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巡(鬼怪文)————黑留袖
黑留袖  发于:2009年03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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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之所以怕水,是因为猫天生皮肤就有一层保护膜,分泌油纸,起到自动清洁的作用,水和清洁用品都会使这层保护膜受损,毛皮自然感觉不舒服,冷不说,还可能遭细菌侵入。
迟宴笑了一会,便围了浴巾,把他抱出去用电吹风吹了一通,期间接了个电话。
迟宴出门的时候,大约早晨十点吧,穿了一身黑衣,听说有位高中同学过世了,前去参加出殡。

人皮染堂而皇之的占据了他的沙发,翘著二郎腿,用他的脸,他的声音阴阳怪气的道:"只剩我们两个了哦~"
那可是他的专署位置,猫壳云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开,他才不要跟这个家夥同处一室呢!这样想著,他也出门去了。
猫壳云出门,并非闲逛,乃是前去拜访龙王庙的一位老庙公。

16
关於龙王庙的庙公,历来被列为小镇十大怪谈之一,龙王庙非但没有因此萧条,反而香火更旺,传说此庙的庙公,生前守庙尽职尽责,作古之後依旧有人见到他坐在庙前,看护著龙王庙,时至今日,他在市民的心目中甚至成了一方土地,守护著这里。
此去龙王庙不近,猫壳云第一反应是打的去,可是打出生就没听说猫打的,就连坐公交也没听过,猫壳云小心翼翼的在人类细长的腿丛中穿梭,敏捷的沿著人行道一路小跑,只觉身体轻盈,偶尔窥见穿短裙的姑娘,抬头看看,可惜梨型身材,想想还不如迟宴的好看。他混在人堆里,瞄著公车门就往上窜,竟被司机一把揪住背脊上的肉一声叱喝:"哪里来的野猫!快下去!"
他张口刚想骂娘,忽而又想起自己现在是猫,只得灰溜溜的下车,乖乖的走路去了。
大概走了有一个多小时,终於到达目的地了,倒不是非常累,只是很久没有这样步行了,总有种奇妙的感觉。
庙公一如往常坐在门口,猫壳云围著他裤脚转了一圈,楞是没被发现,有些受打击的低低叫了一声。
庙公眯著眼低头看了他一会儿:"原来是你,少年仔,怎麽变成这模样?"语气中不无调侃。
猫壳云想了一会,欲言又止,面上尽是不耐。
"正好有事找你。"e
猫壳云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老人的表情仿佛洞悉一切,不愧为一方土地,消息果然灵通。
"晚上有麻烦差事。"
他在老人脚边趴下,肚皮蹭著地板有些凉嗖嗖的。刚刚趴下,就听到不远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竟是邓丽君的熟悉曲调:
"好花不常开矮矮~~好景不常在矮矮~~~今宵离别後哦哦~~~何日君再来~~~~~~"
伴随著鬼哭狼嚎一般的声音,披著白色麻衣与穿著黑色西服的人群浩浩荡荡的压过来了。
"啊,就是这家人。"
猫壳云从地上爬起来,很辛苦的伸长了脖子,隐约看见队伍前方亲属手中的照片,长的并不难看的一个年轻姑娘。
"究竟什麽差事?"
"护送迎亲的队伍。"
"这年头还有冥婚,不常见。"
护送迎亲的队伍,并非麻烦差事,尤其姑娘又长的不差。
"不过,今晚还有送葬的,并且还有大风。"
"哪里来的送葬的?"猫壳云眯起眼睛,望著黑压压的队伍,听见"大风"二字,猫耳朵抖动两下。蓦地又瞪圆猫眼,队伍里有个熟悉的身影,今日穿的中规中矩黑不溜秋的,不是迟宴是谁?
"大乌龟。"
猫壳云目不转睛的看著迟宴扎在人堆里笔直前行,显得格外白嫩,并没听清老人方才说了什麽:"啥?"
