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子弟(一)——狐狸
狐狸  发于:2009年0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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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森拿着一罐草莓走出来.轻松地坐在沙发上,好像这是他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具,自己的食物一样。

  「有人跟你说遇,你的态度太轻慢了吗?」法瑞斯说,看到雷森那副样子他就忍不住不爽。

  「没那么文诌诌,他们一般说我看上去欠教训。」雷森干脆地说,把草莓瓶子放在那里,也不收拾,站起身准备去睡觉。

  法瑞斯目送着那个人理所当然地占据了自己的卧室。叹了口气——这些日子他只有被欺压的份儿.

  也许我该多了解他一此,他想,这种奇特的巧遇像场宿命,照魔界的说法,他们免不了一战。

  法瑞斯看看桌上吃了一半的草莓,伸手拿出一颗。

  他的手指纤长白皙,一看就知道不事劳作,衬得草莓异样的艳红.战斗?他当然希望那不可发生,但如果发生了,他将会看到亡者?雷森帕斯身体里流动的血吧感到体内的鲜血不安份地骚动,他的手掹地收紧,那抹血红瞬间消失在掌心.

  他深深吸了口气,张开手,那颗果实已经变成黏乎乎的一团泥了,他把它丢进垃圾箱,到洗手台把手洗干净。自来水下他的手洁净、柔软,是的,他希望继续和雷些森帕斯相处下去的那些时间,自己会是个干净软弱的人类,不要有战斗,也不要有杀戮:一直到那人离开。

  法瑞斯虽自认对于扮演人类颇有心得——特别是那种只会吃暍玩乐的绒裤子弟——但对于软弱无害型的人类全无概念,这种人类要干什么呢,照顾儿童吗?他看着桌上被像垃圾一样丢弃的可乐瓶子,把它拿起来,晃了晃,里面的植物呻吟一声,看上去还没死。

  「要我给你浇点儿水吗?」他问,走向厨房,盘算着灌一瓶子水进去,照它那个小头儿,占计够暍奸几个月了。

  他转过头,雷森的房间——本来是他的——传东细微的说话声,难道这小子正打

  电话借钱,或是准备搬走了吗?他欣喜地想,几杪钟后悲哀地感叹.自己魔界军总司令的警觉性已经一点儿不剩了。

  正在这时,「砰」地一声.他的门被从理面重得击飞,瞬间碎成了无数木屑。一个黑影从里头被狠狠摔出来,撞上客厅的墙壁,法瑞斯看着都替他觉得疼。

  雷森慢慢从卧室里走出来,他的手上还戴着那个黑手套,这甚至不是一个战斗的姿势。

  法瑞斯转过头,看到那被击飞的人,几乎叫出声来——因为恐惧。被攻击的是笛兰.他的副官,亲卫队长,知道他身份的人,这会儿正从地上慢慢爬起来,看上去破打得不轻。

  「不错的睡前运动。」雷森柔声说,法瑞斯死死抓着那个瓶子,惊恐地看着这幕,思量着要不要杀死同伴灭口—— 他现在最想干的就是埋葬自己的过去!

  笛兰慢慢站起来,和以前一样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他看了他的长官一眼,把后者吓得差点儿跳起来。

  老天啊,他还嫌他给找添的麻烦不够多?赚亡者对我还不够感兴趣?还是嫌那家伙赖在我家里的态度下够坚定?

  「我必须带您走。」笛兰坚定地说:

  「你疯了!」法瑞斯大叫道,「我很惊讶你回来送死,你根本打不赢他!」

  他试图隐晦地暗示他的属下快点离开,但是又不敢使眼色。

  「看在奥里兰森的份儿上,我不能让您留在这里!」笛兰大叫道,激动而且愤怒。他不能让奥里兰森的儿子,拥有魔界最尊贵血脉的上司留在一个驱魔人于中虽然这是法瑞斯的房子_ 何况他现在力量全无,光是想就让他打冷颤。

  如果他出了什么事,魔界力量塌陷的不是小根支柱,它们失去将是他们力量最强的将军!

