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喜欢————透明人间
透明人间  发于:2009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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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杨恒本质上是和我一样的人。我们都看似温和,其实是冷淡的;我们看似亲切,其实那都是伪装。
用层层伪装包裹起来的真实内心,曾经,安可以看见它,接触到他,可是现在没有人。那麽杨恒,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呢?
其实,我心里是担心的,我看穿了他,那麽他也有可能看穿了我。有没有看穿?什麽时候看穿的?看穿了多少?这些都是萦绕在我的心头的困惑,让我胆战心惊。
但是,还是止不住的去想,想要多一点的接触,多一点的亲近。有的时候我会後悔,那个时候如果接受了他的晚餐邀请会不会好一点?要麽这是一场我俩虚与委蛇的完美演出,要麽一方落败,与我似乎都不会有坏结果。
我开始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更接近的机会。
我需要它,因为只有这样我的计划才会有所前进,无论最後的结果是心满意足或是心碎离开。

终於,机会来了,其实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麽困难。
那天下午杨恒杨恒用内线电话把我叫进了他的办公室。
我进去的时候,他并没有如同往常一样埋首於成堆的文件,只分小小的心思给他的助理。他的身子靠在办公桌上,背对著门,看著窗外的风景,那是一派高楼林立的景致,是让即使无甚追求的我看了都会觉得有成就感的景致。
我没有开口叫他,我以为他不喜欢被人打扰,哪怕是看风景这样的事情。我关上门的声音已经足够提醒他我的到来了。

"小安,你手里没有什麽要紧的文件吧?明天跟我去出个差。"过了一会儿,杨恒回了过来,用他一贯的语气告诉我这件事情。很明显,这并不是半句询问,而是一句命令。
"好的,杨总。大概要去几天?"
"两三天吧。你带好点衣物和随身用品,其他的什麽就不用了。明天八点在大楼正门等我。"
"我知道了。"既然这麽说了,便是说明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我又不需要担心自己老板的能力,所以我接收了命令之後便可以离开了。
我离开的时候,注意到杨恒又回过身去看那窗外的风景了。你无法看到他脸上的表情,自然无法联想他的心情,但我总觉得,那总是萦绕著他周身的气氛变了。

这天晚上,有生以来第一次,我感受到了那种传说中春游前一晚的小学生的心情,在床上辗转反侧。
心情很是忐忑,明明是期盼了很久的事情,却无法假设任何的情况。我只是躺在床上,看著黑黑的天花板,脑子一片空白。
静静的,我听见房间里的锺报过十点,十点半,十一点,十一点半......终於在那锺声敲过十二下的时候,我起身,从床头的抽屉底翻找出一把钥匙。

安的房间不过月余未来,但遮尘的白布上已经是淡淡的一层灰,表明这个城市的空气质量其实并不如我们想像的那麽好,工业化和商业化已经使这个城市越来越繁忙,越来越嘈杂,也会越来越冷漠。
安留恋这里因为我出生在这里,也因为那个人在这个城市,她对这个城市有著某种依恋,但又害怕这里,所以不断的离开,然後回来。其实仔细想来,如今孑然一身的我,并没有特别喜爱这个城市的理由,我只是和很多人一样,习惯於身处某地。
或许现在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找一个离开这个城市的理由罢了。

我在书桌的抽屉里翻出了一本大大的影集,那是我和安的照片。我并不是个十分喜欢照相的人,所以虽然走过许多地方,却没有多少记录。用眼睛去看风景,用心灵去记忆感受,这是安教给我的。但现在却有点後悔,哪怕多一张,也是多一份回忆。
照片虽然不多,但都有好好的整理,按照时间摆放整齐,并且标上时间地点。在安离开之後,这些对我来说便是最珍贵的心灵寄托。
我没有翻开影集,我只是抱著它,把封面贴在自己的脸上,凉凉的感觉似乎能平息自己的燥热。

