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无声————笨来在天上
笨来在天上  发于:2009年03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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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标在闪烁,我却一个字都打不上去,我不知道我能和他说什么,我不知道我应该说些什么,确切的说,这个时候,我连自己在想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爱你。
那三个字,清晰,清楚的显示在我的屏幕上,那是他打给我的。
是真,是假,我无从辨别。我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在呆坐了五分钟后,我关掉了电脑。
既然不知道说什么,那就不要说了吧。
去睡觉,说不定明天醒来,这场梦便已经结束。
我转身,扭亮台灯,昏暗的橙色光芒铺了一地,引我坐到书桌前。很久了,没有碰过这书桌了,一直都泡在电脑前,桌上的几本心理学的书,还夹着我看了没几页就顺手夹进去的书签。
"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思念在墙上剥落看见小时候,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很年幼,而如今我的琴声你没听过......"熟悉的铃音突然响起。接还是不接?这是个问题。但答案很清楚,既然开机了,总是得接的,最多,装傻糊弄下吧。
"喂?"我按下已经有些磨损的接听键。
洛洛。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疲惫。
"喂?谁啊?"我问。其实不用问,我很清楚他是谁。
洛洛,是我。原本低沉的嗓音中还略带沙哑。
"喂,谁呀,说话呀。"我提高了音调。但不敢太高,隔壁房间父亲已经入睡,我不想惊到他。
洛洛,我的声音你听不出来?男人的语气中有一丝无奈。
"喂,再不说话我挂了啊。"我准备按下挂断键的手指有一些颤抖。
洛洛,你别给我装!原本温和的语气中突然有一丝火星冒了出来。
我沉默了。原本打算挂断的手指也挪回了原位。
洛洛,说话。一闪而过的火星消逝了,取代的是高高在上不容抗拒的命令。
"你要我说什么?"话出口,我才发现自己语气中的那一许无奈。
从一开始,我就是无奈的吧。
这次,换他沉默了。我有些焦躁,有些烦乱,全部,是因为网上他的那句话。
洛洛。他低低的叫了我一声。又陷入沉默中。
我有把手机扔了的冲动,但却仍紧紧握在手中,紧贴了耳朵,即使在这深夜中,我也怕遗漏他说的任何一句话。
我爱你,是真的。不知道他是憋出来的,还是逼出来的。反正,说完后,他吁了口气,我觉得那一口气中,有种释放了的感觉。
但是,我的心里堵的慌。为什么偏偏挑这种时候跟我说这种话。我索性一堵气,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那阵嘟嘟声,心里却又一下子空了。我茫然了。

2
我没有工作,大学毕业后,我没有去找工作。因为,我不想做。
我,讨厌人多的地方。这是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伴随着我的习惯。
我已经很习惯,并学会去享受这种感觉了。
但是,父母一直带我去看医生,心理医生。
因为,小时候,有个医生说我得的是自闭症。
不,其实不是的,我没有自闭,我有在关心别人,有在观察这个世界,我只是不喜欢说话,不善于和别人交流。但是我,厌恶陌生人。尤其,是那个叫凌诚的男孩。
凌诚,是我的邻居,比我大四岁。
也就是我现在烦恼的根源。
也就是现在跟我说爱我的那个男人。
因为年龄的关系,小时候起他一直比我高比我壮。因为是对门的邻居,他经常跑我家来玩。因为父母之间的交好,使得他父母不在的日子里,他一直常住我家。
那个有着开朗的性格,明亮的笑容,大气的举止,敏锐的心思的男孩,很得我父母的喜欢。他们常常会说,还是你们家凌诚好,我们家的洛洛啊,总是带不出去。
是的,我是带不出去的。见了人不愿意叫。人家小孩子挤一堆玩耍着,我总是一个人呆一边看天。很早便会独立行走,但是很晚才会开口说话。我很安静,安静到父母总是感觉不到我的存在。于是,我被迫一直去看医生,被迫吃很多药。
凌诚,就是在那个时候,常常出现在我身边,看着我吃药,看着我发呆,然后笑笑,说,洛洛,你好白,好漂亮。
我打心底厌恶这个说我漂亮的男孩。漂亮,是形容女孩子的吧,这样子说我,是在取笑我吗?
