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干冰CO2
干冰CO2  发于:2009年03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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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左近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大笑,老人尴尬得收了笑容,搔搔头发,正了正脸色。


“咳咳!”老人嗽了嗽嗓子,“年轻人!你功夫真不错啊!你是玄易老道的徒弟么?”


乍听到熟悉的名字,左近诧异的看了老人几眼,才轻声回答道,“玄易真人是晚辈师祖。”


“哦--你是他的徒孙?”


看老人的样子好象是师祖的故人,左近不由也恭敬了许多。


“老前辈认识晚辈师祖?”


“呵呵呵~~~~那当然!想当年,老夫和玄易交手的时候,他还没作武当掌门呢!哎--一晃几十年,想不到玄易的徒孙都这么大了……”老人长叹着,似乎忆起当年,感慨万千。“看见你,我当时就想起了玄易……恨天崖的恶斗,直至今日还历历在目啊!”

听着老人感慨的话语,左近也不禁想起曾听过师傅提及的恨天崖一战。


决战恨天崖,早已成为一个武林神话。三十年前的此役,是白道武林尽出精英与称霸黑道的天一堂之间的最终决战。


此役,天一堂主憾天雷命丧中原,天一堂几乎全军覆没,自此一蹶不振,绝迹中原。然而,白道武林为此也付出惨重代价,超过半数的精英魂断恨天崖,以至此后,武林多年沉寂。


玄易真人,三岁出家,二十岁出任武当掌门,轰动武林,是极赋盛名的武学天才。恨天崖一役时,身为武林副盟主,参与此战。身受重伤,回武当不久,即传位于大弟子上清,从此退隐江湖不问世事,三年后亡故,时年三十有三。

只在画像上见过师祖的左近,依稀记得师祖的模样,玉树临风,飘然若仙。年幼的自己还曾暗暗发誓,要成为象师祖一样的一代大侠。想不到在人地生疏的极乐岛,却可听到久违的师祖的名讳。

“年轻人!你怎么到极乐岛上来的?”


老人的话语打断了左近的沉思,简单的问句却如尖刀刺入了不愿触及的伤疤。


“一言难尽……”竭力平淡的叙述,却仍饱含了不为人知的辛酸与苦涩。


从最初的相遇到目前的状况,只是简单的一带而过,眼中闪动的刻骨的仇恨却清楚的揭示了事情并不简单。


“你能活到现在,也真是命大啊!那几个小子,可是天一堂顶尖的高手了!忍常人所不能忍,就凭这点,不愧是玄易的徒孙!”老人挑起大指称赞,“小子,你放心!你一定可以报仇的!”闪动着赞许的目光,老人拍着左近的肩头。

听到老人鼓励自己,左近不禁有些奇怪。


“老前辈应该是天一堂的人吧,雷笑羽可是天一堂主,鼓励我报仇,岂非对天一堂不利?”


“哈哈哈哈~~~~极乐岛这个地方,没有什么利不利!胜者为王才是不变的道理!我们这些人家的手下败将,就只有作奴隶的份!这里大家都一样,都是朋友,也都是敌人!和就是朋友,不和就是敌人!雷笑羽是你的敌人,也是我的敌人,他是采石矶所有人的敌人!天一堂没有了雷笑羽,还会有别人!我不但鼓励你,我还要帮你!”老人说的情绪高昂,眼睛更是晶晶亮。

左近不由得心动,或许这就是上天赐给自己的机会,即使早已不相信苍天有眼,却还是由衷感谢上苍。


“前辈此言当真?!”燃起激情的火花,隐隐燃烧着左近的心。


“那当然!不光老夫,这里谁的功夫你想学,老夫都可以为你做主!”老人拍着胸脯保证。


“多谢前辈成全!”


相视片刻,一老一少极有默契的出掌相击,清脆的掌声响起在有些空旷的采石场上,随即消失在卷起的海风中。


此时,微热午后的海风催人欲睡,而澄澈的眼眸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明。


对于从那间石屋中传出什么奇怪的声音,獐头鼠目的监工已经见怪不怪了,在那个可以说是野兽的世界里,没有撕杀打斗才是奇怪。


只是有一件事,监工不太明白,为什么那个左近看起来比刚来时还要精神,这是采石矶从来没有的事,难道真是有人天赋异禀不成?


撩起衣襟擦了擦汗,左近推着装满石头的小车倒在指定的空地上。


“嘿!小子!人家又来了!”白发的老人向左进身后呶呶嘴,带着暧昧的表情。


擦着汗回头,果不其然又看到每日必见的身影。翻飞的黑发,衣袂飘摇,如同下凡的精灵。


视若无睹的回头,重又推起车,左近就要离开。


“哎--你怎么没反应啊!”一脚登上小车,老人阻止左近。


“老爷子觉得我该有什么反应?”淡淡的反问,手下却用力抽了车出来,不管老人差点跌倒。


“无情!”老人一边抱怨,一边活动着脚踝。


“彼此彼此。”露出笑容,左近推车离开。


远远看着他与白发老人说话,回首淡淡的一望,心莫名的就跳起来。还是没有过来,雀跃的心又低落了。


他又笑了,尽管一闪而逝,但那纯的如同春水的笑容,却暖的让人从心底微笑起来。不知那冷然的面孔下,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表情。见过他的脆弱,见过他的强悍,却没有,见过他的温柔。可以笑的那样纯真又温暖的人,一定很温柔吧……

