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辉————琴挑[上]
琴挑[上]  发于:2009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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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扬低声说:"起码你还有你妈,我连我妈什么样都不知道。。。"
"风扬?"触动了他的伤处,我很难过,比我想起我死了的老爸还难过。
风扬抬起头笑了笑:"不说这些了,挺难受的。不然我去你家,看看你妈妈。"
我说:"还是不了,我家里很小,太简陋了。。。"
我真的不想让风扬去我家,和他的生长环境相比,我们简直一个是天堂,一个是地狱,他这样的贵公子到我的蜗居里,就如皇帝驾临屠夫家,会被吓到的,也会更看不起我。
"小有什么?我还跟别人钻过帐篷呢--"他突然住嘴不说了,转过头看向车窗外。
我知道,这个"别人",一定是个特别的人,特别到,他只能在心里想他,却不能在嘴上说起,说起了,他就变得很脆弱。
我没有问他,那个"别人"是谁,我不想让他想起伤心的过去,我想对他仁慈,或者说,我不想让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想起那个人,所以,我保持了缄默。
风扬却并没有继续沉默,他看了会儿车外,突然对我说:"成辉,你知道不知道,你长得很像我以前的一个朋友。"
我的心猛烈地跳起来,他终于肯对我说起CC,说起他们的过去了!这是不是代表,我就有资格成为他信任的人了呢?
我极力保持平静,故作惊讶:"是吗?像谁?"
风扬认真盯着后视镜里我的影像,长吐了一口气,幽幽地说:"像一个,我不敢去想起的人。"

完美的斗士
夏天来了。
不知不觉春天已经悄悄的过去,尽管盛夏还没有来临,早晚的气温仍然很低,可到了中午,太阳就迫不及待的把炙热的光热热闹闹,挥挥洒洒地泼到了人间,兴冲冲地告诉人们:尽情地为美丽的夏天欢呼吧,高歌吧,玩乐吧!
这样的夏天,让人兴奋地向要接近,却又害怕沉迷,就像我对风扬。
我仍然跟在风扬身边,作他的二十四小时司机和私人助理,尽心尽力地把疲惫的他护送到他想去的任何一个地方。我仍然在身边随时带着一个打火机,我不抽烟,只为了他抽烟的时候,我能给他点烟。慢慢地,风扬自己再也不带打火机,他已经习惯了每次从烟盒里抽出香烟时,替他点燃那点光火的,是我。
我也仍然跟李云石有来往。我仍然把他当作我的朋友,尽管他还没放弃要我对CC死因的调查,尽管他发现风扬越来越信任我时,一边庆幸事情进展顺利,一边要我控制自己的感情,一边又忍不住地占有我,尽管我无法理解他种种矛盾的行为,我还是把他当作朋友。因为他对我好过,这世上没有几个人对我好过,对我露出过笑脸,可是他有,所以不管他要我做什么我认为卑鄙的事,我都会原谅他,我都会想要回报,我已经分不清是非了,我只能按照我自己理解的是与非去行动。何况,我也仍然放不下CC。无论是李云石,还是风扬,从某个角度说,他们无疑都是看上去很出色的男人,被这样的男人深爱着,从他的生到他的死,到底是怎样一个绚烂的过程?又是怎样瞬间凋零的过程?我十分好奇这个与我有着相同容貌,不同性格的男孩,他轰轰烈烈的爱情,他短暂却让人永远无法忘怀的生命,到底是怎样死死地缠绕着这两个男人?所以我不会放弃,不是为了李云石,也不是为了风扬,而是,为了我自己。
我终于断断续续地知道了风家的一些事。