因为不愿意开口,我一直努力的无视他,但是,他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在我家。常常是他妈妈烧了什么好菜或者是人家送了什么吃的,然后带过来说是一起分享。放下东西后的他,总是以最快的速度窜进我的房间。不是因为父母把我房间的门锁强制拆除的话,我真的很想锁门。
我喜欢坐在窗口,看楼下街道上来往的路人。他便坐在我边上,看着我,然后说一大堆有的没的,他从来不问我什么,只是自己管自己说,即使我不给予任何理会,他依然故我。
父母却很喜欢他这样粘着我,他们觉得,有个人亲近我,对我有好处。
直到有一天,父母晚上有宴请,而我却无论如何不肯去,他们不放心我,出门时叫了凌诚过来陪我。
那个时候,我七岁,他十一岁。f
在他又罗嗦了一大堆没营养的之后,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对他说了第一句话,你烦不烦啊。
他小呆了一下,旋即很高兴的笑了,洛洛,你终于跟我说话了。
洛洛,你再说句好不好。
洛洛,你说话啊。
洛洛,你凶我也没关系啊。
洛洛,你的声音很好听啊。
洛洛......
他不停的洛洛这个洛洛那个的,我原本因为后悔开口而决定紧紧闭嘴的心再度被他惹毛,你有完没完啊,不要叫我洛洛。
说完,我再次后悔了,因为他得意的笑,很贼的感觉。不行哦,洛洛就是叫洛洛。
我看着他,有种无力感。
那个晚上,只是我和他之间无休止的纠缠的开始而已。只是,那时,我没有想过未来。
第二天,我被送进了学校。没去过托儿所,没去过幼儿园的我,瞬间成为了小学一年级的学生。


3
应该说,从读书开始,是我对外态度的一个转折。
一年级的时候,班主任是个快退休的大妈,人不高,还发了福,但看上去很慈祥。那时,她是我唯一愿意自己去亲近的人。她总是微笑的看着我。
我会很乖的听她上课,认真的回答她提的每一个问题。
因为我不和别的孩子一样常常在外玩耍,一直在家的结果就是,我知道的比同龄的孩子要多的多。父母给我买了很多图书,在家的时候我就自己看,在别的孩子还在学拼音的时候,我已经能自己看故事书了。我不是天才,只是,我提前了识字的时间。
第一周,上学放学,都是父亲来接送我的。
但是,第二周,我被告知了我很抗拒的一件事,而且,没有商量的余地。
凌诚和我一所学校,我将要和他一起上下学。
那个晚上,我半蹲在床上,想了很多自以为是的对策,最终昏昏入睡。
然而,事实却是无法改变的,第二天一早,叫醒我的便不是我父亲了,而是凌诚。
他拎着我的书包,牵着我的手,有模有样的向我父母告别,还说什么我一定会照顾好洛洛的。
不是我不想挣开他的手,而是我做不到,体质方面,我没资本和他比。
不过就是一年而已,等到明年,他就要读中学了,我就不再和他一起了。坚持下吧,我告诉自己。
虽然来回的这些路让我走的很不爽,但是,这不影响学校在我心中的地位,我喜欢学校。虽然人多,但是,我可以不跟别的人靠的太近。虽然我不是很合群,但是因为成绩好,班主任喜欢我。因为班主任的偏爱,我不用和那些孩子混迹在一起也依然能活的很自在。
但同时我也清楚的知道,我不可以只对某一小部分人说话,然后对着绝大多数人一声不吭。于是,我开始试着平和的与人相处。不亲近,不疏远。
然后,我有了我第一个所谓意义上的朋友。莫顾军。
他的自我介绍很有意思,我爸爸姓莫,我妈妈姓顾,所以我叫莫顾军。我好奇,军是哪来的?他想了想,回答,不知道哎。
他也问我,那个每天和我一起上下学的是谁,我说,那是我邻居家的大哥哥。这样子的说法比较正常吧。
关于凌诚,那几年时间,我没有多在意,因为学校吸引了我大部分的注意力。
然而,凌诚的早熟却出乎我意料。
对于我,他似乎有一种执念。
从那个时候开始,便已经有了,或许,还要早。
但是,那个时候的我,不知道。而那个时候的他却已经在计划--独居。
读书之后,父母便不再带我去看医生了,因为,我开始多话起来,还交了朋友,而且,我的成绩,每次都让他们在家长会上挣足面子。
但是,我却有点想念那个清清静静的诊所,那个没有太刺鼻的消毒水味道的房间,那个总摸摸我的头说没事没事的老头,那些似乎总也吃不完的药片药丸。
因为,只有那个时候,父母才会放下他们手中永远忙不完的工作,守在我身边,焦急也好,担忧也好,眼中只注视着我。
凌诚说过,你不是就想要别人的在意吗?为什么我那么在意你,你却又逃了呢?
