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似乎是很想去休息了,而陆羽同样也是想睡的要命,对什麽漂亮的沙滩海景是完全失去了兴趣。只是想起昨晚和白鹫......,唉,只是现在自己真的困的什麽都没法去想了,就算真的被怎麽样也懒得挣扎了啦!
「这样啊,那你也去睡一下吧,这种精神等等怎麽见族长......,唔,白鹫你有事吗?」
白鹫拿著笔记凑近表哥身边,好像是在问些什麽,表哥看过後点了点头。
「你说亚渝呀?以後陆少悠那家伙都会跟在他身边的,你不用担心他。」
是亚渝没有出现在饭厅和大家一起用餐,所以白鹫担心了;但想想如果他带著陆少悠一同出现在饭厅里和表哥碰了头,那大夥儿应该也不必吃饭了......,幸好亚渝没有出现。
不晓得为什麽表哥和陆少悠的感情这麽的不好,到了一见面就要打的你死我活的地步。恍恍惚惚的回房间睡到了下午,陆羽才被白鹫给摇醒。
原来是亚渝回来了,今天一大早陆少悠就开车带他到市区里去采买一些衣物和日用品,还修了头发;他的头发原本就有点长,但设计师没有动到他的长度,虽然只是帮他修出了点造型,看起来好看太多了。
整理的乾乾净净之後,亚渝整个人看起来好开心;他还买了礼物要给白鹫和陆羽,所以才跑来客房找他们。
送给白鹫的是只漂亮的钢笔,给陆羽的则是一条白色围巾,都是他和陆少悠一起挑的。看到他现在这样天真又健康的样子,根本无法和前几日第一次在地下停车场见到他时的惨状联想在一起。
「亚渝谢谢你罗!」
看起还不是什麽很昂贵的物品,贵重的是亚渝想答谢他们俩的心意,陆羽也就高兴的收下了这条围巾。不过围上去以後才发现,这条围巾的质料又轻又暖,肯定也不是什麽便宜货。
「我和他说要送就要送好一点的,而且这也算是我送你的见面礼。」陆少悠笑道,看来这些礼品都是陆少悠做主出钱的;身为久久未相见的堂兄弟,第一份的礼物可是寒酸不得。
陆少悠今天没带著那把长木剑在身边,背上倒是多了个长方型的黑色箱子;有点像是乐器的盒子,重量应该不轻,但看他背的颇轻松。听他说亚渝现在和他一起住在偏房的房间里头,在族长说可以离开之前,应该都不会去别的地方了;他还很热情的邀请陆羽改天再回本家来找他们玩。
「我之前没和我哥他们一起出国,後来住在学校里;你以为我和他们一起出国了呀?没有没有......後来我大学时才跟著一起过去,这两年才回来台湾。」
聊过陆少悠这几年来的经历,陆羽这才知道他们一家人是去英国了。少悠的母亲是英国人,父亲和陆羽的爸是同辈的、赴英留学时在当地结婚生子;回台湾就职了一阵子之後又被调回了英国,所以全家又迁了回去。
「我是因为式神的关系才被留下来的,我们家离开前,族里的卜师说我们家里只有我会有式神,所以要我留下来过一阵子再跟过去。他算的真的很准,我哥真的没有式神,我弟现在虽然还没二十,但看来也不会有了。」
把小哔放在地上让他自由的爬来爬去,小哔果然就是少悠的式神。
「他算的这麽准,难怪我爸妈早和我说我会有式神了......,不晓得我妹会不会有?」
「嗯,这就不知道了耶。当年也是因为要出国才会算的,但我想你们家的人应该都会有吧。」
事实上陆少悠的父亲就已经没有式神了;当式族的血缘淡薄到一定的程度之时,生下来的孩子也会渐渐的失去这样的能力。
陆羽的父母严格来说也算是远亲,但陆家爸妈倒是从没有提过想要陆家兄妹回去和族里的人交往的事情。毕竟他们当年也都是自由恋爱而结婚的,对於这种事情应该完全不强求吧。
稍微閒聊过了下午,两人也和陆羽告别离开了;少悠说晚上要带亚渝去市区吃小火锅、把他养肥一点。而在晚餐之前,陆羽也终於接到了能够觐见族长的传召。
「啊、终於......!好耶!」
等见过族长之後,就可以回台北、结束这段劳累的旅程了!陆羽不禁欢呼。
「小羽整理一下吧,晚上九点觐见,八点就要去会堂等了喔。」来接应的表哥说道,方才也跑去补眠的他,现在也恢复精神了。