"大乌龟呀。"
"哦。"他喵的应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
"哇!好可爱!"头顶上忽地一声娇呼,猫壳云只惊的头皮一麻,就嗖的被人抱著腾空而起,他一转身,发现自己靠在软软的两坨东西上面,那两坨的主人,是个二十来岁的美丽女性。
什麽叫温香软玉,这便是了,猫壳云的眼睛眯成月牙,并不抗拒,喵了一声,又转头去看那队伍,已经渐行渐远了。
随而他的头被温柔的抚摸著,接著他听到一句"跟我回家吧?"
猫壳云正考虑著这究竟是去温柔乡还是猫肉馆,天堂还是地狱,龙王庙不知怎的,连著老庙公一起,在自己狭窄的视线中渐行渐远了。
这,这,话说当猫还是有那麽一点好处的,在这种动物面前,人类的防备降的很低啊。

螃蟹是一种古老的回游性动物,据说为了让自己在地磁场的倒转中生存下来,它们以横性来保持体内小磁体的定向平衡作用,横行似乎也别有一番风味,曾几何时,重染也横行过,每每喝醉酒便不分东南西北前後左右,脚下不知往哪里踩,於是干脆"以不变应万变",横行了。
横行的猫确实不常见,对重染来说,酒醉横行算个毛,它时时刻刻都在精神上贯彻他的横行霸道。
迟宴回来的时候,看见人皮染正独自就著啤酒吃螃蟹,煎蟹的味道香喷喷的,直往他鼻孔钻。
吃螃蟹的样子倒是很奇怪,整个捧著,无论壳还是肉,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嚼了吞下去。
真是一副野兽的吃法。
迟宴脸上带著些许茫然的表情,走到他身边来,人皮染看了他一眼,把鼻子凑过来嗅了一下,说:"你身上有葬礼的味道。"
迟宴依旧茫然:"葬礼的味道?是怎样的?"
人皮染回头盯住他:"嗯,有点像熏肉片。"
"哈?"迟宴脸上更加茫然了。
茫然,自古以来,都是一种变相的勾引;貔貅诱人的味道与葬礼的味道混杂著,甜品与熏肉的搭配;这个男人身上的某些特质,让人有些难以招架,。
人皮染微微迷起眼睛,他又把头凑过去,在脖子附近吸了一口那种味道,有如迷上鸦片,脸上浮现醉生梦死的神色,叫人措手不及。然後他又贸然的在迟宴脸颊上快准狠的亲了一口,在他被秋风吹的干冷的脸颊上留下些许带著螃蟹的香气以及酒味的温暖的不明液体。
"你干嘛,吃错药了?"迟宴不很愉快的皱起眉,用纸巾抹掉那些带著大排挡气味的唾液,盯住对方可疑的表情,"你是不是喝醉了?呃,为什麽忽然想吃螃蟹?还有拜托你吃螃蟹也吃的好看点吧?哪里有人像你这样吃的?你是人还是动物啊?"
"猫不喜欢吃螃蟹你知道吗?"
"这个我当然知道,螃蟹的壳是很硬的东西,猫没办法消化,吃了的话会很难受的。"
"哦,可是对人来说螃蟹是很美味的东西不是吗?"
"那当然,蟹肉是很好吃的,而且我们又不会那麽傻把壳吃掉!"
"你的意思是我很傻吗?"人皮染有些愤愤的把啤酒瓶往桌上用力一放,脸上带著红晕。
迟宴脸上又开始显现出茫然的样子,他呆呆的看了人皮染的脸一会儿,平静的说:"我看你好像有点不对劲......
醉生梦死的神色刹那消退:"你才发现啊?不对劲的是你吧,身上好香....."人皮染终於抑制不住冲动向毫无防备的迟宴扑了过去。
一刹那脑中闪现过许多经典的台词:
谁都不在,你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过来的!
我等这个机会等好久了!
你就乖乖就范吧!