我也不知道,逃避只是我的本能而已。我想,凌诚不是单纯的在意我,他想要的,我给不了,所以,我不敢要他给的。
但是,这世上的事,往往是你怕什么就偏偏来什么。
所以,我始终没摆脱过凌诚,那个影子,一直笼罩在我上空,久久不散,将我视为他的私人财产。


4
还是说说莫顾军吧。
他是我同学,也算是我朋友,从小学一直到高中。关系应该算够铁了。
但是,这个朋友,我却没能一直保住。
在进了大学后,我最终还是失去了他的联络方式,因为凌诚的关系。
小学的时候,我无知,大家都无知,那时候的关系很纯粹,我对你好,你对我好,我们就是朋友。
我本以为,熬过第一年,等凌诚上了初中,我就可以和莫顾军一起上下学,因为,我们家在只相隔一条马路的两个小区。莫顾军的爸爸会骑辆老坦克,每天送他上学,然后他妈妈在下班后顺便把他接回家。我们约好了,等二年级了,我们一起走,二个人在一起,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一直忧虑,莫顾军能不能守约,因为他父亲很宝贝他的样子。但是最后,失约的人是我。
因为,凌诚考进的中学,就在我们学校边上。一所市重点。相隔不过一条马路。
凌诚的父母说起这个就带了一脸的自豪,然后我的父母就无比羡慕的恭维着他们,然后凌诚跑到我房间来,告诉我,他考那个学校是为了离我近,他会继续接送我上下学的。
接送我上下学?我没听错吧,他以为他比我大多少啊。
不过,凌诚却一直说,那个时候他的确是把我当弟弟看的。他一个人的弟弟。
不管怎么样,我依然每天看着凌诚的面孔上下学。
我会在莫顾军的面前表现出一付愁眉苦脸的样子,然后他笑我,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是的,在小学里,是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个时候,也的确没什么。
但是到了初中,凌诚开始干涉我的交友了。
除了莫顾军,我便没有别的朋友了。
那个时候,凌诚十六岁,昂首迈入青春期。
照理说,那个懵懂的年纪,应该开始对异性有好感了。凌诚却似乎一直没有所谓喜欢的女生。或多或少,总有人好奇这点。
然而,凌诚却一直说他是被我害了。我就不明白了,就算我是白了点,但就我那一标准小男生的体型,那点比女孩子更吸引他了?
