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打累了,那口哽在胸间的气平顺之后是脱力般的倦待。
沐白很平静,额上有血缓缓的流下来。没有忿恨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一丝阴郁情色,一切仿佛没有波澜。
站了半晌,沐白走到门边穿好风衣,细细的系好鞋带。自己曾被他戏称为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屁孩儿。而现在,自己能作一手好菜,让那个挑食的家伙吃到一脸满足。
原来跳出那个笔直落向深渊的轨迹并没有多复杂。
拉开门,风涌来吹乱了额前平顺的浏海,沐白背挺的很直,却并不回头"其实,是我一直在缠着他。"
十一
一个电话打了两个小时,安小佳耳朵要废。准是安南那变态把自己光荣负伤的事告诉家里那群女人了。先是二表姐一阵详细询问再是大姨一阵党的关怀,再是老太君的谆谆教导,最后自家老妈平板的下了最高指示:转院回家。
安小佳大惊失色,尖着嗓子叫"不用,我马上可以出院啦!不用麻烦啦!"
安老妈说"那更好,明天就回家。"
一个男人对上十几个女人组成的团队实力差距一目了然,放下电话安小佳表现的好像执行死缓的犯人,面容凄苦了无生趣的喃喃"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据以往的经验,安小佳这种容易走极端的孩子,越是平静的开端越是理智的思考就越是预示了他下一秒颠起来是多么疯。
果不其然,安小佳众望所归的爆发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又是他!!我的人生还能逃出魔掌么..."刚才从杨胖儿那抢来的包子也不知道丢哪儿去了,被子枕头摇摇欲坠,床也应景的吱吱作响。
爆发归爆发,该作的事还是得作,一阵发颠扯动了伤口,安小佳抄起电话的时候表情相当狰狞,也不知道是痛的还是气的。
电话那头安南的声音沙沙的慵懒而性感,早晨十点钟按moku 大人的作息习惯现在正是睡意沉沉的时候。
安小佳听在耳里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气不打一处来。这魔头,昨晚又不知道在哪儿浪荡了一夜。这么个不靠谱的人,家里那群女人还非要他送自己回家,没他还好点吧...
"喔"电话里一阵哂哂唆唆,安南的声音远远传来"好啊,不过,我很担心..."一阵轻轻的吞咽声,他醒来喝牛奶的习惯"你对我那么大成见,要是一路上乘机虐待我可怎么办..."
安小佳特想喷口血舒缓一下"谁虐待谁?你再给我说一遍?"
在安南在人心里,安小佳的威胁语气基本等同于撒娇方式"你虐我呗...再怎么说也是不能抹去的事实..."安小佳怒火攻心那边还在继续,语气轻飘飘的"你做梦都想着扑倒我,我早就知道了..."
这个痞子,这个人妖!!安小佳出离愤怒了"屁!谁做过那种梦!谁扑倒谁!?"这话怎么说的那么别扭?
Moku大人可没打算放过他"对喔,是我扑倒你才对。原来这才是你真识的想法啊..."
安某人把手机一丢往被子里钻,跟这个变态说话绝对不能超过三句,否则真会一朝忍无可忍把他掐死...
手机还保持着通话状态,安南调笑的声音有要命的穿透气,躲进被子里竟然还能听的见"哎呀,我太不解风情了。害你忍不住出打野食了都...都是我不好,应该优先把你喂饱。"
以安小佳为馅,以被子为皮的在包子在床上死命扑腾,众人一脸黑线,他真的是病人么?比健康人还精力旺盛。
己经很香了...再刷一层厚厚的酱料,排骨变的更红艳,令人食指大动的颜色。把锡纸包上再放回烤箱,再烤十几分钟就可以了。下面,作个蔬菜汤吧,安南捧着菜谱研究,是不是加点虾仁会更好?