风隆宇死后,把家产留给了三个孩子:风雷、风扬和风悦。风雷是长子,继承了三分之一的家产,并出任隆宇集团的董事长,风扬继承了家产的三分之一,出任总经理,风悦继承了剩下三分之一,现在在国外留学,据说马上就要回国了。三个孩子都没有母亲,而且令人惊讶的是,三个人都不是同一个母亲。风雷的母亲是风隆宇的第一个太太,几年前去世,风扬的母亲却在风扬出生后不久就死了,风扬其实是风隆宇的私生子,三岁的时候被接到风家来,由风雷的母亲抚养,他同我一样可怜,我没有爸爸,他却连妈妈一面都没见过,就被抛到了这个危险的家庭。而风悦,就更是离奇,她根本不是风家的骨血,只是风隆宇收养的孩子。这些消息说来惭愧,我都是通过门卫、清洁工、前台等隆宇集团的角角落落,或者翻出当年关于风家的报道里搜集出来的,不知道可不可信,但是说得多了,而且很多人在这里干了一辈子,十有八九,他们的话就是最真实的。
风雷与风扬的关系并不好,除了CC,肯定还有别的矛盾。风雷和他的太太住在风家的祖房里,在市郊,而风扬早就在CC死后,从风家搬了出来,一个人住在市中心的高级公寓里。隆宇集团的大权现在掌握在风雷手里,风扬只不过负责执行已成定局的条文,或者干些跑腿出头的差事,真正坐在幕后的,是风雷,可是表面上看去,风扬似乎比风雷更受瞩目。风雷用心很深,什么事他都把风扬推出去,让他成为焦点,而他则躲在后边,暗地里操盘。
再来说说隆宇集团。他们是做什么生意的?说出来也挺吓人的,他们专做国家的生意。他们设计、生产、销售大型机械设备,如重型轴承,缆索锁具等相关产品,像葛洲坝水利发电站,三峡大坝工程,上海浦东国际场,深水港的建设,都有他们的参与。据说风隆宇年轻时候在军队里也算有不小的军职,后来突然退役,结果就白手起家创建了隆宇集团,发起了国家财。现在的隆宇集团,不仅做国家的生意,触角也伸到了亚洲市场,几十年时间,迅速发展成一个大规模的跨国集团。风扬能开得起超长悍马,我终于算是理解了,但是风家的两个少爷,绝对不是纨绔子弟,无论是风雷还是风扬,他们的能力绝对是最优秀的。风扬果断有魄力,风雷沉稳老练,两兄弟如果能携起手来,隆宇绝对会更上层楼,只可惜两个人总是别别扭扭,互相看不顺眼,每次见面都是剑拔弩张的。
风扬的魄力,我终于是亲眼所见了,我只能说,这样的事,只有风扬能做得出,他不仅仅是王子,更是一个出色的角斗士。
一次一个工程招标,本来已经透露了隆宇集团是中标单位,因为对方迟迟不给回音,风雷很着急,却又无可奈何,要风扬去搞定此事。风扬经过多方调查,终于查到了对方迟迟敲定的内情,原来暗地里有其他公司报出了更低的价格,甚至低于标底的价格。这样人为地破坏竞争规则,无限制地降低底价,任何一个人都会沉不住气。可是风扬沉住气了,他知道若是自己也降低底价,对手就会跟他继续压价,这样下去,两败俱伤,渔利的只有下标单位。风扬思考了一个上午,带着秘书和项目经理,要我开车把他们直接送到下标单位。我开车把他们送到那个公司,风扬也要我一起上去,我想也不想就跟他们上去了,我真的很想看看,风扬在商场上是如何散发他的魅力的,
我们直接找到该公司的董事长,风扬简单把来意说明,斥责他们不按规矩出牌,破坏商场竞争规则,然后秘书从公文贷里拿出一张风扬事先做好的一份关于这个项目的竞标书,风扬把竞标书放在董事长办公桌上:
"这是我代表隆宇新做好的标书,最末页有行字您看清楚了:关于此项工程,我方报价是: 后边有我的亲笔签名,冒号后的底价随便您填,只要您敢填,这份标书我一万块卖给您。"
我看到这个董事长望着这份等着他随便填底价的标书愣了好久好久,风扬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表情冷酷而镇静,运筹帷幄,成竹在胸,真的就像一个向敌人下战书的斗士,那样的风扬,完美极了。
我看呆了。
结果呢,不言而欲,那个董事长根本不敢自己乱写底价,毕竟他们是正规的企业,如果这件事传出去,他们的脸面也不好看。所以,董事长当场决定,隆宇集团中标,还签下了本应早该签好的合同。
我们,胜利地凯旋而归。
我问风扬:"你就不怕对方真的往那标书上乱写价格?"
