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远(奇侠)————金阿陵[上]
金阿陵[上]  发于:2009年0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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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抬头望向周围,刚才只顾着与美少年说话,都没有注意到身边的调笑声何时减少的,其他人大概耐不住都抱着美人去房间了,这豪华包间里只剩了我与许大人。而此刻这位大人正抱着美人,笑呵呵的喝着美人喂来的酒,我摇头,看那副迷醉的模样,大概连自己姓什么都忘到九宵云外去了。萧千誉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家伙难道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正人君子?
    我笑,也对,在窑子里还装什么正人君子?
    纤细白皙的手指抚上面前苍翠剔透的翡翠杯,少年端起酒杯,红艳如桃花的唇瓣在杯沿轻轻一抿,他抬眸,那双眼睛盈满了无尽的春色,他说:“大人可要喝酒?”
    这?他的意思是要我喝他手中这杯酒?这……即使我再不懂风月场所的事情,可也明白这是勾引人的手段。望着那双媚惑众生的眸子,我心中忽然有些悲哀,这少年不过十五、六岁,不比梅悦灵大多少的年纪,他可真的明白他在做些什么?他可是真心实意的学习这样的东西?
    他看见我在看着他,他慢慢伸手搭上我的肩,微微侧倾,乌发轻垂下,露出些许纤皙的美颈,他的唇压上我的唇,嘴唇冰冷柔软,而且带着浓郁的酒香,十分迷醉,他辗转贴吻,不肯放开,我知道他在等我更进一步的深入,可是,这个吻太有技巧,不带一丝感情,以至于冰冷,只让人觉得悲哀,激不起来热情。
    这时,突然怀念起尹秋临的吻,细腻如花瓣,却又火热得让周身都要燃烧起来,此刻,我才知道,他的味道才是最好的。
    我轻轻推开他,他眸色清亮,注视着我的容颜,然后倚倒在我的怀里,黑发如瀑,姿态柔媚,他居然比周围的女红妆还要娇上三分,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真真应了那句“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该死的“美人计”!
    我也是男人,一个正常的男人,再这样下去,即使不喜欢他,也会被他挑起欲望、本能,我并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我握住他正在解我衣带的手,一把推开他,声音几乎有些沙哑的说:“我要走了。”
    说完,看也不看他一眼,几乎是逃一样的逃出房间。
    逃出走廊上,我松了一口气。此刻,走廊上只点着一两盏的灯,昏黄暗淡,空气中飘动着令人不舒服的脂肪味,十分暧昧淫靡,我轻叹了一口气,后退两步,原意想靠在墙上,谁知却撞到一个温暖的躯体,手碰到了对方的手腕,在毫无心理准备之下肌肤相触,我不由得轻微地颤抖一下。我转过身,望着那人,那人我认识。
    他说:“你没事吧”,俊郎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儿表情。

    章十五 漫长的一天
    昏暗的灯光中他的表情暧昧不明,我与他拉开一尺安全距离,然后说:“我没事,倒是萧大人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他笑,那笑容在灯光中柔和无比,暧昧十分,我心中瞬间却有一丝寒意而过,脱口而出,“你跟着我?”
    他挑挑眉说:“强词夺理,我早站在这儿,是你跟着我才是。”
    唔……这话,好象有点轻佻……而这交谈的气氛实在是太诡异,我说:“我准备离开这里,萧大人呢?”
