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李董事的意思,"段志收起合同,"不过,李董事能不能再答应我一个小小的条件?"
"段元老请说。"老狐狸真是贪得无厌,最後还不忘敲竹杠。
"上次的那个人,很不错。"
李易萧当然知道段志说的是谁。於是爽快的答应,"过几天我就给您送去。"
"那就多谢了。"这才心满意足的段志笑著告别。"我就静候李董事的佳音。"
等段志走远,李易萧又点起一支烟,躺在沙发上吞云吐雾,嘴角微微的勾起。
看来,他得想办法把送给段志的礼物从伦敦监狱里捞出来才行。
吐出一个烟圈,李易萧暗忖。
夜遇31(暗黑~)
齐应英可以不关心苏傲夜的死活,但金西臣却做不到。当他再次从齐应英的嘴里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还是不觉颤动。
齐应英扫过友人寂静的模样,只得叹出一口气:"要是我没有介绍他们俩认识,你们何至於走到这步。"自己的哥哥夺走了最好朋友的恋人,他到现在仍是满怀惭愧。
"不。这与你其实无关。你挡得住李易萧一个,阻拦不了他那颗自由任性的心。"他和苏傲夜的分手跟大部分的初恋一般,欠缺的是相互体谅的宽容。
"你打算怎麽办?不过,看你的样子也不会对他撒手不管。"曾经遭逢背叛的恨随著岁月逐渐消磨,剩下的唯有不忍和怜惜。
"你又如何呢?还不是跟我一样。"
"我们的区别在於,一个负了人,一个被人负。你比我有希望,努力点说不定明天就是美好的生活。"俊英忆及冷未的变化,胸中犹如压上一块巨石般重负累累。"而我,帮人还未必被接受。"
"那,他还好吗?"
"哪个他?"齐应英故作不知的打趣。岂料老友不给半点面子,不为所动满脸你不说我也不追问的表情。
认栽的齐应英不再打开玩笑的主意,老老实实的回答:"很危险。"
"受伤了?"西臣眉头深锁,"还是情绪不稳定?"
"有那些表现还寻得到些脉络。"俊英无奈的摇头,"问题就是什麽都瞧不出才叫我更担心。他可不是那种柔弱到人人可欺的人。"如今冷未的乖顺就像悬崖上的风景,瑰丽迷人而又凶险万分。
"是吗?"西臣不太了解齐应英口里的冷未,他见到的那个冷未似乎跟瓷娃娃似的处处需要人小心呵护。生怕一个疏忽就会把他打碎。
"不论如何,最重要是把他们先从监狱里救出来。那边的警察先生,你有什麽高见?"
"窝?怎摸突然香起窝了?"突然被点名的童安抖开手里的报纸,咬著一块起司面包口齿不清的说道。
"好好说话,少装傻充愣。"抽掉童安嘴里的面包片,陆悦顺便赏了他头上一拳。
"我是交警,悦哥。"就算伦敦的交通崩溃,也轮不到他去监狱里维持秩序。
"你是。"陆悦拿起刀挑起小块黄油,明晃晃的刀在童安脖颈处划回一圈然後在面包片上均匀的涂抹开,甜甜抿起的嘴角漾出脸上漂亮的梨涡,把面包塞回童安嘴里的陆悦笑得潋滟:"可你以前的同事不是。"
"但··· ···"嚼著面包的童安望著那把锋利的刀,识时务的闭上了嘴。
夜遇32(暗黑文~请慎入)
牢房里,跟律师洽谈过後回来的苏傲夜愈发的神色萎靡。佝偻著背蜷缩在墙壁的一角,牙齿把下唇咬出血来。
"怎麽了?"苏傲夜的反常连冷未有一种事态不妙的感觉。
眼珠子转向冷未的苏傲夜,瞳孔里竟盈著泪光。明明是泫然欲泣却硬逼著自己把泪吞下。
这是那个张扬跋扈的苏傲夜?冷未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
"他──要让落玥担下所有罪名。"伴著滑落泪水而出的是苏傲夜难以承受的痛。"为什麽是落玥,为什麽偏偏是什麽错都没有的他?"死死揪住自己头发的苏傲夜喊叫道:"要报应也是报应我,我蠢,我被人骗,我自作自受死有余辜!可落玥他还什麽都没尝试过。就要在牢里耗完下半生··· ···"
