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尊 下——轻萤流转君
轻萤流转君  发于:2009年03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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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没有人说过,你和永宁侯有三分肖似?

    我料定他不打好主意,冷笑道,三殿下真会说笑,永宁侯和我,一个是天上的凤凰,一个是地面的走兽,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又如何能抵得上他分毫?

    若是将你的五官拆开,的确没有一处能和他相提并论,但凑在一起,却隐约有相似之感,就好像用同一处风景画两幅画,一幅工笔,一幅写意。写意的自然不及工笔细腻精致,可意境却是相似的。

    他道,但他那张脸终究是假的,掩不住他本身的气质,你们的气质神韵截然不同,当时不会有人察觉这种相似,而现在他不在了,只有那幅“天下第一美人”的画卷留了下来,方才回想起来,自然察觉到了。

    这又如何?

    他有些恶意的笑,你说呢?

    我反驳道,我虽失去记忆,父王可不曾。

    既然本就毫无血缘,你又正好失去记忆,他乐得顺水推舟。

    他看似志在必得,我心里却凉得说不出话来了。

    淳虽句句紧逼,要迫得我慌乱,可他却忘了现在的姬绍熙早已不是当日的少年,此时此地又怎会轻易示弱?

    我冷笑一声,板起面孔道,三殿下可是早已胸有成竹,不惜和在下决裂?

    此话怎讲?

    其实以三殿下的势力,真要在这大宣境内找到一个和永宁侯容貌相像的人也并非难事。目下如此刁难,怕是故意的吧。若我当真答应,事成之后,你又如何向隆交待?还是,你本就准备拖我下水,好叫他看清我是何等货色?

    他笑笑,哪里哪里,只是许久不曾听你说笑,一时兴起,说来玩玩罢了。

    我也大度的笑了,原来如此。

    心下却了然,只怕他真是这样打算的。

    整个冬天淳都在派寻找与永宁相似的人,而我则安安分分的当我的侍卫。

    这一年的寒冬更胜以往,萧索在整个大宣宫中疾驰而过,随处可以嗅到困倦的气息。

    盛德宫内的炉火太温暖,却又太安静,就连父王批改奏折时也免不了瞌睡起来。

    于是父王做了一个决定,每晚都叫乐府的班子过来,边听善才们奏乐边看奏章,自然也就不会瞌睡了。盛德宫中更因此而多了几分生机。

    那日乐班弹奏完毕退下时辰已经不早了,父王却依然没有倦意,只出神的想着什么。

    我恭敬的站于一旁,过了好半天,突然听见他唤我的声音。

    小喜,方才的曲子你觉得如何?

    小喜虽不通音律,却觉得十分动听。

    父王突然笑了,你果然不通音律,所以才听不出那琴师弹错了音。不过这也不怪你,他本该转徵调却不小心转了羽,虽然事后补救,但在我听来还是略显生硬了些。

    我毕恭毕敬道,陛下日理万机之余,竟如此通晓音律,叫小喜实在佩服得紧。

    我八岁开始习琴,虽是为了修身养性,但到十六岁时宫中能出我右者已经是少之又少,父王母后比起乐府那些琴师,更爱听我弹奏,那时宫中的人提到我的琴艺无不交首称赞,只有一人不以为然。

    竟有这样的人?是谁?

    他是我的胞兄,唤名曦。

    那他必定琴艺高超?

    父王摇摇头,不,他弹得很糟糕,非常糟糕,可他自己却听不出来。他的琴声会让所有人在第一时间四散逃开,但大家都喜欢他,不想伤他,所以没有人告诉过他。太傅也总是在他拨了几下弦后,赶快违心的夸他弹得好,可以停了。

    就这样,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弹得有多差,自然也不会知道我弹得有多好。他这个人虽然对别人都很温和,整天笑呵呵的,对我却总是摆出兄长的派头,什么都故意让我,好像不让我就注定会输一样。我那时不服气,别的不敢说,若论音律,我不知要比他强上多少倍。

    所以我们相约比试一场,但宫里人从来对他偏爱,一定不会判他输,于是我们便偷偷出宫去了。

    那时都城里最著名的歌姬名叫司虹,据说她不仅有副好歌喉,更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原本只卖艺不卖身,却不知为何摆下一个擂台,扬言若有人琴艺超群,便委身于他。我和曦听闻消息,自然也去了。

    我奏一曲“凤求凰”,台下所有人听了都不禁拍手喝采,我本志在必得,却听见帘里传来“离骚”的曲调,曲毕,一片寂静,过了一会儿竟有人潸然泪下。我自知输了,只等曦弹完,便要和他一同离去。谁知曦才刚拨弄了几下,那司虹姑娘便道,我输了。说着便邀他进帘内一叙。

    曦的人缘一直很好,只因他待所有人都彬和有礼,他待女子尤其好,宁可杀了他也决不愿眼睁睁看着她们受到分毫伤害,所以,女子们向来容易喜欢上他,这个司虹心动也是自然。若非如此,单论琴艺我又怎会不及曦?

