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你,我有所谓(下)——自带棕色眼影
自带棕色眼影  发于:2009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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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报到,打包的那几天,不知道哪件事情刺激到了谢妈妈,她又哭了两次。
  
  谢沐阳百思不得其解,还是谢爸爸点醒他,更年期了......而且......你知道,她想起了小承。
  
  谢沐阳砸了砸嘴,想淡化口腔里的苦涩感,效果并不好。
  
  出发前一天晚上,谢妈妈帮谢沐阳确定还有没有带掉的东西,从阳台搜到客厅,从厨房搜到厕所,最后在洗手台上发现一根颜色浅浅的绳子。
  
  正准备拿到近处看看,谢沐阳擦着头发冲进来,抢了就跑。
  
  小沐!谢妈妈叫住他,是什么东西?
  
  呃......平安符。谢沐阳含含糊糊地回答。
  
  谁送的啊?
  
  我自己求的。
  
  谢妈妈突然转到谢沐阳面前,把他拉到卧室床上坐下,是班上的女生送的吧?
  
  谢沐阳脸一红,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不是!
  
  妈又不会责怪你,有什么好掩饰的?是哪个?妈妈认识吗?是不是孟巧婷?全班二十来号女生,谢妈妈就只认识孟巧婷一个。
  
  谢沐阳把擦头毛巾往脖子上一挂,真的不是,妈你想太多了!
  
  谢妈妈了然地一笑,好好好,不是女生送的......不过妈有句话不得不先提醒一下你......
  
  谢沐阳连连点头,我知道,好好学习,不能谈恋爱。
  
  谁说是这个了?谢妈妈没好气地轻敲了他的头一下,死脑筋......妈想说的是啊,大学里碰到喜欢的,合适的,动作一定要快,慢了就被别人抢了。
  
  啊?谢沐阳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两三个月前谈恋爱还是人生大忌,怎么这会儿突然就变成人生大计了?
  
  谢妈妈自顾自地继续说:学校里的爱情比较纯洁,等你毕业后进入社会,爱情和利益挂上了钩,就不再单纯了,妈妈支持你在大学里谈恋爱......想当年,我跟你爸就是在技术学校里认识的,说起来,当时啊,我才......
  
  妈妈的声音越来越远,谢沐阳捏着谢承阳编来送他的绳子,突然有种不知道今夕是何昔的感觉。
  
  她说,遇到喜欢的合适的就可以下手,那么,如果那个人并不是她所设想的女生呢?
  
  她说支持,可如果知道自己目前喜欢谢承阳比任何一个女生都多,还会不会支持呢?
  
  同性恋,虽然他还不能体会这个身份的全部感受--是的,连谢承阳也问过你知道同性恋要承受多大的压力吗他承认他不知道--但他可以想象,或者,等到了一个新环境,也许会有机会查一查,呃,甚至问一问?
  
  当然,具体怎么查找谁问,向来木头的谢沐阳还来不及深思,就迎来了敲锣打鼓上火车去学校的第二天。
  
  同一天有许多学生和他一样,背着大包小包,在父母的陪同下开始新的人生旅程,月台上叮嘱声哭泣声混作一片,好不热闹。
  
  谢沐阳觉得就差胸前绑朵大红花了,否则肯定跟电视里演的知青返城差不多。
  
  谢爸爸和谢妈妈说今天苏忘要加班,不然也可以一起送他。
  
  谢沐阳嘴上说可惜,心里却乐开花,一边想着谁稀罕一边抬起胳膊勒住来凑热闹的秦专,没事,有哥们就行。说着压低了声音,真够哥们!
  
  秦专揉了揉鼻子,我还代表了孟巧婷,她要不是家里有事,也会来。
  
  谢沐阳酸酸地刺他,你以后肯定是气管炎。
  
  秦专又憨厚地笑了。
  
  离开车还有5分钟,谢爸爸拍着他的肩膀,到了那边安顿好给我们打个电话报个平安。由于坚决不让父母送到学校,谢沐阳必须自己处理抵达新城市后的事情。
  
  谢妈妈拉住他的手,在学校别亏待自己,别舍不得吃肉,生活费不够要说。
  
  秦专在两个大人后面探出半边脸,有什么麻烦事开心事都给我们说,别不把哥们当哥们啊!
  
  谢沐阳终于也收起平时的嬉皮笑脸,凝重地点头,点头,再点头。
  
  平生第一次独自上路,心情说不出地复杂。
  
  车轮滚动的那一刹那,他脑海里涌现出各种场景,过去的,现在的,有关父母、同学、老师,甚至有关同一栋楼那些并不熟悉的邻居,和窗户外的那三张跟着火车追的脸叠加起来,幻化成五彩的图画。
  
  身边是其他孩子挥着手大呼再见的嘈杂,谢沐阳却在这一刻平静下来。
  
  头脑中的图画一副副飞奔而去,最后只留下谢承阳,先是小时候,然后长大了;他在笑,他在哭,柔软的头发,黑亮的眼睛,皮肤不错,下巴微微翘着......
  