  雷森眯着眼睛,这个魔族眼中激动的光芒让他很感兴趣,他假设过一些会让这么个强大魔族感兴趣的理由,这让他终于发现这一切都无所谓,他只要有架打就可以了。

  「我有很多问题,但并不太期待你老实回答,」他柔声说,「幸好我擅长拷问。」他轾蛭走到那高大魔族的身边,期待着血和痛苦。

  即使如此,他的举手投足也总是很柔和,对于杀戮从不急切,法瑞斯想,这位流有最古老和强大血脉的贵族,正在全心全意的享受,杀戮对他肯定像弹钢琴样是种

  艺术。他抱着头坐在沙发上,任客厅杀气腾腾,一边想着自己肯定是垃圾电影看多了,脑子里不停浮现了一些变态的人物形象来。

  「你是个魔族,我是不可能蠢到和你待在一起的,你为什么不快点滚?」他朝那只脑子不懂转弯的蛇嚷嚷,希望他能听得懂自己的暗示,可又悲哀地觉得不可对此抱太大希望。

  和雷森帕斯和睦相处?他怎么能会一瞬间有过那样的念头!?这个人熟衷于用最血腥的方式来表明他信奉的一切!随时会把他撕成碎片!他封自己的保护不能代表他们不是天敌,不能代表亡者不是个猎人,不能代表……他不像恨其他魔族一样,疯狂地仇恨着自己。

  「我绝对不能让您留在这里!」他听到笛兰大叫。这才是我的同伙,这念头让法瑞斯觉得悲哀又苦涩,他觉得他该清醒一下脑子,催眠自己把雷森富成室友,继续享受人界的乐趣是件多么愚蠢的错误,而他竞犯过。

  「我绝对……不会跟你走的,笛兰。」法瑞斯艰难地说,手里抓着那个瓶子。刚才还恹恹的植物直直地站了起来,彷彿沐浴到了足够的阳光,竟还从茎里是出一只眼睛来,闪闪发亮地看着那场战斗。

  雷森不会死的,法瑞斯想,不管你如何期待,强者就是强者。

  雷森走过去,他似乎想伸手抓笛兰的衣襟,可是在他碰到那魔族的的前一瞬间,笛兰的身影像是被惊动的雾,立刻变得模糊,仿彿有无数颗粒在向四周散去,最浚的时候,雷森只看到他露出一个视死如归的笑容。

  「他不能和你在一起。」高大的男子说。

  「哦?」雷森轻声道,那种孩子般的好奇让法瑞斯毛骨悚然。

  笛籣像烟一样消失了,雷森转头,「他到哪里去了?」

  「我怎么会知道。」法瑞斯小声说,「那不是他的真身,只是一个残像,你也看到了,也许他只是走了……」

  他停下来,一阵细微的碎裂声传来,一小股灰尘落到了桌子上,接着,一大片水泥「啪」的一声落到脚边。

  法瑞斯掹地抬头,天花板上出现一条条长长的裂缝,从左延伸至右,裂痕越来越多,像雨季的河流,迅速向四面八方扩散,灰尘扑扑簌蔌的落下来,像下雨一般。

  他迅速冲到门边,用力试图把它推开,可它从从外面被钉死了,他怎么也撞不开,雷森像往常一样,用平静的表情和姿态站在那里,看着一切。

  法瑞斯怔怔地看窗户,一只蛇头正经过那里。房间浬的光线暗了下来,因为它有一大半被遮住了,法瑞斯只能看到它一小部分的身体,那熟悉的血红色斑纹在别墅周围流动着,凶掹而不祥,窗框发出痛苦的呻吟,被箍紧至变形.慢慢弯曲。墙体出现一道道裂缝,整栋别墅部足让人心惊肉跳的碎裂声。

  非克?笛兰的真身。它环绕住那栋建筑,越缠越紧,人类坚固的房间对它像一个脆弱的玩具,不多会儿,便会碎成一堆粉末。吊灯砰地一块落在法瑞斯的脚边,玻璃四溅,把他吓了一跳。

  「它看来非常想要你。」一个清冷磁性的声音住后面说,带着让他害怕的兴趣。他转过头,亡者站在那里,漆黑的眼睛看着他,虽然穿着自己印着卡通图案的睡衣,可仍比外面的蛇还要可怕。