总有一天,他会自己走过来,走到自己面前来。少年默默的告诉自己。因为--二公子的愿望,无论是什么,都会实现。


…………


伴随着众人的惊呼,左近回首。


那白色的身影,如同风雨中无力飞起的蝴蝶般,颤抖着跌坐在地,惊恐的看着轰隆隆滚下来的巨石。


脚尖点地,左近飞身上前,一把抱住地上呆住的少年,换一口真气,丹田发力翻身跃出,在巨石滚来的瞬间擦身而过。


滚在一旁,左近扶着少年坐起,低头看去,不期然却望进了漆黑的翦水双瞳,不带着一丝恐惧,却有着无限的惊喜。


长长的睫毛如羽扇般扑开,微微颤着,闪烁着喜悦的黑瞳柔得似乎要滴出水来,就那么直直得看着左近的眼,令左近沉静的内心微微浮躁起来,仿佛碰触到什么,流出了什么。


带着少年特有的青涩,羞怯的晕红了雪白的俏脸,少年低低的道了声谢,一时有些尴尬的气氛,令左近错愕的不知如何是好。


少年起身,不顾身上的尘土,又飞快的瞥了一眼左近,如同受惊的小动物般跑开,远去的身影,看起来却有些轻快。


渐落的夕阳,燃红了大地。


左近卸下扁担,掸掸身上的尘土,招呼着别人,同去吃饭。


“左近!”清润的带着童音的声线,令人回味的美好的声音。


停下脚步,左近回身。


少年笑着上前,纯净的笑容,璀璨的亮如晨星的美眸。


“上次你救了我,我想请你吃饭,略表谢意。”


想也没想,左近开口就拒绝了。


“多谢美意。救人是应该的,换做旁人,一样会出手相救。”


“可我真的想好好谢谢你。”


“不必客气。”左近转身欲走。


少年上前一步,伸手就拉住了左近的手。


惊的直觉就要摔开手,左近讶意的回头望去。


牢牢握住左近的手,少年清丽出尘的容颜上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


柔嫩纤细的手指,带着丝绸般微凉的触感,一如本人带来的美好的令人难以抗拒的感觉。


“求你了……”带着撒娇般的语气,闪动着哀求的眼神,瞬间就令左近眼前浮现出另一个人的面容--也总是如此令人难以拒绝。


“走吧。”拉住左近,少年离开采石场。


途中遇到的巡逻的教众,虽然都投来诧异的目光,却没有人上前询问。


任由少年拉着手,一路来到陌生的地方。


幽静的小院,带着浓郁的江南风味。密密的植了许多的修竹,清翠欲滴。风过耳,带来沙沙的低鸣。


院中石桌上,已然摆好菜肴。


清淡精致的小菜,飘着清香的佳酿。


“尝尝合不合口?”少年殷切的询问,顺势夹过小菜。


只是默默的看着左近品尝,自己却并不动筷。


“如何?”微有些紧张的口吻,少年惟恐不合口味。


放下竹筷,回味着口中的清香,左近心底轻轻的动荡起来。这几道菜,竟都是自己以前最喜欢的口味,思念,漫漫从心底涌动出来。


“很好吃。”有若低吟的声音。声音的主人却望着菜肴,陷入沉思。


“那就好。我可是做了一下午才弄好的。”


听到少年的话语,左近抬头望去。若有所思的沉吟,左近缓缓起身。


“多谢款待,左近就不打搅了。”


“你才吃了一口!为什么这么急着走?”少年焦急的询问。


“二公子,左近不过是一个奴隶,您不必如此费心。”


“你认识我?”


“救命恩人我怎么会不记得呢?救我出留仙居的人,就是你吧。”虽是问句,却带着笃定。


“你都知道了?”


“当时不知道。我没想到,雷笑羽的弟弟会救我。”平稳的水波不兴的语调,却带着冷冷的疏离感。


“所以你一直都不理睬我?”


望了少年一眼,左近垂下眼帘。


“那你又为什么救我呢?”


“我说过,换作别人,一样会出手相救。”


看着左近静默的无表情的面容,少年心中隐隐抽痛。


“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我希望可以替哥哥弥补。”话语中流露着无比的真诚,却打动不了下定决心的人。


“不必了,与你无关。”还是冷淡的语调。“雷笑羽犯的错,应该由他自己承担。”


“哥哥是好人,他无心之错,你就原谅他吧……”


“无心之错?!被他扼杀的生命,被他毁掉的人生,都能因为一句无心之错就算了吗?”激烈的话语,抑制不住的颤抖,都清楚的显示了左近的愤怒。


少年愕然的楞住,不知如何开口,眼中蒙上一层雾气。


“我只是希望你能快乐一点……”


冷冷看着低着头的少年,左近满腔的恨意鼓荡,真有一种要毁掉面前的少年的冲动!


