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son实话实说:以前当鸭子,钱赚够了,老家的房子也盖起来了,趁我爸妈还不知道我在干什么赶紧从良,以后到冰饮店当个小服务员算了。
他这么直白元凯反而更不相信,满不在乎地笑笑,上次你不是说在炒黄金吗?妈的,又当鸭子去了?下次是不是该当特工?每次问你你都胡诌,今天扯得更离谱,得,不愿说拉倒。 Jason不着痕迹地转开话题:对了,前一段时间在马路上看到你前男友,他都有孩子了你知道吧?那孩子小肥猪似的。
元凯纳闷:我前男友多了,哪个?
Jason愤恨道:靠,你什麽人啊?就这么忘了?那个警察啊,我还为了你跑去他的婚礼上大闹特闹呢。
元凯撇撇嘴,把胸口上的教师校徽扭下来塞进裤兜里,没人叫你去闹,我都没把他当回事,你自作多情什么?小孩子家就是不懂事!
Jason无语问苍天:当初是谁哭得悲伤欲绝啊?
元凯推推黑框眼睛,从文件夹里掏出一张贺卡,喏,你好像是十一月生日吧?先送你了,不然到时又找不着你!你们小朋友最喜欢这种东西。
我不小了。Jason拿过来,打开扫了眼,那贺卡上写的是开学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Jason笑喷,问:这是你叫熊男画给小学生们的吧?多余一张就送给我了? 什么意思啊?我昨晚接到你的电话特地叫他画的!元凯抢过贺卡,一看,气歪了鼻子:操!这傻子!祝贺词不懂改一下啊?
Jason忍笑看着他,元老师,你的熊就是傻了点,其实还是很好用的,替我谢谢他。 元凯龇牙,一副暗喜又嫌恶的神情。
Jason酸溜溜的道:好命也不要这么炫耀嘛,唉,同人不同命......
谁炫耀啦?一傻子我有什么好炫耀的?元凯眼睛瞪得溜圆,真的发火了,你才多大啊?给老子装深沉?每次见你都是怨天尤人的,像个男人吗?
Jason赌气不说话。
元凯见他一脸消沉,便又放缓了语气:小朋友,有爱就好好爱,好好珍惜身边的人,没爱一样过,不要一件事记恨一辈子。
Jason的眼圈有点湿,点了一下头,他说:当老师就是不一样,连说话都变得文绉绉的。 元凯:去你妈的。
和元凯分开后,Jason把车开回彭爷府上,没有任何人敢动他一根汗毛。而他出了彭府,打个车到陵园,一路上目光呆滞。
找到条子龙的墓碑,他坐下来,笑道:我没来得及给你买花。
他说:原来你叫陈之宁啊......不就是一辆车,至于吗?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条子龙,你骗我,我本来都做好思想准备陪你这个瞎子的,可没打算陪死人啊。
他像孩子一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条子龙......就算你不退出黑道我也会跟着你的...... 那一个初秋的深夜,男人拉着他的手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漫步,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两个人,说出来的话只有天地听得到,那人问:眼睛和你,哪个重要?
这话入耳,他禁不住掉了一颗眼泪,不敢让前面那人看到。他想上前抱住那个寂寞的背影,忍住了。不是说不喜欢就可以不喜欢,说不爱就可以不心动。
他回来,本来想对那人说:如果你明天会死,那我从今天开始爱你,你能混几天,我就好好爱你几天。
可惜迟了,连爱一分钟的时间都没有了。
小姜喜上幼儿园了,丫头的爱好是帅哥,看到光头没有胃口进食,看到姜续会吃的比较顺畅,不过最近已然出现审美厌倦的状态,姜续每天都抱着她连哄带骗地喂饭,真是有苦难言。叫李英俊来喂几餐吧,结果李英俊被丫头喂了个饱!Jason到蛋糕屋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姜续,他拐个弯转到店面后的小花园,看到姜续端着饭碗,和光头俩人围追堵截小姜喜,李英俊手里牵着一只半人多高的大狼狗,威风凛凛地吼道:不吃就打!往死里打!
