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善良——陈美琳
陈美琳  发于:2009年03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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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已经丧失理智了嘛!”阿炮的脸发青又唉了两声。“我说老婆,你能不能稍微降低一下音量?我的头好疼……”
  “活该!疼死你算了。”
  “你怎么这么无情?我不是说过我喝酒是不得已——”
  “哼!”沈洁双手抱胸撇过头去。
  “你——大哥他心情不好,我陪他喝几杯也不算过份啊,你说是不是?”这倒是真话,沈浩的情况用“心情恶劣”来形容还比较贴切。
  “心情不好?”沈洁又哼了声。“我看他是脾气暴躁吧?反正他就是看我不顺眼,一见我就想跟我吵架。”
  阿炮猛摇头,然后哀鸣道:“他这回是真的心情郁闷,你难道看不出来?”
  沈洁静了几秒钟,转头看著阿炮。
  “你跟他从早上喝到半夜,知道他为什么心情这么糟糕了吗?”她问。
  “大哥光是喝酒,很少说话,不过我倒是推敲出了那么点蛛丝马迹。”
  “说来听听。”
  “可是我头很痛——”
  沈洁扔了两颗普拿疼给他,阿泡只得和著开水含泪吞下。
  “至少也煎两个蛋给人家填填肚子嘛!”他小声嘀咕著,沈洁则是理都不理他。
  “现在不痛了吧?”她问。
  “哪有这么快——”话没说完沈洁又扔了另外两颗普拿疼在他面前。
  一下子吃四颗?会不会死人啊?
  “其实已经没那么痛了,这药挺有效的。”阿炮赶紧改口。
  “那还不快说?”
  “说什么?”
  一个抱枕迎面飞来,击中他仍疼痛不堪的头部。
  “你不是要告诉我大哥为什么心情不好?”沈洁嚷。
  阿炮忙点头:“是,是,我正要说。”
  “我等著呢!”
  “说起来也很寻常,还不就是感情问题。”阿炮说,自己从桌子下翻出一包洋芋片啃了起来。
  “感情问题?”沈洁才刚坐下又跳起来:“你是说大哥他恋爱了?”
  阿炮一听白了她一眼:“恋爱的话应该高高兴兴、甜甜蜜蜜的,怎么会喝闷酒呢?”
  “哎呀!你说清楚点嘛!”沈洁跳脚。
  “我这不是在说了吗?你先别激动啊。”阿炮拉著老婆坐下。“我猜,只是猜的喔,我猜大哥他八成是失恋了。”
  “失恋?”沈洁臀部还没贴著沙发又跳了起来。“失恋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阿炮傻了眼。“你这么问我怎么回答?失恋不就是——”
  “我当然知道失恋是什么,问题是大哥他怎么可能会被女孩子给甩了?”
  “怎么不可能?”阿炮奇怪地盯著沈洁看:“我说老婆,你长得漂亮又可爱,大哥他可不是,你不知道他一搬进那社区就吓哭了一大票小孩子。”
  “那又怎么样?”沈洁还在嚷。
  “我是说以大哥那副凶恶的长相,被女孩子甩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不是吗?”
  “怎么不奇怪?就我所知,大哥从小到大还没被女孩子甩过呢!”
  “有没有搞错?他那副长相。”阿炮强烈怀疑老婆的话。
  “我哥的长相叫酷,我同学个个都迷他迷得不得了,你懂不懂?”
  “这我就真的不懂了。”虽是这么说,阿炮却想起在公司的时候,那些个女职员不也都这样,一看见大哥眼睛就变成心形,然后脸红红咯咯笑著跑开。“思,怪异的审美观。”
  “才不怪,男人本来就应该长得像我哥这样,既性格又有男子气概。”
  阿炮听了斜眼瞄瞄老婆:“咦?这是怎么回事?你居然夸起大哥来,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
  沈洁一听咳了两声,一张粉脸有些泛红:“我这个人最公正了,从来都不会因为个人恩怨就胡乱批评攻击敌方。”
  “敌方?这么说不会太夸张了吗?”阿炮皱眉。
  “相对的,我也不会因为他的个人魅力就忘了我们的敌对立场。”沈洁傲然道。
  阿炮频频摇头。
  “喂!你还没说是哪个女人胆敢甩了大哥呢!”沈洁推了他一把。
  “这我就不知道了。”阿炮一脸认真思索著。“我跟他这么久了,没听说过他有女朋友啊!没有恋爱哪来的失恋呢?”
