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下的听筒里传来女人失真的咒骂。

第 19 章

"是你朋友的婚礼，为什么要叫上我？"阿贝尔一边收拾盘子一边抱怨，细眉绞在一起"谁都不认识，这太尴尬了，傻子才去呢。"
切莉在一旁强烈赞同的点点头："再说既然叫上了阿贝尔，就不应该漏掉我~"已然开始以夫人自居。
兰狄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他就知道会是这种效果。收到妮克丝的邀请函的时候他结结实实吃了一惊。其一他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甩了布朗特，其二，虽然他们没事很少联系，但这天大的消息妮克丝居然到了节骨眼上才想到通知他，很不够义气。
怎么突然人人都想结婚......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到捏造一个合理的解释上，他有种最近总在编故事的错觉。
"好吧，我承认提出这个要求的我有点自私，因为妮克丝的朋友我也大部分都不认识，我只是想找个可以说说话的人，不然会很无聊。"兰狄硬着头皮说。
阿贝尔奇怪的望了他一眼，放下抹布在椅子上坐下："可在我心目中，你不是那种害怕无聊的人，老实说你本身就够无聊了......"他小声嘀咕。
兰狄必须说服阿贝尔跟他一起去，拉瓦很可能会利用这个机会趁虚而入的，而他又不能拒绝妮克丝的邀请。
"算了，我只是问问，既然你拒绝的话......"兰狄欲擒故纵的说，这招很管用，预料中的，阿贝尔看起来动摇了。
"我也不是......"想想吧，在你有麻烦的时候人家大方的伸出了援手，而你呢？阿贝尔无奈的点点头，"好吧，你赢了，算我一个。"
这下轮到切莉不满了，她大吵大闹："那我呢？我呢？我也要去！夫妇一体，你不能分开我和阿贝尔！"
"好了好了，亲爱的，"阿贝尔按住她像小孩子一样挥动的双臂，"你乖乖的留在这或者上街给自己买点喜欢的东西好吗？我们不能全部都去。"
"为什么？"切莉噘起嘴巴。
"这样太难看了，好像集体蹭饭一样。"
仍是一脸不服气，切莉看了看阿贝尔，又看了看兰狄，两人都没有让步的意思，只好放弃："可我想吃蛋糕......"
阿贝尔看着她宠溺的笑了一下："包在我身上。"亲了亲她的两颊，他抱起叠好的餐具走进了厨房。
在转身的那一瞬间，他脸上的微笑消失了，露出一副愁容。他能欺骗任何人却欺骗不了自己的心，说白了，不让切莉跟来，只是因为他想和兰狄独处而已......他有种强烈的负罪感。

