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敞开著，车上的人显然已经预料到了他们的到来，他转过头向应天离催促："快！"语气冷冷的，乌黑的长发扫过油亮的皮质座椅。
"不是告诉你不要来嘛，"刚刚脱离紧张的情景，应天离上车後居然立刻就开始犯贫，"怎麽你这麽舍不得哥哥我啊？"
驾驶座上的人腾地红了双颊，下一秒又怒气攻心似的准备否认和反击。
这种场景，打情骂俏似的，道藤轩自然不干，他一脚踢向应天离，却被应天离一把抓住脚踝，捧起来，吻上去。很情色的场景，两人的眼中暗潮汹涌，道藤浅浅地呻吟起来，应天离把他推倒在车子後俳长长宽宽的座位上，唇舌颤抖著纠缠......
火一烧就著，车子却忽然撞了树似的急刹而止，驾驶座上的人转过头来狠狠地看住他们两个。
"喂，你发什麽神经？！"应天离不满地坐直身体，惊讶地看著前面正在瞪著他的"费麟遥"。
前面的人也不说话，只是瞪著黑白分明的眸子，恨不得在应天离身上烧出两个洞似的。
"嘿嘿，"应天离傻笑一下缓和气氛，伸出长手拍拍他的肩膀，"那天说和你做你又不要，好了好了，别闹脾气了，你又不是没看过这个，上次在红场......"应天离刚想提醒"费麟遥" 上次他已经在他面前和别的人做过了，所以现在完全不用害羞，但意识到道藤轩在一旁气鼓鼓地叉著腰等他说接下来的话，便赶紧闭嘴。
开车的人拧拧眉头，似乎没有搞清楚应天离在说什麽，不过他还是冷哼一声，发动车子，继续开车。
"呵呵，不要和费计较嘛。"应天离去哄一旁冷著脸的道藤轩。
道藤轩本来寒著一张脸，生应天离的气扭头不理他，但一听他这句话，忽然回过脸惊讶地看他一眼，"费？"
"费，对啊，你不会把他忘了吧？"道藤轩的反应让应天离搞不清状况。
"没有。"道藤轩答著，不知为何忽然又高兴了，"费那麽漂亮，我怎麽忘得了。"
"哈哈，"应天离想起什麽似的拍拍前排"费麟遥"的肩膀，"我看到你老公南宫了，一副欲求不满的苦瓜脸，你还要和他闹到什麽时候？"
"吱......"刺耳的急刹车声，开车的人终於暴怒，转过身来恨恨地盯著应天离，吓得应天离大气不敢出一个，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怒了这个冰美人。
"我是澹台月伶，不是什麽‘肥'！"
应天离哑口无言，在学校的时候有制服所以不会认错，今天小风纪组长没有穿制服，他就又弄错人了......
"因为你们俩都是黑色的长发，所以他认错了。"道藤解释著，举止间透露著一种胜利者的姿态。
澹台月伶冷冷地瞥一眼道藤轩，转过身去发动车子，他黑色的长发甩过，如一抹青纱。

