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你,我有所谓(下)——自带棕色眼影
自带棕色眼影  发于:2009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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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敲门,谢沐阳跳过去开。
  
  谢承阳还在讲电话,背对着大门。
  
  门开了,屋外站着谢家的两位家长,谢沐阳立刻笑起来,爸,妈,你们回......
  
  话到这里突然断掉,谢承阳正好也和秦专说了再见。
  
  他挂了电话转过身,哥,爸妈回来了吗?
  
  谢沐阳堵在门口,石头一样一动不动。
  
  外面那么冷,杵门口干嘛?说着走过去拉谢沐阳。
  
  一拉就拉动了,谢沐阳身子一歪,木木地撞在门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谢爸爸和谢妈妈一左一右站在门外,中间还夹了个人。
  
  瘦瘦的,个子有些高。
  
  谢承阳定睛一看,除了衣服和发型,那人看上去和谢沐阳......
  
  一模一样。
  
  三十一
  
  谢承阳有个和长得和他一点也不像的双胞胎哥哥,这个,他从能听懂大人们的话的时候就知道了。
  
  爸爸以前曾经说过,小承长得像我爷爷,这叫隔代遗传。
  
  那句话是哪一年说的,为什么会那样说,谢承阳都记不清楚,他只记得它很好地安抚了他的不安,也让他渐渐地忽略了长相的事情。
  
  这些年就这么安稳而幸福地过来了。
  
  事实证明,人在很多时候多拥有一点危机意识总是好的,至少不会太手足无措。
  
  比如此时,谢承阳就有一种身在云雾中的感觉。
  
  小沐,小承,这是......苏忘。
  
  听出那是妈妈的声音,转过头,眼前一片空白。
  
  事情是这样的......十七年前,医院把小承和小忘错抱了......其实......这是爸爸的声音,谢承阳又转回头,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其实他才是我......弟弟?
  
  听到谢沐阳的声音,谢承阳心口一痛,眼前的景象也渐渐清楚起来。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进了屋,却又都站着没有坐,父母、谢沐阳,还有那个人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觉得谐调。
  
  一不小心就想起了那个地震的梦,手心里立刻汗湿了一片。
  
  甚至出现幻听,不同的声音同时在耳旁响起,有男有女,有远有近,都说同一句话。
  
  --呀,双胞胎怎么一点也不像?
  
  明明捂住了耳朵,可那些声音反而更大。
  
  --呀,双胞胎怎么一点也不像?
  
  集中注意力打算忽视掉,似乎也徒劳无功。
  
  --呀,双胞胎怎么一点也不像?
  
  是异卵双胞态,不像也很正常!心里那么想着,下意识就脱口而出了,等反应过来,发现其他四人都愣愣地看着他。
  
  谢妈妈双眼含泪,走过去扶住他的肩,小承......你不要多想,你永远是我们的孩子。
  
  不是的,不是这样!
  
  谢承阳有些急,紧紧地抓住谢妈妈的手,声音却好象突然被堵住一样--不是的妈妈,我和哥哥是异卵双胞胎啊!那个人只是凑巧长成那样!他不是,不是的!
  
  小承,谢爸爸也走到他身边,安抚地摸着他的头,我们已经做过亲子鉴定......小忘他的确是......
  
  我的弟弟?谢沐阳喃喃地接了话,将脸凑到苏忘面前,左看右看,还拉着他一起站在穿衣镜前看,仔细看看......眼睛最像......
  
  谢承阳那不听使唤的耳朵好象听见什么东西喀嚓了一声。
  
  他有些晃荡地走到谢沐阳和苏忘旁边,看看他们,又看看镜子,恍恍然然地伸出手在自己脸上狠拍了两下。
  
  你干什么?谢沐阳皱起眉头,抓住谢承阳的手。
  
  谢承阳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正面看了看背面,好半天才从喉咙深处挤出三个破碎的字,不是梦。
  
  看着他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谢沐阳这才后知后觉地体会到他的心情。
  
  顿时头脑发热,抓着他冲到父母面前,爸,妈,我只有一个弟弟!
  
  小沐!谢爸爸严厉地喝道,说什么呢?然后望着苏忘勉强地笑了笑,他平时不这样......
  
  谢沐阳也不管得不得罪人,回过头对苏忘嚷嚷:我不管什么鉴定什么调查,我不认识你!你别想住进我们家!
  
  苏忘双手揣在裤兜里,抿着嘴。
  
  谢爸爸怒了,眼看就要伸手抓人,谢妈妈一把拦住他,我都说了不要在这个时候......你偏要......说什么春节要一家团圆......可现在......泪水爬满了她的脸,声音也变得嘶哑。
  
  谢沐阳明显感觉到谢承阳颤抖了一下。
  
  他低下头,看见弟弟一脸惨白,两眼空洞。
  
  心里钝痛。
  
  你回卧室!一家之主指了指谢沐阳,随即在看到他抓着谢承阳的手臂时,表现得有些动容,温和地对谢承阳说,小承,我们坐下来谈,好吗?
  
