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回走了两趟,这时他看到了房间里巨大的酒柜。
一道灵光划过他的脑袋,他跑过过去,粗鲁地抓住几瓶酒,向墙上丢去。酒瓶发现清脆的碎裂声,酒水流得到处都是。
床上的尸体一动不动,任凭他糟蹋着自己的卧室。尸体是永远不会动的,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维瑟看也没看他,他现在满脑子只能想着将来怎么办。
他把酒柜整个推翻,那珍贵的酒水稀哩哗啦碎了一地。
他走到门口,屋子里散发着浓重的酒气,快速蔓延开来的液体几乎碰到他的脚。他打*机,看了这片狼藉的房间一眼,把火苗丢了出去。
火焰像开始屠城的军队一样,疯狂而兴奋地燃烧了起来,吞噬着房间里的一切,一切的证据。维瑟最后看了一眼,拔脚向外面跑去。
维瑟在街上游荡。
他必须得立刻离开这个城市,他攥着手中的枪,那种触感让他安心。这是现在唯一能让他安心的东西,他无法依靠任何人。
他想回去向老乞丐道个别,虽然警察也许会去他那儿取证,但他还是不知不觉转到了贫民区,警察并没有来,那老人独自坐在那里。
维瑟走过去,对方看了他一眼,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回来啦?"
"我要走了。"维瑟说。
"哦,"老人说,"小心点儿,这年头啊,哪里都不太平。"
"我可以保护自己。"维瑟说。
老人咳了两声,缩在大衣里,"年轻人啊,你还不知道世道艰难......这世界的残忍......你还没真见过......"
"我可以保护自己的。"维瑟扯出一个笑容,老人的话让他觉得前途渺茫,他握紧口袋里的枪,这为他增加了一些勇气,"人总得活下去的。"
老人点点头,没有说话,混浊的眼睛望着面前的垃圾场,维瑟看了他一会儿,转身离开了这个有着一个月同住缘份的老人。他又要开始他的逃亡之路了。
他一路搭便车到了另一个城市,他用那些钱给自己买了套新一点的衣服,这当儿虽然现下治安情况每况愈下,但长得不错穿得还算体面的话,总能引起一些车主的善意。表象就是这么重要的东西。还好维瑟并从没辜负过这些善意,没有干出杀人劫车之类的事儿。
第二天他就在报纸上看到了他的杰作,只大致说了一下,很小的版面,某地的别墅着了火,屋主烧死家中,现在正在调查是不是他杀之类的。警方没有任何线索,维瑟高兴地在路边餐厅吃了顿大餐犒劳自己,从警方眼皮子底下溜走的感觉倒是挺爽。
少爷落难记 第五章
珍妮在岔路口停下车,有些担心地看着旁边漂亮的小伙子,现在是凌晨一点钟,因为她奶奶快去世了,所以她从中午赶路到现在都没有停歇过,而且还顺便在路边搭载了这个小伙子一程。现在他们要分道扬镳了,三更半夜把他丢在这里让她有些不放心,虽然他是个男人可这年头连只狗都不安全。
"也许你愿意陪我去奶奶家,我可以给你找个旅店,或干脆住我家里,"她提议,对这个俊美的年轻人很有好感,"我不能把你三更半夜丢在这里,有车路过也不会让你搭的,你会一个人在寒风里发一夜的抖!"