为什么同样是十几岁的少年,普岚惨死,自己身受凌虐,面前的少年却倍受宠爱?


为什么那么残酷的禽兽,却有这么单纯的弟弟的呢?


究竟是命运在捉弄人,还是人在捉弄命运呢?


乘着夜风,在黑暗中离开,留下独自啜泣的少年,左近心头一时百感交集。


从这个夜晚开始,左近的生命中,开始出现了一点亮光,噩梦般的生活中,开始出现了美丽的色彩。


正如二公子给左近的感觉一样,他是个令人难以拒绝的人。


如果每天在采石矶看不到他的身影,才会觉得奇怪。


有的人,如同流水一样,丝丝的缓缓的渗入,滋润干涸的心田。


坐在柔软的草地上,闻着植物特有的馨香,身心无比舒畅。


不远处,绿衣少年欢快跑动的身影,是蓝天草地间活动的风景,赏心悦目。


牵着长长的线,少年带着和风,飞一般跑到左近的面前。


“阿近!你看!飞得好高啊!”少年不断回头望着高高飞起的纸鸢,兴奋的涨红了雪白的双颊。


微笑着抬头,望向自由飞翔的纸鸢,心也飘荡起来。


曾几何时,也有一个如花的少年,如此快乐的放飞自己亲手扎得纸鸢。


“阿近?”看着左近迷离远望的眼神,少年轻声呼唤。


“啊!”回过神的左近忙看向流露着关切的少年,“二公子!”


“你怎么又忘了!我们不是说好的,我叫你阿近,你叫我的名字!”少年忙不迭的纠正。


沉吟着,看着少年明亮的黑眸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期盼着什么,左近低低喊出陌生的名字,“映……真……”


如同绽放的花朵,少年的脸上霎时间浮上极美的笑容。


“我真怕你忘了……”带着些喘息的映真在左近身旁坐下,伸手将拉着的长线放到左近的手中。


不明所以的左近握住长线,不解得看向映真。


环抱住膝盖,将尖尖的下颌枕在膝上,映真望向高高飞起的纸鸢。


“小时侯,只要我不开心,娘亲就会带我来放纸鸢。飞起的纸鸢,会把所有的痛苦和伤心带走,我希望这只纸鸢,可以带走阿近所有的痛苦。”专注凝望的眼神,诚挚的话语,令左近的心隐隐绞痛起来。

“只怕这只纸鸢,载不动我的痛苦。”几近无声的呢喃,还是让映真听得真真切切。


心下一紧,侧首看向左近。


仰首望向纸鸢的左近,有些迷惘的眼神随着纸鸢飘动,那神情竟无比的悲戚。


顺着目光又看向纸鸢,映真惟有无声的默默祈祷,此时此刻,只希望身旁的人可以快乐。


一时无声,惟有草叶摩擦发出的沙沙声,时时传来。


不知何时,肩膀微微一沉,柔软的触感透过衣裳传过来。


左近低头侧望,眼前是倚着自己肩膀入睡睡的映真。


和风拂来,掀起少年柔细的黑发,带来熟悉的馨香。


静谧无声的氛围中,宁静恬适,心中的河流静静流淌,只是这样,就无比的安心,似乎就可以忘记一切不幸,而世界,也渐渐的遥远……


狄鹤找到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坐着陷入沉睡的两人。


映真的头靠在左近肩膀上,熟睡的脸颊上带着甜甜的笑意,仿佛沉浸在美梦中。坐着入睡的左近,背脊依然挺直,头微微侧倒,枕在映真的头上,竟是无比的平和与安详,有若白莲般的,散发着圣洁纯净的气息。

这两个人,终于还是在一起了,对他们而言,是幸还是不幸呢?


这样想着的狄鹤,皱紧了双眉。


有些事,终究是无法阻止的……


第十四章


“映真!离开左近吧。”考虑再三,狄鹤还是决定直截了当。


“狄哥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望着黑白分明的美目,狄鹤已然想放弃劝说。


对于伤痕累累,将心深深埋藏在仇恨中的左近,映真的纯真,对左近而言,是最好的慰藉。然而,在猛兽的眼皮下,猎物的幸福,又怎么可能长久呢?


“左近是主上的男宠,又和主上结仇,主上不会轻易放弃他的。趁着主上还没发觉,你离开左近吧……”狄鹤语气有些沉重,竭力相劝。


“不!”映真断然拒绝,“我决不会离开他!就算哥哥发觉,我也决不放弃!”


“映真!你对左近,只是同情而已,你作的已经够了……”


“不是同情!我喜欢左近!我是真的喜欢他!”冲口而出的话语,令狄鹤楞在当场。


“我喜欢左近。”映真的声音低了下去,轻浅的声音,如同悲泣。“从来没有人,让我怎么也忘不了。一想到他,我就心痛的无法呼吸,可见了他,却又高兴的忘了呼吸,狄哥哥,为什么他,让我情不自禁的笑,又情不自禁的哭呢?”

晶莹的泪,顺着脸颊滑落,带着泪的映真,透明清澈的如同一滴水。


“映真……”无奈的长叹,狄鹤也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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