安,我把它收起来,本以为我不会再有用到的一天。
但现在看来还是不行。
请让我,再任性一会儿吧。

那之後,奇迹般的一夜好眠。第二天上午八点整,我在公司大楼的门口等到了杨恒和他那辆SUNNY。
"早安,杨总。"我只有一个小小的旅行包,拎在手里便好,我直接上了副驾驶座。
"早。"杨恒的回应显得有点有气无力,我看了看他的脸,虽然并不显得很疲惫,但眼眶下隐隐有著黑眼圈的痕迹。
莫非昨天又是工作到很晚?我揣测著情况,有点担心他的身体,但这并不在我该关心的范畴之内。在我扣上了安全带之後,汽车平稳的驶出,汇入了城市的车流。
车厢内很沈默。我并不擅长聊天,而杨恒似乎忙於开车也没有开口交谈的意思,所以我们就保持著这样的沈默,除了引擎的轻响之外,便之後空调吹风口的呼呼声了。
车子很快驶上的高速公路,轿车的舒适度让我慢慢的昏昏欲睡起来。若真能睡著倒也是美事一桩,到了目的地生个懒腰,虽然有点失礼但可以免却其他一切麻烦,可我那晕车体质与脑袋吹不得风的毛病让我很是难受。外面是骄阳酷暑,车内空调自然打得勤快,我的头开始胀痛,胃里也开始翻天覆地的搅和。
如果这样在车里吐了,实在是太丢人了。我只能努力压下涌上喉咙的阵阵恶心感,然後努力给自己催眠。
就这麽半梦半醒著,我感觉车子停了下来。已经到了麽?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了一会儿,才发现我们是停在了休息站。已经要吃中饭了麽?可现在才十点啊。

"你......晕车?"杨恒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嗯。有点。"我开口,却发现自己口干的很,声音也变得哑哑的了,我想,我的脸色也一定好看不到哪里去。
"你该早说的。"杨恒递了一瓶水过来,我打开喝了,冰凉的水滑过喉管的感觉多少冲淡了方才的不适。
"很久没坐车了,本以为这毛病是好了的,没想到......"我歉意地笑了笑。其实我说不说都不可能改变行程不是麽?我可不认为我有这麽大的影响力,况且对於一个助理来说,晕车这样的毛病实在是不登大雅之堂啊。
"那我们在这稍微休息下吧,我要去上个厕所,你要麽?"
我摇了摇头,杨恒便一个人下车进了休息站,我则是找了块树荫底下站一会,呼吸下外面的空气,虽然热浪袭人,但至少是未经加工的新鲜。
等到我回到车内的时候,杨恒已经回来了。他递给我一板药片:"刚才看到里面有卖晕车药,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你先吃两粒吧。"
晕车药一向被我称为昏睡药因为只要吃了就想睡觉,所以我一般不怎麽吃,但这个时候却无疑是很好的救星。我接过药片,说了谢谢,然後吞下两片。
车子再次上路了,空调的风声再次响起,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吹风口已经被调整过了,不再对著我的脑袋发威,而温度似乎也没有刚才那麽低了。我知道这样的温度对於我这个马上要睡觉的人来说是适宜,但对於开车人来说却有可能会觉得热。
我心下感激,却不说出口。说这些没有什麽意义,这种杨恒式的关心便是这般润物无声。
这个时候,我只想享受这分被关心的感觉。

车驶下高速公路,重新进入城市的车流的时候,我醒了过来,虽然说不上香甜,但十分舒服的一梦。看了下时间,十一点多,三个小时的车程,我们到了一个临近的城市。
"醒了啊,我们马上到了。"杨恒说道。
我哦了一声,坐直了身子,整理著自己的衣服和头发。不一会儿,车子驶上了一个停车位,可那个大招牌却告诉我这是一家饭店,而且是一家粥店。

