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同笑————淡墨清蘅
淡墨清蘅  发于:2009年04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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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思索了片刻,终究是大局为重理智占了上风。将手中的茶碗往桌上一放,似笑非笑的开口道:"凤先生生性洒脱,今日倒真教本王开了眼界了。"
      凤无雪听後暗暗吃惊,这小王爷好快的心思,他本就是个聪明剔透的人,因此顺道哈哈一笑,口中谦称道:"无雪狂放不羁教王爷笑话了。"
      "哪有,你们师兄弟感情如此亲密倒是叫人羡慕了,想本王已有五个兄弟,但是从未想凤先生和子承这般的亲近......真是羡煞旁人啊。"
      这话一出口,凤无雪已经吃准了赵书安想要息事宁人的心思了,也不愿在这上面多做辩驳,微微一笑便让这个话头似那天边的清风般缓缓而散。
      虽是散的快,但是这三人之间终无可能再如同先前那般合作无间了。
      凤无雪知他心中所急何事,款款起身亲自替赵书安斟了茶水,然後缓缓开口:"盐税一事,无雪已有主意,七日之内定会教王爷满意。"
      所谓高手过招大抵就是如此吧,无需多用口舌,彼此心境便都一清二楚。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如此甚好,此事就全权交托给先生费心了。"
      凤无雪也不愿多留,听完了这句话,略微的坐了一下便回了房间。
      赵书安一动不动的坐著,神情中有种说不出的东西,似落寞似伤感似愤怒......这许多东西看的竹儿心里发颤,不敢轻易靠近,唯恐一不小心便触怒了他。
      良久过後,赵书安才起身走到窗前,抬头仰望著初秋的残月,此处已属北方,夜里已经开始凝露,银色的月光下,一切都显得格外的清冷朦胧。
      连赵书安英挺贵介的脸庞在月色下都显得若隐若现,看不见平日里坚定冷冽的眉梢眼角,只是隐隐绰绰间一切都显得格外的脆弱。
      "竹儿......"
      "主子,"竹儿拜伏在地上极为小心的回话。
      "......你说,今日本王是不是失态了?"
      "回爷的话,今日之事......确实突然,王爷一时气愤也是难免......"
      "气愤......你也觉得我在生气......那我为何会生气呢?"
      竹儿心中暗暗叫苦,因为白天赵书安的震怒让他到现在还余惊未消,现在又问道这种极为敏感的话题,实在是让他无法回答,只好三缄其口。
      赵书安不见竹儿回话也不气恼,拍拍这个少年侍从乌黑的脑袋,径自披上披风走了出去,临到门口淡淡飘来一句:"不用跟来了。"
      凤无雪独自回去苦苦思索了半天,自己既然已在小王爷面前放下了话,无论如何七日之内也得把这帐册弄到手才行。
      不然倒教这小王爷小看了去,师兄夹在中间也委实难做。
      柳子承自从那日醒过来後,对他面上依然是温和有礼,可是事实上却不再容得他近身,就连要私低下与他说句话,柳子承也会推托身子不适需要休息为由统统的挡了回去。
      凤无雪心里憋了一肚子的气,可是他也明白如今只有把盐税的事情办妥了,才能缓和一下与师兄的关系。
      因此也不急著缠住柳子承,倒是一直早出晚归,泡在孙德福的铺子里和孙大掌柜谈买卖。
      孙德福用的大掌柜也不是糊涂人,外表长得老实憨厚可心里精明著,前段日子和凤无雪委实做了几笔买卖,都是银货两讫爽利的很,心中自然对这个出手豪绰又是品貌风流的年轻人大有好感。
      两人坐著寒暄了几句,看著宾主尽欢气氛融洽,凤无雪凤目微微眯起,带著几分试探的意思说道:"孙大掌柜,不瞒你说,这麽大的单子在下实在担心贵庄无能力接下啊......前几日你给我看的帐册都是些数目不大的买卖,像如今这种大生意恐怕......"
      他言语未尽,带了几分好笑的神态望著对面,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意思明白的很了,孙家庄接不起他的生意。
      孙掌柜微微一愣,随即皱眉说道:"凤公子的意思莫非是要看看我们以往的通货记录,这个事情......"
      "如果事有不便,那麽无雪便告辞了。"
      "凤公子留步......这......唉,"孙掌柜满脸的说不出的古怪,仿佛是下了什麽大决心一般,"你若是真要看,我便拿出来,只有一条,最迟明日定要归还,庄主有令,帐册乃重物不可轻易示人,凤公子请一定记住了......"
