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染尘——舞于刀锋
舞于刀锋  发于:2009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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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梦却很开心,一边坐下,问道:“你最近几年怎么样?申迟呢?”
  
  闻鸦本想说申迟正在附近,吓唬她一下,但一想太幼稚,就说:“我也好几年没看到他了。”
  
  武梦倒似乎有些惊讶,“呀,你真是浪费啊!白费我那么帮你。你不是一向风流无敌万人迷吗?”
  
  闻鸦一听她提起此事,真恨不得一掌劈死她。当初不是她那一针,申迟怎么会昏迷数月,自己怎会受那么多煎熬?
  
  武梦看他眼色不善,冷笑道:“你别狗咬吕洞宾,我那真是帮你。申迟本来就有病,身体一直不好。何况我那明妃也不是那么好解的,你就算拼上性命,不过能解一半罢了。我扎那一针,里面含着七彩莲的莲汁,可是用了我好几年的心血的,自己都舍不得,给了申迟,能延他寿命的。”
  
  闻鸦被她骗过一次,几乎死掉,这个女人的话是无论如何不会再信,但人在砧板上,只得咕哝了一句:“那还真要谢谢你。”武梦问他说什么,他忙说没说什么,又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做……姐儿?”
  
  武梦一听又笑道,:“好玩啊。”突然小脸一皱,闷闷地道:“不过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好玩啦。”
  
  她自己闷了一会,又问道:“江湖中都传说申迟、沈彬还有叶烽为了你吃醋打架,还把沈彬的右手给弄残了。你倒底喜欢哪一个啊?”
  
  闻鸦一听她提申迟沈彬,脸色也变了,转过脸去不理她。武梦见他不理自己,拿着佛染尘,一剑鞘戳在他肩上,闻鸦身子疼的一缩,不肯开口。武梦又是一鞘打下去,闻鸦汗水浸出来了,只是咬着牙。
  
  武梦坐在床边仔细看看闻鸦的脸,笑道:“嚯,变了呢。以前没这么有骨气。这剑,申迟有没有问你要过?”见闻鸦不理她,又道:“那你知不知道就为了这剑,申迟差点被他大哥打死?”
  
  闻鸦猛地回过头,看着武梦。武梦笑道:“看来你不知道了。就是你下山没多久的事啦。申尉知道丢了佛染尘,想要回来,申迟拦着,他就用家法处置申迟。哼,那时候申迟的毒还没清呢,都打吐血了。”
  
  闻鸦真是惊讶之极,他心里申迟是向来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所有的人都爱着他,围着他,没人能奈何他,只有他折腾别人的份。想不到申尉居然会为了一把剑打他。问道:“这事我在江湖从没听过。你怎么知道?”他不信当年天福山庄如此防范武梦的情况下她还能再一次混进去。
  
  武梦得意的笑笑:“我自然知道。我还知道很多事呢。”她看闻鸦眼神凶悍,又换了付好颜色柔声道:“你别生气了。要不这样吧,我告诉你一点事,你告诉我一点事,怎么样?说起来,你怎么弄成这样啊?他们都不要你啦?”
  
  闻鸦无奈到只有翻白眼的分。武梦见他还是不搭理自己,觉得没意思。把闻鸦拉下床,扔在地板上。自己脱了衣服上床休息。闻鸦见她当着自己的面脱光衣服,露出雪一样的肌肤,自己却躺在地上一动不能动,觉得自己一辈子没这么窝囊过。
  
  武梦在床上睡了好一会,闻鸦身上的蛇毒渐渐发散开来。不止没有力气,整个人渐渐有些木木的疼,好像被什么压地喘不过气来。本来闻鸦不想求饶,奈何那疼越来越烈,忍不了了,哑着嗓子说道:“武姑娘。你能不能先替在下解一下毒。在下要是死了,你要还想玩什么把戏就没那么有意思了。”
  
  武梦从被子里露出个脑袋,拿出一个瓶子递给他,却突然缩了回去,翻身问道:“闻鸦,当日在天福山庄,如果是我中了申迟的毒,你肯为我死吗?”
  
  闻鸦见解药到手又被要回去,怒道:“不肯!”
  
