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倾————绝焰
绝焰  发于:2009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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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那去云倾公子才情冠天下。大家可曾听过《天下》一诗?"说书人自豪地拍拍胸脯道。好似别人的荣耀与他有莫关联一样。
"黄泉碧落红尘陌,举斛坐看月下弦,江山美人惑百君,豪情万丈风姿绰"
云浩淡淡地道出这一诗来。唇瓣有些颤抖。这首诗,他并不是第一次听到,但却是第一次从口中念出,如此熟悉,那熟悉感,不是因世人传颂而熟悉,似是很久以前,但已将这诗记在心上。
楼下的人依旧围着,听那说书人道来。云浩和云熙听得入神,与云熙的纯属好奇不同,云浩的入神,是因为那些人口中的故事,实在熟悉得很,而且他感觉,他知道的,似乎比那个说书人还多,关于云倾。
"你们知不知道,云倾公子十四岁的时候在浮世山,令七人同时争夺,誓要收他为徒。你们可知那七人是谁?"
众人摇摇头,满足了说书人的虚荣感后,他便继续:"毒圣,医仙,剑神,还有西域鬼蛊子,血将军,术师灵妙子。这六人在当时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在他们各自的领域上的绝学,仍是江湖独一无二的。本来六人素来无瓜葛,但却为了争一徒弟而在浮世山顶决战。那个壮观啊。"
众人一声惊叹,奇人啊,奇人啊。
云浩听闻,那阵熟悉感终于消失了。这些是他所不知道的。完全是一个陌生人的故事。故事里那个传说中的人物,他不知道,也没有那个运气碰上。
"云倾公子?云倾......"云熙喃道,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却什么也想不起,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
云浩更是震惊。摇头道:"不是,断不是他。"不知怎的,便想起皇兄后宫里住着一个叫云倾的男宠。许是同名同姓罢了。那个身无长物的废人,怎么可能是那个民间街喻户晓的人物。
"后来呢?后来是谁收得徒弟?"
"呵呵呵,后来,后来嘛,明日再讲。"
"切~~"众人唏嘘不已。真能吊胃口。
回到军中,云熙则头问道:"师傅,那云倾公子,你知道多少啊?"
"不知道,江湖上关于他的传说很多,他在敌国也很出名。十年前我初上阵时,敌国那狗将军一见是我,便直呼云倾何在。看上去倒是对他深深折服却又痛恨不已。"
"为何他会出现在沙场上?"
云浩敲敲他的头,随道给了他一道白眼,"云倾公子,即候世候,我国唯一一个上将军。当年百万雄狮的军事首领。江湖称风流天下第一人。文武双全,其人亦长在俊免非凡。英雄铁血柔肠,全国女人的梦中情人。嫁得倾世人,黄泉亦笑还。"
"那云倾公子是皇室中人咯?"为何他没听父皇提起过?
"嗯,他是我的皇叔。"
"那不是我的皇伯伯了!"云熙似乎很高兴,能与那样的人扯上一点关系,是件多少令人荣幸的事啊。
"我没见过他,十年前他便已经离宫了,也很少听你父皇说起。我对他,没什么印象。"
"那他现在还活着吗?"
"不知道。"
云浩的不知道,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多年前风靡天下的云倾公子,突然消失在江湖。成为一个完美的传说。世人皆说,人无完人。那个千古难得一见的完人,便成了江湖中人仰慕的对象。若能成为那人第二,该会是怎样的风采啊。

"不如此番回京,向父皇打听一下吧。"
"熙儿似乎对他很有兴趣。"
"嗯!"云熙猛地点了点头。
果然是小孩子,他那个年龄,应该也对于云倾这个人物倾慕不已吧。英雄从来都是人们心中所敬仰的。可惜他没有记忆,他有记忆的时候,已经是二十来岁的青年时期了。而他敬仰的人,只有那人高高在上,比任何人都要强的皇兄。
"明天再带你去听那说书人说说吧。"
"好!"