    他的眼光在我脸上转了一圈,然后笑着说:“我要留下”。那笑容十分暧昧,似乎还带这几丝揶揄,可恶,他说这话时,偏偏对面房间里逸出了几声让人脸红心跳的呻吟,我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立刻腾的红了大半。反观他,负手但笑不语,处变不惊,习以为常,十分自然。
    气势上孰高孰低,立见分晓,我连忙说:“告辞”。接着加紧脚步,咚咚咚的跑下楼去。真是可恶啊,他那样看我究竟是什么意思?萧千誉那小子明明比我大不了多少,在这样的场合却能应付自如,而我简直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愣头小子,心里真是非常不爽。
    冲出“桃源”,从金碧辉煌到黑夜如漆,双眼一时不习惯由明至暗的光线,迎面与一人相撞,擦身而过的瞬间,只听那人在耳边低语:“一切安好”。我一愣,等回过神来时那人已经不见踪影。我低头看见腰间塞了一小张纸条,上面是工整的小楷,写着:一切安好,勿念。
    眼角瞬间潮湿,一直孤军作战,无人商量,无人诉苦,有时孤独得连自己都开始怀疑是否早已被人抛弃,如今再见熟悉的字体简直恍若隔世,这样工整得可以当字帖的小楷不是冯兴的还会是谁的?我拿着纸条傻笑,笑得眼泪都涌了出来。赴宴前冯兴的话回荡在耳边,“我不会让你去做你不愿意的事情”。真是好冯兴!好兄弟!
    欢呼雀跃的心情回到府中立刻掩饰得一干二净,有皇上的爪牙尹秋临坐镇,我岂可有一点点失态?那人精明似狐狸,一点点破绽足以让我满盘皆输。可我错了,我踏入王府既没有看见尹秋临询问的目光,也没有得到深夜不归的质疑。因为,他根本没有在府内。
    管家奉上醒酒用的茶,我拿起来漱了一下口,抬眼看他,呵,是事人非,如今府内的仆役是尹秋临一手安排,我是一个都不认识,有时猛然抬头还以为在别人家里。我慢条斯理的问他:“尹秋临呢?”
    他低着头,弓着身,双手端端正正的垂在身体两侧,“尹大人应诏进宫去了。”
    呵,我冷笑,这究竟是我的侍卫还是他的侍卫?这究竟是我的家还是他的家?他想要,就夜夜应召,不想要,就丢在我家让我帮他养?感情有必要好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第二日,伺候我更衣的不是尹秋临,一夜过去,他还是没有回来。看吧,看吧,日久见人心,我与皇上谁更重要,谁是主子立刻见分晓。不过,毕竟他的衣食住行都是皇上付的俸禄,我确实没有给过他一点儿好处,也怪不得他偏心,我懊恼的想。
    我收拾心情,除了伤春悲秋,风花雪月,我尚有要事解决,没时间东想西想,踌躇感叹。既然冯兴联系到我,必然会有下一步动作,我得作好万全准备,以便接应。我整整官袍,精神抖擞的踏入吏部大门。
    见到昨日一同喝花酒的同僚,大家鞠躬行礼,彬彬有礼,个个皆衣冠楚楚,正人君子。同僚非常有默契的谈天,谈地,谈公事,就是闭口不提昨夜之事,但笑容中却有了格外的味道,就是男人之间那种交流床帏之事特有的猥琐眼光,我是男人,当然也明白。呵,这可像书中形容的惺惺作态,衣冠禽兽?
    我坐在案桌之后,心思有点儿恍惚,只惦记着尹秋临一夜未归的事。
    “沈大人,沈大人?”
    突然听见有人叫我“沈大人”,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抬起头来只见许先庭许大人在我面前一脸谄媚的笑。
    他见周围没人,趋身上前对我说:“大人昨日还尽兴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昨天扔下美人落荒而逃的窘态又立刻浮现在眼前,不可否认,对于男人而言,这确实是颜面尽失,十分不光彩的事。我心中恨他恨得要死,脸上却笑容不变,“真是盛情,谢谢许大人款待。”
    他听了我的夸奖,脸上十分欢喜,他又说:“君心是个不错的孩子,大人要是喜欢,我就买下送予大人吧。”
    唔,这家伙似乎还不知道我落荒而逃的事情啊。照理说,此刻我眼前应该立刻浮现出美少年悦君心那倾国又倾城的面容来,可不知道为什么,脑中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样的美人,应该看过就不会忘啊。真是奇怪呢,为什么尹秋临却是一眼就记住了呢?