"不,谢谢你,珍妮,没问题,这世界上总是好人多,我就碰到了你,不是吗?"维瑟温柔地说,他一路都在扮演着一个温柔体贴的好男人形象,幸好这和他本身性格相差不大,如果不是她奶奶快死了他们可能就停车做爱了。
"可是......"珍妮不放心地看着他,维瑟坚决地摇摇头,"去吧,你可怜的奶奶在等着你呢,别让她等太久。"他说。
姑娘不解又伤感地看了他一眼,开着车子消失在夜幕中。维瑟看着车尾灯消失,觉得唯一一点让人安心的东西也离开了,一大片黑暗包裹了他,他不知何去何从。
他何尝不想和她一起去她的小镇,喝一碗热汤,洗个热水澡,最好来几杯威士忌,躺在床上舒服地睡上一觉呢。也许还会有艳遇。
可是不行,他不敢到小镇上去,那条道路正在临检,会有一堆的警察在那里连夜执班,检查每个人的证件,他不能面对他们。
所以,他在冰冷的手上呵了口气,努力揉着肩膀让它暖和起来,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我得习惯这些黑暗和孤独,他告诉自己,他最近不再经常梦到家里,也许因为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再也回不去,还好那种伤感却没有想像中那么痛苦。他继续向前走,整个人被笼罩在一片雾色茫茫的大地上,天空是阴沉的漆黑色,公路阴沉着脸远远延伸开去,周围的灌木从黑乎乎的,像潜藏着怪兽。
他握紧口袋里的枪,看着前面车灯的亮光。
他伸出手,可是车子理也没理他就过去了,这条岔道难得有车经过,每一个都是如此,没有人会三更半夜让一个陌生人上车。
维瑟叹了口气,跳了跳以增加体温,看来他真要在这里冻到早上,他怀疑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他抱着双臂,孤单地顺着公路向前走去,一辆车子从后面开过来,他都懒得看它。
车子发出刹车的声音,停了下来,维瑟满怀希望地跑过去,车窗打开了,露出一个中年男人的脸。他带着副玳瑁眼镜,深灰色的毛衣,有些削瘦,像个文职工作者,用灰色的眼珠打量着维瑟。
"你在这里呆到早上会冻僵的,先生,没人会在这个时间让人搭车。"他说。
维瑟像看救星看着他,做出急切又可怜的表情,这个人看上去像会发善心!"我也不想这样,先生,我本来搭一辆货车到前面的城镇,我给了他们钱,可我刚才下来小便,他们竟然把车开走了!我在后面追了大半段,这太糟糕了,我不知道--"他胡扯道,表情真挚。他不想骗人,可这时候有什么办法呢,他更不想冻死街头!
男人看了他一会儿,打开车门,"上来吧,比冻着好不是吗。"
维瑟感激不尽地坐上车子,暖气一下子包裹了他,他舒适地叹息一声,感到天堂也不过如此。"您真是个好人,先生。"他说。
旁边的男人看了他一眼,"那些家伙也太坏了,这种天气把人丢在路上会出人命的。"
"你说得太对了,先生,"维瑟做出感激涕零的样子,幸好这不用假装,"他们是群疯子!我叫维瑟,怎么称呼您?"
"杰夫。"男人简短地说,拿出一小瓶酒,"暖和暖和吧。"
维瑟感激地接过来,他冻得手指都不太听使唤了。液体冲进喉管,落到胃里,像燃起一团小小的火焰,走遍四肢百骸,维瑟长长舒了口气,感到自己落入天堂还美好的地方。
他小心地瓶盖旋紧,把酒瓶还给男人,"谢谢。"他说,男人接过来放进外套的口袋里,灰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前方。
"你这是到什么地方去?"维瑟问,他得根据这个报出自己的目的地。
"纽曼多镇。"男人说,维瑟思量了一下,可以和他同行大半程,"真巧,我在栗树镇下车。"他说,他曾好好研究过地图。
男人没有说话,他有点奇怪的沉默,但维瑟对研究别人的性格不感兴趣,他肯搭他他就谢天谢地了。
"你看上去混的不太好,"杰夫突然开口,声音在寂静下的车厢里有些突兀,"出门旅行,连辆车都没有,还在半夜被丢到路边。"