"苏傲夜。"冷未叫道。"苏傲夜──"冷未又叫了一遍。
"只有落玥不可以,只有落玥··· ···"陷入混乱里的苏傲夜完全听不到冷未的呼唤,发疯似的自怨自艾。
"姓苏的我在叫你!"冲上前抓起苏傲夜的领子,冷未吼道。
苏傲夜好像是被冷未的狰狞吓到,噎著泪盈盈的眼睛眼都不眨的看著他。
"你总算是听见了。"终於把苏傲夜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的冷未放下手,"冷静点,你这麽乱喊乱叫也无济於事。"
"你懂什麽。"拭去泪水的苏傲夜对冷未的安抚嗤之以鼻,"落玥又不是你弟弟,你当然可以冷静。"
苏傲夜又找回了惯有的恶劣的语气,冷未知道他总算是恢复了理智。
"你知道别人不会关心他就好。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不是更加无依无靠了麽?"回到自己床上的冷未,抱起被子打了个哈欠,仿佛刚才的凶神恶煞全与他无关。
"你这人真奇怪。一会一个样。"苏傲夜不得不承认,冷未是他见过的人中前後反差最剧烈的人。让人摸不清到底那张才是他的真面目。
"人本来就是复杂的生物。"冷未懒懒的答道。"再说,这看人说话的本事还是你们Somnus悉心教导的成果。"
"怎麽说的跟个没心没肺的人似的。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活得这麽辛苦,你就没想过超脱?"冷未不怕死,但同时也不找死。至少,苏傲夜就没看到过他有轻生的念头。
"能活著为什麽要死呢?"把被子卷在身上,冷未盘坐著问。"为什麽要我死?就因为我被人糟蹋过?"虚心向苏傲夜求教的冷未笑道:"怎麽不是那些害过我的人去死呢。难不成就因为他们有权有势,而我被玩他们玩是天生命贱。就该无地自容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去他妈的狗屁论调!"
冷未的粗口让苏傲夜一怔,然後不由自主的泛起微微的笑:"你这算原形毕露?我还真有幸能看见你这一面。"
"承蒙夸奖。"冷未眼皮一翻,谢道。z
"还有句更好的话。"苏傲夜看了一眼牢房外,"我们大概不用多久就能出去。"
"那位李董事要救你?"难怪苏落玥背了黑锅。
"是。他是要把我弄出去没错。"苏傲夜冷笑著说道:"都答应把我送人,总不能叫人家到牢房里收礼。"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句话在冷未的脑海里闪现。逼良为娼的老鸨原来也有被卖的一天。他努努嘴,然後‘哦'了一声。
那音调既不怜悯也不幸灾乐祸,纯粹一个无意义的叹声词而已。
出去?即使出去了他又能去哪儿呢?李易萧是条蛇,段熙然像匹狼。只要这两人还在,自己就没有安生的日子。他这辈子算是遇人不淑到了一个境界,碰到的通通是些危险分子。
"你在想什麽?"苏傲夜见冷未裹著被子不住的唉声叹气,问道。
"想我的出路──"冷未把被子从头上掀下,披风似的搭在肩上,"每一条都对我不利啊··· ···"
要麽靠著齐应英,要麽傍上金西臣。总而言之一句话,他想脱困就得选择依赖某个男人。
"你倒是很清楚最近的处境。"苏傲夜瞳色迷离,殷唇未启而笑。忽然起身走到冷未的面前弯下腰,修长无骨节的手指攀附上冷未的脸侧,贴著他的耳廓用细到只有他们彼此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要不要跟我合作,共谋新的出路?"
