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泪 上——博研一笑
博研一笑  发于:2011年0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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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便传来生气的声音:“你才是公公呢!不想活了!”

我依然笑个不停,说:“圣旨一般不都是由公公传阅的吗?哈哈!”

白亮便不闹了:“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记住了啊,周六晚上七点,在以前的教室集合,这就算是毕业聚会了,不来你就死定了!”

还不等我回话,就听到一阵急促的“嘟嘟嘟嘟”的挂线的声音。这个死白亮,老对我三申五令的,看我不收拾他!

我掐着手指算了一下,猛然发现周六不正是六月二十四日,焰子哥哥的生日吗?正想打电话告诉白亮,但转念又想,不晚上才聚会吗,可以白天给焰子哥哥庆祝生日呀!

姐姐跟渝香子火锅店的钟老板说了一声,便让焰子哥哥在那里做零工,两个月一千五。姐姐常常打电话说,焰子哥哥非常能吃苦,通常都是看到什么就做什么,不该他做的他也都包揽了,所以颇得钟老板赏识,决定给他的工资提到两千。

周六上午,我打电话到渝香子火锅店,让焰子哥哥请半天假,中午回家吃饭,我们准备了惊喜要给他。

我和妈妈花了半天的功夫做了一大桌好吃的,把小王和小灰也留下,人多热闹嘛。中午姐姐和焰子哥哥一道回来,焰子哥哥刚一推开门,便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客厅门窗紧闭,一大桌丰盛的午餐,最抢眼的还是桌子中间那只漂亮的奶油蛋糕,上面插着十八支蜡烛,烛光像璀璨的星星,把整个房间渲染得一片温馨浪漫。我们整整齐齐地唱着《祝你生日快乐》,直感动得焰子哥哥泪花闪闪。

姐姐拉了拉愣在原地的焰子哥哥,说:“今天是你生日呢!快来,快来吹蜡烛吧!”

焰子哥哥便激动得步履踉跄,走过来撅着嘴巴就要吹灭蜡烛。我制止道:“等等!先许愿啦!”

焰子哥哥便呵呵笑着,闭上眼睛,嘴角轻轻嗫嚅,然后才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那天中午,焰子哥哥被我们重重的惊喜感动得晕乎乎的,眼泪洒了好几把。姐姐、小王和小灰他们都准备了礼物,焰子哥哥眨巴着眼睛说:“这是我这辈子过得最铭心刻骨的生日了!谢谢你们!”

现在焰子哥哥有了手机,以后我就可以常常在他上班的时候打电话去骚扰他啦,我得意地想。

整整一个下午,我都在挑选参加毕业聚会的衣服。最后,我选定了前几天刚买的以纯粉红纯色衬衫和天蓝色的牛仔裤,白色的运动鞋。我突发奇想地问焰子哥哥要不要去。焰子哥哥直摆手:“哦……我见不了大场面的,我就不去了,再说了,那是你们的毕业晚会,我一个外人去了多不好啊,我还是留在茶楼帮忙就好了。”

正在冲茶的妈妈却说:“焰子,你去,你去。你替我好好看着小韵,别让他喝高了。他们班里面那群酒疯子,每次聚会都不放过小韵,明知道他酒量不行,偏偏把他灌醉,你去了也好给他挡挡酒。”

焰子哥哥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也挑了套刚买的新衣服,是一件浅蓝色敞口T恤,和一条墨黑色水磨牛仔裤。

我们早早就来到二十五中,因为按我的安排,是要先带他逛逛我们的校园。我们坐在抄场边高高的单杠架上,看那群男生打篮球。他们打得很投入,一大堆球衣甩在一边,都光着上身,累得汗流浃背。我给焰子哥哥讲高中的青葱岁月,讲匆匆的豆蔻年华,讲难忘的旧人旧事。突然之间,对这所学校所有的眷恋,都如潮汐一样涌起,漫到胸口,酸酸的,涩涩的。

正在我伤感缅怀的时候,一个声音远远地飘过来:“小韵!你来啦!”

