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的。」萧章用励志的眼神继续坚定的发出明亮的目光。
「不行就是不行。」杜凡气闷，萧章那叫什么表情！说这种事的时候非但理直气壮，面无愧色，还一副杜凡你要坚强你要努力的眼神。
他以为这是鼓励杜凡去参加设计比赛？上司对下属的那种和蔼亲切不该用在这种地方吧！
继高压、怀柔、励志三项针对杜凡的举措均告失败之后，萧章有点沮丧的意识到杜凡对于俱乐部的深恶痛绝，已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那么......」既然无法镇压、诱惑和鼓励杜凡，最后一招只剩无视，萧章假装漫不经心的抬腿，眼角瞥着杜凡的举动。
杜凡没什么举动，只是看着萧章，脸色发青、脚步僵硬的萧章耸了耸肩，然后十分罕见的开始结巴，「杜，杜凡，放轻松，没什么的，你，你看我，多轻，松，轻，轻松，去--上班了。」
萧章的结巴表达着和他嘴里所说的轻松完全相反的情绪，因为站在他对面的杜凡此时竟流露出万分悲伤的神情，萧章看得头皮发麻，但又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有些心虚的踅进卧室，穿好衣服，灰溜溜的踅出来，准备去上班。
「你忘记戴帽子了。」杜凡终于又开口，说完这句就不再看萧章，萧章只好又沿着墙根溜回卧室，戴上帽子出门。
临走时看见杜凡依然呆若木鸡的杵在那儿，萧章有点于心不忍，想说些什么可又没法开口，只能问，「你不一起去公司吗？」
杜凡站在窗口摇头，萧章走了，等背影消失在大门外，杜凡才举目四望，然后对着自己的腕表，沉思良久。
萧章来到公司之后就一直心绪不宁，本以为杜凡很快就会来公司，没想到整整一个上午，那张熟悉的办公桌前都是空的，到了下午两点，依然不见人影，萧章实在是忍不住了，打杜凡的手机总是关机，两边公寓的电话都没人接，萧章直接下楼，驱车赶往杜凡家。
进门后萧章就吓了一跳，杜凡公寓里的家俱怎么都用布给兜上了！一副主人将会离家很久的样子。
「混蛋！那个混蛋！」萧章气得差点把牙都给磨碎了，「杜凡你这个猫都不理的！你竟敢扔下我！」
＊＊＊
杜凡坐在湖边，周围都是草丛和灌木，几只水鸟从湖面上掠过，杜凡却一动不动。车子的声音响起在身后，一个紧急刹车，然后是人跳下汽车的声音，杜凡手上的腕表发出绿色的信号，一层朦胧的泪水忽然涌上杜凡的眼眶。
「杜、凡！」萧章的声音显得气极败坏，「你什么意思？！一声不吭的跑掉！你以为，你！」
萧章直冲湖边，对着依然背对他纹丝不动的杜凡大吼，「你以为我愿意去！如果不是孔应山那个混蛋欠了一屁股债然后跑去国外躲起来，我怎么会跟姓蓝的那个王八蛋谈条件！」
杜凡听到这句话，震惊的抬头望着萧章。
「没错！」萧章怒道，「孔应山不知什么时候欠了海豚俱乐部一大笔钱！都是用公司名义借的款子，而且限期一个月内还！我他妈的根本就是被姓孔的给坑了！蓝伟民现在是海豚俱乐部的经理，他让我当一个月的酒保还钱，我能不去吗？不去公司就宣告破产！明章是我的心血，也是大家的心血，怎么可能扔下不管！这次是什么面子都没了，被人骗得这么惨，还要穿那种滑稽的衣服去倒酒！我真是宁可被打死也不愿意跟任何人说这件事！」
杜凡哽咽着，「既然宁可被打死也不愿说的，那现在怎么说了。」
萧章闻言更怒，「因为我就是被打死了，也不能让你一个人跑出去逍遥快活！我说过不许你离开我的！你耳聋啦你听不见！」
杜凡实在忍不住了，上前一把抱住萧章，把他整个人都紧紧搂在怀里，萧章猝不及防，差点被他给搂的窒息了，杜凡手上的力气好大，语声也很低沉，「其实我都知道了，中午我来到这里，发现小屋门前竖着待售的牌子，我就知道出事了。这里是你最喜欢的地方，怎么会轻易卖掉？」
