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目穷 上卷——某live
某live  发于:2009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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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一声巨响将千里眼从恍然中震醒,抬目一看,见那愤怒的星君站在灰尘之中,一堵厚实的院墙经受不住他一拳之力,轰然倒塌。

千里眼有些莫名其妙,不可否认之前他揭破武曲私下凡间之举确实让这位年轻的星君吃足苦头,故此受他多翻滋扰亦权当无事,但四百年过了,如今他已恢复自由之身,却还来找麻烦,未免太过!

他法力虽微,但不代表脾性软弱。

锐利如电的眸子闪过一丝薄怒,看著地上无辜被砸成碎块的院墙也不知要费多少功夫才能修复,千目神将冷凝著脸,语气坚硬:“星君捣乱末将宅邸,砸倒院墙,是为何故?”

“明知故问!!”武曲星君怒火烧心,死瞪著那张僵尸脸,吼道,“你在帝君面前参我数本,砸你一堵墙已算轻了!若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把你这房子也烧掉!”

“末将据实承禀,不过是忠己之职。反是星君私自下凡,犯了天条,如今倒是理直气壮得很。”

“你──”

“再者,轻则砸墙,重者烧屋,堂堂星君与下界那些横行霸道的地痞流氓又有何区别?”

千里眼说话平缓,听似简练,但语调中却每处都带著刺儿,扎得星君浑身难受,可就是说得在情在理,无从辩驳,登时把武曲星君到嘴的怒骂生生塞回喉咙去了。

“倒塌的院墙,麻烦星君妥善修补。”

“废话!!”武曲星君想不到这总是不声不响的家夥居然是块硬骨头,不卑不亢,嘴皮子竟也是厉害得很。眼下讨不得好处,怒极之下,拂袖而去。

看著驾云离去的矫健身影,千里眼不禁苦笑。

难道他还能强留武曲星君,让他替自己修墙不成?

高瘦的男人无奈地蹲下身,在灰尘四飞慢慢地捡拾散落一地的砖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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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可恶的千里眼!!

武曲星君腾云驾雾直奔自家府邸。

他向来消遥自在,便是身在天界,规条再多,也困不住他,来往凡间不过等闲,岂料如今莫名其妙多了一双天眼牢牢盯住自己,便像本来遨游天际的苍鹰,突然发现脚上不知何时给拴了一条锁链,随时会被拽回去。

多嘴的小人!这天界里也不知有多少仙家神人偷落凡间,在人世留下种种佳话,偏偏那家夥却不去看,老是瞅了他不放。

一想起那张灰白无色,没有表情的脸,还有那张只会说坏话,戳人背脊的嘴巴,他就想动手煽他一个痛快,让他不能再来作怪。

可那人法力虽微,却是帝君座前红人,天地间一举一动,天帝总是闭了双目,听那千里眼细细说来。

狐假虎威。

武曲星君心里暗骂一句,要没有帝君庇佑,那小人早便不知哪里去了。

他正在哪里咬牙切齿,忽然听到身後银铃般的声音脆响:“开阳,你急急忙忙的是去哪儿?”

明明听来是如沐春风的柔和,传到武曲星君耳中,仿佛鬼怪嘶鸣,他有点想加快脚步,可跑了星君,跑不了殿,便只好回过头来。

乃见一棵天桂树上,坐了一位雪袍神人。他长发过膝,像瀑布般披洒肩背,身上雪纱无缝如云裳轻缈,裹了他修长纤细的身躯,再看那容貌,唇若樱蓓,目带飞魅,鼻翘小巧,肤胜凝脂。这般天人绝美,实难以笔墨形容。裸了一双雪足,在桂树上轻轻荡著,缥缈云裳随风飘飘,世人心中之仙,想来便该是这般。

可惜看在武曲星君眼中,却只觉後颈发凉。

好不容易,挤出一个笑容:“摇光,许久不见。”

那神人正是破军星君──摇光,他扶著天月桂树的嫩枝,向武曲星君伸手。

见状,清俊英气的青年只得回身过去,接住从树枝上滑落的身体。明明看似轻盈如羽,但砸在手上竟有泰山之重,害他险些脱手。

所幸他早有防备,腰板一挺,稳稳站住了。

武曲星君能撼千钧,区区泰山亦不过等闲。

加害者恍然无觉,脸上笑意盎然,随身落地,细细瞅了他臭臭的脸色,问道:“是谁那麽不长眼,敢得罪开阳?”