周日很快就来临了。
时间还很早，朦胧中听到一阵水声，阿贝尔不知为何渐渐醒了过来。声音是从院子里传来的。切莉还蜷缩着睡得香甜，他尽量不去惊动她，走到落地窗前，拨开薄纱帷幔，眯起眼睛向外看去。
兰狄肯定是刚晨跑回来，还穿着贴身的深色背心和短裤，水流从他手中的软管里倾泻而出，洒在欣欣向荣的花丛上。他的身材真的很完美，就像雕塑作品一样，高大健壮，肌肉的线条清晰可见，没有一丝赘肉。植物在他面前微微俯身，盛开的，未盛开的花骨朵沾上水珠，轻轻地点着头。
眼前的画面让他感到无比的平静宁和，阿贝尔看着看着便陷了进去，嘴边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微笑。不同于平时那些有太多人工痕迹的笑脸，这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察觉到阿贝尔的视线，兰狄停下来，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
对方见到他仿佛表情突然一亮，虽然只是细微得难以察觉的变化却让阿贝尔整个心都充满了快要溢出来的幸福感。好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他拔开门闩走了出去。清晨的空气十分清新，弥漫着树叶，泥土和水的味道，一轮红彤彤的太阳斜斜的挂在东边，将夜色驱散。
"我吵醒你了？"兰狄朝阿贝尔走过去，他渴望见到那双茶色眸子用坦诚，温和时而略带埋怨的目光注视着他。渴望拥紧他纤细的腰，以至于手指微微作痛。但友谊的界限却让他不得不在他身边收住脚步。
"不......唔......基本来说，是的。"阿贝尔笑了一下，"你每天早上都浇花吗？我还以为你会雇一个园丁什么的。"
"只是偶尔，"兰狄回答，"这样让我想起一些事情。"小时候，继父每天早上都会起来很早，给母亲种的的花剪枝，浇水之类的，母亲就站在阿贝尔刚才站的地方看着他。他们倒是很相爱的一对，只是他从来都不喜欢继父，他待他不好。兰狄有点想把这些告诉阿贝尔，看他会不会发现其中隐晦的暗示，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也想玩。"看着他手中的软管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阿贝尔说。
"好吧。"兰狄递给他，没来由的心里却泛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狡黠的笑了一下，阿贝尔突然用拇指堵住水管对准他。高压水流迎面而来，兰狄本能的伸手去挡。大笑着，阿贝尔趁机跑开了。
"你敢淋我？"他追上去。不提醒他都快忘了阿贝尔那些无聊之极的小把戏。对方似乎觉得很有趣，笑得喘不过气来，推倒沿途的椅子，太阳伞什么的制造障碍，不过兰狄还是设法在游泳池边赶上了他。
在他抓住他之前，突然阿贝尔啊的叫了一声，倒了下去。
"喂，怎么样，摔着了吗？"地板是石砖的，磕在上面还是很痛的，不流血也得青一块。兰狄绕到他面前担心的问。
呲牙咧嘴的爬起来，阿贝尔坐在地板上，看表情实在摔得不轻。"伤到哪了？"兰狄在他面前蹲下，本想看看他的情况，毫无预料的，一股水柱扑面而来。
"你完了~"阿贝尔放肆的大笑，看兰狄无可奈何的抹了把脸，水珠顺着他的发梢和下巴滑下。利用他的心软，很聪明嘛。
"你了骗我，两次"兰狄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水管，表情严肃，阿贝尔嘴边的笑容略为收敛了一点，"嘿，只是开个玩笑，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再说你那样子真的很滑稽，要照照镜子吗？"
"我想你应该做好了充分的觉悟才敢这么做。"兰狄压低眉头盯着他，他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挺吓人的，果然，心里涌起一丝危机感，阿贝尔的笑容凝固了，似乎想逃跑。
但兰狄怎么会让他得逞？他抓住他的双手，水管对准他一阵猛灌。
"喂！这不......这不公平！我只不过......"冷水淋在身上凉凉的，又有点痒，阿贝尔一边笑一边挣扎。直到他全身湿透，兰狄才放开他："懂了吗，这叫惩罚。"
"你欺负我力气没你大，卑鄙小人......"阿贝尔精疲力尽的说，干脆躺在地上。
"愿赌服输。"兰狄扬起眉头。经过一番剧烈活动，阿贝尔衣衫凌乱，双颊绯红，让他想起他沉浸在性欲所带来的快感中的样子，那时他也是这样将手臂枕在额头上，嘴唇轻启，微微的喘息着，眼底闪动着异常明亮的光芒。
小腹一阵紧绷，兰狄不自觉地朝他俯下身，捧起他的脸庞。
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阿贝尔的呼吸像被拔掉插头的音响突然卡住。那双绿色眸子变得比平时更加捉摸不透，这不是个好兆头。此时此地？天哪，不要！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事情，阿贝尔在心里尖叫。
"兰狄，住手！切莉可能会醒过来的，还有婚礼，你不会忘了吧，我们得......"
"嘘......"一支手指封住他的唇，兰狄维持那个姿势静静的凝视着他，然后站起来，恢复了一贯的淡然，"是的，时间不早了，换衣服去吧，我们吃完早餐就走。"
虚惊一场......阿贝尔长吁口气。