唔？萧章挣扎着透一口气，脸从杜凡怀里抬起来，瞪着杜凡，声音古怪，「中午就知道了？」
「对，」杜凡抚摸着他，非常深情的，「中午就知道了。」
「那你还杵在这儿干嘛？！」萧章气晕了，「为什么不回公司？你故意的是不是？你就是要我来找你？杜凡你王--」后两个字还没出口，就听杜凡打断他，把他抱得更紧了，「我很内疚，不敢去见你，我只是在这儿反省。」
「反省什么？」萧章愣住。
「不知道。」杜凡闷声。
「不知道？」反省不知道？什么意思，杜凡傻掉啦？
「不知道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怎么做更好，」杜凡老实的，「我不该把你泼成猫，还仗着力气大和猫的你打架，可是我想了很久，觉得下次如果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可能还是会把你泼成猫，所以我在反省。」
低头，捏拳，萧章憋了半天，最后龇牙咧嘴的，「我要吃素！我他妈的要吃素！吃素！」
「我支持你。」杜凡发自内心的很真诚的望着萧章。
「知道你的问题在哪儿吗？」萧章狠狠捏着杜凡的鼻子，「因为你冲动、虚荣、占有欲过剩！因为你的智能根本及不上我的十分之一！反省是没用的，你要全都听我的，乖乖等我回来，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杜凡对着他傻笑。
萧章也笑了，「不过你能反省就好。」很甜蜜的靠在杜凡胸口，过了好长时间，忽然抬头大叫，「那是什么？」手指着杜凡身后的方向。
杜凡一愣，回头观看，不料屁股上忽然一疼，一股强大的力量把他给一脚踢到湖里去了。
慌乱中从水里挣扎露出头来，杜凡往岸上一看，萧章正大咧咧的站在岸边，冲他狂吼，「泼成猫！泼成猫！出息了你还知道泼成猫！我让你也泼成猫！」
杜凡趴在床上让萧章用大浴巾给他擦水，环视这间虽然不大但非常温馨、承载着两人很多美好回忆的小屋，「孔应山到底用公司的名义借了多少钱？」
萧章顿了顿，而后沮丧的道，「我把两处房产都抵押出去了，再加上小屋，还是不够。」
「如果再加一处房子呢？」杜凡忽然问。
「哪还有什么房子？」萧章叹气，俯下身来抱着被他踹下河、刚爬上来不久的杜凡，「如果有的话，我早就离开俱乐部了。」
「你有啊！」杜凡急忙一个翻身，正面对着萧章，「你还有一处房子，挺大的，地段也很好。」
「呃？」萧章呆愣，「你说的是哪儿？」
杜凡报了自己家的住址，萧章听了这话，整个人都呆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你，你，」萧章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可那是你的房子，你又不是公司的股东，不需要为公司还债--」
杜凡顾不上还没穿衣服，起身紧紧抱住发愣中的萧章，「我不是公司的股东，我不管公司的债务，但我就是你所说的那种冲动、虚荣、占有欲过剩，我宁可不要房子，也不想你去俱乐部！我知道你绝对不会宣布破产，那就只能设法还债。」
萧章有点哽咽，「算了，一个月又不长。」
杜凡急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什么用心，说一个月，一个月以后赖帐怎么办？说出去，当一个月的调酒师就能抵这么多债务，谁会信？索性还掉这笔钱，」抓着萧章的手，「我们还年轻，有的是赚钱的机会，没必要到那种地方冒险，我总觉得这件事也太奇怪了！」
萧章犹豫的看着杜凡，「可是，你的房子......」
「房子只是房子，你是人加猫，比房子重要多了。」
萧章听了不禁哈哈大笑，过了老半天，哽咽着说出一句，「我是不是不用穿那么难看的衣服了？」