维瑟抓抓头发,他并不想认真回答这个问题,准备糊弄过去。"人总有走背运的时候。"他说。
男人转了个弯,车子拐上一条小路,继续向前行驶着。
"坏运说来就来,好运却不容易碰到,"男人说,"有时你生来如此,却不知道你其实撞到了大奖,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去了。直到倒霉时才发现以前过的真他妈的是让人怨的好日子。"
维瑟觉得他的态度有些过于严肃了,虽然说的没错,但他没有接话。
"你相信你的运气会变得好起来吗,维瑟?"杰夫继续说,他突然有些奇怪的话多了起来,"也许会吧,但更大的可能是不会。你想过没有,你根本不是电影的男主角,不是那个经历挫折最终得到胜利的人,其实你只是个配角,命运悲惨,你的不幸只是别人完成经历中的踮脚石。"
维瑟不安地动了一下,外面一片漆黑也不知到了哪里,只有车前的一点光亮,照着晦暗难看的公路。
"也许吧,但我不太愿意那样想,想别人是主角什么的,我又不是来看戏的,"他耸耸肩,"无论怎么倒霉,我能真切感受的都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有时命运会清楚地告诉你你只是配角,"杰夫咧开嘴笑笑,他的面部线条僵硬,笑起来比不笑更难看,"比如你会突然死掉,在你还有很多事想做时,在你觉得你还有精彩人生的时候。你看,你可能会被一个变态杀掉,而你注定等不到他落入法网,当然也许他永远不会落入法网,但无论是哪种,你都只是他的小经历或某个警察一扫而过卷宗的一部分。也许你在刚开始恋爱对人生充满希望时被车撞了,转眼上西天,也许你有明确的人生目标并在为之奋斗满怀希望时,医生告诉你你得了绝症就要死了......"
他转头看他,"你会想什么?恐惧?还是不甘心?你明明活得很开心,有那么多每天抱怨人生不美满的家伙都活着,为什么你要死了?"
"我没有要死!"维瑟说,觉得这个家伙很不对劲儿,"我会努力活下去,就算下一秒要死了也许我只是个配角,但我在努力让自己的灵魂不至于后悔,关警察和杀人犯什么事了!你往哪里开呢--"
"你说得也有道理,"杰夫做沉思状,"你看,我们都以为自己是主角,所以最好就是来个赌博。"
他停下车子,转头看维瑟。他露出一个笑容,"来赌一次,看看我们谁是主角,看看我们谁会成为谁的经历之一?"
维瑟的手早已紧紧握住枪,听到这话他悄悄打开保险,他并没有那东西掏出来,一连串的经历不能怪他防备心大的过头。因为冬天的外套很厚,周围又黑暗,男人并没有发现那不正常的形状。
"你疯了,为什么要做这种赌博?"维瑟说,"我搭你的便车,而你让我搭,到了目的地送我下来,互相说声再见,这样不是很好吗?"
"不,"杰夫摇头,"我第一眼看到你在路边时,就知道我是一定要找你的,这是命中注定的,我们只能有一个活下来。"
"他妈的......命中注定只活一个?你是从神经病院逃出来的吗?"
杰夫笑了,"哦,现在有点本事的疯子都不会呆在医院里。"
维瑟无言,没错儿,他连着碰上了三个!
"知道吗,你真漂亮,"杰夫紧紧盯着他,"我老远看见你在黑暗的路上走,冷得不停发抖,看上去那么无助又充满诱惑力......我就想我一定要得到你,让你成为我的收藏品之一,他们、还有你,都将是我人生的经历,我人生中让人愉悦的配角。"
原来我碰上了个色情狂而不是哲学家,维瑟想。"你收藏的方法是什么?"他问。
杰夫猛地凑过去,把维瑟压在座位上,后者看到他手中不知何时握了一把刀子!他一手紧抓着他的金发,拉得他只能扬起头,他从上面压紧他,维瑟可以感到他膝盖入侵到自己的双腿间,隔着布料他也能感觉到那下身硬起来的东西。
"知道如何彻底的从属吗?我来告诉你,"杰夫说,"用力干你,从你生到你死,那样你死亡的瞬间就被我握在手中,你的灵魂也会被我握在手中......"