"我们先吃饭。"杨恒向我解释,"我想你晕车可能没什麽胃口,这家粥店的东西味道虽然清淡,但很不错。"
吃什麽这样的事情本来就是由老板决定的,但没想到杨恒居然还考虑到了我的胃口问题。
我点了点头,跟在他後面,不一会儿,我们便开始我们的午餐。
果然如杨恒所说,这家粥店的东西很清淡,但味道相当不错。这个时候若是普通的饭菜上来我恐怕是只能望而生叹,但粥,却是真的符合我的需求。

饭後水果上来之後,我问道:"杨总,我们这次来的任务是......"
我之前的表现真的是很无能,一个居然要上司来照顾关心的下属。所以我想或许我能为下面的会面做些什麽准备。
杨恒似乎没有料到我有此一问,沈默了一会儿,用牙签戳著盘里的西瓜,好一会儿才说:"我们,要去见一个人。"

这下换我沈默了,这还真是一个绝对说了等於没说的回答啊。

第六章

吃过饭後,我们先找了家酒店住了下来。杨恒没有那些富家子弟的奢侈习惯,住酒店非五星级总统套房不住什麽的,我们住的是四星级的标间,说不上奢华但房间布置很雅致,并且有一个小露台可以看风景。
稍事休息之後,我们就又出发了。到了目的地才知道,原来此行的目的与最近公司在进行的一个大项目有关。
有一家下游厂家有我们需要的技术和人力,但对方的要价相对来说比较高让我们的利润空间缩小,更对我们不利的是,这家公司同时承接其他公司的活计,如果不能确保我们公司的产品能被放在靠前的位置而非劳动力不足的时候随时可以被舍弃的话,那麽合作就显得并不那麽稳妥。
杨恒,便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同对方公司的负责人见面。我们这边总经理亲自出马除了表现诚意之外,杨恒在谈判方面的长才真的是无人能及。
但我的出现却显得有点突兀。我新进公司没多久,对於这个在我进公司之前就已经展开的计划并没有多少的知晓,也不过是翻译过几份文件而已;再来,我想我从来没有展现过所谓的口才方面的能力,因为这种东西根本不存在在我身上;若要说是作为助理的话,从开车到吃饭到住宿,全部是杨恒一手包办让我这个助理根本无用武之地啊。
大概只有他一个人出差的话,在别人看来会显得很奇怪吧。我知道有些公司同人谈公事即使一个人就能搞定场面上也是要做足的。我只能暂时这麽想了。
谈生意的过程显得很顺利,对方的老板也是一个正直而爽快的人。之前虽然他对我们的计划很感兴趣,但我方的技术人员显然并不能让他十分的放心,而此次杨恒的亲自到来,很快赢得了他的好感,再加上一番详细且具有前瞻性的分析,对方大手一挥,合作计划就此订下。
整个过程中,我便是坐在一边,听他们你来我往,最後签约的时候收了下合同。
结束的时候,瞄了眼表,我们三点来,现在五点不到,果然是高效率啊。
这是我第一次亲眼见识到了杨恒在工作上的能力,也更深刻的了解,他在大学讲台上说的那些话,并不是夸夸其谈。
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够达到这种高度呢?我曾经思考过这样的问题。这个世界上的确是有天才存在的,但商场上的事情,还需要实战的累积。我知道杨恒的家世显赫,家族企业庞大,城市中心的第一商圈那栋最高的大楼便是属於他们家的。同他的家族相比,恒阳虽然很有潜力,但还是小巫见大巫。那麽一个太子爷,会自己跑出来开公司,莫非是一种锻炼?但恒阳完全是他空手打下的,作为锻炼有点说不过去,越是大企业他们越是需要那种能够守住一个企业的人才。
莫非是同家里关系不好?我承认我这个想法有点坏心眼,杨恒怎麽看都不是一个叛逆的人嘛,倒是那种家庭美满和睦的人家才能教出来的好孩子。
无论是什麽原因,只有一点我可以确定:我们终究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勉强相交的两条线终有一天又要岔开去,越行越远。

