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来急————但月亮
但月亮  发于:2009年03月18日

关灯
护眼

沈沉将那陈旧的薄被拉好,盖住少年纤弱的身子,他起身踱到门边,又回头看了那少年一眼。夜里,天气更冷,少年蜷缩成一团,被子捂得紧紧的。怎么会不冷,刚才还用凉水沐浴,又盖这样单薄的被子......沈沉努力让自己保持冷漠,轻推开门。
"不要,不要走......求求......"
发现他了吗?沈沉心里一黯,快步回到床前,少年依旧紧闭着眼,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那是沈沉听到少年说的第一句话,声音清雅秀澈,如同他的人一般。做梦了吗?沈沉看着少年不加掩饰的脆弱,心里微微地颤动。静静看着少年苍白的脸,在银色的月光中竟看到一行明珠从他的眼角轻轻地滑落。沈沉的心里如同丢进一块大石头,划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伸手抚上少年的额,滚烫的,风寒?沈沉拉起少年细小的手腕,为他把脉,气息很弱。他皱起了眉头,不能不管了,若让他再留在这里,恐怕过不了多久就没命了吧......想到这,沈沉用被子裹好少年,连被子一起抱在怀中,迅速地出了门。靠着先前的记忆,与暗流的地图,他很快出了宫门。远远地,就看见若惊寒那"望穿秋水"的样子。
看见沈沉,若惊寒便觉得全身都松了下来,天都快亮了,还不见沈沉出来,把他急了个半死。
"惊寒,快,先回去再说。"沈沉说着,施起轻功转眼在若惊寒面前消失。若惊寒皱了皱眉,也快速地追了过去,见沈沉已稳稳地落在马上,鞭子一抽,绝尘而去,身前似乎抱着什么。赶那么快干嘛......
沈沉并没有回暗流,而是到了京城的青扬别馆。若惊寒闷声跟着,也不问。沈沉行事一向这样,多年来,已成习惯了。
待到别馆门前,沈沉这才下马,扶了扶怀中之物,快步踏进大门。若惊寒紧跟其后。进到内室,见沈沉将怀中之物轻放在床榻上,才发现竟然是一个人!纤细的身子,清雅绝伦的面容,出尘的风骨......若惊寒一时竟也看得呆住了。
"惊寒。"若惊寒这才回过神来,不解的看着沈沉。
"你帮他看看,他脉象很弱......"沈沉静下心来,才发现一冲动,竟然将那少年带回来了,更何况,他还是季国人......
若惊寒做为暗流的顶级药师,也不敢怠慢,立即拿过少年的手腕。少年气息微弱,似染上了风寒,加上他身子本来就弱,使风寒更加严重,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若惊寒开了方子,交给下人,拿开少年身上陈旧的被子,又拉上锦被将他盖住。
"如何?"沈沉见若惊寒安顿好少年,心里稍稍安定。
"风寒罢了。"若惊寒正色道,又想起了什么,"少主,他......"这个少年是何人?生得如此精致却又穿得这样陈旧,还被沈沉抱回青扬别馆,睡在沈沉的床上。
"他是季国人。"沈沉淡淡地回答。
若惊寒一惊,也不便再问什么,沈沉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那我去给他熬药。"若惊寒也不想再留在沈沉房里。沈沉自小就性格清冷,不愿与别人多打交道,弱冠后更是孤僻冷清,为人低调。若惊寒此时站在这里,也找不到什么话可以和沈沉闲聊。
"等等,你帮他看一下,他......"沈沉脸上突然出现别扭的表情,还是若惊寒未曾见过的。顺着沈沉的眼光,若惊寒掀开被子,来到少年的下身,试探性地看了看沈沉,见他微微颔首,若惊寒顿时倒吸了一口气,莫不是沈沉将那少年......解开少年的衣物,若惊寒心里猛颤起来。纤弱苍白的身上,留着无数触目惊心的痕迹,延至大腿内侧......若惊寒取出一小瓶药膏,轻柔地为少年敷上,待一切收拾完毕,看向沈沉,才发现他背对着床而坐,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若惊寒脱下外袍披在沈沉身上,轻轻地推门出去。
听得门关好了,沈沉方才坐起来,拿掉身上披着的袍子,放在一边。无奈地笑笑,惊寒怕是误会了吧?轻步走到床前,看着沉睡的少年,苍白的容颜,微颤的睫毛,微弱的气息......沈沉心里一动,伸手欲抚上少年的额,却又觉得不妥,正要收回,却不料少年一个翻身,紧抓住他的手,喃喃地说着呓语。
握住少年冰凉的双手,沈沉不知该如何是好。又见少年冷汗淋漓,另一只手抚上少年的额,竟是冰凉无比。稍稍运气,真气缓缓地进入少年体中,使他呼吸渐渐平稳。双手却还抓着他的不放。无奈地叹了口气,沈沉坐在床边,靠着床柱闭上双眼。

第二章
清晨的天光从窗户照进来,可以闻到清雅的竹香气。
好暖和,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不想睁开眼,好想多睡一会儿,柔软的床,舒适的棉被,清新的香气......