丫头一头扑向Jason,抱着他的腿,抬头认真看了一会儿,绽开一个甜腻腻的笑容,小默哥哥!
姜续累得气喘吁吁,将碗往圆桌子上一丢,招手道:赵默,你来的正好,我不行了,你喂! 他弯下腰抱起小丫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丫头,好几个月不见了,我看看有没有长肥一点。
姜喜鼓起腮帮,貌似是肥了很多。
小丫头看到了顺眼的帅哥,吃得无比欢快,姜续和李英俊抱头痛哭:人老珠黄了!连小孩子都不鸟我们了!
光头:咳!赵默,你是不是又整哪里了?
Jason勺了一口汤送进小丫头嘴里,大喊冤枉:我没有啊,你别每次见到我就说我又整了嘛,太伤人自尊了!
丫头吃完饭后开始做饭后运动--虐狗!比她高大一倍狼狗被她扭得嗷嗷直叫,夹着尾巴躲到李英俊身后,委委屈屈的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李英俊为了保住自己和爱犬的身家性命,摆摆手迅速撤退。姜喜没东西玩了,只好蜷在藤椅秋千上做幼儿园老师布置的手工作业。 打发掉小孩子,大人这才能安稳吃个饭,光头给Jason盛了一大碗萝卜排骨汤端到他面前,随便吃点,下次要来要早讲,我多去买点菜。
姜续咬着勺子,端着空碗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光头。
光头斜眼看他:自己没手啊?
姜续自己装了碗汤,在Jason身边坐下,小声说:我上个月工资没交给他,自作主张买了个投影仪,他正和我生气呢。
Jason坏笑:只拿自己的工资?
姜续老脸一红,只不过从店里多拿了五千块嘛。
怎么一段时间没来变得这么客气?吃肉吃肉。光头夹了一大块鱼肉放进Jason的碗里,再码个鸡腿,然后随手夹了一筷青菜放进姜续碗里,瞪眼:吃进去,不要和我讲条件! 姜续苦着脸吃一口青菜,嚼了几下,眼巴巴看着Jason别在胸口的墨镜,满眼艳羡。 Jason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胸口,把墨镜摘下来递给他,这个?
姜续放下碗舔舔嘴角的油,眉开眼笑地把墨镜戴上,自我感觉了一番,臭美地问光头:怎米样?我是不是很帅?
光头冷眼看着他:......
姜续跑进店里找镜子照了一下,回来后更得意了,好几年没有戴墨镜了,什么时候也去买一副!光头,我买个一千多的就行,怎么样?
光头吃一口饭,应他:嗯,地摊那有卖,十块钱一副,我明儿给你买两副,换着戴。 姜续瞬间泄了气,把墨镜放在桌面上推给Jason,一副不舍的神态,自言自语,其实是说给光头听:没办法,谁叫我们穷啊......
Jason疑道:你们不是买房子了吗?还过得那么拮据干嘛?
姜续低头绞手,悲戚戚地抱怨:还有几十万的按揭没还,还有这个死丫头念幼儿园也很贵的!养孩子真是烧钱!他妈的!路津姐生了个儿子后他们一家偷渡到马来去打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死丫头接走......
Jason抽了一下嘴角,指指墨镜,你喜欢就送给你了。
姜续欢天喜地地伸手去拿,光头用力咳了一声!姜续赶紧收回手,悻悻然吃了口青菜,观察观察光头的脸色,嗯嗯,我拿你小孩子家的东西,多不好,嘿嘿......
光头给Jason添点汤,照例问道:你最近做什么工作?忙不忙?
Jason垂下眼帘,撒慌都不带脸红,最近炒基金,这东西不太好玩,老本都快亏光了。 光头皱着眉,一脸担忧:我早就劝你别做这种投机倒把的生意,你看,转眼就亏光了。唉,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借你几万,你别嫌少啊......一拍大腿,哎,你前一段不是炒黄金吗?你怎麽不炒白金啊?基金是什么金?
喂,你不说话没人知道你是文盲!姜续鄙夷地看着他。
好好好,我不懂,光头毫不气馁地继续劝:小默,这种钱来得快也去得快,我看你还是该脚踏实地念点书或者学个什么技能......