开阳──武曲星君听他这麽一说,立时想起那千里眼的小人嘴脸,不禁勃然怒道:“还有谁?!不就是那个多嘴多舌的千里眼!!”

“天目神将?”摇光歪了歪脑袋,想了一下,“其实他蛮有趣的,不过那双眼睛亮得有点招人烦。”

“就是说嘛!!”忽然来了同仇敌忾的感觉,开阳拉了摇光,大吐苦水,将那千里眼几次在天帝面前告状,害他禁足看马足足四百年,还险些被踢落下界当畜生的恶事全说了出来,末了,还大骂道:“居然还要我替他修院墙?!我呸!!”

摇光听罢嘻嘻一笑:“想不到一名小小天将,居然能让你吃蹩,呵呵……”

“哼。”

开阳瞪了他一眼。

摇光玩著自己青葱雪白的手指,柔柔地道:“若你真是生气,废了那双招子不就得了?他不过就那点儿能耐,没了,便嚣张不起来了。”

残忍的话却从那张漂亮的唇吐出,开阳不禁有点毛骨悚然,他是怎麽了,居然拉了这煞星说这些,大概是真被那千里眼给气疯了。

只是被摇光一搅和,倒也稍微冷静下来,开阳摇摇头,道:“罢了,诚如所言,他也不过是忠己之职,我也不与他一般计较。”

摇光笑得豔丽,伸手摸了摸开阳干爽的鬓发:“开阳,你真是好心呢……”

开阳干咳两声有点尴尬。

“只是你下次想去凡间却不方便了……”摇光想了想,便在袍袖里摸出一枝黑色的草枝,递到开阳手中,“这样吧,若你想去凡间,先把这个给那天目神将吃下,便可一切无虞。”

“这是什麽?”开阳转看一下,见那草枝色沈如墨,倒是从未见过。

摇光笑道:“这小玩意儿能让他有几天看不见东西!”

开阳皱了眉头:“摇光,你哪弄来这种害人的东西,若让天枢知道,可要恼了。”

琉璃珠般的眼眸突然一僵,渗出骇人煞气,豔丽的脸蛋骤现修罗面容:“你敢告诉天枢?”

惹恼这颗煞星了!

开阳顿时退开三尺之遥,甩头摆手:“不会!自然不会!”

笑颜花开,简直就像变脸一般,摇光又变回那绝豔脱俗的天人。

“放心,这小玩意儿不害性命,也不损修为,只几天功夫就能恢复如初,你放心用好了!”

开阳嘀咕著:“那家夥又不是傻瓜,怎能让他服下此物啊?”

摇光笑了:“只要你装作不记前嫌,与他套个近乎,到时候悄悄将东西放入茶水,这小玩意儿无色无味,轻易便能让他喝下。”

“套近乎?”

开阳想起那张表情近乎绝迹的脸,这……也太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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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千里眼推开屋门打算到天殿当值,却不禁愣在原地。

本来倒塌大片的院墙如今修缮整齐立在屋前,被天马践踏得乱七八糟的地方也收拾了,便连杂草也拔了个干干净净。

这显然是出自某位仙家的手笔,毕竟一夜之间要将乱坟岗一般的地方弄回原样,其实也颇为费力。

正是奇怪,便见院墙後冒出一个人来。

日前恼羞成怒,拂袖而去的青年,居然一脸尴尬地站在不远处。

他似乎有话想说,却在踌躇著措辞。

许久,好不容易挤出一句:“那个……院墙我已经修好了。”

是他?

千里眼更是奇怪,以武曲星君那暴烈的个性,该是来烧屋子而不是来砌院墙吧?

对方没有言语,开阳便有些手足无措。毕竟讨好别人千百年来不曾有过一朝,如今有意与这小人修好,一时间竟想不出什麽好法子。

这小小的宅院比他的星殿要简朴许多,稍一施法便回复原貌,也是因为他之前大闹才弄得一片凌乱,想必对方也不会承这个情。

正是想著,便见那高瘦的男人走出屋子,然而在那张苍白的脸上开阳始终看不出他的情绪。

错身而过时,却听到那人淡然低沈的声音:“有劳星君费心。”

开阳愣了,本以为千里眼定会借机挤兑一番,却不料对方竟诚然向他道谢,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本能地应道:“啊!不客气!”