    正在这时,萧千誉走了进来,我心里一紧,还好,他看向我的眼光明晰清澈,十分正常,并没有露出类似于许大人张大人等要求交流艳遇感想的暧昧眼光,否则,我只好蹲下去捡鸡皮疙瘩了。我松了一口气,从这点来说,这家伙确实与其他人有所不同。
    许大人见我俩有正事要说,识趣的退下。
    萧千誉说:“我有事要与沈兄商量。”
    呵,这就是所谓的青楼效应吗?只要男人们一起上了妓院、窑子,无论你是王孙贵族,还是市井之徒,立刻熟络,开始称兄道弟。
    我倾身,表示关注,“萧兄请讲。”
    他与我商量的是几名官员升迁的事情,其中焦点集中在一名在陈循的县令身上。陈循是甸南县的县令,传言“破案如神”,甸南县内百姓能安居乐业大多归功于此君,他是今年政绩突出的几名官员之一,升迁本是意料中的事情,可前日有一封匿名书信发至吏部,告发陈循为追求政绩,提高甸南县的破案率,草菅人命。
    萧千誉问我:“沈兄对此事有何看法?”
    我心中暗暗思酎,其实此事十分简单,如果陈循是萧千誉一派的人,他自然不会因为匿名书信而改变早已拟好的人事命令,要做得彻底漂亮应该不算难事。如果不是,那就彻查吧,不管有没有这个事实,以他的地位、能力,想要扳倒一个小小的县令也并非不可能的事。关键是,他是不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如果冯兴在就好了,他脑中的八卦无穷无尽,一定知道此人背景资料。
    可惜冯兴不在,所以我只得自己努力。我皱着眉头,故作沉思的说:“陈循……好熟悉的名字……”
    果然,萧千誉立马接了下去说:“嗯,此人的大哥是大理寺卿陈冉。”
    啧啧,五寺之首的大理寺卿陈冉,即使是皇上也必须慎重以待的人啊,怪不得萧千誉难以抉择。我看了他一眼,他的容貌是那种是十分端正的清秀,既有青竹的傲气,又带有菊花的淡定从容,看上去与冯兴似乎是一种类型的人。不过,昨日在“桃源”昏暗的灯光之下,他似乎展现的又是另外一面,游戏花丛的他轻佻、戏嘘,我不能忽略无意识贴近他那一刻所体验到的压迫感,虽然只是一瞬间,足以让人冰冷。

    此刻,他的眉头紧锁,十分为难,似乎是真的需要我的建议。我冷笑,他岂可当我是无知孩童?实际上,他心中是早早有了主意,他想必是要彻查陈循,可又不便得罪大理寺卿,他认为我是堂堂景王爷,又是由皇上派至吏部,身份十分特殊,即使有谣传是皇上的特使,想必也不会是十分奇怪之事,由我来“定夺”查办此事,即使是大理寺卿也不敢轻举妄动,更不会迁怒到他。
    我想,如果我说不查,要是真有此事,我会落下渎职的罪名,甚至不排除有心人故意造势将我归入某党某派。如果我说查,不管有事没事,都将得罪一员朝廷重臣,甚至一个派系。只是,这家伙到底试探过我几次,让他认为我会站在他一边?哼,萧千誉,想拉着我当一根绳上的蚂蚱,也不想想看你到底有没有这个份量?可惜,你与沈某人是有缘无份。
    我神色凝重看了他一眼,轻轻的摇了一下头说:“此事不好,一封来历不明小小的书信岂可改变早已拟好的人事命令。告发也应该有根有据,此人居心叵测,不以真名示人,如同蒙面的宵小之辈,如何可以取信于人。”
    他挑挑眉,“沈兄的意思是,此事纯粹无聊人之作,可放任不管。”
    我又摇摇头,继续说:“吏部考核、任命朝廷官员代表的是皇威,得到的是皇上的信任,关系着江山社稷,国家安定,黎民百姓的安康幸福,任命的官员有疑点就应彻查,这才对得起皇恩浩荡,才对得辛勤劳作的百姓,对得起自己多年读的圣贤书啊。”
    这一番语重心长,歌功颂德的光鲜词调几乎把我自己都给感动了。
    “那沈兄的意思是……”这可是我的错觉?我明明看见他眼中瞬间的波动。
    我眼神深遂的看着他,轻轻执上他的手,“萧兄当按照自己的意思做,兄弟我一定站在你这边。”
    其实,说这么多,基本上都是废话,他将烫手山芋扔给我,我又扔还给他,我既没有说查,也没有说不查,总之就要他做决定。对,我是身份尊贵,万人敬仰,千岁千千岁的王爷,但我也只是吏部尚书萧千誉的下属而已,听命于上司是下属的责任,他怎么可以忘了这么一层关系呢?