他这样杀死过很多人,在性交的过程中,用刀锋抹过他们的脖子,他们会挣扎很久,他射精时多半是在尸体里。他喜欢这样的感觉,占有一个人直到他死,那一瞬间意义重大。
他这么做了很久,很有经验,从没有警察找到过他,他相信他将继续做下去,他已经有很多藏品了。每一个都是精品。
而现在,这个漂亮的年轻人也将成为他的猎物之一。
"你是属于我的,维瑟--"他用艺术家般激昂的语调说,但的话没有说完,声音就僵在那里,他听到一声巨大的声音,甚至撼动了他整个身躯,像是枪响,可是他不知道这时候为什么会有枪响。
他看到身下男人的表情,没有惊慌和绝望,他蓝色的眼睛镇定而用冰冷,他突然有些意识到发生什么,他慢慢抬起身体,他看上去很糟糕,衣服完全被血浸透了, 一塌糊涂的像过时的黑帮片。
维瑟的口袋突出了一块,那里被火烧了个洞,露出漆黑的枪管,散发出火药的气味。
这个男人,身上竟带着枪......
"哦......"他轻声说,"原来你才是主角......"
维瑟看到他眼神变得暗淡,身子一软,从他身上跌开。
前者吃力地坐正身体,他的衣服也被血浸湿了,他拿出一张面巾纸擦了擦,然后觉得这样的行为很蠢,便停下了动作。他转头看着那具尸体,它大睁着眼睛看着他,时面是彻底地死寂与平静。
他俯下身从尸体的口袋里翻出那个小酒壶,拧开它,给自己灌了口酒,辛辣和醇香的味道让他感到安心,甚至有一点点的愉快,像在进行一次庆功,但只有他独自一人,这让他的心灵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情绪总要被抛到最高空才能感到这种堕入一片空白时的乐趣,他想,像幸福与不幸总是相互依存。
他在一片静谧里独坐,静默地回忆着那杀戮瞬间的感觉,感觉自己从未如此平静与自由。
过了一会儿,他翻了翻杰夫的CD盒,奢侈地从中间挑出一盘莫扎特的丢进CD机,悠扬的乐声传遍了小小的空间。
他闭上眼睛,暖气的感觉很舒服,让人想睡,他差不多二十个小时没睡了。死神也许会来,莫扎特总是很悠扬,美好得让人觉得一切都不会有问题。
他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我果然很没神经,他揉着眼睛想,尸体仍难看地躺在那里等待处理,而我竟然睡着了。
杰夫因为本来要进行谋杀,所以把车开得很偏僻。维瑟打量了下树蔓丛生的周围,觉得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找到他们,可以给他足够的空闲处理尸体。
他翻出酒壶,又喝了一口,驱散一些寒意。他把它揣回口袋里,打开车门,外面寒冷的空气立刻包围了他。他拉着杰夫的脚把他从车里拖出来,然后从后备箱里找到些工具挖了个坑,准备把他埋掉。
他翻了一下他的口袋,找到三百多块钱,还有证件什么的,是个电脑工程师。他索然无味地把没用的东西一起丢到坑里,掩埋了他。
把土踏平,又踢了些枯叶做掩饰,维瑟哼着歌,回到车子里,发动它,向公路驶去。
他刻意避开了大路,免得被警察捉住问话,不过事情显然在向好的地方发展,报纸上始终没出现杰夫的死讯,他猜得不错,这应该是个单身男人,没有哪个有老婆的家伙会把自己搞成那副邋遢德性。所以他失踪后竟很久没有人发现。
他开着车,一边不时往嘴巴里灌口酒,他仍带着那个小酒壶,并准备一直带着它。
在他以前有很多酒时,他从不觉得这东西有多么美好,只是某种代表身份的饮料而已。他从不知道这种稀松平常的东西现在会成为他这么好的同伴。
他现在手头倒是宽裕,之前那套染血的衣服已经烧掉了,这会儿又买了套干净的换上,后座放着一些酒和食物。虽然还没人发出杰夫死了,但他并不准备长时间使用这辆车,并且也尽量避开可能会出现警察的地方,他不想冒险。
实际上他是在三个月后才看到杰夫的死讯的,那时他已远在万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