"杨总,不知道今天晚上您是否有安排?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做东......"对方的老板提出了这样的邀请,这也算是商场上的老规矩了,这次是谈完之後上饭桌而不是上了饭桌再谈已经算是好的了。
可杨恒却婉拒了,只听他说:"马老板的一番心意杨某领下了,只是此次来这里,却是还有一些事情无论如何都想要解决,恐怕这次要扫了马老板您的兴了。这样,下次您去我那边,我再跟您赔罪如何?"
这一番话既没扫了对方的面子也表达了我们的诚意,所以马老板也没再勉强,笑著和我们握手道了再见。

"你是不是觉得我刚才对马老板说的其实是借口?"上了车,杨恒问我。
我正在低头系安全带,听他这麽一问,愣了一下,抬起头坐正了回答道:"我想杨总大概有自己的安排吧。"
杨恒听了笑了笑,启动了车子:"小安,你似乎从来没有好奇心这种东西呢。"
好奇心?我当然不可能缺这锺东西,只是我不喜欢表现的让别人察觉。
"那不是借口,我是真的有事,要办。"杨恒淡淡的解释。e
我只是哦了一声,我能说什麽呢?刨根问底麽?如果杨恒认为可以让我知道的东西他便是会让我知道,他不想让我知道的,我再多问也只会给他留下一个多管闲事的印象而已,何必呢。
我当然想知道,他同这个城市究竟有著什麽样的千丝万缕的联系。从我们踏上这个城市的地界,他就表现的有心事的样子,虽然外人看不出来,但我知道,他对这个城市的熟悉并不是因为常来的缘故,应该还有著更深的联系。
只是,这谜底的揭开,并不是我的几个问题能够办到的。
所以我没有问什麽,只是安静的坐在车内,看窗外的风景。

车子一会儿开出了郊外,然後开进了某个看起来像别墅区的地方,在某户人家院外的铁门前,我们停了下来。
"杨总,这里是?"即使我再没有好奇心,这个时候也不得不开口询问了。这里怎麽看都不像是谈公事的地方啊,如果是私事的话,带著我干嘛啊!
"小安,我想请你陪我去见一个人,可以麽?"
喂喂,这个时候再征求我的意见是不是有点晚了啊?而且,好歹介绍下现下的情况好不好,别进去就被拐卖了那怎麽办?
可是杨恒只是看著我,用他那温柔的眼神征求我的意见,并不多发一言。
我挣扎了好一会儿,终於还是投降了。
"如果杨总觉得需要的话......"
"谢谢你,小安。"

我们下了车,穿过了院子,直接按响了门铃。
"来了"的招呼声传来,门开了,一个中年妇女的脸出现在我们面前。
"晴嫂!"杨恒笑著同她打招呼,这位叫晴嫂的中年妇女一脸的惊讶,过了一会儿那张脸又变得很激动,既然近乎热泪盈眶,丰富的表情让我这个局外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少、少爷!您怎麽来了!"
少爷?这个称呼不会是搞错了吧?怎麽一下子从人口贩子窝被带到人家家里了?还是说他们家是干人口贩子的?我的脑子有点混乱。
"我有些事情来这里,就顺便过来看看你们。晴嫂身体应该还好吧。"
"我很好,多谢少爷关心了。老太爷和老爷现在都在书房,要我去通报麽?"
"那麻烦晴嫂了。"
杨恒一边说著,一边走进了客厅,我当然是亦步亦趋地跟著。晴嫂给我们上了红茶,然後就上楼去了。

"杨总,这里是您外公家?"我小声问。
"嗯,因为有些事情无论如何都要来,把你也扯进来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其实我心里想的是如果你方才顺路把我放回酒店就更没关系了。
没想到这麽快就被带来见家长了,当然我所谓的只是字面的含义,不过带个同事来见家长也确实是奇怪了点吧。
我完全摸不到这位大人葫芦里卖的什麽药。

我们俩坐在沙发上,沈默无语,还好晴嫂泡的红茶很是美味,倒也不至於让我真的坐如针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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