      "无雪知道了,如此便有劳大掌柜了,"凤无雪含笑长身而起,团团一揖,"无雪看看便还,大掌柜放心,里面机密无雪决不告诉外人。"
      孙掌柜还是长叹一声,"凤公子略坐一会儿,我去取了过来。"
      凤无雪眼中幽光一闪,连声称谢,他没有料到此事竟会进展的如此顺利。今日便将这帐册拿了回去,看小王爷还如何责备师兄。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孙掌柜从内堂走了出来,手里拿著一本深蓝色厚纸封面的簿子,上面赫然两个大字──帐册!
      凤无雪眼眸陡得一亮,正要接过,却发现孙展柜是用袖子抱住了两根手指捏著出来的。他心中一动,还不及细想,便听到孙掌柜说道:"凤公子拿去吧,一定记住明日无论如何得要还来。"
      凤无雪从容接过,微微一笑,"大掌柜放心,无雪明日必定来还,告辞了。"
      说罢,衣袍一掀身姿潇洒地走了出去。
      孙掌柜怔怔地看著那远去的修长洒脱的身影不住的摇头,忽然後面传来一个低沈的声音道:"大掌柜好善的心啊......"
      孙掌柜一个激灵,连忙回身向著刚从内室转出的人影躬身道:"小人不敢,谨遵大人指令。"
      来人面目清翟身形儒雅,一双眼睛却是格外的阴沈,正是北露的府君张文清。
      张文清阴森一笑道:"你不要觉得本官心狠,小心使得万年船啊。"
      "......大人说得极是。"
      "本官知道以凤无雪的人品谁见了都会心喜......但是他们来的太怪,朝中刚刚传闻四殿下要来彻查盐税,庭寄已发出多时,我们在府衙里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这个贵人......而你们庄上恰恰就在前些日子住了几个贵气的少年......"
      "这些还不足怪,怪就怪在这个凤无雪兜兜绕绕的就在打这个帐册的主意......"张文清身子微顷,声音压得个外的低冷:"本官也不想用毒,若是明日他守约将帐册归还,老老实实的做生意的话,你就将解药放在杯中化了,神不知鬼不觉的给他服下......若是不还,别说是毒死一个凤无雪了,就是那三个人也同样不能留!"
      说罢,将手中的茶碗重重的放到桌上,好大的一声响将孙掌柜吓出一身冷汗,腿不由一软,跪倒在地连声说道:"小人明白,定按大人的意思从事。"
      凤无雪坐在回去的船中仍不时的抚摸著这本得来不易的帐册,他嘴角得意的勾起,带著魅惑又懒散的弧度,师兄啊,这次看你要怎麽来谢我?
      船靠到岸,回到所住厢房的时候已近黄昏。淡淡的晚霞中,翠绿掩映中的屋檐勾栏犹如琼楼玉宇蓬莱仙境一般,飘然出尘。
      凤无雪眼神异常明亮,微微一笑,推开了房门,"师兄,我回来了。"
      柳子承放下手中的书卷,对著门口那道欣长秀挺的身影略微眯起了眼睛。
      火红的霞光下,来人脸上的表情似真似幻变幻不断,那双清亮过人的斜挑凤目里却是深幽难测。
      半响後,他暗中叹口气淡淡开口道:"......进来坐吧。"
      凤无雪顿时展颜一笑,笑吟吟的坐到了柳子承的对面。
      那笑容初绽的如同美玉生辉般的,映著他雪白豔丽的脸颊越发显得不可方物,看的饶是冷静若柳子承都不由的一呆。
      凤无雪看到他难得发愣的样子,笑得越发的花枝乱颤甜蜜了起来。
      柳子承看他一副烟视媚行的样子,倒是回过神来重重的咳了一下,掩饰著说道:"清岚今日回来的倒早。"
      "嗯,"凤无雪格格一笑,从怀里拿出一路上不断抚摸著的帐册递了过去,说道:"师兄,今日你必得好好谢我。"
      柳子承起初犹有不信,这麽重要的东西如何能够轻易得手,但随著凤无雪的指点翻了几页後,神色不由的严峻了起来。他紧紧的抿著嘴唇思量了半响,才缓缓开口说道:"清岚,这麽重要的东西得速速呈给王爷过目才行,"他深邃的眼眸中幽光一闪,打量了凤无雪一下後才斟酌著开口问道:"不是师兄不相信你......实在是此事非同小可,并非易事,你在拿到这本帐册时可曾有过什麽特别古怪或是蹊跷之处?"
