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还待在空调开得足足的宽敞教室里,听废话连篇的历史老师慷慨激昂地讲述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以及解放战争三大战役。那个时候,我无聊地打瞌睡,对于革命烈士在监狱中被万恶的敌人折磨却不屈不挠的情景毫无概念,甚至还笑着说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要头一颗要命一条么。对比现在,我真想为当日的幼稚想法猛抽自己八个耳光。
在这个豪华酒楼为我们设的"特别包厢"里,虽然没人严刑拷打,但也快把我的意志磨光了。司马迁说什么来着?"刑不上大夫"是吧?真是至理名言啊!不可磨砺士人的气节,我的气节也不可磨砺!我又不是肌肉发达的英雄猛男,又不是怎么打也打不死的超级小强,磨砺我有个P用!
我最怕的东西是孤独。从小就失去父母的爱让我没有生活的支点,于是我会和任何一个愿意对我笑的人交朋友。我的每个朋友,我都会掏心窝子地对待他们;但是别人并不是这样的。我也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却仍扯着一张笑脸在孤独中挣扎。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火影忍者》中的鸣人,傻傻追着别人后面,饱受世间的冷暖却仍不在意。其实,我是很在意的。
我很坚强,这是N个老师给我的评语,本人也乐呵呵地接受了。没人能看到我坚强的外表中,最柔弱的地方;我很仗义,为朋友两肋插刀这种话是我经常用来撑面子的,为了让别人愿意接受我,我也只能尽我所能去帮助他们,可是又有谁愿为我两肋插刀;我很容易被感动,一个微笑一句问候就会让我激动半天,更不要说有人真正关心我喜欢我了,所以,没有亲情的我,一直渴望得到爱情,恨不得被铺天盖地的爱情压死,那样,我才能感觉自己是被需要的,才有活下去的意义。我就像枫叶,经霜的亲吻就变红,经寒的折磨就枯萎。
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认为一切可以重新开始。我真诚地把刘武、小雨当亲人,把楚天辰当朋友,为了他们,我愿意去赴死。得到楚天辰的关心,我很开心,终于有个朋友肯为我两肋插刀了。接踵而至的是我渴望已久的爱情,邵言与决空给了我被需要的理由,我就欣然接受,用心去爱他们。也许一脚踏两船是可耻的行为(某青:不是"也许",是"肯定"!),可是我真的放弃不了其中任何一个,少了谁都会让我痛苦。我就这么容易被感动,也就这么容易爱上别人,但一旦爱了,就再也放不开。也许是自私,也许是花心吧,反正我就是这样了。如果有更多的人让我喜欢,我大概还会照单全收吧,咳咳,这是"如果","如果"......
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都一快挂的人了,大胆设想一下又怎么了?被杀人不眨眼的夜羽教给抓了,生命就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再不想想人生的意义,我这十七年岂不是白活了?!
如果,如果我还能活下去,如果我还能再见到邵言和决空,我一定要告诉他们我很爱很爱他们,我要和他们在一起,不管他们有何怨言,我一定要把他们两个好好绑在身边......可是,我还能再看他们一眼么,还能再听一次他们的声音么......
"枫儿,你怎么哭了?"子陵诧异地问道,纤细的手指抚上我的眼睛。
"只是有些难过而已。"我支支吾吾地答道。
他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地开口:"难过,就要哭么?"
我愣了,他在想什么啊?我凑过去问他:"不哭的话,怎么办?藏在心里会更难过的。"
子陵闭上双眼,轻轻地说道:"软弱的人,才会哭。"
哇,不是吧,又一个有心理阴影的问题青年!难道你的经历会比我惨吗?!哭就是软弱?哭就是胆怯?鲁迅同志曾教导我们: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男人哭吧不是罪!哭是很正常的行为!看来我又要做一回心理医生了!