沐白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往日这个时候还在赖床的moku大人系个小围裙站在开放式厨房的里,地板明晃晃的,如在云端。
"你还会做饭?"沐白担任了三年大厨从未见过他来帮把手。
安南白他一眼"这有什么难,不是有菜谱么?照作就行了。"
是啊,某人是天才,看看就会。自从安小佳住院以后,两个人一直心情不太好。安南成天蜷在沙发时城,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门都懒的出,电视开整晚,眼神却晃晃的心不在蔫。
而沐白,自从顶着头上一块沙布回来以后,心情也恶劣许多。虽然课照上,作息制度仍然一丝不苟,却仿佛在一夜之间调节神经的弦被扯紧了,一副高度紧张的状态,眼睛亮的不像话。
两人各怀心事的状态让本就较少的交流达到了少的可怜的地步,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并肩站着,对话有一搭没一搭的,却十分舒服。
排骨烤好了,安南一边撕锡纸一边嘀咕"烫烫..."
前些天沐白顶着块沙布回来,安南觉得很不可思议,这是回家见母亲了还是去山寨见了土匪?不过,他不说安南也是不会问的。
生活在更多的时候都是一个人的战斗。
"喂,明天我回W城。"银质的小叉子在安南手中闪着模糊的光晕"送安小佳回去。"
W城是安南的家乡,并不远,坐火车的话三个小时的车程。沐白点点头"下周一能回来么?咱们学院有个期中作品展,导师说你必须参加。"
下周一啊...安南把小叉子丢掉直接用手抓了"应该没问题吧。那家伙看见我两分钟就烦,恨不得早把我丢回来..."想不到moku 大人也有魅力受挫的时候"回不来也没关系吧,你替我去就好了。"
轻飘飘的说的可挺轻松,沐白敲敲他盘子"不要每次拿我当炮灰,我记得你还没请我当经济人呢。"
Moku 大人笑得不怀好意"咱俩谁跟谁啊..."
十二
虽然不是周末,但短途列车总是挤的好像沙丁鱼罐头。安南一手拎包一手搭在安小佳肩上护着他,真可谓体贴关爱用心良苦。可安某人一边躲躲闪闪往前走一边还不忘记忙里偷闲回头白他一眼。
其实安小佳的伤没有那么严重了,就是包的吓人。这都是安小佳本人强烈要求的,自以为包的可怕些看起来严重些,这样家里那群女人万一恻隐之心荫动,或许他还可以少受些虐待。当然,这都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好不容易找到坐位安顿下来,还没五分钟安小佳就坐不住了,好一阵扭来扭去,屁股上*了一样。
安南假寐不理他,安猴子最后把手机从他裤袋里偷出来才算安静了。右手包得像粽子,左手还漫天指影玩的不亦乐乎,也真够本事的。
安南唇边含个淡淡的笑,时不时睁眼瞄他一下,提醒道"没血了...前面有敌人...地雷..."凉凉的戏谑语气严重影响安小佳同学的心情,导致他一直发挥很失常。
好不容易到了家,安小佳极度疲倦,进屋就瘫在走廊里。此时,二表姐家的小公主风一样欢快的从楼上飞奔而来,然后风一样欢快的越过安小佳,投入他身后安南的怀抱。
俗话说的好,骡子从长安拉到罗马也变不成马。安小佳包的再吓人也提升不了坐小板凳的地位。
安南坐在沙发上抱着小美女吃着剥好的橙子,应付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嘘寒问暖。最可恨的是他还总时不时的瞥安病人一眼,那种似笑非笑的嘴脸简直就是升级版的讥笑。
安小佳怒气冲冲的瞪回去,那人却毫不含糊的回敬一个颠倒众生的媚眼。
婬荡!!安小佳忿忿。
还是老太君心疼安小佳"哎呀,怎么弄成这样啦?痛不痛啊?"说着伸手捏捏,手劲儿可一点也不含糊。幸亏安小佳有先见之明,包得比较严实。
"会不会留疤啊?"老太君一脸担心。安小佳刚想宽慰几句,但接下来的话差点让他郁闷的血溅三尺"哎呀,这怎么办...留了疤就不了嫁了啊!尤其脸上..."
安南一本正经说的诚肯"您放心吧,无论他变成什么样我都不离不弃!"