    我一气之下回了宫。几日后他来找我,说这场比试是他输了。我本就不满他处处故意相让,刚要开口发作,却听见他说他知道自己弹得极差,太傅实在是怕这魔音灌耳,才总是夸他,好叫他早些住手。说不定司虹姑娘也一样,听不得他弹,只得认输了。

    他虽如此说笑,我却知道那歌姬定然是喜欢他的。

    自这以后我便很少弹琴,因为我知道,即便自己弹得再好,也无法胜过曦。
    A507色时荒外透天


    自这以后我便很少弹琴,因为我知道,即便自己弹得再好,也无法胜过曦。
    父王说完,叹了一口气,起身歇息去了。
    我禁不住揣测,曦既然深得人心,就是对父王地位的极大威胁,自然留不得。可见当年他被斩杀不是因为什么恶灵附身,更不是什么简单的情杀,这一切怕只不过是父王故意玩弄的手段罢了。
    然而,父王的叹息里又隐约有着什么更深的东西。

    眼见日子一天天过去,淳那边却迟迟没有进展。
    我不是不明白要找第二个永宁绝非易事,然而长此以往下去,难保他不会以此为借口,旧事重提。
    就在这时,一个念头突然闯了进来,当年永宁既是易容,现在又为何不能再找个人装成他的样子?
    我知道淳担心找来的人不听话,现在有了易容的法子,只要挑个最忠心耿耿的手下便行,自然少了事情败露的后顾之忧。
    至于施术之人,青茗原本是最佳人选,我却担心将天玄门牵扯进麻烦之中,更何况她现在只怕还在江湖中四处闯荡,开尽天下人的玩笑。
    我问天枢,你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他笑,易容术若要精通虽不容易,却也不是什么不外传的武林绝学。
    你的意思是,你也会?
    略知一二。他道,傲雪山庄的典籍中有不少是当年围剿青家得来的,青家向来擅长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其中自然少不了关于易容的书目,我小时候闲来没事看过一些,经常化成下人偷溜出去。
    我松了口气,既然你会再好不过,我这就去告诉淳。
    只是……
    只是?
    只是有个坏处。盛德宫中皆是高手,目光锐利,若以此方法接近你父王,为避免形迹败露,切不可换洗面皮。然而,易容所用面皮无法透气,若历时久远,底下的皮肤必定开始溃烂,待到取下时,原本的容貌只怕早已面目全非。
    我皱起眉头,面目全非?……可我却记得永宁摘下面皮后,一切安然无恙,若按你的说法,他混入宫中这么久,于原本的容颜又岂会毫无损伤?
    天枢疑惑,当真有这种事情?若能看到那块面皮便能解决一切,不知现在何处?
    应该还在淳的手中。

    我们当下兵分两路,我去淳处要当年的面皮,天枢则出宫回傲雪山庄查些东西。
    我见到淳,告诉他可以用易容的法子,叫他尽快决定人选,然后借口需要参考,问他要来了面皮,揣进怀里匆匆回宫。
    仿佛隐约间,嗅到了一些我不曾料想过的东西。
    天枢那日很晚才回宫,颇为劳顿。他接过面皮,仔细的看了很久,最后笑了,道,果然不简单。
    天枢解释道,这面皮造得极为精巧细腻,且有气孔,细如发丝,遍布均匀,估计这便是防止皮肤溃烂的关键。只是这么多又这么细的孔绝不可能人工戳就,估计是在造这面皮时用了什么特殊的工序。
    特殊的工序?
    我也不知道。青家典籍中虽然有记载,这几页却被人撕去,只隐约看见“影骨舍”三个字。我猜,应该是和“影骨舍利”有关。
    从来只听说过真身舍利,影骨舍利又是什么?
    为防止被盗,真正的舍利通常安置于地宫之中。放在外面供信徒参拜的那颗便叫做影骨舍利。
    那么栖霞寺的正殿中央安放的也是影骨舍利?
    正是。
    听了天枢的话,过去的记忆重新被搅动,我迅速的想起那年与百恭出宫,恰好碰上青茗盗取舍利,我那时奇怪司鸿明知是假却不加劝阻,但如果他们本就意在这影骨舍利呢?
    我突然很害怕。
    易容术,青茗,影骨舍利,永宁……
    这一条线若是真的串起来了,只怕会揭出什么我极不愿意知道的事情。
    天枢见我脸色苍白,开口询问。
    我赶忙摇摇头,挤出一丝笑容。
    暗自说服自己不要害怕,不要怀疑,没有证据的猜测毫无意义,一切不过是巧合罢了。