我把手搭上他肩膀,坐在他身边,不理会他惊讶的神情,严肃地说:"哭,是一种正常的生理机能。上天赐予你泪腺不是用来分泌汗水的,就是用来哭的!首先,我给你详细讲解一下人是如何哭的。当你的情绪受到波动时......(某青:以下纯属生物知识,不懂的去问生物老师,本人不多废话了)......所以,哭是一种发泄的表现,不是软弱的表现,明白了吗?"
表情呈痴呆状态的段子陵好不容易从我的生物理论中醒来,僵硬地点了点头,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这就对了嘛,"我笑着拍拍他的肩,又故作神秘地靠了过去,"能不能把你的辛酸血泪史说出来,我帮你分析分析,再开导一下,保证你以后跟我一样活蹦乱跳的!"
他略一迟疑,月牙似的眼睛眯了起来。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感到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杀气。半晌,他弯起了嘴角,送给我一个淡雅的微笑:"你怎么知道我的过去很悲惨?"
"啊?这个......这个嘛,直觉,对,直觉,男人的直觉!"我费力地找出一条理由,总不能跟他说你很像少年漫画中的悲惨主角吧!
"是吗?"他轻轻拂袖站起,悠然地来回踱步,轻盈地就跟飘着一样,"枫儿,你的直觉还真敏锐啊。"
"嘿嘿,过奖了,过奖了。"我傻笑两声,"你不介意吧?"
又是沉默。在看他来回晃了五分钟左右,他终于停在我面前,轻叹一声道:"从来没有人这么问过我。你若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
"好啊!那个,你坐下来慢慢讲,别再晃了,当心说话呛着。"我扯他袖子,拉着他重新坐在我身边。
又有故事听了,又可以八卦一下了,呵呵......(某青:动机so不纯,刚才谁说要开导人家来着?)
"你知道十八年前的‘梅血祭天'么?"
我诚实地摇头。第一,这是你们冠佳的事,我哪儿知道;第二,还是十八年前的,我才十七岁的说;第三,我到这儿还不满一年,哪有空去研究历史啊!
"那次,是冠佳开国以来最残忍的一次屠戮。"子陵的声音有些颤抖,还有些愤恨。
"十八年前,先帝在位。有一个姓梅的家族,因助先帝登位,而辈受恩泽。家长在朝为将军,其子也各封官职,其一女入宫为妃,深得宠爱。当时的朝政分为两派,一派是梅将军,另一派是杜丞相。杜家世袭丞相多年,一直野心勃勃。偏偏梅将军的出现,使杜家失利。"
"那么杜丞相是不是谋害梅将军了?"我急切地问道。
"对。而且手段相当狠毒。"子陵的声音变得冰冷,"梅家入宫为妃的女子被封为梅妃。一日,梅妃用梅花泡茶给先帝饮用,却意外被发现茶中有毒。先帝中毒,此时杜家谋反,眼看就要成功,先帝的毒突然被解。先帝听说有人谋反,龙颜大怒,欲抓主谋。不知杜丞相作了什么手脚,从边塞赶回勤王的梅将军却被当作谋反者,全家被捕入狱。盛怒之下的先帝,听从杜丞相的谗言,竟要在冬日祭天,而且是以梅家的所有人作为祭品。梅家的人都在那天被杀。最惨的是梅妃,昔日最受宠爱的妃子被割断全身筋脉,以血洒天,作为血祭。"
"天哪!太残忍了!"我听得浑身发抖,脑子里不断闪现出一个倾国倾城的女人,满身是血的样子。热血,就这么从血管里喷射而出,扬扬洒洒染红天际,像红梅一般妖娆。
"那年,我只有六岁。"段子陵轻柔地将恐惧的我拥入怀中,"我亲眼看着这场杀戮,却不能叫喊,不能哭泣。我只能躲在人群中,跟那些无知愚蠢的人一起叫好。但我心里暗暗发誓,我要报仇,为我的亲人报仇。"
"你......你是梅家的后代?!"天啊,惊天奇闻啊!段子陵原来姓梅!
