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当户对—— 司南
司南  发于:2009年03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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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七点半不到,三个闹钟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吓得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跳起来乱转。

  「哎呀哎呀要迟到了——」

  「天!我身上臭死了,昨晚没洗澡!西装也皱了!」

  「呜呜呜——我竟抱着马桶缠绵了一个晚上!头还伸进去——头发都湿了——」 

  「妈的!你们这帮家伙别挡路!大磊别拿我的新浴巾擦头!司美那是空气清新剂不是香水,别喷了!小三子拜托你别转来转去了!」

  他头痛欲裂,直想把他们一个个从阳台上丢出去,免得再糟蹋他才住了一天的新居。

  「该死!」他低咒着,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没时间去想了,冲进卧室里,把穿着睡了一个晚上的浴衣甩掉,抓起—条裤子就往身上套,由于太匆忙拉链还夹住了他的小鸡鸡,害他痛得在床上打滚。

  等终于套完裤子之后,他才想起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了,叹了口气,慢慢地走回客厅。

  大磊还在擦头,司美还在喷空气清新剂,小三子还在围着茶几转。

  「停!」他大手一挥,从丹田中发出一声呐喊,三个像坏掉的老影片一样不停倒带的人被吓了了一跳,像被按了暂停一样定住,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现在,早上七点三十五。这里,离我们的公司只隔了一条街。我觉得我们现在就算是像乌龟一样爬过去,也可以赶在九点钟之前打卡的。」

  那三个人面面相觑,半晌。

  「早说嘛!洗澡去。」司美最先放下了空气清新剂。

  「我也要去洗头!」

  「刷牙、刷牙!」

  那三个人全挤在浴室的门口,卡在那里进出不得,不停地鬼叫挣扎,谁也不让谁。

  他懒得管他们,回到卧室倒在床上继续睡大觉。

  当闹钟声再响起来的时候,他已经有了前车之鉴,蒙头再睡。可是闹钟越来越大声,他只有四处乱摸,摸到手机就把设定的闹钟按掉,顺便看了一下时间。

  「啊!八点半了!」

  他马上跳起来,急急忙忙把没有穿的衣服穿上,跑到客厅,一个钟头前还在吵吵闹闹的三个人都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歪在沙发上补眠。

  他冲过去一人给了一脚:「赶快起来,这回真的要迟到了!」

  电梯门一打开,他就带头冲进去。

  一秒、两秒、三秒……电梯门自动合上,开始往下走。

  大磊、司美和小三子三个人头挨在一起,六只手互握,睁大了眼晴看着他……们。

  那个人贴在电梯里的墙上,他贴在对方的身上,密合得滴水不漏,风吹不过,四脚纠缠,鼻尖顶着鼻尖,眼睛对着眼睛,嘴……贴着嘴。这个场景是如此的熟悉,因为人物还是那两个人物。

  世界末日前的一刻是如此安静。

  「叮」的一声,电梯停在了一楼,被定身咒定住的五人才清醒过来。大磊他们在电梯门要关上之前退了出去,却还保持着手握在一起看着他们的姿势。

  被当作夹心饼干的人终于有了些动静,脚轻轻一抬,往上一顶。

  「啊!」他痛得跌出电梯外,还好有那木头三人组在外撑着才不至于当众仆街。被留在电梯里的男人板着脸,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因为眼镜反着光所以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电梯门适时地合上。

  他捂着可怜的部位痛呼了半天,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坏了……坏了你可给我负责!」

  两天之内,他同一个地方已经连续受到三次重创,而且其中两次还是给同一个人用同一招一击即中。

  这个仇不报,他还是男人吗?

  他想过将对方剥皮剔骨浸猪笼,但想得最多的还是用他已经有三败战绩的宝贝再振雄风,狠狠地折磨得对方死去活来,不住地哀求,管他是不是女人,照上!

  但天不遂人愿。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几乎每天都会跟对方见面一次以上。其实他每天也就上班出门,下班进门两次可能遇到对方的机会,怎么频率竟然高达百分之五十以上?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冤家路窄?

  每次都还没等他实施报仇大计的时候,对方见到他劈头就是一顿大骂。语言之犀利前所未见,词汇之丰富闻所未闻,最高明之处竟是一个脏字都不带,姿势优雅得像在演讲,思维严谨得像进行论文答辩。每每他只有目瞪口呆地听着,甘拜下风。

  最可恨的是,某次他刚打开门要出去对方就回来了,从大开着的门里瞥了他的房间一眼,鼻子就哼了一声:「又小又不通风。」还大大方方地打开自己的房门,让他瞻仰一番。

  他咬牙切齿地说:「又不是运动场,要那么大干嘛?」

  对方眼睛吊了吊,仿佛在说他「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门一甩,差点把他高挺的鼻子撞塌了,让他们本来就不共戴天的仇恨更上一层楼。

  不过不要紧,他们就住对门,就算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总有一天会让他逮到报仇的机会的!

