧了！」

　　人们在崩溃的时候经常抱怨说「我连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个时候，这句话正是成牧的潜台词。站在门口的正是穿着成牧衣服「盛装」出现的王凯君。

　　显然不合身的银色西服，里面是艳红的衬衫，搭配了一条亮黄色的领带，当然领带的系法还不很正确，裤子和西服倒是一套，就是脚上依然还穿着王凯自己买来的还没擦过的破皮鞋。此时他带着骄傲的表情，彷佛是胜利的公鸡。

　　然后，所有教养良好的人也不禁突然爆发了雷鸣般的笑声。

　　安妮拍着手微笑着走向王凯道：「王先生今天也是同样让人惊奇呢，你今天，」安妮想着该如何形容他今天的这身打扮，「今天你的打扮可真是十分的先锋。」

　　说完，她笑着带领王凯正式走进了会客厅。

　　每个人的脸上都显现出奇异的表情，所有的人都在打量着安妮身后的这一位异类，直到安妮把王凯带到了成牧的身边。人们这时才重新收回目光，回到刚才的气氛，只是王凯一直觉得有无数的目光在偷偷地朝这边投射过来。

　　成牧趁着没有人的时候，偷偷把王凯扯到了后面的露天阳台，几乎是怒不可遏地扯着王凯的手喝道：「叫你待在家里，你为什么过来！为什么还穿着我的衣服！」

　　「我就是想借一下你的衣服，犯得着朝我吼嘛？你这孩子真小气。」王凯笑嘻嘻地对成牧道：「怎么样，今天谁还敢说我土了？这可都是你的衣服，都是名牌对吧！」

　　成牧扯住王凯，一把将他按在墙上，狠狠道：「总之，我一会儿让人去给你找个房间，然后你就待在那儿别出来，等散了我会过去找你，听到没？！」

　　王凯被这个阵势吓住了，他当然明白，成牧是真的生气了。

　　「你什么意思？」王凯道：「你给我说清楚，你嫌我丢人对吧，你也嫌我不是美男子，在这些人面前给你丢人对吧！」

　　〈话外音：你确实很丢人，王同学。〉

　　成牧低声喝道：「你总喜欢和我对着干？很好，王凯，我看我以前是太惯你了。」

　　「惯我？你当我是你养的猫还是你养的狗啊？我要你惯，小朋友啊你有没有搞错？」王凯同样回击。

　　「难道我现在不是养着你么？既然现在你是我养的，你就给我稍微做出驯顺的样子，不然我不如去养只猫或者是养只狗。」成牧彻底被激怒了。

　　王凯几乎不相信他听到的话，他没有再回嘴，只是咬着牙怒视着成牧，这种对峙直到成牧放开王凯为止。之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再次回到了宴会厅。

　　成牧本来打算想找个机会让王凯先离开的，但是安妮眼尖地发现了他们，于是又走了过来。

　　「刚才你们两个怎么不见了？我还找你们呢。」

　　「这里客人那么多，不必顾及我们两个。」成牧礼貌地回应。

　　安妮笑了，「王凯今天的打扮可真出乎我的意料。」

　　她的声音很高，整个宴会厅都可以听到她的说话声：「呀，我看看，这件西服是ARMANI的嘛，说起来，那一位是ARMANI中国地区的负责人呢。这衬衫应该是DG的新款吧，你等下，我这就引见DG亚洲地区经理给你认识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