"愿闻其详。"冷未伸手勾住苏傲夜的脖子,另一只手环上他的腰搂进怀里,纤薄的唇绽开最为高昂的弧度。而在他的身下,苏傲夜亦已同等的兴致与他回望。
狭小的空间里,姿态暧昧的两人皆是笑而不语。交易。就在流逝的静谧里悄然建立··· ···
夜遇33(暗黑文~请慎入)
"熙然,老家夥果然沈不住气跟李易萧联手了。"陈子期丢出段治的跟踪资料,"李易萧好大的手表。也不怕撑死老家夥。"
"照计划去办就好。"段熙然把资料丢尽碎纸机粉碎成一块块不可辨识的碎屑。然後拿出打火机引燃那堆纸片,青蓝色的火苗在段熙然深邃的眼里摇曳舞动。
"等他动手这麽久,我都快不耐烦了。"为了得到这一天,他已经失去太多。
等资料烧得差不多,陈子期才又开口:"这次你达到目的,会放他得到他想要的吗?"
火焰燃尽,升起一缕细长的烟。交叠十指扣在唇上的段熙然紧紧地的盯著那线白烟,直到它淡化於无形。他才缓缓的用低沈的嗓音吟语──
"他是我的,这一点从来都不曾改变。"从他们见到的那刻,这个念头就刻画在他的心里,深至骨肉魂灵。
"当我白痴,居然跟你讨论这个话题。"陈子期没奈何的哀叹,打开门走了出去。在合上门的那一刹那送给房里那个雕塑般凝固的人一句是提醒更是忠告的话:"小心早晚你会为自己的霸道後悔。"
阴谋,在日夜轮转间迅速的生成。当黎明到来的那瞬,灰暗的晨雾弥散整个伦敦。光明被黑暗的残影吞噬,没有阳光的清晨阴郁而冰冷。
一切,已成定局。
因此,当童安一行人赶到伦敦警局时,得到的是苏落玥招供,而其他人大多已被保释出狱的消息。这些去向不明的人中,自然也包括他们要找寻的冷未和苏傲夜。
"开玩笑!冷未也就算了,连苏傲夜这个主犯都放了。你们脑子进水啊!"就在童安拍著重案组组长的桌子吼出这番话後,马上被人驾著扔垃圾似的丢出警局的大门。
"你哥哥下手的速度无人能及。"揉著屁股的童安冲齐应英龇牙咧嘴道。"我那些兄弟们气的个个脸色铁青,看来问题还是出在高层那里。"
"在这里傻站著也不是办法,还是先回去。"整理状况後,陆悦如今也只能提出这种缺乏实际效果的建议。
"西臣,你去哪儿?"话音刚落,金西臣就径自踏上了相反的方向。
"我想静一静。"丢下回答的金西臣沿著街道前行,很快便消失在灰色的雾气中。
独自一人的金西臣没有特定目标的在充满怀旧气息的老街上。现在已经是伦敦的深秋,晨曦透过雾气松散的洒落在有些湿漉的路面上,非但不温暖还给人一种绵柔乏力的感觉。连两旁的树木也几乎掉光了叶子,冷风一吹,残存的枯干叶片就随风挣扎,簌簌的被卷下飘落,在泥土上翻滚几下,便几乎破碎了。
街面上的人不多,车子很久才有一两辆,空气里有著水分蒸发的独特清香,吸入肺腑中很是提神。整个世界仿佛尚未从梦中醒来一般,优雅轻巧的划过每一根时间的指针。
脑海里浮现著许许多多的思维,并没有太在意脚程的西臣等到再抬头却发现一辆银色的宾士不紧不慢的跟上他,然後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一个侍从打扮的少年向他行礼道:"先生早安,我叫赵小天。我们李董事派我请您到府上一聚。"
笑容可掬的小天并没有吸引金西臣过多的关注。他的目光扫向了车内正副驾驶座上的两个体型彪悍的男子。
看来,这是次不容拒绝的邀请。
"先生请。"小天再次躬身说道。於是,金西臣听从小天的引领,一言不发的坐上了这辆开去鸿门宴的车子。
多年以後,有关这次旅程的记忆金西臣仍历历在目。多少个夜晚,他都做著同样的梦被惊醒。
梦镜里,那个温温笑著挣脱他手的人,满脸决绝毫不悲伤。就这麽笑著,消失於一片蔚蓝的光芒里。
夜遇34(暗黑文~请慎入)
人的一生,要面对太多的选择。有些选择无关紧要模棱两可,有些选择则关乎性命,生死攸关。