第二日,云浩果真如云熙所愿,带他到酒楼里,听那说书人说着那一则传奇。
"云倾公子,也就是倾世候,不止是烈皇帝的权臣,也是烈皇帝的信臣。听说烈皇帝十分宠这个幼弟。听说,哪个皇子由倾世候亲自调教,那个皇子便是皇位继承人无疑。浩天候便是事实。"
"哦,可是如今当上皇帝可是浩天帝的哥哥啊。"
"呵,你有所不知,当今天子,也是倾世候一手带出来的。"
"!"云浩震惊地看着楼下。这件事他可从来没听说过。浩天候,便是他云浩。他是皇位继承人?皇兄和他一样,竟是同一个人一手教出来的!而且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人。
云倾公子,男宠云倾。丑陋的容颜,皇兄都情有独钟。这其间会有什么缘故。
"说书的,这些宫违之秘,你在这信口开河,就不怕皇帝拖你去砍了?"
说书的笑笑,"山高皇帝远。何况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我说我的,犯了何法?信与不信,则是你们的事了。与我无关哦。"
"好胆量。"云浩不由称道。此人竟然敢当众如此说,定然不是胆小怕事的普通百姓。
云浩跳下楼去,轻功展开,轻身转到说书人面前。细细看着他,断定的事,此人,是武林中人。只不知是何门何派的。
"兄台气质非凡,又对倾世候的事情知道这么多,敢问你与倾世候是何关系?"
"兄台说笑了,鄙人只是区区百姓,能与倾世候有何关系?"
"哼,莫非你刚才说的,只是随口瞎掰的?"
说书人别有深意地看了云浩一眼,这人是来砸场的?
"呵,非也非也,小生方才所说千真万确。当然,消息来历,不方便透露。"
云浩听罢。方觉说书人不是一般的为了谋生而出来说书。但又捉摸不定他的来意。
"你是何人?"
"候爷,你如今是天下第一首富,黑白两道的令牌也掌握在你手中,还有那云傲皇帝武功天下第一,而且位至至尊。为何独不能赢得天下第一人的称号呢。个中缘由,候爷可曾想过。"
"那种虚名要与不要,与我何干。"
"话可不是这么说,天下第一人,这个称号可是非比寻常啊。就连您与皇上这样的人,都未必当得起。候爷,中秋明月楼。若想知道答案,便来寻我吧。告辞。"
言罢一挥袖,随着一缕轻烟,那说书人竟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再无踪迹。
他是什么人?云倾倒底是什么人,以及,我是什么人.......
云浩带着一下不语的云熙走回军营。
十岁的云熙也不低头不语,似乎对云倾很感兴趣。

此时皇宫
离倾宫内,云傲与云倾正在下棋,棋局是云傲提出来的,难得云倾没有反对。云傲高兴了半天,虽然这十年来,云倾并不是一直不理他,但次数也是少之更少。云傲从来不屈不挠,十年,那是最温柔也最残酷的囚禁。也折断了飞鸟的翅膀。云倾比以前更冷漠,没有什么事情能威胁到他。他没胃口,不吃饭时,云傲便以伺候他的宫女的性命相逼,他眼都不眨一下。比之十年前,更加麻木了。
他也很随性,也很懒。从不踏出离倾宫一步,整日吃饱便是睡。吃得少,也不见长肉。人皮面具被云浩揭下来后,再没有粘回去,顶着一张毁尽的容颜,不知吓坏了多少宫女太监,所以照顾他的人也只是送了饭便匆匆离去。若大的宫殿只有云傲常来,每天一下朝便会来,每天夜里,也会来,夜夜拥着他入睡。
"不会做恶梦吗?这张脸。"多年前,云倾如是问。
那人只是将他抱得更紧,"无论倾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的倾。"
云倾不语,只一叹息,"果然是他的孩子,连执著起来,也无人能及......"
云傲明明听到了,三分不明,四分疑惑,但不愿深究,有很多事情,看得越透,伤得越深。所以他宁愿停留在表面。