  全身都在痛。

  基本上来说每天早上努力睁开眼睛的时候都很痛苦,但没有哪一次是像现在这样除了头痛欲裂之外,全身都像运动过度一样又肿又痛。

  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竟然躺在自家客厅的地毯上,全身赤裸,缩成一团。

  「唔……」一声从喉咙深处哼出的呻吟,却不是他发出的。

  他吃惊地回过头,在不远处的地毯上,躺着一个不该出现在他家里的人,身上披着一件衬衫,但前面却大敞着,露出洁白平坦的胸膛,下半身光溜溜的,大腿上净是某种液体干涸后的痕迹。因为对方正侧着身对着他,他也很清楚地看到那个人下体温驯地垂在大腿上,形状优美,颜色鲜艳,看得他眼睛一眨也不眨。

  对方扭动了一下身体,紧锁的眉头皱得更深,长长的睫毛受惊般地轻颤了几下,慢慢地露出湿润的眼珠子。

  两人躺在地上,面对面地看了半晌,对方才像轮船拉响汽笛一样发出尖叫声,突兀尖锐又长久不衰。

  「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我我,也不知道啊!」

  「滚出去!」

  他惊惶地跳起来,顾不上穿衣服,就想拉开门冲出去。

  不对!他及时刹住了脚:「喂,这里是我家啊!我都还没问你为什么在这里呢!要出去也是你出去吧!」

  「滚!滚!」对方撑起身坐在地上,抓起茶儿上的东西就往他身上砸。大概是没有眼镜的掩饰,他失去了往日那种优雅镇定的气质,眼睛底下净是气极败坏,咬着嘴唇,脸色苍白。

  「行行行,我消失,我消失,可以了吧!」都说强龙压不了地头蛇,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就在自己地头上,还让对方像个地主一样凶狠霸道。是不是自己被奴役太久了,连自主权都忘了行使?自己就像是个软柿子一样任对方拿捏,真是自作贱,不可活。

  他从地上捞起了一条连着内裤的裤子,逃命一般地冲进浴室,坐在马桶上,不住地抓着头发。

  昨晚他又没喝醉酒,当然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虽说已经像想像中那样狠狠地折磨对方够本了,但他却完全没有报仇过后的得意,反而惶恐地担心着对方的报复。

  虽然是对方自己找上门的,但对方昨晚醉成这样,肯定忘了这么重要的事——他怀疑对方就算是没有忘记也会故意当作忘记,到时给他来个「诱拐良家妇男」的罪名,还不把他定个死罪?怎么说,自己把对方吃干抹净是不争的事实啊。

  不过,就算担心得要死,怕得要命,他倒也不后悔,反而流着口水开始回味昨晚的甜蜜。

  内裤穿着有些紧,在套裤子的时候才发现那不是自己的裤子。

  浴室门外一点动静也没有,他抱着被对方掐死的决心,慢慢地打开门,探头探脑地走出去,但客厅里除了地上留着他的衬衫之外,人去楼空。

  整个上午,他都窝在门口,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外面确实偶尔有脚步声的走动,但起点和终点都不是在他的对门。

  他有几次鼓起勇气拉开自家的门,却下不了决心去敲对方的门,最后还是耷拉着脑袋回自己的房间,继续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如果听到对方打开门的声音,他就马上冲出去,然后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地跟对方打招呼。

  「嗨,今天怎么这么有空啊?周末不出去玩?」可是害他不能出去的好像是自己,不行不行,不能这么说。

  「吃饭了没有啊?」不过现在吃午饭太早了,如果是早餐,到现在还没吃的话好像也是自己害的,也不能这么说。

  「喂,昨晚是你自己摸上门的,有什么吃亏的地方,也是你自己活该!」这种话……打死他也不敢说出口。

  他懊恼地又开始抓头发,今天被他抓掉的头发都可以做成一顶假发了。

  一声轻微的门锁被打开的声音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十分确定是对面的门打开的声音。虽然一直在等待这个时刻,但真正发生时他却吓得动也不敢动。

  接着是门锁上的声音,沉重的脚步声一直消失在电梯间,他咬咬牙,打开门冲过去,但电梯间已经空无一人了,只有电梯上的灯一闪一闪的,最后停在一楼。

  他垂头丧气再回到房间,看着折叠得好好放在沙发上的裤子及内裤,叹了口气。算了,洗干净再还给对方,会更显得有诚意些吧。

  第三章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他却没有再遇到对方,一次也没有。仿佛他们相遇的次数已经全都用在之前跟对方的吵架中了。

  他不敢去敲对方的门,对方也没有要来找他的意思。他偶尔会跑到大楼的垃圾集中处,看有没有某条他已经失踪的裤子的踪影,但一直都没有见到过,不知道是已经被清理掉了,还是还待在对门那里。