 第三章 百般讨好虚假意,药矐天目下凡尘

千里眼困惑地看著面前的青年,他不是得罪他了麽?这百年来的苦头已让他彻底认识到这位武曲星君的睚眦必报,然而如今,他却施然坐在自己面前,泡水冲茶,更从自己殿中抱来大堆的仙果糕点。

如此举动,比他寻机报复更令人觉得匪夷所思。

与对面面无表情的男人相比,青年脸上灿烂的笑容成了鲜明对比,他张开手掌托了一个铜质水壶,火焰骤腾,不下片刻便烧开了天泉水,将之倒入茶壶中,三泡三洗,动作熟垫利落,然後斟上两杯,递到男人面前:“好了!尝尝如何?”

千里眼拿起茶杯品了一口,茶香清逸,果然非同凡响,不禁敛了半眸,细细品尝起来。

几日相处下来,开阳眼聪目明,又有意观察,渐渐能从这张僵硬的脸上看到些微情绪,比如说像现在,即使他连脸皮都不曾抖动一下,但眼帘半垂,代表放松和写意,即是说这茶著了他的胃口。

心中渐有成就感,手也麻利起来,将一个柑橘剥了皮,放到千里眼面前:“这是海梨柑,味道也是不错,尝尝!”

千里眼也不推托,掰了送进嘴里,果真是汁如蜜甜,爽口不腻。

他抬眼看著张罗著一桌鲜果的武曲星君,几日来他一有余闲便过府来坐,更带了不少仙家糕点果物,讨好之意相当明显。对一名位在低微的天将,星君这般动作显然太过。更莫论之前两次戳破他下凡之事。

只是千里眼心里虽有所疑惑,但又下意识地拒绝去想,毕竟他一直用眼睛追逐的星芒,如今落在面前。

他虽能视千里,却又怎比伸手可触的真实距离?

即使对方是心血来潮,但这些相处的时刻,他不愿错过。

开阳剥著柑皮,眼角却不住地偷瞄千里眼,这家夥虽然话不多,但至少不是蛮横之辈,几天来应该也有了些交情,千里眼应也会卖他个小小人情吧?其实他也不愿使用摇光那些阴损的暗招。

打定主意,便道:“近日天界实在静得很哪……”他也没打算对方会有回答,又道,“不知人间可有什麽异怪之事发生?”

千里眼听他如此说话,便想这位不安分的星君大概是觉得无聊了,想了想,言道:“下界乃逢乱世。分崩离析,无国能统,众生饱受战祸流离失所。”

开阳那双漆黑如夜的眸子猛是一亮:“人世一乱,妖邪四出,难怪天枢又受天帝差遣下凡降妖去了!”

千里眼生了警惕,他自然知道这位武曲星君好凑热闹,立即住嘴不再细说,但开阳已是按耐不住,踢了踢足下缥缈的云霞:“既然如此,我该下去帮忙才是,免得天枢太过劳累了!”

“星君不可。”

千里眼放下茶杯,神色严肃,“未得帝君御旨,私下凡间乃是重罪。”

开阳皱眉,有些不悦地看著他:“我说千里眼,你就不能卖个人情吗?我就下去一小会儿,绝不会耽搁太久!”

“天规不可违。”

“你──”开阳火性一起,拍桌而起,瞪住千里眼,“当真不可?”

回答的是斩钉截铁的肯定:“不可。”

本以为青年一怒之下会拂袖而去,但他只瞪了他片刻,便重新坐下,哼了一声,便是作罢。

千里眼却为此略有歉意,本是相处融洽,但如今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了。

他挑捡了个熟透的仙桃,细细撕掉茸毛果皮,送到开阳面前:“末将职责所在……”

“知道了。”开阳没好气地伸手接过那颗桃子,袍摆不小心刮掉了面前的茶杯,“叮当”一声,千里眼见状连忙弯腰去捡,有石桌遮挡,又只顾寻找茶杯,他自然看不到开阳眼中掠过的诡意,以及打开茶壶丢入墨草的动作。