不行,若是晚了,不知道又会受什么惩罚。
少年有些迷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华丽的锦被,丝质的毯子。做梦吗......轻动了一下身子,猛然发现自己的双手正抓着另一只手,骨节分明,温暖有力的手。这一吓,少年睡意全无,猛地睁开了眼睛,双手放开,自动地往里缩了缩。
"醒了?睡得还好吧?"头顶传来低沉磁性的声音。少年仰面,落入眼中的是一张俊美的脸。剑眉如飞,鼻梁挺直,五官深刻,气势凌人。怎有如此俊逸的人呢?难道自己已经不在人世了?
沈沉也愣住了,少年的眼睛竟和他的人一样清明秀澈。记起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心里更生怜惜之情,又见少年只是睁大着眼睛,不说话,想是心里害怕,整个人便柔软下来。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少年这才回过神来,心里却为之一振。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这十六年来,从未有人这样问过他,是不是听错了?少年直勾勾地看着面前俊逸冷傲的男子,想着大概是自己听错了罢。
沈沉吃了一惊,莫不是病得哑了嗓子?想到那清澈的声音,沈沉竟有些慌乱。
"惊寒!"
不多时,门打开,进来一个清雅沉稳的男子。
"少主,怎么回事?"
"你帮他看看,他似乎说不出话!"
"哦?怎会,昨夜看来也不过是风寒而已啊。"若惊寒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床边拉过少年的手腕。
少年这才回神,慌乱地避开,小声答道:"不是,我还好......"
沈沉叹了口气,心道,也不必这般怕生吧?看着少年苍白的脸,想必他也是饿了吧,又吩咐道,"惊寒,端些清粥上来吧。"待一切安排妥当,这才转向少年,"你叫什么?"
少年惊讶地看着他,整个若国王宫里的人都知道他叫什么,为何面前的这个人不知道?这人又是谁?难道季常终于玩腻了他,将他赠与别人了?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喜是忧......"我叫季若遥......"
"若遥......"沈沉轻声复念一句。
"我......我该如何称你?"季若遥坐起来,平视沈沉,却觉得下体一阵刺痛,咬了咬牙才坐起来。
"你称我,"
"少主。"话未说完,若惊寒便端着一碗清肉粥进来,沈沉接过,端到少年面前,"饿了吧?稍稍吃点也好。"
季若遥惊异地看着沈沉,又觉得确实很饿了,方才点点头。
若惊寒在一边看着,心下想那少年和沈沉有什么关系,这么多年来,还未曾见过沈沉如这般待一个人。想着,他脸上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若惊寒识趣地退出去,掩上门。
沈沉见季若遥点头,便舀起一勺粥,放在唇边正要吹凉。
季若遥哪敢让人伺候,忙端过碗来,拿起勺子,喂进嘴里,滚烫的粥进入口里,烫得他差点吐出来,又见那丝质的床铺锦被,忙努力地吞咽下去,眼里却腾起一层薄雾。沈沉差点笑出来,看着季若遥因为被烫到而湿润的双眼,心下却微微一动,重新拿过碗,舀起一勺,细细吹凉,才送到季若遥嘴边。季若遥却迟迟不敢张嘴,季王不止一次告诉他,他只是个下人,娈童,所以宫里连一个伺候他的仆人也没有,多年来,自己已习惯了自己料理,今日却得到如此宽厚的待遇,而且,听那药师叫他少主,地位应该不低吧?自己身份微贱,怎么能受此厚待?