当然,还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是事情也发生的实在太快了,采取行动之後的零点零零零一秒,一个白色的巨大影子从受害人的背後窜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扑倒,巨大的冲撞力不禁令他感到一阵眩晕,这简直不亚於高速公路上的车祸,眼前金光万道,瑞气千条,而且身体一轻,竟然飞了起来。
等他缓过神来,终於知道发生什麽事情了。
重染发现他盯著一个男人的背,并且是以45度角的俯视,这个男人略长的黑发,以及不怎麽清晰的发漩,都清晰的映在眼前。
他曾经听过一个说法,解决鬼上身的一个办法,是用灵体去撞击,这麽说,他刚刚被撞出来了,那麽,现在呆在那个身体里的──
"啊!啊啊啊啊──!!"迟宴瞪大眼,直指著刚被撞飞出来的猫耳少年,嘴巴里重复著一个单调且刺耳的音节。
"闭嘴!"这种无依无靠没有身体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重染不禁恼火起来,刚刚吃了猫生涯中第一次螃蟹的喜悦也荡然无存。
随後,几乎是同时,重染和迟宴的目光,射向了面前的这个男人,他的表情,仿佛正面对著忽然来袭的13级台风,半天没有说一句话出来。
"春,春卷?"迟宴小心翼翼的唤道。
"......汪?!"从面容斯文的男子嘴里,蓦地吐出了一个字。
迟宴不由自主的向後倒退了两步,内心有如被忽然来袭的13级台风席卷著,"重染!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重染面色凝重的,娓娓道来。
阳间有一种人,会在黑夜降临之时,灵魂出体,奉下界之命,游走阴阳,接受各种各样的任务,这样的职业,就是民间所说的"走阴差"。

迟宴:"为什麽当时他的身体是空的?"
很简单,他出任务去了。
迟宴想了想,自己居然跟一个这麽神奇的人住在一起,他又想了想,他好像跟猫壳云一起洗了澡,啊啊,又被看光了吗?不禁面上浮起了两朵红云。
不对!现在该是想这个的时候吗?!
"汪!"从面容斯文的男子嘴里,蓦地又吐出了一个字。
"汪你个头啊!用这张脸给我说点人话吧!"思绪忽然被牵引回来,有点恼火。
春卷面上带著厌恶的神色,不停摸著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人的魂魄连续离开身体太久是很危险的。"
迟宴有些担心的道:"以那样的身体,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呢?"
重染说著,脸上一点也没有紧张的样子:"谁知道,以他的本事应该不会有什麽事,顶多迷了路,毕竟视野完全不同,很容易认不得路的。"
"迷路?!"
"是啊,而且这附近好像有抓猫的人,把猫一声不吭的抓走,然後卖给那些做肉串的,啊,广东菜馆的龙虎斗也是名菜......"
"你不要面无表情的说这种可怕的事情好不好,我都要吐了。"迟宴想到可爱的猫咪竟然有人下的了手,不禁一阵反胃。

螃蟹,又见螃蟹。
云将喜欢吃螃蟹。
虽然它是这样一种横行霸道的动物,它的盔甲之下并没有几两肉,但吃的过程或许也是一种乐趣,太容易得到的东西然而容易厌烦,只有历经艰辛抽丝拨茧得到的成果才会让人懂得细细品尝。
猫的脸上,很难看出幸福的神情。但它在愉悦的时候,会微微的眯起眼睛,嘴角弯起的弧度,仿佛在微笑。
云将本以为猫的牙齿是够尖利的,尖利的足够咬碎这霸道的动物的硬壳,可是他错了,他咬的很辛苦,猫爪子在螃蟹面前无一用处,这叫人厌烦的软软的肉垫也是,从肉垫中若隐若现的小钢爪也是,哪里比的上人类纤长又灵巧的手指;他咬的龇牙咧嘴,样子很难看,最终值得庆幸的是,他将螃蟹脚吃的精光,连壳都咬成粉末吞了下去,他舔舔螃蟹腹部上流下来的点点鲜黄的膏,微微眯起眼睛,久违的香味。
窗外华灯初上,天色如墨,夜岚拂动猫须,猫壳云费力的抬头望了眼墙上的时锺,眼看时辰差不多了,也该出动了。

"你给我乖乖在家里呆著!不许乱跑!万一云将回来了马上给我打手机知道了吗?"迟宴望了一眼窗外昏暗的天色,动作麻利的套上外套。
"这是对长辈说话的口气麽......"重染被他一吼,颈毛直竖,话语里是责备,语气却哀怨的很,没有气势的窝在沙发上,春卷依旧在摸那张脸,只怕他这麽再摸下去,要搓破皮了,他摸就摸罢了,还用那双讨人厌的眼睛一眼一眼的瞟他,也罢,狗披上人皮依旧是狗,瞧他帮主人披上围巾的样子,别提模样多谄媚了。
春卷知道重染心里在想什麽,便又拿眼瞪他。
小样,又骂我是狗。
春卷抬头望了一眼窗外,今夜没有月亮,懒得再理睬那只猫,将门一甩,两人出动了。
春卷低头看了看那双人类的手,这个身体,远远没有他原来的身体敏捷,沈重,人类的身体,很沈重。
"今晚没有月亮。"春卷低低的在迟宴的背後说。
"嗯。"迎面拂来的冷风,带著一丝说不清的味道,在稀疏的路灯照射下,两人拖著两道长长的阴影,"那,春卷,顺著气味找到他,你能做到的吧?"