  谢承阳反掐住谢沐阳。
  
  冰冷的指尖很用力,像倒刺一般牢牢地扣着谢沐阳的手掌。
  
  谢沐阳觉得头晕,胸腔里有一口气,不吐不快,我不进去。他难得倔强。
  
  谢承阳掐得更紧。
  
  眼看谢父就要爆发,他甚至甩开了不住哭泣的谢母......这时,像局外人般从头到尾都没说话的苏忘却突然不咸不淡地开了腔,我要走了。
  
  你去哪里?谢父谢母异口同声。
  
  苏忘扯了扯嘴角,回家。
  
  这,这里就是你的家啊......谢妈妈哽咽着。
  
  你哪里都不要去。谢爸爸闭了闭眼,似乎在压抑怒火。
  
  苏忘冷笑,我完全不觉得这里是我的家。说话间人已经走到门口,伸出手刚要碰把手,被另一只手抢了先。
  
  谢承阳突然放开了谢沐阳,飞奔过去,赶在苏忘之前拧开大门,踩进运动鞋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一切发生在火石电光之间。
  
  屋里人全都傻了。
  
  第一个回过神来的是谢沐阳,他连鞋都来不及换就要往外追。
  
  你站住!谢父一把勒住他,我去!
  
  他爸,我也去!谢母几乎流了好几年的眼泪,一张脸上全是水光。
  
  别拦我!他跑了!谢沐阳挣扎着,差点把谢父摔到地上。
  
  谢父仰手给了他一巴掌,你给我冷静点!
  
  谢沐阳单手捂脸,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痛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爸......
  
  你们老实在家待着,我跟你妈去找人。说罢拉着哭哭啼啼的谢母一起消失在门边。
  
  大门关上的一刹那,谢沐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腿软。
  
  那时的春节已经不允许在城市里放鞭炮,周围没有一丁点的声音,静得吓人。
  
  不知道坐了多久才想起屋里还有个人。
  
  苏忘仍然把双手揣在裤兜里,脸上没有表情。
  
  甩了甩头,谢沐阳撑着身子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卧室里走。
  
  苏忘叫住他,你那个弟弟完全是小皇帝嘛。
  
  谢沐阳半眯起眼,你说什么?
  
  苏忘笑,我没说错,受不得委屈吃不得苦,一有事情就玩离家出走......
  
  你再说一遍?谢沐阳慢慢地靠近他。
  
  怎么?还不让人说了?大概你也一样吧,成长得太顺利,没有受过挫折,说穿了,没种。
  
  谢沐阳一拳挥过去,砸在苏忘脑袋旁边的墙壁上。
  
  苏忘瞥了一眼那拳头,被说中了?恼羞成怒?
  
  谢沐阳虎着一直张脸,咬牙切齿道:你怎么说我都没关系,但如果你再说半句我弟弟的坏话......我让你脑袋开花!
  
  苏忘怔了片刻,立马乐了,这是什么?手足情深?为了他你能杀人?有没有这么夸张啊?
  
  要不要试试?另一只拳头已经捏得咯咯作响。
  
  别激动,开个玩笑而已。说着一个矮身,从谢沐阳腋下钻出去,暧昧地笑了笑,我只是觉得你反应过度。
  
  你!谢沐阳恨不得踹死他。
  
  苏忘吹了声口哨,只是兄弟,又不是老婆,有必要这么紧张嘛?
  
  谢沐阳呆立当场。
  
  苏忘嘿嘿一笑,背对着谢沐阳挥了挥手,我没兴趣跟你们玩亲情游戏,一会儿对叔叔阿姨说一声,我回县城了,少陪。
  
  谢沐阳表情有些扭曲,你叫他们......叔叔阿姨?
  
  苏忘登着鞋子,不然叫什么?爸爸妈妈?踩了几下踩进去,打开大门,任寒风灌了一室,我姓苏,不姓谢,这辈子都不会变。
  
  转眼就只剩下谢沐阳一个人。
  
  他茫然地站着,表情呆滞,过了一会儿抬起手看,之前被谢承阳掐过的地方还留着浅浅的红印,被衣袖挡住的手腕上则绑着他亲手编的圣诞礼物。
  
  呼吸滞在胸口。
  
  有些东西,想要的人得不到,不想要的人却偏偏给了他,还真是讽刺。
  
  可为什么谢承阳是前者?
  
  他说不是梦的时候,表情那么绝望,看得自己心都碎了。
  
  而苏忘说我姓苏的时候,他只是觉得气恼。
  
  大概就是在那一刹那,有些明白了自己的感情。
  
  朦胧地,隐秘地,似乎还与是不是兄弟无关。
  
  发狠似地踢了几下墙壁,踢得脚趾发麻。
  
  谢沐阳蹲下来,反反复复地低吼--
  
  不是亲兄弟有什么关系?血缘是什么东西?跟十几年的生活比起来,它算个屁!
  
  算个屁!
  