此刻,摆在金西臣面前的就是一个无论倾向哪方都将错误的选择。
废弃的港口,海风翻卷起巨浪拍打著港口的水泥基石。呼啸著哀鸣般的风声在空中回荡。带著咸味的苦涩海水溅在额头,刀割一样的冷。
百米码头的末端,绑著两个人。他们的手被铁链向上牵引,高高的拉上空中,系在矗立的吊塔上。双腿被一把大锁铐住,笔直竖立在天海之间的身体,随著袭来的海风轻轻的晃动,好像随时可能被底下波涛汹涌的大海吞噬。
那两个人,右边那个满脸写满惊慌无措正在望著他的是的是苏傲夜。而左边垂下头颅生气全无的人,很明显是他此次寻找的目标冷未。
李易萧等到邀请来的客人将现场的情况看分明,从从车子里出来。走到与之平行的位置,然後说道:"吊塔上的滑轮松开之後,两人都会往下掉。你有三分锺的时间选择一个带走。"拈出一把钥匙交的西臣的李易萧继续著自己的说明:"但是要注意,这把钥匙是一次性的,开锁即毁。而三分锺过後,埋在码头的炸药便会爆炸。"做出炸开手势的李易萧模拟到:"轰的一声!这里就夷为平地了。"
"你这麽做有什麽意义?"如果是妒恨他同苏傲夜的旧情,只需派个杀手解决掉他就好。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还牵扯上一个於此无干系的冷未。
"我只是想试验一下。昔日恋人和现任情人在你的眼里,哪个更加重要。"李易萧的口吻就像是急於知道自己恶作剧结果顽童。天真无邪的模样让人厌恶得要践踏他那副期待满满嘴脸。
如同登场的魔术师一般,李易萧忽然打起响指,分摊开双臂──
"The game is starting。Ten、nine、eight··· ···"
开始倒数的李易萧一步步的向後退去。而反应过来的西臣猛地向前冲刺,以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赶在两人没入水中前,暂且捉住了那两根系住他们生命的铁链。
身後,李易萧的旁白再次响起:
"Now, boy,you can choose by youself,left or right?──live or dead?"
那是恶魔催命的咒语,荡进耳里,惊心的恐怖。
"西臣··· ···"傲夜没想过他还能这麽近距离的看到他朝思暮想的人。虽然这相见的代缴实在过於高昂而又危险。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先上来。"一己之力拉住两个成年人西臣手已被锁链勒得渗血。在没有任何支撑物的情况下,他只能勉强将苏傲夜他们拉上岸。
但问题是,只有一把开锁的钥匙。诸方考虑之下,理想化的最佳方案是,打开其中一个的锁,背著另一人逃跑。
把钥匙丢给看起来精神状态比较好的傲夜,西臣作势便要扛起冷未。
"放手吧,带著我,你会逃不掉的。"一直都沈默著的冷未说道:"只剩一分锺,没时间让你犹豫了。"说完这话的冷未仰起脸,露出金西臣从未见过的果敢坚毅,被风吹散的刘海掩住那双弯如月牙的眼睛,笑得温柔而又坚强。
"我走了。"r
轻柔的嗓音伴著那抹凝在唇边的微笑,推开他的手和向後倾倒的身子在顷刻之间没入海水里,化作一片浪花和泡沫,彻底的从在他的视野里消失。
这一幕,来的太快,快到让西臣不敢相信是真实。然而紧迫的倒计时容不得他多想。被傲夜拽住的他离海岸越来越远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记住那在爆裂的轰鸣中,漫天的海水升起数十米高的蓝色巨浪。
那片磅礴壮丽的影像印在他的脑海里,和被剜走心肺般的隐痛一起,永远的存留在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