「没问题──!」
兴奋的替白鹫选过衣服,自己也打理整齐之後,还不到预订时间的八点钟,一行人就进了主房的会客厅等待。
而会客厅中,几位佣人已经在准备了。表哥拉著陆羽坐下,细细的再和他讲述过待会儿觐见族长的流程;这也算是正式的见面仪式,任何一点细节都不得有马虎。
「进房的时候,我会先以长辈的身份走在你前面,──之後替你报名引见;随後族长身旁的侍从会端茶给你,你再把茶奉上去给族长。族长会坐在主位之上,因为右护法不在场的关系,所以右侧会由左护法的侍从替代。」
「啊,右护法他......?我还以为能再见到悬江呢。」
「悬江也说想再见你一面,可惜他是很忙碌的;右护法现在在住院,身体状况非常的不好......。总之刚才的流程你都记清楚没有?来,讲一次给我听。」
「我记得了,就是奉茶和报名号嘛。可是之後呢?不晓得族长会问些什麽......,我好紧张啊。」
「之後、你要把白鹫介绍给族长。如果她没什麽兴趣的话,为你们祝祷後她就会叫你们完礼了;然後左护法会拿族谱出来,让你签上自己和白鹫的名字在上头,这样仪式就算结束了。」
「我会加油的──!」
深深的吸口气稳定心情,祈祷一切都很顺利,千万不要有什麽奉茶时手滑或是跌倒之类白痴的差错啊!不过整个会面引见的仪式中,白鹫都是不需要做任何动作的,毕竟人型的式神自古以来就不多,因此也视同一般式神来过礼。
「等礼成之後,我带你去吃烤肉庆祝;爱吃多少就吃多少呦!」
「好耶!」c
看著陆羽的心情因为听到烤肉吃到饱而放松了许多,表哥也安心了不少;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令他烦恼的事情,虽然现在不提也没关系,但还是顺口告诉了陆羽。
「还有、小羽,等等你进去以後,族长右侧那个代替右护法出席的人,你对他千万要客气点......。」
「咦?」
「──他就是群青,陆群青。详细的关系我改天再和你说,不过他能站上右护法的位置──,你应该可以理解,他在族里的权位有多高吧?可是不是我要说,他这个人的个性很难搞、一不小心会被他给玩死......。」
──群青?这名字不就是表哥今天早上带著满脸的恐惧、小声的提到的名字吗?不会是个超级难搞的老人家吧。天啊、想到居然有人能把这个神经兮兮的表哥整的那麽悲惨,陆羽敢忙收起笑容,喃喃的默背起等等会面的程序。
只不过等到进入会厅之时,眼前出现的两人,著实的出乎了陆羽的意料之外。
先是陆群青,他完全不是陆羽想像中的老人家,反倒是个样貌极其豔丽纤细,气质跋扈骄傲的年轻男人;他穿著一席深海蓝的唐装,眼光落在他的双眸上时,竟有种比女子还娇的感觉。
说他是族里的心腹,陆羽看起来倒不很像;说他是某人的情夫还差不多。
望著走进厅里的陆羽一行人,他浅浅的扬起笑意;这时陆羽终於明白、为什麽表哥要叫自己小心这个人了。这个人的笑容之好看,好看到对著你望过一次,你这辈子就没办法忘掉。
而更让陆羽感到奇妙的,就是族长湘氏了。
她真的是个小女孩,穿著小旗袍、双颊粉嫩透红的六、七岁模样漂亮小女孩。但她的人就像是洋娃娃一样,若不说她是个活人,陆羽第一眼见到她,可能会怀疑她是不是摆放在那儿的陶瓷玩偶。
踢著小小的鞋子,抿著擦的粉红的小唇,那双忧郁的眼中、却又在无形之中透露出了她的年龄。陆羽几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但在见到那的女孩子的瞬间,一种空荡荡的虚无感扫过陆羽的心底。
那是一种落寞低迷的情绪,感觉眼底此刻所有见到的东西,都只是整片的荒芜。
她很寂寞,就算不开口,也感受得到她的寂寞。
说服过自己、这些感情不过是自己的想像──,没有人说她很寂寞,只不过是自己有这样的感觉而已吧?而表哥已经走向前去,从侍从的手中接过热茶。