今夜,是十年来再普通不过的一夜,云傲依旧拥着云倾入眠,伸手拨开那人额上的发,笑道:"中元节浩便回来了。说起来也有四年不见了吧。"
云倾想起那张久别的容颜,依旧面无表情。


17 太迟


中元节,热闹的京城比往日更加热闹。车水马龙的街,临风而扬的幡,客栈里贵公子往来不断,就连平日里养在深闺的千金们,也出来活动,身边少不了几个侍卫。美酒佳人。此时的京城,一片胜欢。
云傲早早命人来给云倾更衣,看见宫女踌躇的模样,云傲一气,亲自为懒得动的人更衣。面对当今天子的殷勤,云倾心安理得地张开双手。云傲宠溺地叹了一口气。含笑地为他穿上华衣锦服。没想到那人风度依旧在。
"你身子弱,怎么十年都调不好?"摸着他瘦削的筋骨,云傲轻声埋怨道。
云倾只摇头,并不回答。
云傲便端上一碗药,凑到他唇边,"来,按时吃药。"
云倾深深看了那药一眼,无声接过来。望着云傲,淡淡地问了句:"你爱上我了?"
云傲一愣,依乎很意外云倾的话,但不一会,便肯定地点头,"是,早在二十年前。"
"那么对于我的报复,你会不会痛不欲生?"云倾今日难得多言。所以云傲很认真地听着,也很认真地回答。
"会,但甘之如饴。"
云倾勾起嘴角,微微一笑,但并不美,甚至在外人看来,有点恐怖。但云傲并不在意,对于云倾的话,他以为云倾口中的报复,便是那十年的冷待,十年的漠视,十年的麻木。
为此他努力了十年,不停地对他好,宠他,爱他。每天都来陪他,除了生病的那几天,不忍将病毒传染与他,便与他隔开来。
即使不能触化那颗冰封的心,起码也给了他争取的机会。

"今夜宫中有宴,我会尽快结束宴席,今晚我陪你出宫看花灯。"云傲将他放好在贵妃椅上。轻轻印上浅浅一吻。便离去了。
他所不知道的,他走出那道宫门的后一刻,云倾嘴角渗出一道血丝。不一会儿,果真喷出一口血来。
时日无多了。十年来他总是病秧秧的,吃了十年的药也吃不好,若不是云傲很天坚持渡真气到他体内,那具残躯,定不会拖得十年。
血,是黑色的,一看便能看出有毒,而且中毒至深了。
膏石无用,他何尝不知道。云傲也知道,知道他病得很厉害,只是不知道他是中了毒,中了一种慢性的毒,那种剧毒在体内潜伏已有几年了,云倾一直知道,只是他不说,而且坚持不在云傲面前咳血。他想好了最后的报复,最后,让那人尝尝被人伤害的滋味。
希望在临死之前,能再见云浩一面。浩儿......

晚宴结束得十分讯速,因为皇帝明显心不在焉,会查颜观色的官员十分体贴地在花灯会结束之前散去。宴席也随之结束。令人惊奇的是,有四年时间没回宫的浩天候也没有叙旧的打算,甚至比任何人都急着结束宴席。然后宣告结束之后,便匆匆离去。
云倾戴着黑纱斗苙,一身华衣,被云傲牵着,在闹市中,像城中的百姓一样,在各色各样的花灯中穿行。云倾难得心情好,最吸引他的,是一个绘着烈焰的花灯,十分的庸容华贵,云倾想也不想,便买下了。云傲想走了这么久,那个人也该累了,便携着他走向京城最大的酒楼,明月楼,稍作歇息。
明月楼二楼有几间雅间,从窗边可以俯视街景,向来是贵公子们的所爱。
坐在窗边,云倾悠悠地捡起清酒,若无其事地往嘴里送。桌面上放着今夜唯一的收获,一盏花灯。如焰的花灯。
云倾便是倚在角落里,背后是墙,左边是窗台。月色落在黑纱上,十分宁静,一如那人一样,静如水。死水,没有什么有令他起波澜。