杜凡高兴的点点头，然后又挠着后脑勺补充一句，「其实衣服不难看，挺好看的。」被萧章给狠狠挠了一下。
往海豚俱乐部的路上，两人的手一直握在一起，直到见到蓝伟民为止。
蓝伟民坐在沙发上听萧章说着，「所以，加上杜凡的房子、我们公司就不欠你们什么了。」
蓝伟民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萧章，「我知道你好强，不希望公司破产，不过没想到你会找个冤大头来替你顶债。」眼睛盯着杜凡。
只可惜杜凡闻言并不在意，反而很好奇的四处张望，这间办公室的布置非常特别，所有的桌椅包括墙面看上去都很朴素，和海豚俱乐部的风格截然相反，如果不说出来的话，谁会相信这里是SM俱乐部的中心？
蓝伟民脸色不善的沉吟良久，然后起身出去了一小时，一小时过后才回来，脸上多了几道被巴掌打过的指痕，蓝伟民一边尴尬的掩饰着脸上的指痕，一边对两人道，「那么，萧章就不用再来这里上班了。」
萧章一直忐忑等待着这个结果，亲耳听到后，高兴的搂住杜凡的脖子，杜凡还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被萧章这么亲热的搂住，都有点不习惯了。
但是看着萧章由心底里表现出来的高兴劲儿，杜凡也有点感动，摸着萧章的头发，心想原来萧章如此讨厌这份工作，也难怪之前，自己来责问他时，他那么的烦躁，心理压力应该很大。萧章是太要强了，一点都不肯示弱。
蓝伟民阴鸷的看着他们二人卿卿我我的样子，眼珠不停的转来转去。
「那就再见了，」萧章冲他一摆手，「我想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说完和杜凡二人扬长而去。
＊＊＊
很快，银行的人前来收房子了，杜凡和萧章两人都是大包小包的，从自己原先的公寓搬到了公司附近一处租住的地方。
「不会吧？」公司里的人自然完全不知道这次差点导致破产的风波，崔小姐更是嘴都合不拢了，「老板现在和杜凡根本就是同进同出，形同夫妻哎。」
「他们真的正式在一起了吗？」
「那以后是不是应该对杜凡客气点？」
「要不要打赌，多长时间会分手？」
「你说话小心点，小心被老板听到。」
新租的公寓里，萧章带来的东西占了四分之三的空间，萧章每天早上起床都要叫杜凡给他揉耳朵揉尾巴。萧章晚上工作的太晚，杜凡就下楼给他买点心吃，萧章一不小心在外面变成了猫，杜凡就把他抱回家，直到有一天萧章起床时忽然发现自己的耳朵变小了。
拉着杜凡叫，「快来看！快来看！」
「真的变小了！」杜凡也有点激动，「要不我们再去见见马大师？」
香烟缭绕间，马大师端坐在椅子上，见了进屋的两人就跳起来，「猫兄你又来啦。」萧章嘴角抽搐了一下，马大师仔细打量他，不停的点头，「果然，我上次给你的建议非常有用，现在你印堂开始发亮，身上的黑气也少了很多，不过，你的猫格就愈发的严重！」
「猫格愈发严重？」杜凡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
「也就是说你被长期附体的猫给同化，」马大师作俨然状，「不过这没有关系，当初你能与猫合体，某种程度上也是因为你和那只猫的气场相合，正所谓物以类众、猫以群分，现在你只不过把原来就具有的类猫人格给发扬光大了。」
「那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杜凡关心的问。
「后遗症？」马大师哈哈大笑，「有些人的人格比较类猫，有些比较类狗，有些比较类熊，这都是天生的啦，没关系没关系，只要你再坚持晒太阳、吃素、不碰阴气，很快你的外形就会恢复正常。」
杜凡大喜，正想谢谢马大师，不料萧章插嘴道，「我这些天没有晒太阳也没有吃素，你开的方子并不像你自己所说的那么灵验。」
「啊？」马大师一愣。