他温婉地一笑,轻抚我的后背,让亢奋的我平静下来,跟他处于一样的平静。
我靠在他的肩上,嗅着他身上清雅的梅花幽香,静静地沉思。
原来,雅丽如仙的他曾经是那么的可怜,出尘脱俗的他竟有一个残酷的心愿。
"我不想杀他们,"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幽远清灵,"但我要让他们尝到痛苦,尝到梅家的痛苦。我还要让天下人知道,梅家是最忠诚的,不是乱臣贼子,是永远忠于冠佳的......"
往事又涌上心头,泪水再次夺眶而出,我把头埋在段子陵的脖子里,释放自己的悲伤,发泄自己的忧愁。
"枫儿,你又哭了。"他温柔地捧起我的脸,轻请地拭去滚落的热泪。
我看着他淡淡的笑颜,轻声说道:"这次,是为你而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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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段子陵不会武功的问题,我自我检讨,当时没考虑到那么多哈~~不过谁说国师一定就得会武功的呢?反正子陵有权力有智慧,武功嘛,就忽略不计了~~各位别打我啊~~
第四十一章
"枫儿,我不值得你哭。"温雅一笑,子陵的眼中有着深深的遗憾,"我不需要同情。"
"我......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紧张地解释,别被他误解啊。
淡淡的笑容如春风般拂过我的面颊,他的双手细细地抚着我的长发,轻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我知道。答应我,不管我做了什么,都不要恨我,好吗?"
"我怎么会恨你,我们是朋友嘛!"你又不是我父母,恨你干什么?
"永远把我当朋友,永远不恨我?"
"对!我福同享,有难同当!"我斩钉截铁地宣誓,他的眼中流光溢彩。
很久以后,我回忆起这天立的这个誓言,真把肠子都给悔青了。奉劝各位,知人知面不知心,千万不可以貌取人啊!
到底过去几天了,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啊?!
我懒懒地倚在段子陵身上,感觉自己都快发霉了。段子陵心态很好,就一直静静地待着。不过环境虽然艰苦,酒楼供应的饭菜味道还是不错的。
"子陵,你说夜羽教为什么要抓我们,又不杀我们。"
"大概是为了钱吧。"
"钱?他们付得起这么豪华的酒楼租金,还会缺钱?"
"也许是为了权。"
"权?他们又不当官,难道准备自力更生艰苦创业,再建一个国家?"
"不清楚。"
真是伤脑筋,抓我们也不给个理由。夜羽教的人真是混蛋!
"对了,你知道夜羽教教主是谁啊?"我无聊地打发时间。
"不知道。没有人见过他,传闻说他是个极度凶残的人。"
"可以想象,可以想象。"手下都成这样了,这个什么教主肯定是个吃人不吐骨的恐怖分子。本拉登见了他也一定自叹不如。
突然传来铁门响起的声音,送盒饭的又来了。
这回来的不是那见钱眼开的店小二,是个身着绸衣的中年男人。看他那体型,简直就是一穿了衣服的公猪。那家伙双手颤抖地端着一锅吃的,充满横肉的脸部面色苍白,肌肉耷拉,似乎家里死了人一样。
"喂,你们的那位店小二呢,我还想跟他交流交流金钱的问题呢。"我接过那锅炖肉米饭,开玩笑似的调侃这个新来的。
"他抓药去了。"这个肥猪爱理不理的,仍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
我眼珠转了转,笑着问他:"那也用不着老板亲自送饭吧。"
肥猪一怔,全身肥膘抖了三抖。他用那双绿豆眼盯着我:"你怎么知道我是老板?!"
"嘿嘿,哪有跑堂的穿绸布衣服的,身材还这么,嗯,富态,"我细细地打量了肥猪一下,回头叫段子陵,"子陵,吃饭。"
肥猪愣愣地看着我和子陵解决粮食,似乎有话要说,又竭力克制自己。
敌不动我不动。我保持微笑地吃饭,不理肥猪。等我们吃完后,肥猪又端着锅抖着肥肉走了。
强烈的第六感告诉我,这头肥猪一定有事。说不定,我们还能借此机会逃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店小二一直没出现,肥猪倒是勤勤恳恳起早贪黑地来端茶送水。而且他脸上的愁云也越来越多。老板也变这么勤快了,肯定有问题。我可不相信他整天跑上跑下就是为了减肥。
"老板,我发现你身材越来越好了,已经能分清腰和屁股了!"我两眼冒星星地看着肥猪,子陵在一旁捂嘴偷笑。
天地良心,我说的绝对是真话。以前我老是把肥猪挺着的肚子当成屁股,现在终于知道大的那块是肚子,小的那块是屁股,已经有很大进步了!