最後一抹青纱。

『15』

应天离一脸歉疚地望著沙发对面的澹台月伶，他的一头长发已剪得七零八落，显见是刚才自己在房间里用剪子胡乱剪的。道藤轩一言不发地坐在应天离旁边，瞪著澹台月伶身旁那个满脸微笑的人。
"怎麽黑道和国际刑警都联合了？"道藤略带著讽刺的语气。
"小六儿你落後了 ，现在什麽都讲究和国际接轨。"戴著眼镜的人看大家都没事，心情很好地开玩笑，细长的眼睛眯缝著，竟是早晨才说过兄弟情绝的凯文。
应天离不理会他们的斗嘴，仍是很惊讶地看著澹台月伶，眼前这个孩子气很浓的男孩并不是一般的转学生，这是他和凯文早就怀疑过了的，不过现在知悉他是国际刑警派来调查东区贩毒证据的探子，应天离还是觉得很惊讶。不过知道了谜底，之前觉得无法解释的事情就都变得合情合理了，正因为是国际刑警的探子，所以有完整的学历证明，却无法在同学老师们心中留下印象，那证明原本就是国际刑警组织利用自己的职权随意开具的；正因为是国际刑警的探子，所以才会选择青原高中，西区忽然出现的大量毒品都是在青原附近流出的；正因为是国际刑警的探子，所以才会在开学的第一天就接近应天离，C市黑道臭名昭著的打手......
"总之你们先住在这里，不要随意露面。"凯文仍不厌其烦地交代著，虽然知道说了也不一定有用，"东区各路人马现在正发疯的搜寻你们的下落，他们似乎默认谁能替雷傲报这个仇，就推举谁坐下一任当家的位置。"
"那吃饭怎麽办？"道藤轩发问。c
"这个饭店安排食宿，‘食宿'两个字你懂不懂？"凯文已经不像早上遇到道藤时那般冷漠，他和道藤原都是被皇非平养大的孤儿，彼此间的感情比应天离这个後来加入的兄弟又是不同。道藤在东区天台倒戈救出应天离的事，想必他已经知晓，因而也放下了最初的戒备，兴致勃勃地与道藤轩开起了玩笑。
"那......"道藤轩皱皱眉头，"那要是想买东西呢？"春水般的眼眸里盛满了焦虑。
凯文察言观色，知道道藤轩说的"东西"不是一般的东西，便压低声音："我尽量派人送来。"
道藤轩这才松了口气，对著一脸茫然、不知所云的应天离一笑，应天离摸摸因久未剃光而感到有些凉意的脑袋，也不再追问。
"那我先走了，澹台会照顾你们，有什麽其他的事情可以拜托他。"凯文起身离开。
"我送你。"应天离也站起身来。

两个男人并没有马上下楼，而是站在走廊的通风口交谈，凯文递给应天离一支烟，应天离却摇摇手，在他的记忆中，道藤轩讨厌烟草的味道。
凯文一笑，淡淡地吐出一口烟："你这麽玩下去，能坚持多久？"
"你知道我不是玩的。"
"你几斤几两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凯文笑著，无情揭露，"就算是当年也没见你这麽‘情圣'过，你根本就不是那种能学会专一的人。"
"有你这麽说话的麽？这麽说话还算什麽兄弟？！"应天离大为光火。
"哎，不要叫得这麽亲热，今早上你转身离开，咱们已经‘恩断义绝'了。"凯文正色道。
"扯！"应天离不理他。
凯文笑了："说真的，你扭头就走了多潇洒，我一路上没被你那伟大的大哥念死。"想起皇非平噘著嘴巴，一路上给他脸色的样子，凯文还是直冒冷汗。
"可以想象，"应天离得意，"我应该弄得更生离死别一点，这样老大一怒之下和你掰了，这才够看的。"
"你怎麽心理这麽阴暗？"凯文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随即忽然想起什麽，神色一黯，"想当年刚出道的时候，天天梦想著帮派的势力可以如日中天，有成千上万的弟兄跟著，现在真的做到了，可是却连最基本的自由都没有了。放在五年前，绝不可能像今天一样，看你一个人去做蠢事。"
应天离咧嘴笑笑，拍拍凯文的肩膀："你不怕牙酸我还怕肉麻呢，这些事情大家都懂的，那麽大的帮派不是我们自己家的铺子说开就开，说关就关，说牺牲就牺牲......我也不想连累帮里的兄弟。"
"可是就是有人不懂啊。"凯文苦笑，想著皇非平和费麟遥一个赛过一个难看的表情。
"考验你的时刻到了，这正是你一展所长的时候啊，狐狸。"应天离给凯文一个"任重道远"的眼神。
凯文摇摇头，接著问："你打算怎麽办？出去避避怎麽样？"
"暂时也只能这样，小六以前就想去法国，不如安排一下我们去蜜月旅行。"
"你要带他去？"凯文熄灭手中的烟头，准确地扔入拐角处的垃圾桶中，看应天离一脸笃定的神情，叹一口气，"你不要告诉我你什麽都看不出来。"
"不，我全都看出来了。"应天离有些黯然，随即又露出笑脸，"所有你能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了......雷傲身上有两个弹孔，致命的那一个不是他射的，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了。"
"那你又何必呢？"凯文劝道，"不会有什麽好结果的，而且他还是离不开毒品，你刚才也听到了。"
"离不开就离不开吧，我买，我给他买......"
"妈的，怎麽不让东区的人一枪打死你算了，做哥们的见不得你这副德行！"
"你不明白，他爱我......"
"爱你的人多了，不缺他一个，"凯文怒道，"你以为国际刑警组织会同意平白无故的救一个黑道混蛋？这都是小伶瞒著上面干的，你有点良心吧！"
"他上面的人不知道？"应天离惊异。
"知道了估计他也就完了，轻则解职，重了就不好说了。"
"那......"应天离愣住，一时半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我还得去帮平取小蛮过生日的蛋糕，先走了。"凯文抬手看看表，毫不留情地离开。