见季若遥不张嘴,沈沉叹了口气,语气坚硬起来,"快吃,你若不吃,我便拿去倒掉。"
季若遥听见沈沉微怒的语气,也不敢再抗拒,乖乖地张口吃下去。待把一碗粥吃完,沈沉放下碗,取了外袍披上又转向季若遥:"你今天就在床上休息,有什么需要就让下人去做,你体弱,今日还是不要下床了,好好歇着吧。"
季若遥愣愣地看着沈沉,歇着?是让他在这房里歇着吗?
听见门关上的声音,季若遥才回过神来,身上不知何时已换上了白色的长衣,滑滑的,上好的质地。身下丝质的毯子洁白,干净,让他觉得非常舒适。再望向窗外,已经日上三竿,强烈的光线被挡去了些,只落下点点的影儿,一切都那么舒适,如同做梦一般。
季若遥看着斑斓的阳光,想起身,却换来身下一阵顿痛,跌回床上。如同梦醒般,一幕幕浮上他的眼前。他坐起来,双手抱着膝盖,将头埋进腿间,冰凉的泪水滑了出来。以为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却又那样的真实。凌辱......不仅仅是昨夜,还有前夜......再前夜......季常说,他不过是为了受辱而生的人,天生就是贱命,只配在男人身下承欢。如今,他也将他玩腻了吧?才会将他送到这来......除了这个躯壳,还有什么呢?是不是毁了这张脸才会好过.......
季若遥呆滞地看着床桅,眼光飘向墙上挂着的匕首。一种强烈的感觉升上他的心头.......
他忍着疼痛下了床,缓慢地走到墙边,取下匕首。静静地看了会儿,他慢慢地抽出,雪亮的刀锋,尖锐的寒气,使他心里一顿。毁了这容颜又如何,这身子也同样残破,活着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只要一下,一下就好,从此便解脱了。想着,季若遥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手中的匕首接近脖子,刺下去就好了,不要怕。他自我安慰,手心稍稍有些用力,握紧匕首,轻轻地合上眼。正想重重地刺下去,却听得一声,随即手臂一痛,匕首弹飞出去,一粒小石子落在脚下。季若遥怔怔地看着被打飞的匕首,慢慢地蹲在地上......为什么......想死也不行吗?为什么,要如此对他......门被人用力地推开,季若遥抬起头,见是那个药师,心里放松几分。若惊寒跨进门,脸色有些复杂,沉声道:"你在做什么?"
"我......"季若遥不敢正视若惊寒,以前每次被人救下,总少不了那些惩罚,他虽然从来不露出半点表情,心里却是很害怕的。
若惊寒见他眸子里的恐惧,声音也软了下来,"即便是少主对你做了什么,你也不必自寻短见,况且少主对你也算是不错的,你不如从了他,他不会让你吃苦头的。"
季若遥闻言忙抬起头,"不......不是,少主并未对我做过什么,是我自己......是我自己想死罢了......"
若惊寒眼里闪过一丝讶意,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你知不知道这是在哪里?"
季若遥顿时一愣:"不是季国吗?"
"不......这里是若国。"若惊寒微微一笑,这少年不是一般的迷糊啊。
"若,若国?"季若遥惊呆了,不过睡了一觉而已,怎会就到了若国?
"是啊,若国,少主将你带回来的。"若惊寒注意到少年的眼中浮出复杂的神色,走过去轻抚了一下他的头,柔声道:"放心住下来吧,再没人能伤害你。"
季若遥身子一颤,微微仰起头,看着若惊寒,没人再伤害他了吗?再也可以不受那些凌辱了吗?十六年来反复做过的梦就这样变成真的了吗?