"唉!公子有所不知啊,家小病重,在下已经急得三天吃不下饭了!"肥猪心痛地揉着自己的肚子,敢情病重的是他自己啊?
总算说出来了。原来是他可爱的儿子病了,那个店小二被他使唤去求医,而夜羽教的人又曾交代过让他亲自看着我们,所以无奈之下,老板只有来"照顾"我们了。
我心里暗暗窃喜,一个绝妙的逃跑计划初步形成。
我给子陵使个眼色,然后悠闲地问肥猪:"是什么病啊?"
肥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哭半天,喘着气告诉我他的独子得了什么绝症,怎么医也医不好,已经奄奄一息了。
这家伙还真是骚包一个,见人就吐苦水,就像世上只有他是可怜人一样。
子陵听得有些不耐烦了,我赶紧对他咬耳朵。费了我半天口舌,再忍受半天肥猪哭嚎的破锣嗓子,子陵终于以赞许的眼神看着我,微笑着点了点头。
"老板啊,你儿子的病也许我能治,能带我去看看吗?"我加大音量,盖过肥猪的声音。
"真的吗?公子,公子你肯救小儿?"肥猪立刻停止了哭嚎,"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呀,是不是因为那群黑衣人不准你私放我们?"我轻蔑地看着他,"那就算了,我才懒得费劲去救人。"
"不不不,在下并无此意,公子莫要误会。在下这就带公子去看小儿,多谢公子的大恩大德。"肥猪激动得都快给我跪下磕头了。
"嗯,还有,"我拉过子陵,"他是我的助手,必须和我一起去。"
子陵保持着优雅高贵的笑容,静静地站在我身边,跟我一起无比真诚地看着肥猪。
肥猪还是犹豫了一下,但由于我方人多力量大,他还是被迫同意了。
我兴奋地拉着子陵的手,跟着肥猪往外走。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终于摆脱这个黑屋子了!完美逃跑A计划,热情实施中!
出了铁门地窖,我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还想逃跑?没门!不,连窗都没有!
十几个手执长棍的家丁守在地窖出口,看来都是老板顾来的专业监视人员。十几双眼睛盯着我和子陵的一举一动,就像有十几台监控器时刻不停地跟着我们打转,连眼珠子转了一圈用了几秒他们都会发现。
我失落地耷拉下脑袋,郁闷地跟着肥猪走。子陵温柔地拍拍我的背,淡雅的笑容化解了我的愁苦。
七拐八拐地拐进了一个大院。大院的屋子里,躺着一只小肥猪,虚弱地仰在床上,就差没口吐白沫两眼翻白了。不愧是肥猪的儿子,跟他老子一样让人分不清腰和屁股。幸好,我还勉强分的清他的嘴长在哪里。
"这就是犬子。"老板一见儿子立刻哭得天昏地暗,那声音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
子陵不屑地瞟了一眼,转身看我。他突然愣住了,被我的表情震惊了。
说实话,两头肥猪在一起痛哭流涕确实没什么意思。但是两头猪之间的真情流露,超越了某些人的灵魂心灵以及一切。地球人都知道,这里的"某些人"指的当然是我那对没人性的父母。所以我此刻的表情,是痴迷,是羡慕,是感动。
如果我的父亲也这么疼爱我,我一定不会出现在此时此刻此地,而是舒服地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和父亲聊天说笑。不知道父亲看到我原来的那具被车撞飞的身体,会不会内疚和心痛,会不会哭着呼唤我?还是说,他只冷冷地扫了一眼就把我的身体给火化了?就连一滴违心的泪他也不愿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