  武梦继续蒙在被子里睡觉。
  
  闻鸦气得没了力气,干脆直挺挺躺在床上装死。
  
  隔了好一会,武梦从被子里说:“跟我说说你的事吧,说了我就给你解药。跟我说说好不好?你看,我都这么求你了。”
  
  闻鸦被她整的只能长叹一声,道:“我真没什么好说的,就那样子。申迟他们没为我打架,那都是传的。沈彬右手是被叶烽伤了,是为了救一个女孩子,跟我没关系。”
  
  武梦哦了一声,又问道:“那,为什么天山派的老大老三都在他继位典礼上骂他兔子啊?说他不要脸啊?”
  
  闻鸦咬着嘴,不说话。
  
  武梦把头埋在枕头里,一会转过来,又说:“后来我又去找过一次申迟。两年前。他那个时候变了好多啊,把小院子的机关都撤了。我进去看到他,他还请我喝茶。那茶好香啊……不过我没喝。”
  
  闻鸦冷哼。
  
  武梦钻出被窝:“你不要以为我怕他。他没什么好可怕的。我反而有点可怜他。那个时候他病的就蛮厉害的。申尉对他又不好,他自己又倔。当归那两个毛丫头什么都不懂,他说自己就是气血虚弱她们就信。我跟他说,他不开心就下山来转转,或许就开心了。开心了,病就好的快。我们可以一起去大漠,去雪山,去少林武当捣乱……总强过他圈在那山上。结果他死都不肯。就那么守着那个院子,好像在等什么一样。”
  
  说完她探出头拍着床沿问道:“你说,人怎么就那么死心眼?”
  
  闻鸦心里就像千刀万剐一样,说不出话来。
  
  武梦看他不说话,心里有气,语气突然就恶毒起来,“还有件事也一起告诉你吧。沈彬当天山派的掌门,是他老爹的遗愿。可天山派的人都不愿意。后来天福山庄的人一个劲在后面帮忙,他才当上了的。为什么你自己想吧。”
  
  这时闻鸦已经被蛇毒疼得无法说话,闭上眼睛,却不能堵上耳朵,心越来越冷,渐渐往下沉。
  
  那天到最后闻鸦也没得到解药。一直疼到中午,身上的汗水都湿透了衣服,渐渐不疼了,恢复了些力气。挣扎着走出去。临走的时候武梦在被子里细声细气地说:“小鸦,见到申迟跟他说。记得病好了来找我玩。”
  
  闻鸦用一种去你妈的口气答道:“好。”
  
  13
  
  天福山庄坐落在隐鹤山的山脚处。
  
  两百年前申浩然创建山庄的时候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却只取了个极普通意思,“求天赐福,庇佑儿孙”。到申迟曾爷爷那一代,却已变成了“天之所佑,福之所在”的说法。到申尉手里,这山庄却已不再是武林中最权威的所在,反而有了些淡出江湖的意思,留给人的印象却更加神秘而可怕。近些年,由于申迟和申斓的种种传说,更加令人觉得可畏。
  
  每年四月,隐鹤山上的映山红纷纷谢了,一下雨,花瓣纷纷落在泥地里,鲜艳的红色被深沉的黑色染的污秽不堪,让人忍不住惋惜。
  
  将离在茶室煮茶的时候见值日的小厮慌慌张张从山下跑进院子来,招呼住了。那小厮报告说闻鸦来了。将离手一抖,壶里的水撒了些出来,放下壶,拿出手绢慢慢擦拭。
  
  报告的小厮不敢离开,在那里等着。一会当归出来努了努嘴,那小厮点头退下了。当归看将离还在擦桌子,说道:“我去接他上来,你去禀告三少爷?”
  
  将离看看窗外的映山红,道:“他没和沈彬一起来?”
  