风扬笑了笑:"当然怕,可是他比我更怕,我不过是损失了一笔钱,总有一天能赚回来,可他们却毁掉了自己的名声。而且我这么做,是基于对企业的完全信任,他们也不会不按规矩乱来的。"
这就是风扬,他说的话,他做的事,总是让你对他产生信任,然后,就是无比的安心,什么都不用担心,一切,他都在他的掌握中,你所做的,只要信任他就可以了。

这件事办好了之后,风扬决定休息几天,他约好曹力和我一起去海边度假,夏天来了,可以在沙滩上吃烧烤,洗海澡,赏日出,看日落,本来是件挺惬意的事,可是因为半路杀出个金发美女,多少就有点煞风景--琳听说风扬要带我们去度假,她执意要跟着一起去。风扬被他吵得头疼,只好答应了。
于是,我们三男一女一起踏上了奔赴快乐的旅程,虽然琳总是粘在风扬身边,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可是能和风扬在一块儿,我还是忘掉了不舒服,不停地笑着。
看得出来风扬也挺轻松,曹力还是没完没了地用他略显生硬的中文高谈阔论,琳时不时地压他一句,两个人像两只叽叽喳喳地小鸟,聒噪,却也热闹。我微笑着开着车,风扬也微笑着,看着他们聊天。
这是一个应该快乐的旅行。


我想我是海
到了宾馆,我们才被通知原来订的三个间房有一间临时不能使用。风扬本来事先预定好了一个双人套,他跟曹力一间,两个单间,我和琳一人一间,现在却少了一间房,四个人没办法安排了。正值旅游旺季,房间很紧张,风扬与酒店协商了很久,好不容易腾出一间套房与原来的那间单人房对调。一个难题摆在了我们面前,一个双人房,一个套房,三男一女怎么分配?风扬要琳一个人住一间,我们三个人住一间, 曹力和琳都不干。一个怕挤,一个胆小,风扬要曹力去和琳一个屋子睡,曹力纳闷儿,
"风扬,那位大小姐怎么也是跟你比较熟吧,干嘛要我去伺候她?"
风扬说:"不是伺候,又不在一个房间睡,凑合几天吧。"m
曹力苦着脸:" 你没安排好我不怪你,可你乱点鸳鸯我就要说说你了。不说那位大小姐爱抬杠,我说什么,她都跟着我对着干,就说她这次可是冲着你来的,你把我安排到她那儿,她还不得跟我发飚吗?""发飚"是曹力新学会的词儿,总是爱说。
风扬说:"你怕她我也怕她,我要是跟她住在一起,明天你就看不到我了。"
我问为什么,风扬转过头笑着说:"被分尸了呀。"
我们都笑了,我又问他:"她有那么可怕吗?"
风扬说:"成辉你不了解你不知道,女人是老虎绝对不止是歌里唱的。"
曹力说:"那也不行,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跟她住在一起,反正你们关系亲密,即使出了事儿,大不了奉子成婚,反正你也老大不小的了。"
风扬骂他使劲捶他:"你他妈的是不是我兄弟?一个劲儿地把我往火坑里推?"
曹力直喊小辉救命,嘴上还不饶人:"我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我是引你走正道儿,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也该收收心了。"
风扬一下子停住了手里的动作,慢慢坐回床上,低着头闷声不吭。好半天对曹力说:"你和成辉睡一个房吧,我去睡套房。"然后拎着行李开门出去了。
我心里一疼。不是因为他要和琳住在一个房间,琳那样的女孩风扬是不会把她放在心上的,即使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不会出什么事儿,我担心的是风扬心里的那个人,他住在他的心房里,风扬去哪里,都始终带着他,根本不用另开房间。
曹力冲着我伸伸舌头:"说错话了,他肯定又多想了。"
我明知故问:"他多想什么了?"
曹力叹了口气:"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风扬以前有个爱人,你知道吗?"
我在心里喊道:CC!
曹力接着说道:"是个男的,两个人爱得死去活来的,可惜后来那个男孩死了。"
我问他:"你见过那个男孩吗?"
他摇摇头:"没见过,我一直在美国,只是他那时候总打电话给我,一开始还是高兴地讲他们怎么好,后来就不怎么提起了,后来他电话里只跟我说了一句话:CC他死了,然后就把电话挂了。好久都没联系我,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我们也是最近刚联系上的。"
我的眼前突然浮现出风扬和CC两个人在一起的情景:在海边漫步,在海水里追逐,在沙滩上彼此凝望,在可以看海的房间里尽情做爱,还有,在血泊中死别。
曹力说很久没有联系上风扬,我猜他一定是把自己蒸发了,或者说CC的死把风扬的心也杀死了。
我颤抖着问曹力:"风扬很爱CC吗?"