我回过头,是白亮,抄场那边的他的身影小得跟一叶白蝴蝶似的,纤弱蹁跹。他快步跑过来,脸上汗涔涔的,一头飘逸的中长发都湿透了,斜挎着一只银白色的阿迪单肩包。白亮最大的特点就是人如其名,最爱穿白色的衣服不说,连皮肤都那样白,像经过漂白剂脱色似的,毫无瑕疵,皮肤好得就像剥壳的鸡蛋,吹弹可破,令人嫉妒;整张脸呈典型的倒三角型,像极了螳螂的头;个头跟我差不多高,却因为太孱弱而娇小玲珑,班里的同学都戏称他为白娘子。

他费了很大劲才爬上单杠,跟我们并排坐下,然后用怪异的眼神看了看焰子哥哥,邪邪地笑了笑,才小声问我:“呃……你家那位?”

我一拳击在他胸口,他便捂住胸口,做出一副要死不活的痛苦模样。我嗔怪道:“死小白,什么都瞒不过你!”

白亮是我唯一的知己好友。在这所学校甚至这座城市,我深交的好友并不多。不知道是我太挑剔还是别人太挑剔,总之,我能够倾吐肺腑的人并不多。恰好白亮这一点很像我,于是我们彼此惺惺相惜,成为了一对最要好的朋友,所以他理所当然成为唯一知道我性取向的人。在他面前,我是没有秘密的。虽然平时他总是这样吊儿郎当,开着令人大动肝火的玩笑,但他骨子里却是一个十分体贴可靠的人。

为了岔开话题,我说:“你来这么早做什么?”

他还是那样邪邪地笑,说:“怎么,嫌我打扰到你们二人世界了?唉,相处这么久,想不到你竟然是个重色轻友的人,算我看走眼了。”

说罢,白亮装模作样要走。我没理他,他就重新坐了下来,拍了拍焰子哥哥的肩膀,说:“要等江韵这臭小子来做介绍是不可能的了,他这孩子,老是扭扭捏捏的。这样吧,我们就互相自我介绍吧,我叫白亮,这辈子命途多舛,本来就够霉的了,还让他这个浑小子讹上我……”

焰子哥哥便被白亮的滑头风趣逗得直乐,我不断地挠他痒痒,他是最受不了痒的,所以这就是我惩治他的终极大刑。白亮终于给我折腾得不行了,差点没从单杠上摔下去,连连求饶。

焰子哥哥话不多,简单地向白亮介绍了一下自己,就算是认识了。

白亮被我治理了一番,难受得泪花直流,终于可以正经点了。他说:“听说你录取通知书到啦,恭喜恭喜哦!”

“这句话都听得我耳朵长茧啦!哪敢跟你比啊,重大的高材生。”

“你就别讽刺我啦!还在苦等中呢!”白亮说,“好啦,我们快进教室去吧。就让我这个末代班长再为同学们做最后一件事吧,给他们沁杯茶去。”

我们便跟着白亮走向第一教学楼。白亮打开门,才十来天不进的教室,却迎面扑来一股刺鼻的霉菌孢子味,以及木头陈旧的腐朽味,夹杂着再熟悉不过的书香气。白亮把窗户都打开,焰子哥哥则打开电风扇散味。

白亮说:“我去开水房拎两瓶开水来,顺道再买盒茶叶,你们先坐一会儿。”

白亮出去了,我便坐到自己的座位上,趴在桌子上,双手托着下巴,呆呆地望着那张乌漆抹黑的黑板,仿佛还能看到英语老师在上面写下婉转的单词,数学老师画下双曲线的图形,物理老师写下电功率的计算公式,化学老师画出酯类水解图解……过了今天,大家就真正告别了,从此天各一方,天涯寻梦,不再回头。

焰子哥哥悄无声息地走到我身边,坐在同桌的座位上。他知道我是怀念逝去的时光了,他永远都这样了解我并且体贴我,所以他选择一言不发,不去恣意打断我游弋美好追忆的思绪。

白亮一会儿功夫就拎了两壶开水回来,他甩甩酸软的手臂,将我从恍惚中拉回清醒状态。白亮从包里取出一大叠一次性薄塑料杯子,又开了一盒茶叶,一边倒水,一边抱怨:“你们俩还真够狠的啊,只顾在那边卿卿我我。我让你们坐着你们就真把自己当客人啦,真不够哥们儿!来来来,那谁,叫邱焰的帅哥,是吧,来帮帮我,我来沏茶,你负责给每张桌子放一杯。”