  沈沽闻言挑起柳眉:“你的消息究竟正不正确啊?我真的不觉得大哥是会失恋的那种人。”
  “你说这是什么话?谁都可能失恋的嘛!怎么大哥就不会?”
  “哼!”沈洁噘起嘴,在客厅踱步好一会儿后对阿炮说:“喂!我们这就去上班,我当大哥面问他。”
  “你疯了?”这回跳起来的是阿炮。“要当面问大哥是不是失恋了?你这不是谋害亲夫吗?想害死我啊?”
  “人家不问清楚难过嘛!”沈洁跺脚。
  “下许问,这是大哥的私事。”阿炮难得强硬道,沈洁则是从跺脚变成跳脚。
  她这么跳啊跳的,每一步都像跳在阿炮依旧疼痛的脑袋瓜上,他这个一家之主终于忍不住抱著头吼道:“停!不许再跳!也不许去找大哥!听见没有?”
  婚后从来没被吼过的沈洁愣了愣,眨眨眼后眼泪就如溃堤般流下:“你吼我?你居然这么大声吼我?我偏要跳!我偏要去找大哥!”她说著就像跳蚤般跳个不停,眺得阿炮脸色发青频频呻吟。
  他错了。阿炮反省著。男子汉再怎么样也不应该对亲爱的老婆大呼小叫,事实证明要威风后吃苦的还是自己。
  “对不起!老婆…”他立刻道歉,能屈能伸是他最大的优点。“我一时说话大声了点,以后不敢了,请你原谅我:至于大哥那里,咱们说不定要一起失业了,昨天喝得迷迷糊糊,现在想想,他好像说过要把公司给关了。”
  连续两天喝得烂醉,沈浩醒来时觉得自己浑身酸痛,好像骨头和肌肉分了家似的。“这个死阿炮,该不会趁我喝醉了偷打我吧?”他嘀咕著下了床,随即就铁青著脸冲进浴室,好一会儿后才白著张脸出来,又倒回床上喘息。
  上次喝成这副德性是什么时候的事?十七?还是十八岁?
  沈浩苦笑著想,无可避免地记起自己何以会如此借酒浇愁,就这么一想起,他可是连苦笑都挤不出来了。
  当一个男人首次发现他对同性有了欲望,除了喝个酩酊大醉逃避现实外还能做些什么?
  望著天花板,沈浩叹息。他真不懂,为什么明明已经知道风真跟他一样是男人,他还是心动不已?
  人家看见他流鼻血也就罢了,生理上的反应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还不吓坏他吗?风家他哪还能待下去?用不著风临开口赶人他也得走。
  但他也忘不了风临冷著声音对他说:“不要接近阿真,他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人。”
  这话说得下明不白,如果他不是这么心虚,肯定会用更冷的语气要那小鬼说清楚什么叫做“这种人”。
  他是吗?是同性恋者?
  几天前有人这么说他的话也许会被他狠揍一顿——就像沈洁。而她之所以能全身而退完全是因为她是女人,而且又恰巧是他唯一的妹妹,但是现在,他面对沈洁的嘲讽还能那么理直气壮吗?
  沈浩不敢说。
  在风真之前他从未被男人所吸引,可话说回来,他三十多年的生命中也极少对某个女人感到兴趣,
  该用无助还是沮丧来形容他现在的感觉呢?
  沈浩捣住脸叹息,就这么在床上足足躺了两个小时,没想什么,却也睡不著。
  他开始有动作是因为感觉肚子饿了,看了看墙上的钟,才发现已经过了正午,屋外的艳阳有几抹透过厚重的窗帘照在茶几上。
  沈浩下床再次进入浴室,梳洗过后他灌下了一大杯鲜奶,啃了两块饼乾,终于恢复了点气力,脑子也开始缓慢运转。
  阿炮呢?怎么没有来叫他起床?跟他一样醉过头了醒不来?