      被他这麽一说,凤无雪心里隐隐一寒,不由想起了之前那孙掌柜拿出帐册时的神色来,有些不安和惶恐的意味在里头,他的脸色不由微微的有些变了。
      凤无雪的思绪极快,既然这本帐册不假,现下就先把事情办了,再怎麽说,若是真的惊动了他们,小王爷总是龙子凤孙料想他们也不敢怎样。
      主意一但拿定,凤无雪脸上已恢复平静,轻声一笑道:"咱们先拿去给王爷看,待会儿回来了,我再慢慢告诉师兄不迟。"
      柳子承恰好与他的想法一致,听他这麽说便微一颔首,"也好,我们先去王爷那里。"
      两人正准备走到门口,凤无雪看著柳子承果然因为得了帐册对他的态度软化许多,心里又是得意又是欣喜,不由颇具暧昧地笑道:"师兄......刚才多谢你的关心啊。"
      柳子承素来知道这个师弟,总是不把他的脸皮磨穿是不肯罢休的,今日拿到了帐册是多日来苦熬的一个转机,心里委实也高兴著便不多去计较他的出言无状了。
      柳子承无所谓地一笑,回头看了他一眼,迈步就走。
      凤无雪心里猛的一动,隔的这麽近,那双温文含蓄的眼中,黑如点漆,似嗔似笑,竟是那般的动人心魄。
      突然一股热血就这麽的冲上了喉咙,他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得喉咙口一甜,一口鲜血竟然冲口而出。
      柳子承没走了几步,听到身後异常回过头去,却见到了这惊心的一幕,他快步过去,扶住了凤无雪,两根修长的手指就要往那手腕上搭。
      凤无雪深知柳子承精通医术,怎肯让他把脉,若叫人知道自己因为柳子承的淡淡一瞥竟然激动至此,以後他的这张脸皮还往哪里搁。
      "师兄,只是天气燥热,一时血不归经而已......"
      "清岚......你莫要有什麽事情瞒我。"柳子承如何拗的过他,只好收了手听他擦去些粘在衣襟上的血迹。
      "放心吧师兄,"凤无雪被柳子承扶著丝毫不觉得便扭,还顺势的握住了那只不断忙碌的手,修长温润,握在手中竟是感觉大好,嘴角不由露出一分醉人的笑意,"等和王爷商定後回来,还得有劳师兄慢慢诊脉呢。"
      柳子承也不好再多说什麽,想抽出手可那头握的更紧,眼睛也故意不往这里看,没了法子又硬不起心来,只好轻叹一声随他去了。
      赵书安目光炯炯仔细的翻阅著那本帐册,脸色也越来越沈峻。
      柳子承看著他心事重重的样子,柔声劝道:"清岚取来的帐册上罪证已是确凿,王爷也不必难受,皇上圣明早已察觉,恐怕吏治是早晚的事情了。"
      赵书安出神的看著窗外的景致,清贵白皙的脸上有著一丝隐怒,"他一个五品的府君竟然也敢胆大至此,可笑的是朝中还有人称他治理有方,才德兼备可堪重用......"摇摇头从沈思中回过神来,两眼散出黝黑冷冽的光芒,"这本帐册一定得带出去,公堂之上本王看他还有何话说。"
      柳子承点头说道:"张文清才胜於德,谓之小人,如今看来确非才德兼备之君子。"
      赵书安沈吟了一会儿,方才缓慢的说道:"罪证全在这上面,有了这本帐册就不怕他不认账。"
      柳子承与凤无雪对视一眼,点点头。柳子承听出他的话意,问道:"王爷的意思是要立即离开这里?"
      "嗯,"赵书安抿著嘴唇点点头,"我们今夜就走,悄悄的走。"
      "可是......"
      赵书安伸手按住了柳子承的肩膀,淡淡一笑打断了他:"本王已有想法,子承不必过忧。我们在天亮之前趁著仆从们都睡著时悄悄动身,一会儿让竹儿去打探一下,看看岸边有多少条船,稍後本王会放出信鸽,只要到了对岸,自有侍卫们来接应。"
      柳子承肩头被温热的手掌牢牢按住,像是有一股奇异的电流直通心底,顿时让他半边身子都酥麻了起来。这本是赵书安无心的举动,可是他却感到十分紧张,神色仲怔脑中一片空白,竟没有留意赵书安说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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