    萧千誉看着我,谦谦和和的笑,那笑容温润如玉,那眼眸波光流动,对于我的“真诚”回应着更为真诚的光芒,连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许他是真的当我是朋友。
    想到这儿,脑中灵光一闪,难道皇上是因为猜到会产生今天这种局面而特意安排的职务?不,也许又是我一厢情愿了。但我宁愿相信是如此,宁愿相信他是真的对我好。这几日,在房间内会不自觉的寻找他的身影,印象中,他有事没事的总爱往我这边跑,特别是我重伤那段时间,有时候坐在房内批改奏折,有时候看书,彼此心中无法推诚相见,因此言语交流并不多,空气宁静的流动,看着他的面孔,我有时候在想,我们真的是兄弟呢。
    我苦笑,人果然都是怀旧的生物。在皇宫的时候,我在想念景王府,在景王府时我又怀念皇宫,我甚至想起了梅悦灵,那个古灵精怪又热心肠的丫头。
    从吏部回到王府,我还是没有看见尹秋临,问了管家,他也说不知道。这时,我是真的有点慌了,整整两天了,这家伙究竟到哪里去了?我是否该立刻冲进皇宫找皇上要人?可是,我究竟又是以什么身份去要人?我叹了一口气,他不过是听从皇上的命令留在我身边,我并不是他的主人,没有给过他一分一毫,我甚至不是他的朋友,因为我们不能坦诚相见。他凭空在我视线中出现,现在又凭空消失,也不算奇怪吧。可为什么,心却像被掏空了一般难受呢?
    已过子时,尹秋临还是没有回来,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我静静的熄灯上床,越是不去想,头脑中越是翻腾一片,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情不停在脑中转。
    我看着窗外冷冷的月光,有那么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快速滑过窗口,我打了一记冷战,瞬间毛孔有竖起来的感觉,虽然重伤之后,我的武功尽失,但习武之人特有的危险直觉却不会消失。我冷静下来,此时,我可以叫,但这样既可能引来自己人,也可能让刺客发现我的位置,十分冒险。我从枕头底下抽出承影剑,握住剑,我心中砰砰直跳,这个时候心思不可以有一丝的摇曳。
    突然窗户大开,一道冷虹划过黑暗,夹带着冷冷的杀气扑面而来。

    章十六 刺 杀
    一声清啸,冷虹划过,我的床立刻四分五裂,裂得完整彻底,惨烈无比。我抱住承影剑蹲在暗处冷汗直冒,如果我睡在床上,是不是会立刻毕命,死状甚惨?
    刺客没有听见预期的惨叫声,忽然不动了,不动归不动,可那姿势却是毫无破绽,百分之百的蓄势待发。我忽然明白了,他是在判断,床上没有该有的人,那么只有两个可能,第一,这是一个陷阱;第二,此人已经察觉危机。射入屋内的月光映着冰冷的剑身,看得我不寒而栗,这人并非一般的高手,暗杀贵在神出鬼没,一击必中,现在先机已失,他非但没有退走,反而在冷静的思考,可见不但沉稳,而且对自己的身手十分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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