当他重新坐直,小心地将茶杯擦干净放回原处,见开阳伸手拿过茶壶,替他斟了清茶,声音也没了之前的恼意:“喝茶吧。”自己倒啃起了那枚仙桃。

千里眼细细观了他的神色,见已缓和许多,奇怪的,竟然为此舒了口气。

他拿起茶杯,荡漾在里面的茶水映出他那张半敛亮眸的灰白脸庞,凑到嘴边,一饮而尽。

清茶辅一入肚,突然升腾起一股热炽,直冲双瞳。

“啊!──”千里眼禁不住惨呼一声,只觉瞳仁一阵烈痛,仿佛遭受百针同刺!抬手按住双目,但那痛由内而至,根本不从阻止,眼前立时乱光缭晃。

待痛楚渐渐减退,他松开手,张开双目,眼前竟是一片漆黑。

能视千里之神眼,居然瞎了。

他茫然地坐著,不知所以。

然而他这般异样,坐在地面的开阳竟然全无反应,也不闻询问,这刻,千里眼已然明了。

瞳仁仍微微刺痛,他看不到对方神情,只要向著开阳坐著的位置,道:“要令末将闭目不视,星君实在费神了。”

听不到开阳的回答,千里眼垂下头,僵硬的嘴角难得地翘起苦涩的笑弧。

许久,听到开阳压抑的声音:“你……当真看不到了吗?”

千里眼闭上双目,如今睁开与合眼已无甚区别。

“正如星君所料那般。”

石椅突然被粗暴地推动,风拂过千里眼的脸庞,他虽双目难视,但却知道,开阳,走了。

这几日总是响亮著开阳爽亮清澈笑语的院子,如今寂静得片声不闻,千里眼坐在那儿,慢慢地抬起手,捂住已失去用处的双目。

所谓心血来潮,果然是来时急,去时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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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可大模大样地下凡了!

没有那双如芒在背的天目窥视,他在人间如何戏耍,也不必担心天兵神将来擒。

既然如此,他该是非常得意高兴才是。可……

开阳坐在屹立在天涯海角的巨石上,看著海涛四起,浪沙淘淘,心里居然生不起一丝兴致。

总算是让那个不识抬举的千里眼吃到了苦头,看他当时痛得全身剧震的模样,想必摇光给的那株墨色草枝药性相当厉害。

那小人之前几次告状,还以言相讽,也该受些教训!否则倒显他武曲星君好欺负了。

既然如此,他该击掌大笑才是。但……

即使眺望著蓝天碧海,眼前仍不时浮现那双没了焦距的灰色瞳孔,然後,连急欲下凡的冲动都消失了。

听摇光说,大概只折腾几天便能恢复过来,那家夥,应该不至於受许多苦吧?

啧,是那家夥活该如此,他在这里郁闷个什麽劲?!

开阳振作精神,翻身跃起,常言道天上一天地下百年,千里眼双目难视也就几天,他便能在这凡间待上百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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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颗武曲星君降世,这凡间自此多事,此处亦不细表,只是百年之间,朝代更迭频繁,相继有梁、唐、晋、汉、周。另有军政割据,分前蜀、後蜀、吴、南唐、吴越、闽、楚、南汉、荆南、北汉,竟有十数之多。中原纷乱扰扰,战祸频频,乃至後世史官载入策时,据实称之为──“五代十国”。

时是正月,初一刚过几日,昨夜刚下过皑皑白雪,教小镇披上银装。

但这平素安分的陈桥驿,却因为大批的军队在此驻扎显得有些压抑的急迫。

一名俊颀的青年坐在屋顶,看著地面一大早便骚乱起来的士兵。他身披战甲,本看来与一般士兵无异,但眉宇间却藏了骄人傲气。

镇上那些兵将簇拥著一名高大的男子,有亲随上前为他披上金黄锦袍,而後军中高呼声起,势欲响彻云霄。

青年打了个哈欠,托了腮帮子,心想,又来了。

这短短百年之内,皇帝换得快比更衣,几乎是朝时父、午时子、暮时弟,人心一乱,随之妖孽顺世而生,他这几十年来也没有闲过,混在乱军之中,除妖伏魔倒是顺手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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