  当归点点头:“他从天山跑掉自然不会回头的。沈彬那么好,他到底还是跑了。三少爷算得可真是准。”说到后来,冷冷的笑,带着点不齿。
  
  将离手撰紧了手绢,一下子站起来道:“还是我去接他吧。”当归拦住她,“你忘了三少爷吩咐的吗?还是我去吧。”
  
  将离捏着手绢,看着当归,并不往后让步。当归看着将离,最后轻叹:“妹妹,我知道你想什么。可是你也看到了,就算重来一次,结果还不是一样?沈彬那么好,他一样还是辜负。其实该什么就是什么,躲不开,也逃不掉的。”
  
  将离低下头,看着当归离开。
  
  当归慢慢下山,远远看到山庄门口,闻鸦正站在那里,仰着头,看着庄门口那两棵撑天的大松树。
  
  闻鸦在这里等了莫约一个时辰,小厮去禀报,他就四处看看。他在这里待过好几个月,却觉得很陌生,唯独那庄门前的两棵松树异常的熟悉。想起来四年前申迟中毒昏迷的时候,经常发高烧,不能退。申斓给了个古怪的法子,用唾沫混合松针嚼烂了,和着冰敷在肚脐处.当时这嚼松针的苦差使就是闻鸦在做,申斓说是他给申迟吸的血,所以最好他来嚼――那些松针更是又扎又苦,到现在闻鸦还头皮发麻,当时居然老老实实地去采最嫩的松针,还生怕嚼地不细致,想起来都恶心。
  
  当归看闻鸦那么专注,叫唤了好几声,闻鸦才猛地抬起头。雨这时已停了,只有些水气,当归还撑着一把油伞,依稀有点江南水乡的模样。
  
  当归冲他一笑,“人刚告诉我你来了.三少爷并不在庄里,还在那边山腰的院子等着。你要先去庄里还是先去看三少爷?”
  
  闻鸦迷迷登登答应着先去看申迟。当归看他神色异样,问他怎么了,他也只摇头。从进入天福山庄地界,一草一木,一静一动,无不动他心弦,以为早就忘了的事情一点一滴涌上来,心里就分外难过。
  
  当归引着闻鸦往山上走,雾气沉沉,几步以外就看不清楚了。半山腰上,往下看,只觉得茫茫一片,并没有身在云端的感觉。当归边走边边打量闻鸦,短短半年不见,闻鸦竟已憔悴了许多。原本一双勾魂的眼睛没了多少光泽,两鬓少许的白发,脸上细微的皱纹,看着苍老了好多。
  
  当归礼貌又小心翼翼地问他别后好不好,闻鸦便简单说了一下发生的事,沈彬的离开,还有自己从天山逃走的经过,却没有提到武梦。
  
  当归沉默了好久,叹口气,问道:“还打算回去吗?”
  
  闻鸦愣了愣,不知道她是在问回藏雪谷还是别的什么地方。闻鸦本就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回去,何况他也不想回去。最开始他觉得离开是害怕拖累沈彬,但后来仔细想想,不完全是。他隐隐约约知道为什么,却不想去想清楚。这个时候,闻鸦怀念起来一起堆的那个雪人。要是那个雪人是个真人能记的事就好了。这样,天地之间,到底有一个证据,能证明自己和沈彬曾经那么开心过。可雪人化了,他也就没了证据。
  
  自己想着就走了神,回过神来,看到当归的眼睛含着浓浓的说不清道不明哀愁,苦笑道:“我也知道我走的窝囊。可不走有能怎么样?他做了掌门,难道我们还能双宿双飞?就算他肯,我也不能害他。他手不好,留在天山,到底安全些。我俩在一起,早晚有一天,两看两相厌。不如好聚好散。”
  
  当归听了这话只是淡淡一笑。沈彬为了闻鸦连命都舍得,怎么会为了个掌门就离他而去?天山派里面宗系那么复杂,沈彬那么温和的人,右手废了,做了掌门,必定麻烦异常的多,又谈什么安全?但到底这些事与她无关,她便再怎么寒心失望,也没立场说出来。
  
  闻鸦看她笑得蹊跷,问她怎么了,当归摇摇头不肯说。过了一会,又自己开口道:“其实,我和将离,倒多少有点盼着你能和沈彬天长地久的……
  
  你知道吗,以前三少爷曾说你薄幸。他说你可以共患难,却不能长相守。情义浅的,你毫不留恋。情义深的,你先自己躲开。要是躲不开,你就逃走,怎么也留不住你。当时我和将离多少有些不信,他还说你们不信等着看好了。今天看来,倒是应了这话。”
  