那个时候,他有了一辆山地车,每天先送我上学,他再去自己学校,放学一定要我在校门口等他来接,不论我有多早或有多晚。于是,我上下学的时间,依然被他牢牢掌握。
我也有想过,为什么我就一直没有叛逆期呢,那怕一丁点也好啊。虽然一直讨厌着这个极度霸道的人,却从没有实质性的去反抗过。
只不过,我依然不喜欢和他说话,依然偶尔开口的时候就是对着他凶。
然后,又是三年。我进了高中。
小学,初中,我一直和莫顾军同校同班,有他在,我不交新朋友也似乎说的过去。但高中时,我们分开了。渐渐的,我觉得莫顾军跟我的联系少了。
直到很后来,我才无意中在凌诚口中知道,是他藏了莫顾军的信,还利用经常出入我家的特权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擅自接听电话,告诉人家我不在家住。时间一长,人家自然不在来叨扰。
因为没了莫顾军这个盾牌,我的形单影只在班里很是醒目;一贯优良的成绩又引得班里一众男生的斜眼看待;在女生中的颇具人气,又成为男生们打击排挤我的一大缘由。
似乎并不全是我的错,而后果为什么却由我来承担?
在火药慢慢堆积之后,爆发是必然的结果。
但是,我没想到的是,会冲出来,挡在我前面的,是凌诚。
当那些男生害怕的逃跑的时候,凌诚的身上已经挂了彩。我也没有想到,我会栽在这里。


5
凌诚读大学,是住宿的。虽然在同一个城市,他依旧选择住校,周末才回家。
我没想到,他居然会那么巧的撞上我被人围堵。
虽然他伤的不是很严重,但是回家的话不好交代。我不想让父母知道,我又回到不愿与人交往的状态而导致目前的窘况,我更不想承认,是因为凌诚的干涉所以我刻意疏离了人群。
而凌诚也同样有他不想公开的理由。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我总觉得跟我脱不了干系。
我们各怀心事,最后回去的,是凌诚的宿舍。r
那个决定,是我做的。凌诚问过我,这样真的好吗?
但是,最后后悔的人又是我,因为我没想到凌诚的潜台词是,我们两独处,他会出格。
打回家的电话,是我打的,是我自己,亲口编了谎言,告诉父母,我有学习上的问题去了凌诚的学校找他。父母听到凌诚的声音,确定我是和他在一起,也就很放心的随我去了。
然后凌诚打电话回去,说学校里有些事,他这礼拜就不回去了。他父母听说我也跑来他学校了,也没多问就随他去了,在他们看来,反正有我这个小麻烦在,凌诚也干不了什么。
我从来没有伺候过任何人,而这个时候,我却对凌诚心有愧疚。
买饭,打水,全是我去做的。帮他清洁伤口,包扎,也是我做的。因为伤口的关系,凌诚不适宜洗澡,结果,是我帮他擦的身。
只是,我不知道,凌诚那些只是皮外伤,看上去很不雅观,但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损伤。
他是故意的,装成伤的很严重,演技不错,并且成功博得我的同情以及我的愧疚。
他很了解我,我不得不承认。
而我却不了解他。
十一点,是他们学校熄灯的时间。房间里很暗,也很安静,他的同学们都回家了,宿舍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睡觉是一个问题,而且是个重大的问题。因为我认床,陌生人的床我睡不着。而凌诚却似乎坚决不愿意让出他的床给我独享,他说,要么一起睡,要么你就别睡了。
我想了想,想了又想,犹豫再三,决定挤挤就挤挤吧,以前又不是没一起睡过,虽然这宿舍里的床要比我的单人床似乎更小些。
然而,凌诚的表情让我有些心慌,我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只隐隐有些不安,觉得有些什么跟平时不太一样,而仔细看看,似乎跟平时也没什么两样。
我告诉自己,放松点,没什么的。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自欺欺人,但这一晚上,的确不怎么太平。
因为床小的关系,我们两个的睡姿,只能用挤成一团来形容。为了尽量不碰到凌诚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淤青,我只能努力往墙边靠。
而凌诚不知是故意还是真怕摔下床去,我挪一点他就跟着挪一点,始终紧贴着我。我火了,凌诚你到底睡不睡!我翻过身,面对着他。
睡,当然睡。他笑的很诚恳很无辜。我怕你盖不到被子,他说。然后伸手抱住我。别再挪了,你快钻墙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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