「......陆氏子孙名羽,在此......,......。」
专心的讲过那些制式的台词,跪过族长之後、将茶奉上族长的手中。从头到尾族长都没有任何的表情,她接下了茶喝下,半闭的眼看过陆羽、沉默不语;之後视线落到了白鹫的身上。
她转了转眼珠,嫩的细微的孩童声音,从她的口中发出。
「......声音......。」
像打量似的继续看著眼前的两人,这句话却吓到了陆羽;声音?指的是白鹫的声音嘛?只见族长招招小手,示意要白鹫到她身边去。白鹫望著她,表情也恍惚的变得无神了起来。
他走过去,任族长的一双小手抚过他的双颊;「白鹫?你叫这个名字吗?」,族长柔声问道,白鹫点了点头,笑得有些苦涩。
「你过来罢。」
放下了召过白鹫的双手,这次他呼唤过陆羽。陆羽赶忙走向前去、让族长为他俩完成了祝祷。
最後拿毛笔签过那张群青所捧出来的族谱,仪式总算顺利的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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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总算结束了......!」
回到客房中丢下外套,陆羽尖叫欢呼了出来。表哥也连连称赞陆羽做得不错;想当年表哥的会面式......,嗯,其实过了一年之後才举行。而且糟透了,仪式中没有半个人敢说话,连名字都是左护法代签的。
「这样我们明天下午就可以上去台北了,早上和左护法请安後就能走了。」
「白鹫──好棒!」
高兴的往白鹫身上无尾熊抱,白鹫被陆羽勒到了脖子、难过的晃来晃去;表哥看他们乐得乱跳也不好打扰,突然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一名佣人低低著头前来找人。
丢下还在欢呼的陆羽悄悄拉上客房的门,佣人是来找自己的;一问之下,原来事情有异。
原来下午时,陆少悠带著亚渝又去市区了;说要带他去吃小火锅还有继续采买日用品。但亚渝走在街上时突然发起了疯来,他突然变得非常的惊慌,甩开陆少悠的手就想要逃走。
陆少悠接下的命令不止是保护他,同时也是监视他;二十四小时待在他身边的原因之一,为的就是为了不让他逃走。但亚渝实在是像发疯了一样的整个人崩溃,最後陆少悠只好把他打昏带了回来。
「他好像感觉到了些什麽......,然後说、他们来了?」陆少悠伸直了手,任本家里的医生为他包扎;姜子甫看了下他的伤口,这不是什麽人的咬伤抓伤,而是......?
「他会咒术?我不知道......。」
「好像是不会,我看应该是天生的,不安的情绪引爆了力量──,然後就磅!」
陆少悠的右手臂上,烧伤了一大片。皮肉简直就像是被炸开一样;这样的伤势还能够勉强自己开车将亚渝带回来,他的耐力实在惊人。
「不过你做的对,与其抱著那种伤待在那边等救兵,更可能会先遇到的是妖物。」
「多谢你喔,但我和你说,那时候小哔已经帮我挡下第一击了;要不我现在早就头被炸飞,躺在地上等人捡脑浆了,你这浑蛋。」
「天啊。」
能爆开陆少悠的式神──,小哔的防御网,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精神衰弱能造成的损伤了,爆发的瞬间,至少可以一次炸死十几个人!待在吴亚渝身边的若不是有专防式神的陆少悠,就连自己也可能就这麽死了。
「我是要把他打晕才会伤到手,还好他是真的很弱,敲一下就昏了。」
「那吴亚渝呢?」
「在那个房间里,群青在看著;我包扎好再进去。你别给陆羽知道这件事,赶快带他走吧,我叫你来是为了这个。」
「亚渝等等醒来,肯定又会吓的半死,别给陆羽知道......。他说他好不容易才交到朋友......。」
「......好。」