  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把闻鸦心里的伤口慢慢剥开来,看着血淋淋的,却一个字都反驳不了。闻鸦就觉得心脏好像被灌了水银,很重,要往下掉,难受得要死。就有些后悔来了天福山庄。但这次他是无论如何不能再逃走了,怎样也要硬着头皮走下去。
  
  雨渐渐停了,当归收了雨伞,衣服本就是极薄的料子,贴在了身上,婀娜身段分外诱人。闻鸦走在后面,看着看着,有点分心。却突然听见身后悠然一叹,一回头,仍然是雾茫茫一片.当归莫名其妙回头看他.闻鸦知道当归内力远胜于己,她没有听见,必然就是没有,心里越发的慌了。他从上山开始,就觉得异常紧张,现在越发的难受了,好像总有人在盯着自己一样。
  
  觉得有些尴尬,就问当归申迟现在身体怎么样。
  
  当归回头看了看闻鸦,“前两年挺不好的。现在……也无所谓了。”闻鸦犹豫道:“是不是毒还没清?我听说他本来有病,还很严重?”
  
  当归叹口气,“是啊。三少爷本来身体就不好,一直是个药罐子。那次的毒是早清了,可实在是伤了心脉了,万万不能动气,不然就发作。每次发作起来,轻则吐血,重则昏迷数日……他这病根,总断不了……这些年,吃了好多苦。”又看了闻鸦一眼,“你以后莫要再若他生气了。”闻鸦心里突突地,不知当归是否意有所指,脸上却做没事一样,干笑两声“我从来不是有意要气他的.”
  
  当归也不计较他装傻,看了看他右眼,“其实,少爷心里,是极感激你的.当年你舍出性命救他,他也知道。少爷醒来后,总盼着你来,可你在江湖上春风得意,也一直没上过山来。”闻鸦讪笑两声,不敢接话.他又何尝不想上来看看他?可是他怕。再见一次申迟,他怕自己一辈子都陷进去。
  
  闻鸦有点尴尬,便环顾四周,却看到山路边,一捧映山红下一座孤坟。那坟看起来还新,不过一两年的时间。闻鸦记得以前没有这座坟,想看看,却发现当归已经走了好远,正在招呼他过去。
  
  原来已经到了别院门口,青砖木门竹篱笆。闻鸦进去,发现这小院以前有不少机关用作防护,现在都拆了。当归猜到他疑惑什么,就道:“少爷的意思,以后这院子不要那么多的防护。说不定哪一天,你悄悄上山来了,怕被机关弄伤了。”
  
  闻鸦脑袋嗡嗡的,想说什么,却看见申迟站在竹篱处,心就猛地咯噔一下。仔细看,却是将离穿了申迟的衣服,立在那里。当归叹口气,“你不好好去准备,把少爷的衣服穿出来做什么?越大越调皮。”
  
  将离看闻鸦的脸色依然非常难看,冷冰冰的眼神混了些东西,说不清道不明。闻鸦尴尬的笑了笑,“我来看看你家三少爷。还烦你带个路。”将离脸色几晴几暗,冷冷问了句:“你找我家公子到底什么事?若是没事,别去烦他。”
  
  当归皱皱眉,有些怪将离的无礼,却也没开口。
  
  闻鸦倒被问住了。离开了武梦后,他找了地方喘息了几日。很多的疑惑渐渐汇上来,交织在一起,压得他难受。他不想去追究申迟到底做了什么,也没有那个能力。他觉得自己应该去见申迟一面。他稀里糊涂上山来,想了很多事情要找申迟问个清楚,可这会子倒觉得可问可不问,也没什么大不了。末了笑了笑,拿出佛染尘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把这剑还他。算个了断吧。”
  
  将离眼睛一下红了,说了句:“好。你跟我来。”
  
  转身的背影,异常的像申迟。
  
  闻鸦心中越发毛毛的,竟不敢去看她背影,只跟着她。
  
  没去正屋,却到了当日申迟养伤的卧房。闻鸦想起以前在这房里偷偷吻申迟,忍不住去看那床。还是洁白的锦缎上面浅浅的花,申迟却没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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