『16』

短暂的相聚犹如梦中，自己都无法相信的幸福不可能如此轻易获得。应天离和道藤轩贪婪地互相看著，笑著，抱著，无法忍受对方不在眼中时的恐惧，其实谁都明白，这不是结束，这是短暂的插曲，是借来的幸福。
道藤轩斜靠在沙发上，窝在应天离的怀里，挑逗地将手指绕上应天离衬衫上的纽子，看著应天离猴急的样子不由吃吃地笑......
"！！！！"房间门又响。
道藤噘噘嘴，他知道是谁来了，这一天了都是如此，只要应天离喘著粗气压上他的身体，那个孩子就一定会出现在门口，"礼貌"地敲门，不知道他如何能够如此准确地把握时间，也许这房间的某个角落里装了监视器也不一定。
"进来吧，不用这麽客气。"应天离坐直身体，招呼外面的人。
门应声打开，澹台月伶表情不卑不亢地走进来，拿一沓纸递给应天离，接著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向骅青的资料，刚才又找到一些。"
"这次以後还有吗？"道藤轩还是保持靠在应天离身上的姿势，挑衅，"不会等一下再有新资料了吧?"
"这很难说。"澹台月伶也不是省油的灯，"得看这个向骅青他愿不愿意安生。"他嘴里说著向骅青，一对眼珠子却死瞪著道藤轩，恨不得用眼睛在他身上剜出几块肉。
"好了，"应天离用手压住就要跳起来吵架的道藤轩，对澹台月伶说，"麻烦你了，这次的事情真是谢谢你，真的。"
"不用客气。"澹台月伶面无表情地说，并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等一下船应该就会安排好了，你们准备启程吧。"
"好的。"应天离应著，忍不住问，"凯文也太小心了吧？自己的兄弟都不放心？非要你去外面约地点接应？让兄弟们自己过来也省得你跑来跑去。"这几天他们需要的东西都是澹台月伶从外面拿回来的，而不是像凯文说的那样由西区的兄弟送来，澹台月伶说这样做是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越少人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处越好，应天离则对澹台月伶更加充满歉意。
"谨慎一点总是好的。"澹台月伶像是不想继续讨论这个问题，眼睛看往别处。
但是他并不离开房间。
他不离开房间，道藤轩首先不干了，他看得出来澹台月伶对应天离有感情，他不是对自己没有信心，也不是担心应天离会如何，他只是经历了太多，多到足以将他原本正常的神经折磨成脆弱的一线。
於是道藤安分不起来了，他转过脸埋头在应天离的胸前，伸出舌头隔著薄薄的衬衫在应天离的胸前挑逗著，身体也扭动著似乎在寻找一个更加舒服的位置。应天离忍耐著，胸前已经湿了一大片，下身的欲望也在两人熨帖的身体接触下重又抬头，但澹台月伶就在对面的沙发上坐著，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应天离只好尴尬地笑笑，希望道藤轩可以停止挑逗或者澹台月伶自动离开。
但澹台月伶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看不到这一切似的，稳稳地坐在沙发上，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化。
这种反应自然让道藤愤怒，他不再试探性地挑逗，而是仰起头凑上应天离的嘴唇，看来也是铁了心要在澹台月伶面前上演一场亲热戏。
"乖，别这样。"应天离却在嘴唇贴合的前一秒一把推开了道藤轩，摆明了是不想在澹台月伶面前亲热。
道藤轩冷哼一声，站起身子离开沙发，坐到房间一角的小凳子上。
这个时候澹台月伶却忽然想通了似的，神清气爽地起身告辞，在应天离充满无奈以及道藤轩充满敌意的眼神中开门离开。