说的还挺一套一套的。安小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可小公主比他还不高兴,在安南怀里一阵扭,干嚎着不依了"不要小安子,不要小安子!!moku舅舅只要我!!!"情绪很是激动,动作相当激烈,小公主裙都揉成一团。
二表姐又在一边劝"你老跟他置什么气呀!你让着他点,他都多老了,争不过你..."
安小佳一直宽慰自己,咱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尤其是跌倒在安南裤腿底下的小孩儿;咱也不跟孩儿她妈一般见识,尤其是作了五次整形手术打扮的能吓死妖孽的孩儿她妈。
但是,我真的老么?安小佳在镜子面前拍拍脸,困惑。哪儿老了?造谣!!我还祖国花朵呢~
安南推门进来就见某人正在镜子面前作怪,看了一会儿觉得他有点欲罢不能"还照?够帅的啦..."丑点才好呢,看你还怎么出去野食。
小安子吓一跳,回头见安南抱着一堆被子枕头的正往床上放"喂!等会儿等会儿...这是我的床!"这无耻之徒不会是来鸩占鹊巢的吧!那自己怎么办?小公主很凶,地板很硬,我哪儿也不去!
"来睡觉啊!"安南神态自若,说的再自然不过了。
"你不能去和小公主睡啊?"
安南忙着铺床,手里没停抽空挑挑眉抛了个媚眼"你个死没良心的,怎么能把我往别人身边推呢?"
那个别人才6岁好不好...遇见安南这变态安小佳总觉得束手无策,结果俩人就按安南大人的意思睡的。
安小佳躺下来扑腾一会儿觉得别扭,睡那头去了,美其名曰搭通腿,结果被安南彻头彻尾的鄙视了一把又抓回去头挨着头躺着。安某人这时又觉得姿势不对,搏斗半天达不成共识。他唧唧歪歪"去你的!脚往那边点...越说越来劲儿是吧!哎呀...别咬别咬..."
虽然最近这猴子医院住多了身上包着沙布总有点药味,却并不难闻,凑近了还能闻出那股甜甜萱萱的味道。就因为这股味道,幼小的moku 大人老以为安小佳是糖人来着。
"你就不能消停会儿啊。"好不容易压住了跟自己扭麻花的长手长脚,安南凑到他耳边吹气"真不睡就作会儿运动?我知道你消想我很久了..."
这句话比点穴还管用,安小佳立马老实了,只不忘嘴硬"呸!我想你还不如想鸡腿来的实际!"
他也就了欣赏水平了。安南也不跟他计较,眯着眼望向窗外。窗帘没拉,只觉夜色沉沉,身边人呼吸浅浅疏疏,异常踏实。
"喂"皮猴子安静一会儿也受不了,肩头蹭蹭"你不是夜猫子用美国人的作息时间么?怎么这么早睡?"
黑暗里安南的声音懒懒的,不紧不慢"再说话就玩亲亲游戏了。"
于是乎安小佳同学敢怒不敢言,眨着眼开始拼命积攒睡意...
十三
从血缘关系上来说,安南与安小佳并无亲戚关系,从法律意义上讲更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这主要是因为国内法津环境不好,同性恋人的关系没得到承认。
安南是贺小叔的养子,贺小叔是安爸爸的恋人,安爸爸自然就是安小佳的老爹,其实也并不复杂。
收养安南是在安爸爸结婚那一年,跟着个单身男人生活实在是不易,尤其是这个男人还处于一穷二白的逃家状态。小安南的生活水平可想而知。老太君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上衣明显过长到膝,裤子明显过短露脚祼(那年代还没流行到七分裤),只一张小脸俊秀甜美犹如女童。
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男孩儿,老太君大爱"叫安南啊?是木字旁的楠么?"
八岁的小moku张着水汪汪的眼乖巧的摇头"不是。是安逸城的安,艰难困顿的难。"
老太君哽住了,看看小安南一脸认真的表情,又看看门边一脸阴霾沉郁不安的前任纨绔子弟,鼻子突然酸得像被人狠狠拧了一把。
安逸城就是安小佳的老爸,职业作家,文人。这是好听的说法,不好听的说法用安妈妈的话说就是:无病呻吟吃闲饭的。现在此人正和某报专栏摄影师贺小叔在东南亚风流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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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安小佳对着一碗明镜般的稀粥面容惨淡,moku大人倒是神采奕奕,细细剥了只鸡蛋放到小碟里推到安某人面前"怎么了?干嘛老偏着头?"