第 20 章

拉瓦躲在树林里，注视着眼前气派的豪宅。纯白色的坡顶建筑，周围环绕着一大片修建得整整齐齐的草坪。今天这里挂满了气球，彩带，在微风下轻轻摇摆。长桌铺着蕾丝桌布，上面堆满了你所能想象到的各种美味。
没什么好稀奇的，对于妮克丝的婚礼来说，这种场面已经算是够朴素的了。从曾曾祖父那辈，他们家就在黑道上打拼，至今掌控了半个城市。曼里斯的父亲跟他们也有交道，拉瓦本以为会在受邀名单中看见他的名字，但奇怪的是并没有。
他将消音器和手枪组装好，揣进怀里里，压低宽边帽的帽沿，挑了一条隐蔽的线路朝后门走去。客人陆陆续续的到了。

"好久不见。我的宝贝还好吗？"妮克丝给了兰狄一个大大的拥抱，她是个漂亮的金发女郎，苗条的身躯裹在层层叠叠的婚纱里更显娇小。如果不是太熟悉她，兰狄绝不相信就是她在扮演着本城罪恶之网中心那只蜘蛛的角色，她看上去最多只是个被宠坏了的富家小姐。
"跟新的一样，我以人头担保。"兰狄懒洋洋的回抱了她一下，知道宝贝指的是那辆车。
"它最好是。"妮克丝笑了一下，"哦，布朗特的事情过会儿再谈，让我给你介绍介绍，这是丽萨，我的妻子。"她挽住身边肤色和头发都较她稍深的女人。后者看了一眼兰狄，目光中有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然后她朝他伸出手："很高兴见到你。"她的视线固定在他两眼之间，是挑衅的标志。
是曾经抢了妮克丝情夫的女人，没想到她们最终走到了一起，世界真无奇不有。因为一个女人被妻子给甩了，他替布朗特感到惋惜。"我也是。"兰狄和她握了握手，礼尚往来的用同样的方法回应了她的注视。
奇怪的是察觉到气氛有点僵，妮克丝似乎觉得很满意："我猜对了，你们的性格很相像，意味着你们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
"大概吧。"兰狄漠不关心的说，"宴会什么时候结束？"
"别这样好吗？"妮克丝单手插腰，"你就像是在问我们什么时候离婚。现在，进去喝点东西，给自己找点乐子，大男孩，你起码还要在这里待上一下午。而我们呢，还得接待其他的客人。"
"也只有这样了，顺便说一句，祝你幸福。"m
"谢谢，我现在就很幸福。"妮克丝灿烂的笑了一下，看兰狄从身边经过。
回头的那瞬间阿贝尔觉得她好像对自己使了个眼色。
"你看见了吧，我一句话都插不上，都是你，让我看起来像个傻瓜。"眨眨眼睛确信那只是个幻觉，阿贝尔埋怨说，"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不把我介绍给她们？她们看起来像是上流社会的，多结识一些这样的人物在未来会很有帮助的。"
兰狄叹了口气，他根本就没概念他在说些什么："相信我，和她扯上关系只会惹麻烦。"
"你是指上次我跟菲奥娜那事？"阿贝尔完全误解了，"老天，你还在生气对吧，我发誓我已经得到教训了。"
"和那没关系。"兰狄烦躁的说，提起菲奥娜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你为什么阻止我认识你的朋友？这很不合礼节。"
"女同性恋有什么好认识的。"
黑帮头目有什么好认识的。其实这才是兰狄真正想说的，但这样会把阿贝尔的魂都吓掉的，要知道这里十个客人里有九点九九个都和妮克丝有业务来往，简单的说就是道上的人，剩下的可能性加起来刚好凑齐他面前这个一无所知门外汉。
但他以为完美的这个借口仍使得阿贝尔的脚步戛然而止："你歧视同性恋？"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正常的紧张。
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那双纯净的眸子此刻看起来很脆弱："切莉叫你给她带蛋糕，别忘了。"兰狄说，以为阿贝尔会愤怒的朝他下巴上来一拳："别转移话题！"他都快能在脑海里模拟出这一场景了。
可阿贝尔只是笑了笑，眼睛里的光黯淡了下去，让他看着有种没来由得烦闷："谢谢提醒。"他轻轻地说，穿过他走到桌边取了一杯香槟。

