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不要我了?
这么熟悉的话啊!那个清纯可爱的弟弟在自己怀里撒娇时说过多少遍这句话?
金音心里抽痛,不顾满城身上的污浊血迹,扑过去倚在他的怀里,痛哭失声。
多可怜的弟弟啊,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才变成这样的。
这世上还有哪个男人像你这般盲目痴情?只可惜,你爱错了人。
我那个软弱善良的弟弟,命里注定要早早的消失泯灭。
三十二 一物降一物
1
圆辽军停驻在邓国裘亭城郊,与井水县的永兆军对峙。
几个首领聚在营里研究井水县地形,满城急不可耐道:"我们不必再看了,威震军开路,进禄你们随在后面就行了。"
进禄道:"满城!永兆军势力能如此神速地壮大,必有其能耐,还是不可小看为好。如今他们降了井水县城守,一定对井水县了如指掌。这井水县山道险阻,永兆军又有百万铁甲,我们不明路况,若是中了埋伏必遭重创。"
寺虎也点头,"夏将军,属下认为,还是等邓王从边境调来的军队抵达后再进攻为好。毕竟邓国军将比我们了解井水县,不如让邓国军队寻路开道,也免了我军做不必要的牺牲。"
满城跳脚道:"放屁!邓国军队拖拖拉拉的,要我们等到什么时候?裘亭不是也有军队?叫他们开路便是!"
进禄耐心劝道:"满城!这裘亭不过是个供来往商人娱乐的小县,哪有什么像样的军队?"
"妈的!找一批狗总认得路吧!"满城蛮横地打断他,"废话少说了!兵贵神速,我看还是速战速决,打他个措手不及!"
进禄苦笑着看了眼忠善,向他求助。
忠善一笑,"满城,狗是会认路,但你听得懂狗语吗?"
满城不怒反笑,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骂他:"你不就是狗?你去和它们交流!"
众人失笑,忠善乘势劝道:"满城,你就等几天吧。裘亭吃喝玩乐样样不缺,几天还不是一眨眼就过去了,你急什么啊?"
满城眼珠一转,嘿嘿笑道:"这倒也是,听你的好了。"
其余众将皆露出一丝笑意: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2
前因
五百多年的杨家王朝最终在雄州这片富饶的土地上泯灭,圆辽指派的城守纷纷赶到了雄州地界上的各处城县,牢牢稳固了圆辽对雄州的控制。
待众人退出耀极殿,刚才立在殿下的人踱上高台,靠近了他的君王。
桌上,是一张这个国家的地图。
这个国家如今空前辽阔,西边扩开大片雄州疆土,直达沿海。
满城垂眼张望着这原本属于杨道醇的雄州,心里沉甸甸的如秤砣一般,压得透不过气来。
"满城,这一战打得真漫长,我都快有半年没见到你了......"章周将他搂进怀里,却发现他一脸的消沉。
"满城,你怎么了?"章周明知故问。
"......"
"满城,我......想你想得都快疯了。"
满城往他怀里贴了贴,合上眼睛,轻声道:"章周,我很累了,你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
章周抬手抚摸满城脸颊发鬓,柔声道:"我答应你。"
两个人蜷在龙椅上,默默地相拥相依。
曾经年少的时光中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温暖,现在却是阻碍重重,无价珍贵。
"章周,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一声果断而又沉冷的回答:"我希望圆辽强大无匹,章家王朝千秋万代。"
3
裘亭城内的嘉韵馆内,名妓梵惜穿过回廊,缓缓走来。邓国上至王宫贵族,下至黎民百姓都对这个才女有所耳闻。
圆辽军停留在裘亭之后,街面萧索,到嘉韵馆的客人陡地稀少下来。这日黄昏过后,夜暮低沉,霓光彩灯依旧焕然,酡红粉裳在嘉韵馆内飘过来荡过去,深秋的冷风嗖嗖地从空荡凄凉的馆内大堂吹过,拂散了的袅袅熏香靡烟片刻之后又聚融在空气中,迷蒙蒙的更添一丝可怖之意。惟独二楼金喜房内不时传来放肆的笑声。
梵惜抱着琵琶踱到金喜房外,看着那个门,全身寒战。
她知道里面那几个是声名狼藉,杀人不眨眼的圆辽将军。虽然千不甘万不愿,可是嘉韵馆的老鸨在她的缀暖阁第一次板着面孔说话--"今日你是不陪也得陪了,若得罪了金喜房里那几个杀人如麻的煞星,别说你我死无全尸,就是这整条仙蓉街都要血流成河!"