云傲看得入神,沉醉之时,勿闻一阵厉声响起,恬是从隔壁传来的。而更恬是云浩的声音。云倾只是微微的抬头,便见云傲冲出门去,估计是怕云浩发生什么不测吧。也不奇怪为何云浩会出现在这里。

一推开门,便见云浩抱着头蹲在地上,若无其事坐着的,是一个江湖书生打扮的人。年纪大约是自己的父辈。那个,便是当日的说书人。
那人是谁?竟能把他心高气傲的弟弟弄得如此狼狈。
"浩!"云傲唤了一声。
说书人看了云傲一眼,笑道:"他那十年忘尘是你下的?"
"你知道?"十年忘尘是不可能被诊出来的药,他怎么?
"嗯,所以我把他解了。"
除了云倾,竟然还有能解十年忘尘?
"你还对他说了些什么吗?"若云浩只是恢复记忆,还不至于这样。唯一的理由是,这个人,一定还对云浩说了些什么。
"告诉了一些,你也不知道的事。"说书人笑了,令云傲生厌的笑容。
"哦?我不知道的事情?"
"呵呵,那你想不想知道?"
"你打算告诉我吗?"云傲挑挑眉,抱着胸膛,随意地问。
说书人用更加恶意地语气,说道:"我告诉他,云倾所爱的人,从来都不是他。"
云傲惊愕不已,没想到他会如此说。但说书人的下一句话,令他未及放出的兴奋跌落谷底。
他说:"也从来不是你。"

是谁?
是啊,他从来没有听过云倾对他说过一句爱字。
云浩看着说书人,再看看云傲,不见伤感,也不为那十年如梦的生活愤怒,只是僵硬地望着他们。
那个人,也从来未跟他说过一个爱字。

"是谁?"两兄弟难得异口同声地问道。
说书人看了看窗外的星空,淡淡说出了两个字:"那个人的名字,叫云烈。"

"父王!!"
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云傲虚软下来。可笑,可笑他和弟弟争了一辈子,到头来竟然是这样的结果。还能说什么,
那么他的所作所为,在那人的眼中,是不是像个笑话。
原来那个人一直把他当笑话看啊。

门推开了,云倾一进门便看见两个跌倒的人,和一个高高在上坐着的人。待看清楚那个坐着的人,不由皱了眉,"师傅?"
说书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起来。
师傅!?
两兄弟看着说书人亲手揭开人皮面具,摘下帽子,一头银丝便披下来。老者脸色健朗,不见老态龙钟,世外高人的气质。
"倾儿,几十年没见,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云倾淡淡地笑,如果是一年前见到久未见面的师傅,他一定会高兴地抱住老人。可惜如今,再没有什么事能令他失态了。"师傅啊,你怎么把浩儿搞成这样。"
云倾走过去,扶起云浩,不理会后者错愕的脸。劲直走到老人面前。
"师傅,是来见徒儿最后一面的吗?"
云倾的师傅十年未出山,隐于江湖,是个真正的隐士。所以江湖上没有人知道其姓名。而不像隐于山间的隐士,人知其名,不能说是全隐士,只能算半个隐士。
"哎,你这孩子,真让人头疼。把自己伤成这样,师傅纵有医才,也救不了你了。"
"是啊,毒,怕是深入骨髓了吧。"云倾笑容淡淡。
老人皱眉,唤云倾坐下,不理会一旁被老人逼出内伤的两兄弟。只顾着和云倾说话。
看着那张面目全非的脸,老人一阵感慨。似乎想起当年少年立于马上,一身红衣招摇过市的那份不羁,那人采风流,那傲然于世,与今日相比,实在叫人心疼。
"你中毒了!"云傲似乎听出了什么端倪,抬头惊问。
云倾温和地点点头,"其实我一直都知道,这几年来你喂给我的补药里,一直都有毒。"
云傲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为什么?竟是自己亲自下的手。
云倾也不愿深究是谁下的毒,十年的纠缠,他实在很累了。最温柔最残酷的囚禁,他早已想西去,怕只怕云浩有一天醒来,见不到他,会不会伤心难过。所以他一直活着,活着让云浩见他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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