  楼下一点动静也没有,显然今天办公室是唱空城记了,不知为什么沈浩竟毫不在意,反正他自己也没有上班的精神和体力。
  他觉得自己好像九十岁的老头子。
  继续在床上发呆两个小时后,沈浩又在沙发傻傻坐了两个小时,然后有个声音持续响了许久,将他从不知什么地方拉回了现实。
  是电话,楼下的电话在响。
  沈浩的头还隐隐作痛,不过还是跑下楼接起电话,反正不是阿炮就是沈洁,刚好可以让他骂一骂消消气。
  下楼梯时他连骂人的台词都想好了,没想到电话那头传来的竟是一个既陌生却又有那么点熟悉的低沉声音:“麻烦找沈浩。”
  好像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头,沈浩一时间竟说不出活来。
  “喂?喂?”见话筒这端没有回应,对方疑惑地催促著,这才令沈浩回过神来。
  “我是。”他应道,声音沙哑得不像他的。
  “我是风真。”
  “我知道。”他怎会听不出他的声音?
  “抱歉打扰你,你在忙吗?”
  “不,一点都不忙。”猜测著风真为何打电话来,沈浩的心跳得好快。
  “不忙的话,能不能麻烦你过来帮我个忙?”风真说。
  沈浩想拒绝,此刻他最不想见到的人除了阿炮那对夫妻,再来应该就是风真了,他甚至已经决定要结束刚起步的事业,搬出这个社区,彻底和这一切断绝关系。
  他想要逃,却没料到风真会打电话来,而不管他要他帮什么忙,沈浩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拒绝。
  可恶!他在一夕之间变了个人,居然连个“不”宇都说不出口了。
  踏著沉重的步伐往风真的住处走去,愈接近目的地愈觉得心跳加速,沈浩数次停下来调节呼吸,等他终于站在风真家门口,他的手抖得几乎碰不著门铃。
  在上楼时他不断做著心理建设,持续自我催眠。风真跟他是同性,身材平板没有凹凸:长得也不是多么千娇百媚,没什么了下起,真的没什么了不起!
  也许他的努力终究有了点成果,当门被拉开,风真带著浅笑出现在他面前,沈浩感觉自己沉稳多了,心跳似乎也恢复了正常。
  于是他也微笑著跟风真打招呼,甚至在侧著身走进屋里时都能面不改色。
  “我能帮什么忙?”沈浩直接问,一双眼睛在客厅里东看看西瞧瞧,就是尽量不往风真那里瞄。
  “想麻烦你替我组装这个。”风真领著沈浩来到书房,里头陈设简单,只有一张书桌一张椅子,另外就是散落一地的木板和螺丝。
  “这是……”沈浩一看就明白那堆木板是什么,却又怀疑自己会不会弄错了。
  “是书柜,最简单的那种三层柜子,加上门。”风真说,证实了沈浩并未看错。
  “可是——”沈浩眨眨眼:“这种东西……”
  “我知道这柜子三岁小孩都会组,但我就是搞不定,我对这种口IY的东西最没办法了。”风真笑著吐了吐舌头。
  沈浩手中的工具箱掉了,准准地敲在他脚上,痛得他闷哼了声。
  “小心点,没受伤吧?”风真问道。
  沈浩摇头:“没事,没事。”他说,强忍住不去揉疼痛的脚趾头。
  风真抽出两张面纸递给他,沈浩大吃一惊,下意识摸了摸鼻子:“我又流鼻血了?”他慌忙问。
  “你在流口水。”风真一脸不解的表情。
  沈浩在心里大声咒骂,对自己的行为既羞愧又不齿不是流鼻血就是流口水,这跟变态的色情狂有什么两样?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到房里躺一下?”风真好心建议,沈浩只能捣著鼻子摇头。
  “我现在就帮你组装书柜。”他说。
  “真的不要紧吗?”风真还是有些担心。“你可不要勉强,这柜子什么时候装都无所谓,真的下急。”
  “愈简单的东西就愈有趣味,我已经等不及了,请上我现在就装。”沈浩坚持道。
  愈简单的东西就愈有趣味?风真从没听过这种说法,但既然沈浩都说他不碍事了,他也没道理硬押著他去休息不是吗?