    既然有了现成的面皮,只要在上面对原本的五官稍作修改便可。人选的事情解决了,接下来要考虑的便只有如何诱父王入套了。
    既然父王精通音律,这阵子又频繁召乐府的人入宫,自然要在这上面做些文章。
    我与淳的精心合作有了成效,就这样,在我二十三岁的这个冬天,朝中出了一位新贵,朝散大夫李唯文。他虽居从五品下,但大大小小文武百官见到他无不恭敬有加。
    只是这些官员当面笑得谄媚,背后却一定少不了恶毒的唾弃和辱骂。
    就因为现在风光无限的李唯文一个月前还不过是乐府的小小琴师,就因为他的长相颇似当年那个永宁侯,就因为他是目前父王最为宠信的一介佞臣。
    和当年我与永宁不同,淳并没有借助李唯文的得宠发展的势力,甚至还纵容他渐渐积蓄自己的势力。
    我问淳,你就这么信任他?若他真的强大起来,对你难道不是一种威胁?
    淳笑道,我便是要他的势力壮大,才好吸引父王的注意力。若他真的有了野心,就凭他的手段也决不可能斗过我。
    你何来这般自信?
    淳意味深长的笑,你以为我会平白给人做嫁衣吗?


    插话:四号去旅行呀么四号去旅行~~~七号回来~~~我尽量30章完成,反正35章之内是肯定能结束的~~

    轻萤流转君 上


    转眼间,又到开春。
    我一如既往的见到了春日的白色鬼魅,在目及之所盘旋不去,使我无法安心入眠。
    每当这时,我便会抓紧手中的断木,告诉自己百恭就在身侧。然后开始彻夜彻夜挑灯夜读,迫得自己疲惫不堪,才能沉沉睡去。
    那一日,我本已经睡着,半梦半醒间,被一种熟悉的气息包围。
    非常熟悉的气息。
    我在迷蒙间睁开眼,幽暗烛光中,看见有人坐在床边,静静的看我。
    那样子,像极了当日的百恭。
    我翻身起来,瞪大眼睛愣愣的盯着他。
    吓到你了?他连忙道歉说,是我不好,来的时候你已经睡着了,我知道你春天向来难以入睡,所以才没有叫醒你。
    我却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其实我这么晚过来也没什么事,他轻轻抱住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回来了。
    我把头埋进他怀里,身体微微颤抖着,却不是由于喜悦或激动。
    我竟然会弄错!我怎么可以弄错!
    他不是百恭,不可能是百恭!
    因为百恭早就不在了。
    死在他的阴谋中了。
    所以,即便只有一瞬间的错觉也不可原谅。
    那是对百恭的背叛。


    插话:因为超过两万字了,所以尽快的完结,别说少哦~~~今天刚刚从四国旅行回来,买了好多书,下次有空继续写有志同人女修炼那个东西,笑~~如无意外,明日贴29章~~~

    轻萤流转君

    隆那日只是顺路回宫,不出几日便又离开。
    他行程仓促,却在我的心中敲响了警钟,使得我前所未有的戒备起来。
    我曾经告诉司鸿我有胜算。
    只因隆竟会动了情,对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角色,对一个虚假的幻影。
    感情模糊了他的判断影响了他的理智,所以他必输无疑。
    我以为感情这东西如火焰,瞬息万变,难以控制,所以过去一直担心的是如何维系,不让火焰熄灭。
    然而我却忘了,火焰虽能长燃,亦会猛烧,在突然间反扑,转瞬便将我吞噬殆尽。
    那天我的身体在隆的怀抱中颤抖不已。
    只因为我在害怕。041DE默

    我险些引火自焚。
    在不知不觉间沉迷进去。
    小喜不过是张面具,底下的姬绍熙才是真实的。
    一旦让火焰脱离了掌控,让小喜混淆了姬绍熙,便是彻底输了。
    我怎能忘记这点?
    就在这样的恐慌与反复告戒中,我开始了我的二十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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