焰子哥哥哦了一声,便去了。

同学们陆陆续续到了。他们可真是一群疯子,他们一到,气氛不用调节,自然就沸腾了。尤其是那几个出了名的花痴女,一看到陌生的焰子哥哥就围了过来,逼着我介绍他是谁。有几个更为大胆的女生甚至主动去和焰子哥哥搭讪,害羞的焰子哥哥脸唰地红到了脖子根。于是那几个女生便厉声大笑起来,像玄幻电影里的恐怖女巫。

同学们都很守时,还没到六点,人就来齐了。

白亮便站在讲台上,开始交待今晚聚会的相关事宜。他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清了清嗓子,说:“很开心今晚同学们到得这么整齐,可惜老班却学习去了,不能抽空参加咱们的散伙晚会。但这丝毫不能成为影响我们今日狂欢的理由,过了今天,就不知道再聚是何时了。我想,就以一首歌开始今天的活动吧。唱首《同桌的你》怎么样?”

同学们齐声说好,于是白亮起了个头,同学们就跟着唱起来。我的同桌是个叫小梅的女孩子,文静而且漂亮,有着优异的成绩和一大帮倾慕者。她把我俩的椅子凑到一起,便坐下三个人,我坐在中间,她和焰子哥哥则坐在两边。我看看小梅,觉得她今天特别漂亮,染了一头浅褐色的飘逸长发,典型的童话故事里白雪公主的形象。她与我对视了几秒,突然相视一笑。我一直以为她会对我心存芥蒂,因为她在高考前一个月曾经把一封告白的情书夹在我的化学笔记本里,被我婉言相拒,从那以后我便不敢再单独跟她待在一起,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光。现在,我们就要各奔东西了,所以也就豁然开朗,不管那些瓜葛藤蔓了。于是,我随着同学们唱道:“谁将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

唱完歌,我们便在白亮的组织下前往油麻路上奇酒店。大家都像从笼里放生的野鸟恢复自由似的,极其亢奋。同学们玩得很疯,桌上尽是猜谜声、划拳声、酒令声,以及一些大喉咙的男生调侃女生的声音,然后女生就满屋子追打那些嘴贱的男生,可乐啤酒喷得满地都是,搞得满屋子乌烟瘴气,仿佛离别的伤感已经完全被同学们高亢的情绪所淹没,了无踪影。我咽了一口白酒,隐隐觉得悲哀。

接下来,同学们狠命拼酒,发誓不醉不归。不少男生女生都晕乎乎的了,趴下去就再爬不起来。有几个女中豪杰却甚是海量惊人,可称千杯不醉。焰子哥哥很快就融入了这样欢愉的气氛,也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拘谨,一直帮我挡酒。

用毕晚餐,神智尚还清醒的同学们就连拖带拽地把那些烂醉如泥的同学塞进出租车里,一溜烟开到大兴街黄昏晓KTV。刚进包间,那些酩酊醉鬼便横七竖八地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这是黄昏晓K吧最豪华的包间了,在地下负二楼,纸醉金迷的霓虹灯不停旋转,39英寸的大屏等离子显示器,红褐色大理石地板,墙壁上全是诡异而前卫的涂鸦,完全看不懂。墙角里摆放着一尊仿汉白玉的观世音,祥云冉冉,襟带飘飘。正中间是一张环形的表面坑坑洼洼的石桌,有一种不经意的自然凌乱美。

那些酒鬼又叫了几打啤酒和几瓶红酒、白酒和一些小吃、瓜子、水果之类的,那个叫大伟的麦霸早抄起麦克风撕心裂肺地唱起了《你为什么背着我爱别人》,搞得跟一怨妇似的。

焰子哥哥坐在我右边,不知怎的,小梅就坐到我左边。白亮则本着“为人民服务”的宗旨,跑来跑去给女生们开啤酒、倒可乐。

妈妈说得没错,我们班的男生的确是一帮酒鬼,随便逮着一个人,再随便找一个理由,都得敬他三杯方肯罢休。所以,我也难逃厄运,被他们冠以“造物者偏心于我,把我捏造得这样楚楚动人”、“我有官相,将来非富即贵,现在不巴结,更待何时”、“我哪次月考又忘记了给哪位兄弟传递纸条,害得他科科亮红灯,非罚不可”等等一系列荒诞无稽的罪名追酒,我本来喝酒就不行,喝一两口就红脸,于是焰子哥哥左一声好哥哥右一声好哥哥,总算是硬着头皮替我顶下来了。到最后,竟然把焰子哥哥给灌醉了,我扶他到洗手间,他哇啦哇啦吐了一便池,回来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我找了条湿毛巾敷在他额头上给他降温,然后拖着他沉重的身子给他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让他的头靠在一只软绵绵的抱枕上。

