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泪 上——博研一笑
博研一笑  发于:2011年0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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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转过身,拦腰抱住他,把脸深深地埋在他怀里,像一只粘人的小猫。我的声音在他怀里给压得像嗡嗡的蜜蜂:“我怕你有天会离开我。”

焰子哥哥便捧着我的脸,在黑夜里笑笑,安慰我:“你说的什么傻话呢?我是死也不会离开你的!就像戏里的潘必生那样,至死不渝。怕是你以后嫌我烦,要赶我走呢……不过就算你赶我走,我都跟狗屎一样粘着你不放手。”

我便给他这个臭哄哄的比喻逗笑了。笑得够了,我才说:“是我看了戏想多了,这戏啊,总这样让人遐想太多,思绪飘飞。别管我就是了,快睡吧。”

第二天,一阵手机短信的声音把我闹醒。我揉揉眼睛,焰子哥哥还沉睡梦中,双手合上,枕在脸下,乖巧得像一只刚出生的婴儿。今天天气很好,阳光刺破重重迷雾,我看着梨木地板上那一串串窗外榆钱叶洒进来的影子,心静如水。

我懒懒地打开手机盖,短信是白亮发来的,真不知道这死小子又有什么新鲜事要告诉我,但我祈求老天,最好不是又来跟我打探关于康乃文的私家消息的。

短信洋洋洒洒写了很多,凌乱不堪,一看就是那种从小作文就写得差劲的学生。前面大概是讲一些无关紧要的关于开学的事,约定什么时候坐哪班车去学校。白亮的重大志愿落榜了,第二志愿填的也是西南师范,服从调配,不知怎的就给调到文学院去了。讲好开学的相关事宜,却抛砖引玉牵出后面一个令我惊讶万分的消息:“我爸爸查到了,上次诬告星辰红十字基金的指使人,就是那个从国外回来的戏剧大师,骆扬。”

我像刚受了一场灭顶之灾,毫无知觉地坐在床上。我实在想不明白,骆扬为什么要诬告大熊的红十字基金,他和大熊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害他到警局蹲那多么天?我越想越害怕,后背一阵冰凉,像骆扬这样有钱的大老板,肯定不是冲那笔善款来的,莫非他误会我跟大熊之间有暧昧关系,所以心生嫉妒,才想方设法要陷害大熊的?

我越想就越觉得自己是对的。骆扬现在就像个疯子,一时温柔得巴不得把人含在嘴里,一时又凶狠得跟个杀人狂魔似的,失去理智的时候尤其可怕,所以,也不排除他对大熊下毒手的可能。

我提心吊胆地看了看仍在睡梦中呓语的焰子哥哥。我真的担心焰子哥哥也会出事,我害怕骆扬万一哪天真疯了,对我的焰子哥哥不利,那该怎么办?我有什么能力去保护他?我自己在骆扬面前都懦弱得跟刀架上的羔羊似的,又有什么能力谈什么保护焰子哥哥?

吃早饭的时候,我忽闪想到过几天就要开学了,突然想到医院去看看那个患肾病的天使男孩儿连华。于是我对焰子哥哥说:“快点吃,吃完了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焰子哥哥哦了一声,便埋下头一个劲儿地扒饭,饭粒洒了一桌,跟个漏嘴的小孩儿似的。还记得小时候,每次奶奶看到我们吃饭撒得满桌都是的时候,就声色俱厉地说:“咋了这是?下巴穿孔了啊?那我去拿块布来给缝上!”然后,她就命令我们把桌上的饭粒一颗颗拣起来吃掉,必须拣得干干净净。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团乱麻,浑身血管像塞车似的,堵得慌。

吃过饭,我把焰子哥哥带到第一人民医院。焰子哥哥一脸的迷惑,直挠着脑门问我:“小韵,来这做啥啊?奶奶都……”

我瞪了他一眼,他便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吐吐舌头,便闭上嘴巴,乖乖跟在我身后往二楼走去。

其他孩子都跟着大熊到外面游戏去了,绘画室里依然一片安静,整整齐齐排列的画板、上面涂鸦式的幼稚的儿童绘画,以及黑板上小康教孩子们画的那个白雪公主,都宛如童话故事里的场景,让人浮躁的心随之平息。

阳光倾泻到小华白皙的脸上,他正坐在窗边,聚精会神地修改上次他画的那副《巫山印象》,山脉轮廓修改过无数次,还残留着黑色的像皮屑。他显然没发现我们走来,他是那样认真,认真得像一座美丽的雕塑,让人不忍心打扰他。

焰子哥哥沉不住气,土声土气地赞了一句:“好美啊!”