对的对的,像我们这样,姜续在一边阴阳怪气的做注释,兰花指戳戳光头,钱来得慢,又指向天边,又去的快......
光头赶苍蝇似的挥挥手拍开猪蹄子,啊,对了,那个王医生前几天来找过你,他去国外念了个博士回来,我本来想告诉他你的电话,姜续死活不让我说......
姜续扭着腰肢做手舞足蹈状,哎~呀~菜里有虫!挑起青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到地上。 光头震怒了:猪!你有完没完?!!
切,博士了不起啊?告诉他电话干嘛?小默一定懒得见他。姜续恢复正常人样,讪讪地摸摸鼻子,埋头吃饭。
Jason木然地等着那夫妻俩一唱一和说完了,这才开口说:小师傅,我听你的,以后会老老实实找个工作,需要钱会向你借的,不和你客气。他含了一小口饭,若有所思地嚼了一阵,低着声音说:那个......王医生......
晚上Jason离开小蛋糕屋时,顺手要了杯手摇奶茶。小方紧张地放了椰果又放西米放了西米又放珍珠,姜续大喝一声:方春春,你放够没有啊?
Jason翘翘嘴角,露出个淡若春风的笑容。
小方手一抖,又加了块仙草。
姜续无语:方春春,你就浪费吧,看我不扣你奖金就见鬼了!
姜续陪Jason走到公车站,贼眉鼠眼地旁顾左右,迅速从夹克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叠钱,神秘兮兮地说:小默,我这有些钱,你先拿去用。
Jason看一眼他手里的钞票,抬脚往回走,我和小师傅说你存私房钱。 你这孩子良心被狗吃啦?!!姜续拉住他,我存个屁啊,这是我刚才从店里偷出来的! Jason直想抽搐,姜少,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那啥,我真的不缺钱。 真的?
那你怎么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Jason嘬一口奶茶,强打精神道:没啊,我好着呢。
你这小子最爱装了,今天装都没装好,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吧?姜续自作主张把钱塞进他裤兜里,啰啰嗦嗦的开始学唐僧:不缺钱也先拿着,我和你说,你别找王医生了,有些事......唉,你怎么哭了?唉!我什么也没说啊,你哭什么?你你......你看你,你肯定是亏了个精光,还不说!你到底是炒基金还是赌博啊?这小子怎么这么倔呢?我看你这次像没了魂似的就知道坏菜了...... Jason用手横捂住眼睛,忽然眼泪无法控制。他确实亏了个精光,回头看看这四年,咬牙扛过无数屈辱和绝望,努力挽留的东西任他如何努力都留不住,而本该会给自己多一份希望的感情,却在自己没有察觉时从指缝间消失了。最终,什么都没有得到,一无所有,但自己已然不再是一杯白水,不知未来该何去何从。
王堇阳医生从加拿大深造归国,回到原单位连跳三级,如今是科室主任兼副院长,还挂了个医学院名誉教授的头衔,隔三岔五需要他去开个讲座,他的生活就像一场不停循环的电影,而且将一直这样反复地播到终点。他下班等电梯时,像往常一样和身边的几位同事谈论病人的状况。电梯门打开,意外地,门前站着位夺人眼球的人物,等电梯的人都不由愣了一愣。那是位气质出众的年轻人,一米七八上下,一头精神利落的棕色短发,上身穿着件低领灰色毛衣,套着马克华菲双排扣短式皮夹克,下面是和上身一点都不搭调的迷彩收口兵裤,中筒军靴,加之此人一身漂亮健康的古铜色肌肤,肌肉匀称,更显出一副飞横跋扈的气息。至于脸,王堇阳看不太清楚,因为这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Cartier太阳镜,把痩削的脸挡住了一半。
那人看到王堇阳,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王医生。
王堇阳的视线怎么也挪不开了,眼前这个年轻人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尤其是这个笑,这样亲切莫名,让他突然涌上一阵伤感在心头。
年轻人把墨镜从脸上摘下来。一双像阿拉伯人一般杏圆深邃的眼睛,非同一般的神采飞扬。 王堇阳可以百分百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人,可能只是哪位病人的家属吧?他微微点了一下头,礼貌性地说声:你好。让出路来。
擦肩而过。
Jason把墨镜别在胸口的口袋上,在王堇阳背后又唤了声:王医生。 王堇阳站住,回过头看着那人--不解,又有些惊愕。
Jason说:你不是在找我吗?