"你骗人......"季若遥眼中不可抑制地浮起一丝水雾。
"怎会骗你!"若惊寒低头看着才及自己胸口的少年,心里升起一丝怜惜。伸手抱住那瘦小的身子。感觉他在轻轻的颤动。
"真的不骗你,对了,我叫若惊寒,你可以当我是你的哥哥!"
"哥......哥?"为何这样拗口?
"真是......叫得那样勉强。"
"寒......哥。"季若遥别扭地叫出这两个字。忘了有多久了,没有这种感觉,温暖的感觉。 
"呵呵,就这样叫好了!我还没有弟弟呢!对了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我若遥好了。"
"若遥?好名字!"若惊寒开怀地笑起来。
季若遥抿嘴一笑,真想不到,昨夜还觉得看似沉稳的男子,却是这样多话,这样爱笑。
"若遥,你笑起来好好看。"若惊寒看着季若遥的笑脸,有感而发。
季若遥却只是低下头,轻声嘀咕了一句,"好看又有什么用......"
两个人正聊得欢畅,门被轻轻推开,沈沉走进来,看见季若遥和若惊寒坐在床边正谈得开心,心里似乎轻松了些。
季若遥见沈沉进来,忙站起来退到一边。
沈沉微微一愣,这是怎么?我又不吃人的,干嘛怕成这样?
"少主。"若惊寒也起身微微欠身,退到一边。
沈沉叹了口气,难道自己就这样让人不愿意亲近么?"若遥,过来。"沈沉一边打开包袱,一边吩咐季若遥,季若遥看了一眼若惊寒,见他笑着点点头,便放下心来,走过去。
沈沉从包袱里拿出几件衣物,清一色白的。拿起一件月白色,袖口有白色刺绣花案的长衣,拉过季若遥,在他身上比了比,露出满意的笑容。
"穿上吧,这些是给你的。"沈沉在桌边坐下,看着季若遥几乎感激到呆滞的样子,嘴角浮起一丝温和的笑容。
季若遥双手捧着上好的白衣,呆呆地站着,继而轻轻地向沈沉欠了欠身,退到屏风后去了。
解开身上宽大的衣物,眼中忍不住淌出一行热泪,心里好暖好暖,仿佛一下子得到了好多......
换上那套雅致的长衫,系上月白绣着银边的腰带,季若遥欣喜地转了一圈,又敛住笑脸,从屏风后走出来。
沈沉看着季若遥走出来,纤细的腰身配着合身的白衫,显得更加的雅致,如同天上下来的神仙,不染一丝尘埃。若惊寒一拍掌:"若遥生得可是精致至极,翩若惊鸿,清秀出尘。"
季若遥低下头,眼神微黯,"寒哥说笑了。"沈沉给了若惊寒一个眼神,拉过季若遥,柔声问道:"怎样?还满意么?"季若遥点点头,脸上有了一丝微笑,"若遥谢过少主,此份恩情,若遥来世做牛做马,必当涌泉相报。"沈沉含笑,"来世?"季若遥闻言,有些焦急之色:"少主,若遥可是说错什么话了?"
沈沉苦笑,为何季若遥这样怕他啊......
"不是,你没说错什么,我的意思是,你不如从现在开始报答我,还比较切实。"
季若遥低头不敢正视沈沉,在他心里,沈沉是神一样的人物,不但救他脱离苦海,并且给了他这一世想要却不得的尊严。他的光芒使他睁不开眼睛。"那......我该如何,报答,若遥此生,无权无势......"
"这些倒不必,你留在这里伺候我罢。若是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就走吧,我不会为难你的。"
季若遥惊异地抬起头:"我愿意,还请少主吩咐。"
"好,现在你就躺回床上去,把身体养好了,看你现在和病猫一样,如何服侍我?"沈沉说完,看了眼若惊寒,走出门去。

季若遥当真乖乖地躺回了床上,若惊寒不禁轻笑了一声,他还真是当沈沉的话如圣旨了,说什么都听。走到床前帮季若遥拉好被子,忽然想起了那伤,若惊寒虽为药师,当着这洁白的少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启齿。"若遥,你的伤......我把药搁在这里。"若惊寒轻抚了抚季若遥的头,将一小瓶子放在枕边,正想离开,手臂却被季若遥拉住。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