  而对方的裤子他已经洗得干干净净,还特地去买了个漂亮的购物袋装着放在沙发上,保证随时都可以拿得出来见人。

  一个星期在这种无处着落的低气压中度过,让他的烦躁感达到了极点,然而他却不知道怎么去打破现在这种状况。很多时候,他知道对方就在跟自己隔了一条走廊的地方,但他却觉得像隔了一条银河那么遥不可及,无法跨越。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停在了对门,接着是劈哩叭啦的敲门声,他不由竖起了耳朵,贴到门边上去。

  住了这么久,他那三个死党偶尔会过来找他,但他却没发现过有人来找过对门,现在过来的是什么人?他觉得自己紧张得不行,像个要抓奸的老公一样。

  门打开的声音,接着是一个高昂又带着哭腔撒娇一般的声音:「小亲亲我好可怜啊啊啊啊——」

  他脚下一下不稳,重重地跌到地上。

  外面安静了好一会,那个声音接着又响了起来:「小亲亲你什么时候留这么长的头发了?小亲亲你什么时候学会戴眼镜了?小亲亲你什么时候皮肤变得这么白了?小亲亲你什么时候腰变得这么细了?小亲亲……」

  他再也没办法保持沉默了,连忙扯开大门。

  对门,那个他一个星期都没见到的男人半打开着门,还维持着一手抓着门框,一手按着门把的姿势。而一个娇小的大波浪美女正像只猴子一样挂在他身上,脚边歪着两个旅行袋,背后裹粽子一样背着一大团不明物体。

  那个美女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挂着的那个男人,然后非常镇静地从对方身上跳下来,非常礼貌地朝对方施了一下礼,下一秒钟又马上扑到他怀中大哭了。

  「小亲亲我好可怜哦哦哦哦——他虐待我、欺负我、不给我饭吃!我好后悔当初不选择跟你继续住,而是卷了你的家当跟他跑路了。小亲亲你要给我作主啊啊啊啊——」

  他脸上挂满了黑线。

  「哇——」一声猫叫春一样的声音跟着大波浪美女的哭声合奏了起来。

  那个大波浪美女像关水龙头一样马上停止了哭声,转过头去看背上的那个裹蒸粽:「我们的小宝贝醒了,大概是饿了。」

  他尴尬地笑了笑,看着一直不动声色地站在对门的那个男人。

  好像下巴尖了点,但还是那样面无表情,一身的休闲打扮显得身材更瘦。

  他搂过那个美女,咧嘴刚要朝对方打声招呼,然而「砰」的一声,对门就甩上了,留给他一个跟主人脸色一样黑的黑木门。

  「先进来吧。」他无奈地说,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大波浪美女在唏哩哗啦几下吃掉他煮的泡面之后,喝了两杯水,开始中气十足地讲述某个可怜男人的坏话。

  「……我只是多吃了几包洋芋片,他就不准了!说我拿洋芋片当饭吃。本来我就是想拿洋芋片当饭吃的说,这样都不给,小气鬼……要他把小宝贝带去公司带也不肯,人家要专心打线上游戏,这样都不行……」

  他按着突突乱跳的太阳穴,手机下意识地输入了精神病院的电话准备着,只是不知道到时被送进去的是对面那个活泼乱跳得跟只猴子一样的女人,还是精神错乱的自己。

  之前被裹成粽子状的小宝贝在他喂完奶之后,就心满意足地像只肚皮朝天的青蛙一样瘫在他的腿上,雷打不动地睡得天昏地黑,果然是平日里受的摧残多,定力也比他要好得多。

  「不回去!这次打死也不回去!拿一卡车的洋芋片来接我也不回去!」小美女搅着手中湿答答的手帕,一脸的坚毅。

  「好吧,我打个电话给他。」他只有无奈地说。

  在电话还没接通的时候,小美女像只小狗一样跪在他身边,眨着过分大、过分圆的眼睛,仿佛一有什么不对劲的状况就狠扑上来咬似的。

  「是我……对,她在……不行,不行!你放过我吧……唉,那就没办法了。不过你要尽快回来!」他一边叹着气一边挂掉电话。

  「怎么样怎么样?他什么时候过来?」小美女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他说不来了。」

  「什么!」小美女拔高了声音尖叫起来:「他真的以为我自己会回去吗?打死我也不回去了!小亲亲我要跟你一起住,你要养我哦!」

  那我情愿跳楼!

  「他要出差几天,不放心你,想先让你在我这里住几天,几天之后他就过来接你了。」

  「哼!他来就来,反正我是不会跟他回去的啦!」小美女把鼻子翘得高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唉……」他只有自认倒楣。

  当天晚上他带小美女及小宝贝出去吃饭,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十点,而对门的人这个时候却才要出门。

  看到他小美女又非常热情地扑了过去。

  「哎呀今天真是过意不去呢。」

  那个人好像也没想到会遇到他们似的,顿了顿,结果就被小美女拦下了走不掉。

  「不要害羞啦,以后大家就是好邻居,要好好相亲相爱哦。」小美女以为人家不说话就是害羞,还非常热情地拍拍人家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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