连华便循声抬起头来,白白的小虎牙,明亮的眼眸,大大的招风耳,短短的刘海,向日葵一样圆圆的脸。我所见过最最阳光、最最美丽的一张少年的脸。

连华冲我们甜甜一笑,说:“韵哥哥,你来啦?你们坐啊!”

我们便在他身边坐下。我摸摸他可爱的刘海,说:“韵哥哥就要开学啦!所以想你了,就来看看你。”

小华便眨着漂亮的双眼皮,问道:“韵哥哥是要去上大学吗?”

我点点头,看到小华的眼睛里突然掠过一丝淡淡的忧伤。他顿了顿,才说:“真好,真羡慕韵哥哥。”

小华的眼神是怎样令人心碎啊!于是我宽慰他:“那小华就要好好听医生的话,好好看病,等病好了,快快回到学校里。总有一天,你也会踏进大学校园的。”

小华连连点头,笑靥如花。我一拍脑袋,叫道:“你看,我都给忘了,小华来,我给你介绍一位新哥哥——焰哥哥。”

焰子哥哥就怯生生地笑了笑,一脸的不自然,又带着几分羞涩。他总是这样慢热,遇到陌生人就会显得极不自在,看上去傻头傻脑的。他生涩地笑了笑,只是挠着脑勺,呵呵说道:“你叫小华啊?你画可真好看,这山山水水的,跟咱巫山风景一样秀丽。”

我拍拍他的脑门,嗔道:“你傻子啊,这画上不写着巫山印象呢嘛!”

他便笑得更傻了,一个劲儿点头说:“是是是,刚我没看见。”

小华细细地盯着焰子哥哥,良久才说道:“焰哥哥看着很面熟呢,我可以叫你哥哥么?”

焰子哥哥呆鹅般木讷道:“呵呵,当然可以啊,像你这样可爱的弟弟,我巴不得有一打呢!”

正打趣着,杜世菊从外面跑进来,依然是一身整齐的西装裙,短发稍显凌乱,但表情却极度兴奋,那颗美人痣像一颗黑珍珠,完美的镶嵌在眉心。她看到我们也顾不上打招呼,就冲小华说道:“小华!小华,来,刚才刘医生说找到一个配型成功的肾源啦!是湖南一个心脏病瘁死的病人,他答应了要把肾脏捐献给你!他的家人,现在正在楼上签字呢……”

听到这个消息,小华兴奋得像个得到棒棒糖的孩子,丢掉画笔就朝门外跑去,失态地嚷嚷着:“是吗,我要去感谢他的家人!”

小华跑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冲我俩甜甜一笑:“韵哥哥,焰哥哥,我可以上大学啦!我可以上大学啦!你们要在大学校园里等着我哦!”

说着,小华便拉着他妈妈跑开了。焰子哥哥冲我笑笑,说:“这么可爱的小孩子,应该有上天护着,真好。”

九月八号开学,我们原计划打算是六号就到学校的,提前熟悉熟悉环境,可妈妈说舍不得我,再说家里离学校又那么近,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就到了,非得留我们在家里待到八号才让我们去。

那天早上,白亮早早地在磁器口大门口等着我们。白亮是一个人去学校,背了一个大大的天蓝色旅行包,还拖了一只大大的行李箱。白亮从小就是个独立的孩子,这可能与他的家庭有关,他爸爸妈妈都是警察,所以他就像生活在军营里似的,衣服要穿得周周正正,被子要叠成豆腐块,牙膏牙刷要摆成平行线。

我们就不一样了。姐姐一口商定好一定要将我们送到北碚的西师学校去,妈妈也非得一路跟来,目送我们哥俩上了车才肯罢休。白亮看到我们这架势,就取笑道:“韵公子这一路随从的,倒是想羡煞我啊?”