"我试试看。"说著,他蹲下来,两手撑地,将鼻子凑向大地──
"我又不是狗!"蓦地他抬起头来。
为什麽要做这种事?!像狗一样在马路边嗅来嗅去的!
"春卷,我知道你不是狗,可你是大型犬科呀!"看见他亮晶晶的眼睛,迟宴忍不住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主人的抚摸,真温暖,真贴心,真.......
"这有什麽区别吗?!别拿那种凡间的动物来套我!"
"总之,我只能靠你了。"
这麽说也无可厚非。
云将在马上打了个喷嚏。
月黑风高,他回头望了一眼,送亲的队伍连绵五百米长,以及其缓慢的速度前行著,以这个速度,不知何时能到男方那边?
"大人没事吧?"
牵马的童子抬起涂朱施粉的脸蛋,不无关切的问道。
云将摇摇头,车马奴婢停了脚步,犹如被孙悟空施了定身术,个个木头也似的一动不动,任风吹著。
前方火光冲天,人声鼎沸。
云将沈默了好一会,骂道:"混帐!谁组织在这荒郊野外篝火晚会的?"
"大人.....火,火,我怕......"牵马的童子手里攥著缰绳,用袖子挡著红扑扑的火光,不敢直视。
"别怕,看来我们只有改道了。"
"改道?"
云将点点头:"走水路吧,水路最近,否则误了时辰只怕你家主人要恼火了。"
"水?水,我怕....."
"你什麽不怕?!告诉媒婆,我们掉头向东,离地从皓月湖上方穿过,沿滨江走,一个看紧一个,莫给风吹跑了。"
"啊,是!"童子接命,掉头转向,一行队伍走水路去了。
三角梅花开的旺,走到这里的刹那有种冬去春至的错觉,黑漆漆的江面,有如富有生命的巨龙,嘈杂的向东奔走不息,月黑,风高,夜。
春江花月夜?
啊呸!
迟宴此刻很想骂娘。
"我也不知道究竟为何会走来这里的......"春卷随主人远望江面,说著,有些悻悻。
迟宴走到江边,俯视著滚滚江水,有些忐忑不安的,欲言又止。
谁愿意三更半夜出门吹冷风?
谁愿意在冬夜里满大街徘徊?
这麽做有什麽好处? b
他忽然有些不解自己的行为了,然而又无法忽略心底一点一点冒出来的不安与惶恐,诚惶诚恐的在江边徘徊,犹如那人诚惶诚恐的行走於阴阳两界。
春卷一言不发的望著江面上空,沈黑的夜色张开羽翼,覆盖在二人眼上,风愈渐大了,且时大时小,时小时大,随之,带著一股浓重腥味的寒气扑面而来。
"你听。"春卷忽然出声道。
风声,流水声,二人呼吸交叠,除此之外,迟宴并没有听到什麽。
"什麽啊?"难道说他只是在为很久没欣赏到大自然的音乐而感动不已?
"乐声。"春卷出神的望著江面一会,转而看向他,目光灼灼:"渐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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