萧章冲他不怀好意的笑笑，存心捉弄他，故意挽着杜凡的胳膊说，「我是因为有了恋人所以才恢复得很快。」杜凡闻言脸上一红，见马大师张大了嘴看着他们，就附和的点点头，「是，是这样。」
马大师惊得倒退三步，指指杜凡，又指指萧章，「你，你，」怪叫着，「你是说你--吸了人的阳气？！」嗖的一下窜到萧章面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着，萧章被他看的发毛，良久，马大师忽然仰天长笑，「吸阳气？」
停止笑声非常严肃的说道，「如果你说道行在五百年以上的猫妖吸阳气我就信，就凭你这只倒霉的土猫，啊哈哈哈哈，」忍不住又大笑起来，「你们弄错了吧，那不是吸阳气，只是发情了，猫发情而已，哈哈哈哈。」
萧章的脸一下子变得又红又紫，杜凡更是张大了嘴，一向以来他都认为萧章那么不要命的诱惑他，是因为阳气的原因啊，谁知！
「住嘴，不许笑！」萧章咬牙切齿的瞪着马大师，连脖子都红了。
「或许我开的方子不怎么样，或许因为时间到了所以猫体开始变弱，可是吸阳气！」马大师又笑起来，还对着杜凡眨眼，「你信他？」杜凡尴尬极了，既不能说信，又不能说不信，只能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萧章低头，两个拳头都握的发白了，「江、湖、骗、子，」抬头对着马大师狂吼，「江湖骗子！」
马大师非但不恼，反而笑得更厉害，怪有趣的指着萧章，「猫，猫恼羞成怒了就这德行。吸阳气？啊哈哈哈。」
萧章拿起外衣气冲冲的就往外冲，杜凡边向马大师道谢，边紧跟在萧章身后离开。一路上萧章还不停的骂着，「什么大师，狗屁不通！」
依然是上次那个楼道口，楼上依然传来了夫妻吵架的声音，萧章往楼上一指，「你看这楼的素质，住这儿的人，不是骗子才怪！」
杜凡很想笑，特别想笑，发情啊，哈哈，可是不能在萧章面前笑，萧章正在瞪他，一副如果你敢笑就一刀宰了你的样子，于是杜凡强忍住笑意不断点头表示赞同。
谁知正在此时，依然是那个窗口，依然是一盆水，哗的倒下来，正中萧章的头颈。
小猫已经彻底震惊了，猫眼瞪的溜圆，胡须翘翘的站在地上，只是这次小猫没有像上次那样狂呼乱叫，只是缓缓抬头，用委屈的眼神看着杜凡。
杜凡见状大惊，忙把他抱起来。
「喵--」小猫委屈的叫着，仰躺在杜凡怀里，过了两秒才开始气得左右翻滚，滚过来又滚过去，滚过来又滚过去，四肢乱蹬，脑袋也在杜凡身上乱蹭。
不干了，「喵喵喵--」太过分了，「喵喵喵喵--」
杜凡明白他的意思，忙轻轻拍着小猫，哄小孩似的哄他，「知道知道，缺德，他们缺德！」
「喵！」还不够！
杜凡忙加重语气，「非常缺德！一辈子缺德！不是好人！」
「喵！」再说。
杜凡，「缺德！」
「喵！」还有！伸出一只雪白粉嫩的爪子冲着马大师的方向一指。
「江湖骗子！」杜凡重重的点头，安慰小猫，「江湖骗子和缺德的，一丘之貉！」
「啊喵啊--」正是！
第十二章
一周后，杜凡接到阿刘的电话，说是又有重要的事情拜托杜凡，约杜凡下班后到一个咖啡馆见面，并说事情涉及萧章，因此希望只有杜凡一个人来。
杜凡想了想，觉得还是先不跟萧章说为好，他很想知道阿刘所说的涉及萧章，到底是什么事。等到了咖啡馆，只见阿刘一身素色的休闲服坐在角落里，看见杜凡就向他招手。
杜凡落座后，阿刘没头没脑的就说，「杜先生还记不记得我第一天去公司上班，您曾经对我说过的话？」
「我说过的话？」杜凡愣住。
「杜先生当时对我说，」阿刘笑了笑，「萧先生脾气不好，有时可能会训斥人，让我不要把这种事放在心上。」
「哦。」杜凡隐约想起来了，似乎阿刘刚来时是有点笨手笨脚的，被萧章骂过。但他不明白时隔这么久，阿刘为何还要提起此事。
「那时我就觉得杜先生是个百分百的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