我们的行李特别的多,都是妈妈一手抄办的,恨不得把家都给我们塞进去。其实对我来说,那些累赘的东西根本派不上用场,我只需要爸爸妈妈姐姐奶奶一人一张照片,几件衣服可以遮羞,一床被单可以驱寒,一只饭盒可以取食,就足够了,我是个对物质要求不高的人,很容易满足。在家里面,我可能刷牙和喝水用同一个杯子,沁茶和浇花用同一个水壶,真的,我不讲究。

妈妈对我们千叮咛万嘱咐,讲着讲着就激动得流出眼泪来,搞得跟永别似的。白亮受不了她这架势,便掏出耳机来听歌。开往北碚的列车来了,我们匆忙上车,妈妈帮着把行李拖上去,便下了车,趴在玻璃上泪眼婆娑地看着我。车轮转动,妈妈的影子便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我视线里。

…… 第十七章 开学 ……

来吧

让我们脱胎换骨

让我们金蝉脱壳

过新的生活

二零零五年九月八日,天气晴朗。我们拖着笨重的行李随着人流挤进大学校园。我抬头一望,一尊白色的毛泽东的雕像就映入眼帘。西师大门口相当气派,前面是一片种着郁郁葱葱的日本珊瑚樱的花坛,后面是一坡泛着青苔绿的石阶,最上面就是砖石林立、覆满油汪汪的爬山虎的行政大楼。

道路两旁,很多高年级的同学举着自己学院的巨大牌子,等着迎接自己的学弟学妹们。白亮眼尖,一眼就看到写着“文学院”的牌子了,丢下一句拜拜,就跟着那位美女师姐走人了。姐姐带着我和焰子哥哥在人群中穿梭了很久,才在一棵硕大的罗汉松下面,看到两位举着“教育学院”的师兄,懒洋洋地靠在树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我们像发现救命草似的奔过去,仿佛手里的行李都变轻了。其中一位矮矮的、胖墩胖墩的师兄慵懒地瞪了我们一眼,又看了看手里的名单,才抄着一口浓重的东北口音说道:“江韵,邱焰是吧?等你们二位可真是等得辛苦啊,压轴出场啊!”

今天是开学的最后一天,想必我们也是最后到来的,看这副光景,他们也就只等我们两个了。于是我一脸愧疚地说:“不好意思,师兄,我们来晚了。”

另一个又瘦又驼的师兄则帮我拎了箱子,便说:“行了行了,走吧走吧,办理入学手续去。”

在那两个师兄的“热情”帮助下,忙活了大半天的我们,终于顺利办完入学手续,然后便回到宿舍,另外两位室友都到了,床铺整理得整整齐齐的,只是人都不在宿舍,想必是出去游园了。姐姐就帮我们整理好床铺,顺便把肮脏的地板也一并拖干净了,就要回家。她坚持不让我们送她,只叫我们好好休息就是。

好累啊,我们刚躺下便呼呼入睡。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阵喧闹声将我们从梦中吵醒。我从床上坐起来,看到两个学生搬着新买的电脑进来,想必他们就该是我们的室友了。一个高高壮壮的,大概有一米九左右,站在地上,头却比我的床棂还高出一大截,穿着一件黄褐色球服,跟只长颈鹿似的,天生一副打篮球的好骨架。另外一个则很清瘦,整个跟一只细腰蜂似的,仿佛轻轻一掐就会断掉,戴一副金丝框架眼镜,长长的头发烫得可以跟狮子狗媲美,活像雷震子。

那长颈鹿见我和焰子哥哥傻眉傻眼坐在床上,呵呵笑道,一口山东口音:“哟,你俩到啦!你们好啊兄弟,自我介绍一个,我叫萧祺。”

那雷震子也凑了一嘴:“我唐科。”

我们便怔怔地自我介绍了一下,他俩就开始手忙脚乱地安置他们的电脑,一会儿功夫,就开始轰轰隆隆、响声雷动地玩起CS来。

师范类专业课程很是紧张。进大学之前常听人说,大学就是一个培养贤(闲)良淑德的摇篮,男的给培育成贤(闲)夫,女的给培育成贤(闲)妇。但我并不苟同,因为我们既要学习师范类的课程,又要学习本专业的课程,要想科科学精,还得颇费功夫。于是刚一开学,我和焰子哥哥就成天泡自习室、图书馆,人人看到我们就称奇:这俩小子准是高中老师给虐的,都虐成习惯了,上了大学这象牙塔还清闲不下来。

我们的班主任是教心理学的年轻女老师卢秀英,据说她今年只有二十五岁,刚刚研究生毕业,因为关系铁,所以得以直接留校教书,被她们办公室的老师戏称为“教育学院一枝花,花容月貌赛十八。”