  在这个和家人朋友分离的时刻,不由自主地想到他,想他在离开这个城市的时候有什么样的表情和心情,于是谢沐阳觉得自己和他的距离稍微近了一点。
  
  就在此时,火车突然轰鸣一声,加起速来。
  
  谢沐阳坐回到座位上,冷静地看着窗外--
  
  仅仅是去一个也许离他更远的地方,就觉得不那么孤单......那么,如果哪一天真的遇见了,他们......会变成什么样?
  
  三十六
  
  排在前面的老太太弯着腰,几乎拿鼻子闻着手中的零钱包,一毛一毛地数着钱。
  
  队伍被堵在这里,收银员小姑娘的脸色有些阴沉。
  
  谢沐阳低下头,用足够大的音量对那老太说:阿姨,慢慢来,别数错了。眼看收银员的脸色更难看,他冲她笑了笑,老年人眼神不好,包涵包涵。
  
  那姑娘这才发现眼前这人居然是难得一见的帅哥......呃不,型男。
  
  脸有些红,连忙急急地附和道:对对,阿姨您慢慢数啊......边说边拿眼偷瞄谢沐阳,看见他又对自己笑了,心口扑通乱跳。
  
  所谓的型男,就是不一定很帅也不一定很漂亮,身体各部位拆开来很一般,但只要组合起来......小姑娘甩了甩头,极力想克制自己的粉色思想。
  
  谢沐阳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过了两三分钟,老太太终于数完了零钱,谢沐阳也拎着啤酒面包结了帐,临走时似乎听到小姑娘轻轻地叫了他一声。
  
  嗯?他回过头。
  
  请问......您要办会员卡吗?小姑娘睁着一对亮晶晶的大眼,满怀期待。
  
  这家连锁超市的规定是一次性购物满100才能办会员卡,谢沐阳看了看手上加起来才10块钱的东西,暗暗地叹了口气。
  
  不了,我赶时间。谢谢。说完转身就走。
  
  很快的,只要填一下姓名和电话......话到这里中断了,因为谢沐阳已经踩上了出口旁边的自动扶梯。
  
  谢沐阳没有再回头,心想关键就是姓名和电话吧......他摸了摸前几天刚剪的头发--是发型的原因吗?早知道就不换了。
  
  K155路电车,无人售票,上车两元。
  
  这班车速度不快,横贯城市东西,从闹市区一路颠簸,一小时后抵达终点站,A大学的正门。
  
  这是谢沐阳几个月来最熟悉的一路公共交通线路。
  
  从A大正门往南走四百米,右拐,穿过一条大约百米的小巷,出去后再左拐,就是商业街。
  
  这也是谢沐阳几个月来最熟悉的一条商业街。
  
  商业街东头有个街心花园,占地面积并不大,却是附近居民爱去的地方,一到周末,只要天气好,花园里几乎全是散步溜狗养鸟听戏的人。
  
  谢沐阳在花园最外面的一个长椅上坐下来。
  
  那条椅子因为靠近马路,又被两盆巨大的盆景挡了一大半,只能坐一个人,所以一般没人注意到。
  
  却是谢沐阳的宝地。
  
  他拉开啤酒拉环,先猛灌了一口,再慢慢地咬着面包,身子向后倒,从那两盆盆景间向外张望。
  
  从植物和植物的空隙处能看到一家小商店,就在马路转角,离他不到20米。
  
  商店的落地窗很明亮,卖的是礼品和花,从盆景的角度正好看见系着深绿色围裙的员工,高大得有些夸张,站在柜台里招呼客人。
  
  谢沐阳看了看手表,还差十来分钟才12点。
  
  来早了。
  
  手表是去年自己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当时几乎是对它一见钟情,买来后一直戴在右手。
  
  表的价钱并不便宜,胜在质量没得说,再加上保养得当,如今还跟新的一样。
  
  一口啤酒就一口面包,快吃完的时候手机震了一下,是秦专发来的短信。
  
  又去了?上个月的报表你什么时候看?赚了不少哦。
  
  谢沐阳放下啤酒,叼着面包用两只手艰难地回复,晚上吧。
  
  三个字足足用了半分钟。
  
  他最讨厌发短信,偏偏秦专和孟巧婷都喜欢,并双双练就了一套超神速的功夫。
  
  果然没多久那边就回复过来,晚上我在QQ上等你。是不是又去了啊?看到人没?我说你打算什么时候摊牌?
  
  谢沐阳决定忽略他的存在。
  
  可他忘了秦专向来不知道放弃二字怎么写。
  
  别想逃避我的问题!你究竟打算怎么办?!
  