"你还有脸问?!"安小佳五器扭曲"不是两个枕头吗?你老和我挤什么呀,非窝到我这边睡,怎么样!"一偏头就痛,安小佳唉哟着扭脖子"都是你害的!落枕了吧!!"
家里的女人永远站在安南这边,表妹大早晨就画个浓妆"有什么 大不了的,至于吗...再说moku哥也不想啊,睡着了谁能控制。"
安南笑的温良无害"好久没睡这么香了,看来只有和安小佳睡才会特别踏实。"
呸...小安同学堵气咕嘟咕嘟的喝粥,你是踏实了,我找谁哭去?没人替他设身处地的着想,老太太君点着头特慈祥"那就好,小安睡觉不老实,又踢被又爱翻身,也就你能受得了他。"
好啊你们...唱双簧呢?安小佳气的又喝一碗,安南这小子从小就跟自己是阶级敌人。小时候分糖,他小人家偷偷进屋一颗一颗比大小,把大的都拿走了,吃完还一付吃亏的表情"肯定小的味道比较好!"打小就这么恶劣长大更不得了,勾引学长那事就不提了,那天竟然在浴室跟自己发起春来!他这副油腔滑调恐怕是一辈子也改不了了,而且最近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这还得了?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安小佳决定要进行绝地大反攻,放下碗用眼角夹了夹安南,站起来雄赳赳气昂昂的要上楼,身后一声狮子吼"小安,涮碗!"
可怜的安某人差点跌倒,举着缠沙布的右手投诉"我是病人..."
没人理他,只有安南搭腔"我来吧,不过,你要陪我喔!"
一屋子女人交换个了然的眼神,笑得神秘莫测。
老太君想:得此孙女婿夫复何求?
大姨想:有样的人疼,小安可幸福了。
表妹想:两人独处莫不会发生点什么?比如天雷勾地火...
小公主想:讨厌!moku舅舅是我的!!
安小佳则黑着脸一副不领情的样子,其实是故作镇定,心里直打鼓...这么好心?嗯,有阴谋的味道...
自告奋勇把相册拿给moku,没想到是件如此复杂的事情。今天又没来上课,学院里的导师对他也太过纵容了吧。
POPO最近把那家伙的课程表背得比自己的还熟,可是,课表明显对那人没有任何约束力。安南的同学他都混熟了,有人给他支招"别来学校找他了,还不如去酒吧街。"
可POPO不想去那,有必要让moku知道自己和那里等待他的人是不同的。
Moku这个人很有趣,越是靠近越是不自觉的被吸引,偏偏那人人还一副淡漠的嘴脸,等你认清自己原来只是一厢情愿。
他几乎百无禁忌,对主动粘上来的人基本不会拒绝,表现的相当滥情;从来没和某个人认真交往过,同时拥有几个男朋友和女朋友,并且从始至终无意隐瞒,有种愿者上钩的自信;没有交往自然也谈不到分手的问题,虽然痴缠他的人很多,好像也没带给他什么困扰--没人能受得了自己的感情一直如汤沃雪;没人知道他的家庭以及童年,只据说是单亲,这个神秘的家庭给予他无限的自由,也造就了他极度的自我。
从理论上来看,他是个极好的一夜情情人。
POPO不得不承认,对于安南,自己产生了比以往任何人都强烈的兴趣,还好只是兴趣。但是,他可不是以前那些什么人,招惹了还想干干净净的消失,可是不行的。
安南住的地方是本市最有名的高档社区,一水儿的别墅,没有业主的许可是无论如何也进不去的。还好,自己有朋友住这儿。谢过门卫,POPO同学施施然往里走。
这个绝秘地址是威胁洋马老师得来的,那人如丧考妣呼天抢地"你去找安南就好,千万别对沐白起什么心思!还有啊,千万别说地址是我给的,沐白肯定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