曹力盯着我用力点点头:"嗯,很爱,很爱,爱到隔了那么远的我也能感受得到。"
我又问他:"风扬忘不了CC吗?"
曹力想了很久,然后抬起头肯定地说:"很难。"

第二天,天气异常的热,可以洗海澡了。正好赶上当地的啤酒节,在海边儿有个狂欢派对,类似于BBQ,不仅可以免费喝啤酒,吃烧烤,还有很多余兴节目。
我们几个人都去了。琳穿着鲜艳的比基尼,腰里围着一条五彩斑斓的方巾,曹力和风扬都穿着沙滩裤和沙滩鞋,曹力穿着花色的,风扬则穿着黑色的。他们的身材,实在是性感,不仅身材高大,肌肉的线条也几近完美。和他们一比,我的自卑感又作祟了,我把沙滩裤穿在长裤里边,外面的衬衫也都扣着扣子,就像中学课文里学的那个装在套子里的人。
沙滩上都是各色男女,或美的或丑的,或肥的或瘦的,像炭炉上放着的各种肉串,颜色丰富,令人垂涎欲滴。
琳一看见我就大笑起来:"成辉你那什么打扮啊,像个乡巴佬!"
我脸通红,只好编了个理由:"我感冒了,怕冷。"
曹力也笑我:"这么热的天还怕冷,你穿那么多怎么下海啊?"
我使劲摇摇头,我不会游泳,而且我还晕海,行了,尽管嘲笑我吧,我晕车也晕海,我怕所有会摇晃我的东西。
风扬也嘲笑我:"是不是身材不好,怕被看到?"
曹力和琳嘲笑我,我无话可说,因为他们的话对我起不了任何作用,但风扬不同,得不到他的认可,我就觉得很懊悔。我窘在沙滩上,看着对面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帅哥发呆,热,真的很热,我也不想穿这么多,可是我自卑。
曹力见我没有动的意思,冲上前一把撕开我的衣服,扒了下来,我拧不过他,只觉得皮肤一下子透过了气,凉快了,可是上身也裸露了出来。
我低下头,骂自己怎么像大姑娘一样还会害臊。风扬和曹力都在直直地看我,我能感到他们目光的温度比沙滩上的温度还要高。然后我听见曹力打了一个口哨:"成辉,这么漂亮的身体,藏着掖着干嘛?"
我嘟囔着:"哪里漂亮了?没有你们肌肉那么结实。。。"
曹力说:"结实肯定没我们结实,不过。。。呵呵,能把人看热了,哈哈。"
我使劲瞪了他一眼,又偷偷地看风扬,他没有看我,而是转向了大海,看不清表情。我突然有些失望,和他们比,我还是差太多了。

我们喝啤酒,吃烤肉,洗海澡,看节目。我从来没觉得这么开心过,我几乎认为我的那个关于海滩的梦就要实现了,只不过多余了两个不相干的人。
后来我们加入沙滩篝火晚会,其实只是游客自发组织的。我们围在篝火旁喝酒聊天吃东西,中间有个年轻的女孩做主持,她说这样气氛还不够热烈,提议我们玩个传统的游戏,她朝人群里扔花球,谁接到了就要表演节目。我们都说好。她就开始扔,扔到的人,有的扭扭捏捏不肯上去,有的大大方方作自我介绍,唱个歌表演个诗朗诵,或者唱段京剧,大家看着都很高兴,我看到风扬很开心,眼里眉间那股浓浓的忧伤,也好似化解了很多。看着看着,曹力突然往我怀里塞了一个东西,我一看,正是那个花球,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把我推了上去:"辉,该你表演节目了。"他冲我做了个鬼脸,我才知道他在搞鬼,本来接到花球的是他,他却塞给了我。我看看风扬,他也很无奈,琳大拍着巴掌叫道:"来一个来一个!"这该死的女人,瞎凑什么热闹!我又向四周望去,每个人都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我,我知道,自己已经被逼上梁山了,不得已只好慢吞吞地走到场地中间,掌声热烈地响了起来,曹力拍得最卖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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