我看到有几个女生看着我俩,捂着嘴偷笑。我感到一阵脸红,赶巧又让小梅看见我的失态,我想说句什么,可最终没有开口,然后,她就捂着嘴跑到洗手间去了。我看看白亮,他正恪守忠职地坐在电脑前替同学们切歌。

小梅从洗手间出来,我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到她的眼睛红红的。我想,可能是喝酒的缘故吧。房间里吵得厉害,唱歌的嚎叫得跟杀猪似的,聊天的也都扯破嗓门儿才能听见,一片混乱。我也就不方便问她怎么了,只觉得困乏得厉害,夜才刚刚开始,可我已听见周公的召唤,呵欠连连。

就在这时候,不知道是谁嚷了句:“咱班的金童玉女小韵和小梅来一首《知心爱人》吧!同意的鼓掌!”

房间里便掌声雷动。我正想说喉咙不舒服,小梅却开口了:“那谁,罗大头,是你嚷着要我唱是吧,那好,你来陪我唱!”

罗大头兴奋得从沙发上跳起来,冲白亮减道:“听见了没,听见了没!白娘子,班花大人钦点我跟她合唱呢!还不快切歌?”

小梅对着话筒说:“不过不是《知心爱人》,而是《好心分手》。”

同学们便哗然大笑,罗大头悻悻地瘫软到沙发里。

他们便唱了起来。我看到平时温柔文静的小梅,竟然撕心裂肺地唱了起来,唱得面红耳赤,白晳的脖子里青筋暴起。

“回头望伴你走

从来未曾幸福过

恨太多没结果

往事重提是折磨……”

我是真的累了,不等他们唱完,就倒在焰子哥哥肩上睡着了。

…… 第十章 守护天使 ……

你是神之火焰

凛冽而又炽热

熊熊旺旺好大一炬

点亮我来时的路

一觉醒来,同学们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只剩下几个瞌睡多的,还张大了嘴巴鼾声如雷。包间是地下室,空气流通不好,我觉得脸给憋得红红的热热的。我扫视了一眼,地上满是瓜子壳和可乐啤酒瓶烟头以及杂七杂八的零食包装袋,几条麦克风的线复杂地纠缠在一起,绕过沙发靠背,再穿过石桌脚,一直延伸到音响后面。眼前的情景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一片狼藉。

毕业聚会就这样仓促地结束了,一觉醒来便曲终人散,仿佛从不曾来过。

我推了推焰子哥哥,说:“醒来了,回家啦!”

焰子哥哥便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地站起来,跟着我往外面走去。

“他们怎么都无声无息就走啦?”焰子哥哥一脸迷惑地问。

“反正都要走,早走晚走又有什么区别?从今天开始,就要追逐自己的梦想了。不能再贪玩了。”我说。

今天是星期天,我和妈妈决定带奶奶去医院做检查,奶奶拗不过我们,只能顺从安排。焰子哥哥也坚持要一块儿去,但妈妈说:“人都走完了,茶楼里小王和小灰肯定忙不过来,你就留下来帮他们忙吧。”

焰子哥哥就听话地留下了。我们打了辆车,司机一踩油门,就往第一人民医院开去。

奶奶唠叨了一路,说明明没事偏偏要去做什么检查,拿钱不当回事。我和妈妈就任她由她抱怨着。最后妈妈终于不耐烦了,才说:“钱能带进棺材吗?”

奶奶便怔住了,不再说话。这几天奶奶的症状一直很明显,吃了东西老是又吐出来,有的时候吃东西又难以下咽,怕是消化道的毛病。

到了医院肠胃科,接诊的是一位中年男医生,大腹便便,穿着一身白大褂。我们把奶奶近来的症状给医生详细说了一下,医生给她做了B超,拍了几张透析片子,让我们过两天来拿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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