里面那几个姐姐的娇笑声中居然没有一丝恐惧!只听一声:"成将军,人家都把这杯喝了,你怎么还耍赖?"是易娉姐姐的声音。
一个略微低沉的男人笑声:"看不出你酒量这么好!我倒要看看今晚能不能把你给灌醉了!"
易娉吃吃的笑声中,另一个男人放声大笑:"满城,这个女人不简单,若是你应付她,没几杯就被她放倒了!"
"可不是......夏将军,你还没喝几杯,怎么脸就红了?可别醉了啊......"这一声娇笑,是玫蔻姐姐。
梵惜心头一悚:人称嗜血狂魔的夏满城!
那夏满城的声音却是出人意料的清朗柔和:"还没做正事,我怎么能醉......"
里面一阵淫词浪语,笑声连连。
她站在门口,手脚发凉,一步都迈不开,暗自佩服里面几个姐姐居然如此随意无惧。但毕竟她们与自己不同!这几年来卖艺不卖身,苦苦坚持,到了今天,估计也由不得自己了!
身后,不知何时立着个人。
梵惜大惊,回头仰视,只见一个年纪尚轻的高大男子,面呈枣色,深眶修颊,剑眉入鬓,竟是十分英俊。
那人闷哼一声,"干什么的?"
没等梵惜回话,他就推开门,顺势也将她推了进去。梵惜吓破了胆,手里死抱琵琶,眼睛盯着自己的鞋面,狠命压抑身上的颤抖。
屋里的男人们都笑道:"寺虎,来了啊!"
玫蔻道:"梵惜,怎么这么久?几位将军都等急了!"
"她就是梵惜?"那清朗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屑,"一般货色罢了。"
玫蔻赔笑道:"梵惜吟诗作对,琴棋书画样样都堪称绝妙,邓国若要选才女,可就非她莫属了!"
"不巧的很,我是个粗人,不喜欢这些斯文的东西。"
"满城!"那略微低沉的声音怪笑几声,说:"你的脑袋瓜子里都是干那事,还能喜欢什么?"转而,对梵惜说:"站着干什么?你弹上几曲给我们听听。"
梵惜挪了几步,坐在一边,边弹边唱,可是心中恐惧难抑,嗓音颤抖,居然走调了。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哈哈哈哈......"一串几乎如孩子一般的笑声,接着是嘲讽:"果然是绝妙!再唱啊!"
梵惜双手抖得拨不了琴弦,那人却走了过来,淡淡地问:"你的手怎么抖得这么厉害?"梵惜腰一软,跪倒在地上。
"满城,你就别欺负人家了。"
满城蹲了下来,靠近了她,"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用的是什么熏香?"
"我......就是那个......那个......"
满城拉上她的手,将她拽到桌前,自己坐了下来,拿起酒杯,递给她:"喝酒。"
这一拽,梵惜看清楚了这个人,不由全身一震:这夏满城浅浅的眉毛,含情秀目晶莹剔透,挺拔鼻梁的线条是那么柔和,唇边颊上带着一丝孩童一般无暇的浅笑。如此俊美的男人哪里像传闻中那个暴戾凶残的魔鬼?
发愣之余,却听那男人又是一笑:"酒都不会喝?"手上一用力,就将梵惜扯过来坐在自己腿上,搂紧后在她身上狠狠地嗅了一通,居然撒娇道:"陪我喝几杯嘛......"