一阵敲门声，值班警卫拖着懒懒的步子打开门。
"干嘛？"高大的男人穿着电工的衣服，头低着，宽沿帽遮住了双眼和鼻子，但仅凭下巴的线条也能断定他有多么英俊。情况有点怪，警卫的手绕到背后，握紧电棍。
"据说线路有点问题，我来看看。"男人懒懒的挥了挥手中的工具箱，在晃过警卫眼前的一瞬间，他另一只手伸进怀里，掏出枪抵住对方腹部。
"举起手来。"冷冷的声音，男人抬起脸，一双绿色眸子充满杀意。
仿佛被那目光威慑到了。警卫放下电棍，慢慢的将双臂举过头顶。突然桌上的对讲器响了起来。
"嘿，泰德，你不在这真可惜，今天来了很多美人。"一个轻浮的声音。
男人走进来从里面反锁上门，枪口又逼紧了几分："告诉他别来烦你，你在这也能看到。"他写意的说，似乎在玩一个有趣的游戏。
"泰德，你在那吗？"长时间没得到回答，声音疑惑的说。
紧盯着那个男人，警卫拿起对讲机："别再来烦我了，我在这也能看到。"
"很好。"俯在他身边耳语道，男人夺过对讲机，从后面把他的四肢结结实实的绑起来，最后他只能以一个辛苦的姿势跪在他面前。
男人坐在他刚坐的位置上，翘开他的嘴，毫无风度的将枪口塞进去，眼睛却在监视器上搜索起来。

一曲华尔兹曲终，阿贝尔突然放下盛着水果沙拉的盘子："喂，看那！"他扯扯兰狄的袖子，顺着他的目光穿过作为舞池的庭院中心，兰狄捕捉到一个女人曼妙的身影。
褐肤，黑色波浪卷长发，亮紫色的旗袍将她的身材勾勒得愈发诱人。
"菲奥娜？"虽然他只是在录像上见过她，但决不会错。
阿贝尔点点头："她也是妮克丝的朋友吗？"
"我不确定。"事实上，他确定，不。兰狄的视线紧紧跟随着褐肤女人，她看起来好像在寻找什么，"你在这等着，我去跟她谈谈。"
"别趟这趟浑水了！这事已经结束了！"阿贝尔在他身后压低声音叫道，做了个禁止的手势。
"不，阿贝尔，我一定要搞清楚。你待在这哪都别去，懂了吗？"从友人一脸不安的表情上收回目光，兰狄整理了一下礼服向跨向舞池。
此时似乎也发现了他，菲奥娜露出一个深藏不露的笑容，朝他迎来。休息时间结束，乐队奏起一曲探戈。几对舞伴在两人身边站定。
"我还以为你在跟我开玩笑呢，接到你电话的时候。"菲奥娜自然的将手搭上兰狄的肩膀，以熟人间的口吻说。
很明显她把他当作了谁，不过近期第二人格扮演练习让兰狄驾轻就熟的扮演起他自称哥哥的双生兄弟，他搂住她的翘臀，两人在舞池中旋转起来："我从来不在不适合开玩笑的场合下开玩笑。"如果她来这里是为了见拉瓦的话，那就证明......兰狄开始觉得带阿贝尔一起来不是个好主意了。拉瓦肯定也注意到了报纸上的报道，他太了解他的想法了。
"是啊，你也从来不在该把话说清楚的场合下把话说清楚。"菲奥娜在兰狄的引导下转了个圈，节奏一紧，两人倏的靠近，"买部手机花不了你多少钱。"
兰狄朝她俯下身，亲昵得令人嫉妒："我不喜欢那种随时随地都能被人找到的感觉。"差一厘米就快吻上她的红唇，节奏猛地又一变，两人偏过头，左转并步朝前走去。
"好吧，废话少说，我要的东西呢？"菲奥娜目光直视说。
除了那盘棘手得录像，兰狄想不出她指的还能是什么。该死的拉瓦，他会相信他说的话简直是中了邪！
"在我这儿。"兰狄说，心里咒骂着他的孪生兄弟，"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