  于是沈浩开始了他的书柜组装工作,风真则替他倒了杯饮料,然后搬了张椅子坐在一旁安静地看著。
  沈浩给看得浑身下对劲,几次螺丝起子和螺丝都凑不在一块,令他感觉非常挫折。
  “我就是搞不懂哪块要跟哪块接在一起。”风真倒著跨坐在椅子上,抱著椅背跟他闲聊。“房屋修缮下包括帮人组装家具吧?我看你对这个好像也不是很拿手。”
  沈浩无话可说,他力不从心的表现本来就很难让人信服,只得胡乱解释了下:“很少人会委任我们做这类工作。”
  “想来也是,所谓口IY就是要自己动手做,又怎么会委托别人?”风真说著又露出浅浅的笑:“我看这东西大概连小学生都会装吧?”
  “这倒也不见得。”沈浩努力将心思放在工作上,每次面对风真就脱序演出,多年来培养出的自制力荡然无存,他简直要精神崩溃。
  花了一个小时组好了书柜,沈浩如释重负,他收拾好工具抬起头,又对上了风真那张晒成了浅咖啡色的脸,还是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何会将他错判为女人,现在,随著见面的次数增加,他愈来愈看不出风真什么地方像女人了。
  这该怎么说呢?相见不如怀念?
  沈浩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抬头看见风真正以略带困惑的眼神望向他,连忙又挤出个微笑:“上回我听见一个孩子喊你老师——”他没话找话。
  “喔,那个呀——”风真笑了笑:“我勉强算是吧!”
  “勉强?”老师还有什么勉强下勉强的?“怎么说?”
  风真耸耸肩没有回答。
  “今天没有课吗?”沈浩又问。
  “我的课都在晚上。”
  晚上?夜间部?
  看得出风真不想对这个问题多做答覆,沈浩也不好再多问,提起工具箱准备告辞。
  “那么……我回去了。”他说。
  “不再坐会儿?”风真推开椅子站起来。
  “还有什么东西需要组装的吗?”
  “暂时没有了。”
  “有的话随时打电话给我。”沈浩一说完就想打自己的嘴,他这样如何跟风真保持距离?
  风真笑了笑:“说算工钱给你好像太见外,找天一起吃个饭,我请客。”
  “用不著客气。”沈浩说,跟著风真走到门口。他深吸了口气,抬头将对面的人再看了个仔细。
  那人双手抱胸,一派优闲,完全不似他的戒慎紧张。
  沈浩盯著他看了许久,久得都教风真觉得诧异了:“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他问。
  “没有。”沈浩摇头,也挥挥手。“我走了。”
  “谢了。”风真微笑。
  “举手之劳。”沈浩回以笑容,转身出了大门。
  心情不佳的沈浩一下楼就碰上了让他情绪更坏的家伙。风临放学回来了,手拿著钥匙正要开大门,门被沈浩推开,二局一矮、一大一小,两双眼睛就这么对上了。
  沈浩还没开口呢,风临已经耸起两道眉问:“你还来找阿真?”
  既不客气又没礼貌,沈浩也不想费事摆出笑脸。
  “他找我来的。”他说。
  “阿真找你来?”风临显然非常怀疑。“做什么?”
  “你何不去问他?”沈浩说著绕过风临就要走,却让他手一伸给拦住。
  “你究竟有什么企图?”风临问。
  轮到沈浩挑起眉了。企图?这小鬼头说起话来还真不像个小鬼头。
  “我什么企图也没有。”他耐著性子答。
  “没有才有鬼呢!”风临眯起眼睛。“你是gay?”
  思,不错,发音比沈洁标准。
  “我不是。”沈浩想著,回答得虽然迅速,却显得有些无力。
  “不是?”风临提高了音量:“你明明就喜欢风真,我看得一清二楚。”
  “你看错了。”沈浩盯著风临:“小孩子只要会读书和玩就够了,别管大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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