玫蔻撇撇嘴,坐到了一边。
"满城,你闻什么?"说话的人皮肤淡黑,箭眉舒展,鼻正梁高,仪表堂堂,举手投足却是泛着十足霸气,此时似笑非笑地望着这个方向。
另一个人年纪稍长,竟生得慈眉善目,三分随和,七分威武。
而在门口遇到的那个面色严肃的男子,现下也注视着这个方向,嘴角有一丝柔和的微笑。
梵惜讶异地微张开嘴,几乎不能相信眼前这几个人就是让各国闻风丧胆的煞星。光看这外表,若要说他们没有人性,却是任谁谁都不会相信的!
脖颈上突然痒痒的,原来背后那人居然嗅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梵惜登时涨红了脸,僵着一动不动。
忠善不由大笑:"满城!你怎么和狗一样?什么味道这么好闻?难不成这姑娘身上有烤乳猪的香味?过来让我也闻一闻!"
满城嘿嘿傻笑几声,说:"不给。"
这两个字在梵惜心里一荡,面上禁不住泛起一阵甜蜜。她扭了扭腰枝,低低说了句:"夏将军,梵惜不会喝酒。"
"我就喜欢不会喝酒的!我不费劲就能把你灌醉,多好!"
梵惜看着他的笑容,还没喝酒,就已醉得晕晕忽忽,那杯酒被他送至唇边,也不推却,酒入喉下肚,浓烈呛人的味道一下子把自己惊醒,掩嘴连连咳嗽。
满城满意的笑了,又送了一杯过来。
梵惜惊慌失措,急忙往后一缩,求道:"夏将军,我不能喝了!不如让梵惜唱个小曲......"
"小曲啊?"满城讥讽道:"刚才不是唱过了么?"
"这......"梵惜羞得低头扯弄稠带。
"你是怕醉态难堪吧?"满城摸着她滑嫩嫩的手背,眯眼端详她,"不如我们两人到你房里喝,就我看到你的醉态,如何?"
"噗!"进禄终于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忠善也不由失笑,轻拍了满城一把,"你今天还真有耐心,说这么多屁话做什么?快点找间空房关上门就任你......"
"成将军!"坐在忠善旁边的易娉向来与梵惜要好,也没多想就立刻打断他,"梵惜不卖身的。"
房子里死一般一窒,随着一声冷哼,寺虎淡淡地说:"别不识抬举。"
这个一直默然的年轻将军平静的脸庞上一对圆目虽漫不经心地微合着,却透出一股冷戾杀气。屋里七八个姑娘脸上的笑容顿失,有的甚至身不由己地微微发抖。
梵惜心里一寒。
"嘻嘻......寺虎,你不要这么严肃嘛!"满城不怒反笑,将酒杯放在桌上,冲他一笑,风情无限。
寺虎立时缓了神色,眼里尽是温柔。
忠善若无其事地对易娉说:"还不快给魏将军赔罪?"
易娉心有余悸,急忙起身,轻盈盈地靠近过去,连敬了寺虎几杯,顺势坐在他腿上,寺虎轻轻搂着她,易娉劝一杯,他就老老实实喝一杯,转眼喝了好几杯。易娉笑道:"魏将军真会体贴人,"说着瞥了眼忠善,"哪像成将军,就会耍赖!"
忠善一笑,"谁说不是?他在我们威震军里可是出了名的疼人呢,你今晚试试就知道了。"
易娉笑倒在寺虎肩上。
那边调笑声不断,这边满城靠近了梵惜的耳畔,轻轻说:"你不卖身啊?那我不掏钱总可以了吧?你当是犒劳我,好不好?"
梵惜哑然了。
三十三 剥肤刻骨
1
这一夜秋风凛冽,黑雾流动挡不住靡柔月光。梵惜半推半就地被满城抱上了床,与其说是被迫失身,不如说是心甘情愿。
满城筋疲力尽地趴在这张床上,像是窒息许久的人猛地获得了新鲜空气,贪婪地呼吸着被褥枕巾上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