  「我们得离开这里!」他叫道,打断雷森的话。房子掹地一晃,他慌忙抓住沙发,可那抖度越来越大,显然巨蛇已经把它完全卷了起来。

  「当然。」雷森不感兴趣说,表情像在说,这不是废话吗」。

  不能指望的人!法瑞斯想,他迅速冲到楼上,二楼的窗外,三角的蛇头慢慢游过窗户,把光线整个儿遮住,他们现在已经被它彻底卷住了。

  雷森慢条斯理地跟了上去。

  「上楼顶!」法瑞斯叫道,冲向楼梯。他的脚一踏上去,就听到「喀啦」 一声楼梯向下陷了两寸,估计是结合点被弄松了。他吸了口气,「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你得救我,雷森。」他警告地看着后面的人,对方正一脸兴致地看着外面的巨蛇,一副杀人魔式的嗜血的表情。

  「当然,」他漫不经心地回答,「你以为我为什么住在这里。」

  你是因为没房子所以住在这里,这难道还有什么疑问吗?法瑞斯悲愤地想,如果他真的会保护自己,那也绝对是排在他猎杀乐趣和居住便利后的副产品,

  法瑞斯不顾一切地冲上楼顶,求人不如求己,这是他很小就知道的道理。一边思

  量着笛兰在打什么主意——也许它想把这栋楼整个儿卷回魔界去?它该不会不知道在那发生之前,自己更可能先被压扁?

  天台露出让人高兴的光线,显然:这里还没被占据,只是呈现四十度的倾科——这楼已被连根拔起。

  法瑞斯冲上天台,一手紧抓着栏杆,斜度越来越大,他几乎是半挂在上面。朝下看去,巨蛇一圈又一圈地缠在那里,他看不到它的头在哪。

  他翻过栏杆,试图跳下去,跳到地上更好,如果跳到笛兰身上它应该不会粗暴地把他甩下去。现在他更应该担心如果他落到了地面,会下会摔断骨头什么的,这身体真他妈的脆弱。

  亡者像幽灵一样跟了上来,法瑞斯发现时,那人已经一手撑住栏杆,利落地跳下去了.他有点儿不知所谓地想,如果雷森不穿着自己那件睡衣,可能看上士会更潇洒一点。

  蛇身扭动着,雷森却稳稳地落在了那上面。他的左手紧贴在它身上,来不及拿下手套,那片黑色贴着蛇身,危险又冰冷。

  法瑞斯紧抓住栏杆,一边张大双眼——他清楚地看到雷森的手掌之下,一条条清晰的脉络从蛇皮下面突出。那里像是炸弹的中心,而爆些突起则像放射线一样迅速向各方吞食蔓延。

  巨蛇扭动得更加厉害,法瑞斯手里的瓶子早就掉了下来,从蛇身上滚下,稳稳地落到了不远的草坪上。他用尽全力扒住晃动的栏杆,它不受控制地倾栘和颤抖着,让他觉得自己在经历一个格外逼真的恶梦——因为通过那栏杆,他能清楚地意识到那蛇有多痛苦,整栋房子几乎破这样的狂乱弄成面粉!

  但法瑞斯知道那是没用的。他甚至可以看到亡者那些脉络在蛇皮肤下蠕动的痕迹,疯狂而且毫不留情,像逮到了猎物的肉食者,速度越来越快,渴望把它吞食殆尽。

  蛇皮被剥开的越来越多,法瑞斯张大眼睛,一些绽裂开的皮肉下面,他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金属质色彩,随着一条脉络疯狂的延伸,他更清楚地看到了那些。

  ——一条条纯粹的银质河流,在巨蛇的皮肤下肆无忌惮地蔓延和扩张。

  冰冷、锐利,而且毫不留情。这让他想到水银,因为据说它是可以用来剥皮的。

  雷森掌下的银同样会流动,但它们好像是无穷无尽的。他无法想像一个人类的力量怎么会变成实质的银,但事实上就是如此。

  优雅的银色河流继续流淌和杀戮着,皮肉腐烂的味道。银器寒冷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即使法瑞斯的身体那么接近人类.仍感到一阵阵作呕。那是一个圣职者——很久以前驱魔人曾被这么称呼,虽然怎么看都不像——杀戮自己同胞的气味。

  他不想去看雷森,因为他觉得害怕,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伙!?而自己竟然能容忍和这种怪物住在一起,甚至一瞬间认为他们可以和平相处?不,他甚王整个下午都是这么认为的!