实在想像不出族长为何要将吴亚渝留在族里,式族的力量都是非常稳定的,所以一族也才能够在凡世中平安的生活。像吴亚渝那样拥有爆发性力量的人,他们一族以往也不是没有碰到过;但那样的血族往往活的不久。
草草的应付过陆少悠,他打了不少的麻药,现在脑袋也开始有些意识不清了;待会儿医生还要替他将手上裂开的伤缝合,姜子甫也就先行离开了。
有关於白鹫声音的事情,其实他已经请示上去给族长了,但族长要做出反应恐怕还要一阵子;给陆羽见到陆少悠的伤势的确也不好,不如就照著陆少悠的意思,提早带他们回台北去好了。
「小羽,行李收一收,我们现在就走吧。」
「啊?现在就走,没有要给左护法请安了吗?」
「不用了,行李拿了就走罢。」
折回了房间就带走了陆羽二人,表哥的心底也颇有不详的预感;让吴亚渝如此不安的原凶──,他口中所说的『他们』究竟是谁?原以为将事情交还给本家之後自己便不再有牵涉了,便也没有过问陆少悠是否有问起亚渝的过去。
但现在看来似乎是不妙,万一有什麽东西跟到本家来找亚渝,就算那东西进不来本家的结界,像陆羽这样毫无战力的人也别想踏出去一步了。不能让小羽突然被困在这里──,自己答应过阿姨,要平安带他回去的。本家的人会遇到什麽样的危险,陆羽的母亲一向是最清楚的;更是因为如此,她甚至不想要陆羽回来这趟。
趁著还没出事之前快走──,就算没事也是避开风头;催促过陆羽快点上车,被一路催著拿行李的陆羽完全搞不懂是发生什麽事情了,只觉得表哥干麻这麽著急,问起能不能和堂哥还有亚渝说再见,表哥也说不行,要快点上路免得塞车。
「不过是塞车......,表哥、今天不是星期假日,不会塞车的啦。」
觉得表哥不让自己和堂哥及亚渝说声再见,实在是有点太过份了,但也不能说些什麽,只能赶快把行李给包一包,通通塞给白鹫让他拿到表哥车上去。
「衣服有三袋、白鹫你背好,还有表哥的提袋你拿著......,啊!」就要开车,临行之时的陆羽,却发出了惊叫声,「亚渝送我的围巾......!」
陆羽那日收下围巾之後,才发现围巾原来是几千元的高级货;没用过这种高级货的陆羽小心的又把围巾给折回了百货公司的袋子里头放在桌边,方才收拾行李的时候就忘了拿到。
不能不带走堂哥和亚渝送给自己的围巾,陆羽转头便要跑回客房。「表哥、我忘了东西,我去拿一下!」
「小羽别拿了,......!」
表哥虽然在身後大叫著,但陆羽这次才不听他的;叫白鹫留在表哥那儿等自己,陆羽用跑的冲回偏房;但才推开门走没二步,正在玄关上脱鞋子的陆羽,却感觉到胸口传来一阵烧灼的痛感。
「......什?」c
越来越痛、越来越痛,陆羽伸手抚过那块疼痛到快让自己麻痹的部位,手掌上却沾出了满满的血。
根本来不及思考任何的事情或是呼救,陆羽只感觉到眼前一片漆黑;咚的一声倒了下去。
而他的身後,悄悄的走过了一名穿著佣人装的双头妖物;扯下了幻化用的人皮面具,他擦了擦方才用来刺穿陆羽胸口的黑长指甲,贪婪的舔了些血後、嬉笑的走往房间的深处。
与表哥一同站在本家门外、等待著陆羽的白鹫,在这瞬间,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起了强烈的变化。
右背与右肩上的朱红色刻痕、总是让自己感到温暖,如同陆羽一般感觉的东西,现在正从自己的体内连根抽离了。
直觉的明白,应该是陆羽遇到了什麽不测;但这样的改变来得太快太过剧烈,最後连站稳双脚都没有办法,只能摊软的跌坐在地上;表哥不断呼唤著自己的声音,在耳边离的越来越远。
浑身不断的颤抖了起来,倒在冲上前来扶住自己的表哥怀里;白鹫第一次这麽的想说话,但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是,他终於顺利的开口,讲出了凭著他的意志、所顺利组织出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