所以她和我们见第一面的时候,我就决定好好打量打量她。她夹着一只蛇纹小皮包,一头乌黑的中长头发,给打得蓬松蓬松的,在后面挽了个缵儿,显得随意却不失大体。她上身套一件黑色敞胸衫,下面裹一件超短的灰色迷你裙,肉色长筒丝袜,白色高跟鞋,一身成熟而且张显魅力的装扮。

我不禁想笑,她这从上到下,颜色由黑到灰,再由灰到白,依次递减,倒挺有层次感的。我再看她那张所谓“花容月貌”的脸,倒是有几分俊俏:一双娥眉高扬,一对明目顾盼,白齿朱唇,宽额窄颧,高鼻梁,尖下巴,若不是穿着如此前卫时髦,倒有几分古典美女的气质。

她说话的声音细细的,音色很高,像猫叫的声音。她讲了一通关于欢迎新同学的废话,我也没听进去几句,倒是一直盯着她的牙齿看,有几分凌乱,但却乱得说不出的奇怪,好像人类的牙齿就不应该长成那样,七零八落的,所以,她就适合笑不露齿,一旦张嘴,就把这瑕疵给露出来了。

我和焰子哥哥坐在靠窗的座位,前面是一个扎着长长马尾鞭的女生。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学们都情绪亢奋地跟讲台上的卢秀英激情互动,她却魂游物外般地托着粉腮,定定地望着窗外一株灿若黄金的双荚槐,一颗心完全不在教室里面。

焰子哥哥见我这般出神地望着前面那个女生,便在我眼前晃了晃手,说:“喂!想什么呢!开始班委自荐啦,你不去么?”

我便啊地回过神来,径自走到讲台上,在黑板上团支书选项后面划了个大大的勾。我上去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从小学到高中,竞争了无数次这个职位,都失败角逐,屡屡和它失之交臂,我就偏不信这个邪,所以就再接再励,看看幸运的帽子会不会扣到我的头上。

那场班会,成功敲定了所有的班委成员,外加同学们的自我介绍。皇天不负有心人,我成功做了团支书。班长叫邹哲轩,是个典型的北方汉子,来自遥远北国黑龙江。他用最激扬的文字、最铿锵的语气、最到位的肢体语言,博得了最热烈的掌声,成功夺得班长之位。

邹哲轩身材魁梧,长得浓眉大眼的,皮肤黝黑,鹰钩鼻,后翻耳,头发硬如松针,直直地立着,像一只可爱的刺猬。他的长相颇有特点,眉毛像两把匕首,像动漫里的热血战士,霸气逼人;一双眼睛类似于菱形,让我直接想到《葫芦兄弟》里的葫芦娃;连嘴角的线条都那样硬朗,像极了神探柯南。我想,这孩子一定很招小孩子喜欢吧,长着一张动漫脸。

我正想着,那个动漫似的人物就走到我面前,我还没愣过神来,他便把一只手伸到我面前,爽朗笑道:“支书你好!以后合作愉快!”

我机械地伸出手跟他握了握手,哦了一声。他便笑着回他自己的座位去了。

班委人马尘埃落定,流露着古典气息的卢秀英老师便敲了敲讲台,示意同学们安静,细着嗓门儿说:“马上就是十一国庆了,学院会有场文艺演出,每个班规定必须出一个节目,我想这将是对你们这班上任新官儿的一个挑战,加油哦!文艺演出是个不错的平台,希望身怀绝技的同学们都不要藏着掖着,只顾展现出你们的风采就是。”

接下来便是我们忙的时候了。文娱委员是个叫何欢的女生,来自新疆,当大家都寄希望于她的时候,她却大手一挥,满口推辞:“谁说新疆来的就会跳肚皮舞啦,那咱班北京来的同学咋不唱京剧啊?”

无奈之下,我这个团支书只能硬着头皮报了一个由我演出的川剧独演剧目。那天焰子哥哥陪我去院上报了节目,回来时在崇德湖畔遇到了那天那个托腮忘着窗外盛开的双荚槐的马尾鞭女生。崇德湖里荷叶田田,莲花似锦,美得宁静,美得沉醉;崇德湖畔垂柳依依,随风扶晓,美得新嫩,美得鲜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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