  雷森突然抬头看他,他们的目光正对在一起。法瑞斯知道。那人肯定看到了自己眼中的恐惧,但是他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仿彿别人的恐惧对他是理所当然的,他朝法瑞斯做了一个手势,后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是在让他跳下去。

  法瑞斯一点也不想冒险,可是楼层已经整个儿斜开,他狼狈地趴在碎裂的窗户旁,却还是不受控制的往下滑去,栖身之地也越来越小,巨蛇因为疼痛越旋越紧,它像一个黑洞,吞没一切它可以粉碎的物质。

  他抬头去看雷森,他正对他做手势。

  法瑞斯吸了口气,终于还是跳了下去。

  他狼狈地落在蛇身上,差点儿滑下去,雷森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但法瑞斯下坠的

  力量太人,驱魔人一个立足不稳,两人一起滑下蛇身。

  雷森一把抓住旁边的一棵枫树,虽然只抓下一把叶子,却也缓冲了下坠的力度。两人重重跌在地上,法瑞斯茫然地爬起来,有些意外以自己的体质,竟没摔昏过去。

  雷森躺在地上,瞪着天空,有一会儿没有说话。以他的性格,本该立刻跳起来冲向那只蛇的。

  「嘿,你怎么了?」法瑞斯问,不大能相信这么个强悍的家伙会受到损伤。

  「不要紧。这很快就会结束。」雷森说。他的声音很轻,几乎不大能听得清楚。

  「哦,是吗……法瑞斯说,他突然闻到一阵浓重的血腥味,这让他整个儿呆在那里。

  「嘿,你是受了伤吗!?」他叫道,去查看雷森的身体,另一人个轻轻呻吟了一声,「别动,别动。」他小声说,把法瑞斯的手推开.

  「你该不会在下面给我当肉垫了吧?」法瑞斯不确定地道,跌下的情况太过混乱,他没有感觉到具体发生了什么。可是以雷森的身手,并不该在这样的高度受伤——虽然他会救人怎么听都十分诡异。

  雷森在自己的胸口摸索着,大约在检查是不是肋骨断了,听到这话,随口道,「我恢复能力很强,老实说,我自己都意外,它「怎么折腾都不死」的本事。」

  他扶着树慢慢站起来,法瑞斯看到一抹鲜红的液体从他唇中渗出,但那人迅速捂住嘴,黑色的手套像冰冶的封印,拒绝一切的脆弱。

  法瑞斯紧张地扶着他,如果平时大概会被挥开,可是这会儿的雷森很安静,巨蛇已经停止了挣扎,只剩下腐败和血腥的味道,让这里的一切静得像坟墓。

  幸好雷森只是这么站了一会儿,便推开他的手,顺着蛇身走过去.血腥味消失了,他的步子一点也个像受过伤.又或伤的不是他的身体。

  法瑞斯狐疑地跟在他后面,他知道雷森确实受了伤,为了再一次救自己,而他一

  点儿也不想让他救。眼前分离的皮肉让他不舒服,那些银器也让他难受。他紧盯着雷森苍白的脸,有点儿自嘲地想.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一个驱魔人拯救,可真是个罗曼蒂克的谈资。

  雷森停下脚步.他的背影孤独又伤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连背脊似乎都不那么直了。

  他慢慢回过头,揉着眉,一脸沮丧。

  「老天啊,是三头蛇。」他忧郁地说。法瑞斯走过去,在腐烂皮肉的尽头,蛇身断掉了,剩下的部分已不知去向,大概回魔界了。

  这笨蛋大概短时间内都不敢回来了,他又想。

  他转头去看雷森,那人朝他摊摊手,一副无辜又不甘心的样子。

  「我知道你尽力了。」法瑞斯安慰道。

  「这种蛇很少见,毕竟双头蛇就已经足够稀有了,何况三个头的。」另一个人不甘心地解释,「你知道,魔界总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生物,它们长得让人想不到……」

  法瑞斯点点头,这点他深有同感。

  「我没想到会这样,真的……雷森说,伤感地看着那具尸体。

  可怜的人,法瑞斯想,他具定不知道笛兰有九个头呢。

  魔物慢慢燃烧起来,它们不能在人界待太久,平时有魔力罩着没事,但当变成了尸体,就会被规则烧成灰烬。火焰耀动着,那些银色小溪也慢慢消失在火中,法瑞斯不知道它们是化掉了还是……又回到了亡者的身体里,他也不大有勇气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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