夜风吹过时，应天离、道藤轩以及澹台月伶一同离开了暂居的饭店，来到C市最隐蔽的码头。一路上道藤和澹台之间的气氛一如既往地压抑著，以至於在码头看到发条那张歪瓜劣枣的脸时，应天离著实兴奋了一把。
"大哥，已经安排好了，随时可以出发。"发条小跑著接近，脸上却没有挂著招牌式的傻笑，而是愁云惨淡，无精打采。
"你昨天打牌输了？一副死人脸！"应天离立刻和发条一起走，将身後两个互瞪到不可开交的人远远抛开。
"大哥......"发条欲言又止，明明话已在嘴边，想想却又吞下肚里去。
"怎麽了？"应天离也从发条的神色中发现了异常，"你到底怎麽了？吞吞吐吐的做什麽？"
"也没有什麽，"发条小声嘟囔，"反正你都离开西区了。"
"西区出事了？凯文都解决不了？"应天离觉得很奇怪，西区出再大的事情也轮不到发条这麽没脑的人发愁吧。
"就是凯文出事了。"发条没有说话，澹台月伶解释著，"凯文那天出来後就没有再回去，据说是在一家蛋糕店里被绑架了。"
应天离呆住，他还记得凯文离开时说要帮平去取蛮的生日蛋糕，难道从那以後就被绑架了？这麽几天西区的事务都是谁在打理？总不会是平老大吧？
"老大又病著，大夫也说不清楚是怎麽回事，就是脸色煞白，总不见好。"发条说著，眉头锁得更紧。
"什麽？这麽说只有费一个人主事？"费麟遥性情冷漠，不善交际，如果让他主事，区里的情况估计比皇非平主事乐观不到哪里去。
"不是。"哪知道发条还有更刺激的消息，"四爷很久联系不上了，谁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应天离彻底是目瞪口呆了："那你还送我走？！"这不是自杀行为麽？
"大哥说已经不是西区的人了......"发条委屈。
"这你倒分得清，平时怎麽不见你这麽机灵！"应天离也顾不上骂他，跳上车子火速赶往西区总部。澹台月伶身手利落地跟著跳进了车子，道藤轩则愣在车下，应天离回头冲发条喊著："你带六爷回来！"
发条在心里小小地责怪一记应天离，他这样搞道藤轩肯定不会舒心，还要自己载他回去，等一下肯定会被骂的奇惨......想象著接下来的悲惨遭遇，发条不禁用眼角的余光偷看一下道藤轩的脸色。
道藤轩没有生气，道藤轩笑了。

应天离，六年前，我求你和我一起离开这世俗的纷扰，你傻笑，挥挥手打发我，说怎麽可能在西区创业的关键时期离开兄弟。
你转身走了，我躲在厕所的角落里，第一次静脉注射海洛因，从此再也戒不掉，这随身的魔......
我怎麽能知道，六年後，你还是如此，我还是你最不重要的那一个。

『17』

皇非平躺在床上，床边是一个带著无框眼镜的人，在任何时候都表情冷酷，不多露出自己的好恶。应天离远远地看见他，皱一皱眉头──那是凯文的得力助手P，能力和忠心都得到了凯文的认可，手上也结结实实地办过几件难搞的CASE，只是碍於性格的缘故，应天离总是觉得他阴阳怪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