  啰嗦。谢沐阳皱着眉头按下发送,顺手关了手机。
  
  秦专结婚后有迅速衰老的迹象,其中一个症状就是越来越啰嗦。
  
  谢沐阳苦笑着将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
  
  也只有孟巧婷才能忍受吧......八年,从高三到现在,完全能够媲美抗日战争的八年爱情长跑,最后变为一纸证书,半年前他们结婚的时候,连自己都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而他离开自己,也整整八年了。
  
  耳边突然传来正点报时的音乐,谢沐阳猛地抬起头,一位端着收音机提着鸟笼的大爷慢腾腾地从他面前挪过去。
  
  他连忙侧着身子,从盆景中往外张望,没多久,一辆黑色自行车刹在礼品店门口,车主人利落地翻下来,将它锁在一旁。
  
  谢沐阳先睁大双眼,随后又半眯起来,想测试哪一种看得更清楚。
  
  如果不是举着望远镜的样子太引人注目,他早买了。
  
  车主人中等偏高偏瘦的身材,穿白色运动服,灰色牛仔裤,白球鞋,头发不长不短,碎碎地,没有什么花样,干干净净,看上去就像个刚进入大学的学生,也只有谢沐阳知道,他已经25岁了,和自己同年。
  
  那人锁好车,大步流星地走进礼品店,和里面的员工打了个招呼,接过他脱下来的围裙,围在自己身上。
  
  店里有两个顾客,都是年轻的女孩,一见他进门就和他说笑起来,大概是熟客。
  
  从谢沐阳的角度,看到的几乎都是他的背影,偶尔能看到个侧脸,已是莫大的幸运。
  
  距离始终还是远了点,只能依稀能辨认出轮廓,皮肤白白地,鼻子线条很俊,下巴微翘,一直面带微笑。
  
  那个人长得有多漂亮,没人比他更清楚,那个人笑起来什么样,也没人比他更了解。
  
  如果可以,不想他对别人笑啊......谢沐阳拉开第二罐啤酒,有些闷闷地喝了一口,苦的。
  
  问题就在于,不可以,没资格,没立场,哪种说法都行,结果都一样--
  
  他只能躲躲藏藏地在一旁偷窥,连见面都......不不不,不是不敢......呃,还需要一点时间,所以......
  
  暂时先这样吧。
  
  三年前,谢沐阳毕业,在念大学的那个南方沿海城市找了份工作,帮私人老板做大理石进出口。
  
  那段时间,他过得很俭朴,努力工作赚钱,不抽烟不喝酒不逛街,很少应酬,将除了基本工资以外的所有奖金和灰色收入一并存进银行,没时间管理,还专门请了理财师帮忙。
  
  两年后的某一天,当他偶然查到银行卡里的数字比预料的多一个零时,才知道自己做的工作其实一直行走在法律的边缘,于是毅然辞职回乡。
  
  他拿出一部分积蓄,和已经谈婚论嫁的秦专以及孟巧婷共同投资咖啡店,然后在家宅了三个月,为的就是找谢承阳。
  
  本来一毕业就想回家动手找人,无奈父亲希望他在那个所谓的大城市上班,便只得先找份工作敷衍一下......况且,看秦专他爸就知道了,有钱好办事,他也想积累一点资金。
  
  两年过去,辞职后正好有理由在家休息,加上咖啡店也筹备着,不算无所事事,父母那边交代得过去;钱还剩一些,虽然不是很多,却足够为了那个人跨地域搬几次家。
  
  万事具备,总算是时候了。
  
  几年来手边唯一的线索就是谢承阳每个月托人放在门口信箱里的钱,一年比一年多,到后来,甚至快赶上谢爸爸的工资了。
  
  那笔钱15号左右一定会出现,所以那几天谢沐阳一定会端着椅子坐在门边,做贼一样边看书边偷听外面的动静,总算在第三个月看到了那个人。
  
  他戴着帽子,看不清长相,手指间夹着烟,动作利落地将钱往信箱里扔了就走。
  
  谢沐阳轻手轻脚地尾随其后。
  
  说起来也算他运气好,正琢磨着怎么才能从这人口中套到谢承阳的消息,就见他将一张纸揉了揉,随手往路边垃圾筒丢。
  
  纸团在垃圾筒筒沿弹了一下,掉在路边,跟在后面的谢沐阳想也不想就捡起来展开了看。
  
  是一张汇款单,谢沐阳停下来,愣愣地看着汇款人的名字和城市,一时间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他就那样在喧闹的马路边站了好几分钟,不知道被多少人当作神经病议论过指指点点过,也完全不在意。
  
  如今回忆起来,当时自己在想什么,有没有一种修成正果的感觉,会不会不敢相信老天爷的厚待,是不是想高呼万岁......全都不记得,他只知道生活有了明确的目标。
  
  第二周,将自己那个即将开业的茶楼完全转交给秦专和孟巧婷经营,向他们坦白了自己的决定,也坦白了自己的感情,不顾母亲的挽留,毅然打包东行,再次离家而去。
  
  飞机急速冲上云霄的那一瞬间,双耳轰鸣,痛得钻心,谢沐阳摸着左手上那根已经褪成白色的绳结,紧紧地皱着眉头,背却挺地笔直--
  
  都说左手连心,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喂,谢承阳,如果是真的,那么这个位置就永远留给你。
  
  好不好?
  
  三十七
  
  谢沐阳到W市后一个月内就找到了新工作,某内衣厂的副厂长助理,工资不算太高,但福利不错,工厂提供单人宿舍,加上工作压力不大,很合他的意。
  
  前几个月,他在熟悉环境和找人中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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