王堇阳望着眼前的人,说不出话,眼睛瞬间潮湿了。
Jason抬手横在自己眼前,从指缝间看着那个男人,笑得很释然:挡住的地方整过,可其他地方没有整,你不至于不认得我吧?
他犹豫着向Jason走了一步,握着文件夹的手不可克制地微微发抖,你......他神色复杂地将对方看了一遍又一遍,那个你之后,什么都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25.完结
医院院子里的长椅上,曾经有一个少年放学后常坐在这里等着,等着年长他十多岁的情人,他拿着一叠情人给他裁好的单词卡,一边心不在焉地念念有词,一边往大楼里张望。 转眼四年,少年变青年,蜕变的过程痛得撕心裂肺,一个人走过,时不时回忆一下往日的温存来温暖自己,时不时剥开这伤疤痛醒自己。
赵默在长椅周围来回走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说:我和这医院挺有缘,以前我弟弟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其实这里的医疗水平挺不错,我弟的病情在哪里都是一样,我花的钱越多他的痛苦就越漫长,我都后悔了,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他早早去了。
王堇阳问:得的是什么病?
尿毒症。赵默点上一根烟连抽几口,像谈论别人家的事般不带一丝感情,先天肾功能不全引发的,两三天就要做一次透析,后来在治疗过程中又有各种并发症,换了一个肾还会产生排斥......
王堇阳的手心渗出汗,他在裤子上擦了擦,不知道该说对不起还是很抱歉。 赵默在他身边坐下,坦言道:王医生,你就是人太好,我知道你一定在自责。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和你分手这事和别的痛苦相比简直不值得提,我不怪你,也不应该怪你。就算没有和你分手,那些事也一样会发生,说不定还会让我更为难......他顿了片刻,两手一摊,不过,现在什么事都过去了!
两个人静静地相处一阵,赵默将烟头丢在地上抬脚碾了碾,偏偏脑袋看着王堇阳,笑道:王医生,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在怪我吗?
王堇阳苦笑着反问:我有什么理由怪你?
多了!赵默一乐,掰手指细数起来,我没有住你给的房子,没有继续念你给我报的辅导班,玩失踪不接你的电话,半夜跑到你的新家楼下把窗户砸了,把你的车划得乱七八糟...... 赵默!王堇阳说:我回来过两次,到处都找不到你,他用手捂住眼睛,手心里有潮湿的水汽,对不起......
赵默垂下眼帘,唇边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王医生,你的难处我都知道...... 他都知道,他的王医生为他在父亲面前下跪,为他和家里断绝关系,不管承受了多大的压力,王医生总是会准时出现在酒吧门口等他,一天都没有少。两个人曾经坚信可以排除万难,坚信时间可以软化来自家庭的矛盾,可柏拉图式的爱情终究抵不过血浓于水,如今想起来,一切都是注定的。那年他恨的不是王医生屈服于重病在床的父亲去结婚,恨的是对方的毅然决然,坚决不与他继续维持关系。
孩子总有孩子的任性和执念,他一心认为只要不分开,只要两个人继续相爱,别断了这情分就还有希望,他愿意等,愿意当对方婚外的情人。而大人有大人的伦理观和道德观,怎么悲伤怎么舍不得,怎么抱着他痛哭流涕,最后还是一句:一刀两断。
自己当初有多幼稚可笑?砍头不要,偏要凌迟?他抬手放在王堇阳的背上,带着些恶意地坏笑一下,喂,你老爸死了吧?
王堇阳的脸色很差,并没计较他说话难听,只是淡淡应声:嗯。
赵默贴近过去,王医生,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们重新来过,你愿不愿意? 王堇阳呆了一瞬,决然地摇摇头,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