  终于也吼累了,抱着头,斜斜地靠在墙角,鼻子发酸--
  
  谢承阳,谢承阳,谢承阳......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那就回来啊!
  
  三十二
  
  谢沐阳我对不起你!
  
  哥们我对不起你!
  
  谢沐阳缓缓地转过头,掀了掀眼皮,哦。然后又没精打采地趴回桌上。
  
  孟巧婷捧着一杯可乐,都是我的错,我该早点提醒你!
  
  秦专抓着一包薯条,跟她没关系,是我让她不说的!
  
  谢沐阳拉长了身子往前趴了一点,两眼无神。
  
  那两个人将手一伸,九十度鞠躬,请你吃!
  
  引得快餐店里有一半的人驻足观看。
  
  谢沐阳呻吟道:我脑袋够痛了你们别耍宝了好不?
  
  秦专闻言快速闪到他身边坐下,没睡好还是感冒?
  
  孟巧婷也顺势坐在桌子对面,肯定是没睡好......谢承阳有没有说他哪天回家?
  
  谢沐阳按了按太阳穴,痛苦地闭上眼,没说,他压根就没给我打电话。
  
  孟巧婷皱了皱眉,谢沐阳,对不起。
  
  谢沐阳没说话。
  
  秦专也加入,哥们,真的对不起......我暑假就在孟巧婷老家看到过那个人了,当时也很惊讶。
  
  不是的,孟巧婷摇了摇头,其实......我初中的时候就见过他一次,当时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高一寒假在一个小食品店又看到一次......我让秦专去年暑假陪我去确认,好在他仍然在那家店工作......
  
  他跟你真是长得一模一样,连身高都差不多。秦专抢着说,孟巧婷问我要不要让你知道那个人的存在,我说不,毕竟他在县城,跟你的生活一点交集都没有,谁知道除夕那天我们看到你爸妈在商场给他买衣服......哥们,我是真希望他只是个巧合,而且这事也太戏剧化了......你别怪孟巧婷,真的,有什么不高兴的就冲我来,我......
  
  你什么你?孟巧婷白了他一眼,又对谢沐阳说,这件事我们处理得不好,对不起,你有权生我们的气,不过我们也很关心谢承阳,如果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事,尽管说。
  
  谢沐阳保持着之前死狗样,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秦专和孟巧婷的话,他都听进去了,也消化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很多事情都得到了解释,包括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被孤立。
  
  其实他一点也没怪他们,说起来怪自己还多些,至少......如果当时动作利索点,就不会让谢承阳跑了。
  
  今天是大年初三了,而谢承阳只在除夕晚上打了个电话说住在毛小金家以外,再无音信。
  
  当时电话是刚到家的爸爸接的,任他在旁边急到跳脚也没抢到话筒。
  
  妈妈回来一发现苏忘走了就开始抹泪,知道谢承阳不回家过年,更是哭得倒在了沙发上。
  
  谢沐阳手忙脚乱地安慰母亲,一个没留神,谢爸爸已经挂了电话。
  
  从爸爸的口中得知谢承阳的亲生父亲在他没出生的时候就抛下家人消失了,所以他的妈妈才给苏忘取了个代表着遗忘的名字。
  
  苏妈妈在城里生了孩子没多久就抱着苏忘回了县城,两母子十几年的生活用一句辛苦就能形容,
  
  苏母于前一年年初患重病去世,苏忘不得不辍学进入社会,半年多以后,碰到了谢爸爸去县城开会的朋友。
  
  和谢沐阳太为相似的长相是很大的疑点,加上又知道谢承阳和谢沐阳一点都不像,两边一比较,不产生联想才怪。
  
  谢父在圣诞之前接到的电话便就是那个朋友打来的,他在电话里口沫翻飞地形容苏忘的长相,生怕谢父不相信他就是镜子中的谢沐阳。
  
  本来谢父压根不信的,可却在和对方核对了两个孩子的出生地点、时间后,不得不在心里画上一个问号。
  
  和谢母商量后的结果是先去他朋友家问问情况,结果到了那边,看了苏忘的照片,作为母亲的直觉几乎一口就咬定那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坐着谢父朋友的小车连夜赶到县城,苏忘仍住在他和苏母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老工房里,阴暗、逼仄,空气极不流通。
  
  当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苏忘揉着眼迷迷糊糊地去开门,然后被一个人抱满怀......
  
  本来是孤儿的人突然多出了父母和哥哥,相对地就有一个本来家庭圆满的人变得孑然一身。
  
  谢承阳一时间无法接受现实,也很正常。
  
  就让他冷静一晚上吧,谢沐阳想,第二天就会回来的。
  
  然而第二天没回来的时候谢沐阳又想第三天,第三天想第四天......
  
  直到第四天也没见着人,甚至连一通电话都没有,熬不住的谢沐阳这才给秦专打了个电话倾诉,刚交代了两句,对方就惊天动地地吼了起来,哥们你赶快出来!XX快餐厅见!我们对不起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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