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士兵如获大赦地飞快地退下。不一会儿，几个士兵将只剩半个头和躯干的机器人台了上来。

希路终于不在看油画了，他缓缓转过身来，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咄咄。”

“？”破残的机器人好象很艰难地辨认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地闪了闪蓝光。“是希路。咄咄想起来了。”

“……为什么要帮助他？”

“那希路为什么要抓迟呢？”缺了一半的头很艰难的歪了歪。“迟想离开，所以咄咄帮他。咄咄很喜欢迟呢。很喜欢很喜欢。咄咄坏掉的记忆存储芯片原本只有那个人，花草。现在终于变成了那个人，花草，迟……兹……咄咄很高兴呢，可以遇见迟。也许是刚刚撞到了记忆存储芯片，咄咄现在想起了很多事。”

它似乎很艰难地抬起了头，蓝色的眼睛温柔地望向那副巨大的油画。“咄咄终于……兹……想起你了。安德……”

“安德，咄咄有很多事想和你说。小希路也长成这么大了，还有还有……兹……咄咄遇见一个很喜欢的人，他叫迟哦，咄咄好不容易记住的……兹……”

机器人说话似乎越来越吃力，它将温柔的目光转向僵硬地站在那里的希路，裂开的嘴似乎在微笑。

“……兹……咄咄很喜欢迟，咄咄看……兹……得出来，希路也很喜……兹……欢迟，所以希路想要将迟留在……兹……身边。咄咄本来也这么想的，但看见迟忧伤的……兹……样子，咄咄的这里，”它动作迟缓地向下看了看自己暴露出来的心核。“就会很痛很……兹……痛，这就是安德说的心痛么……兹……”

“……所以……兹……希路找……到迟的话，一定……兹……要和迟说……清楚，希路的心……情。这……兹……样的话，咄咄……会……很高兴……兹帕——！”

蓝色的眼睛最后闪了闪，终归熄灭。冰冷的残壳反射着冷冷的金属的光泽，再也不会动弹。金发青年看不清表情地立在那里，长长的金发流泻下来，遮住青年的脸。久许之后。

“将这块废铁处理掉。”

咄咄……？

轩啻的心猛地一跳，他用力甩了甩头，将脑中的不详去掉。男人用力地划着水，寻找着出口。这里是盖亚湖泊地下的一支分流，湖泊的分流在整个星球蔓延，他现在所在的支流的出口是离梅拉尔特城堡很远的一个森林的水池。

轩啻眼角突然瞥见一个反光，他下意识地向旁边闪去。但还是被那东西狠狠咬伤了手臂。那是一只长着斑马纹的怪鱼，刚刚在水中的反光是那只鱼尖利的牙齿。

轩啻忍着剧痛用将小刀狠狠刺入怪鱼的身子，怪鱼的身体猛地扭动了几下就不在动弹。男人顾不得将手从那鱼的牙齿中拔出来，开始用力地向出口划去。他不知道附近还有没有其它的生物，会被血的味道吸引过来。

水的流动加快了血的流失，轩啻的意识开始模糊，他死死盯着不远处的亮光。还有一点，还有一点！他的手开始麻痹，身体开始不听使唤。轩啻努力地伸着手，最终在碰到水面的前一刻失去了意识。一只手猛地抓住轩啻缓缓下沉的身子……

番外①

“希路～”

回头，冷冷地看向那个明明老得快进棺材却一脸欺骗死人不偿命的年轻面孔。

“安德，如果你嫌一只脚跨入棺材还不够，想要把另一只也迈进去的话，你就再蹦蹦试试。还有，”他狠狠地瞪着畏畏缩缩地跟在那家伙后面的巨大身影。“咄咄你再这样宠他的话，他会绝对以为自己是无敌的殿！”

巨大的机器人在幼小的身躯面前显得极其渺小，并且机器人还在努力把自己缩得更小免得那幼小的身影发现自己。

“啧。”白金色发色的青年不爽地撇撇嘴。“叫什么安德，要叫爷爷！爷爷！！！”

希路开始用很藐视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他一遍，不屑地将头扭开，那人气得跳脚。

“臭小鬼，在这样的话，小心你老婆和别人跑掉！！”

“不劳您费心。”

“……”安德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不再自找吐血，他左右看了看。“小希路，你在做什么？查理斯和弗朗西斯呢？……真难得，弗朗西斯那个恋兄癖居然不在小希路旁边。”

“……我鬼知道，我又不是他们的保姆。”

“那小希路是一个人，要不要爷爷陪你下星棋？”

“哦～”他缓缓勾起一个冷笑。“你想再次为你失败38392次的记录添上光荣的一笔了么，我亲爱的爷,爷?”

“……臭小鬼，一点都不可爱。”被打击到的人热泪满眶。“只有嘲弄吾的时候才会叫吾爷爷。”

巨大的机器人手忙脚乱地安慰着那人，犯人毫不留情地转身，准备离去。

“——！！”

希路恼火地捂住被草地撞到的后脑勺，狠狠地看向一旁的罪魁祸首，那人却笑得天然。

“别气别气，现在天气这么好，难得有机会在这里躺一下，小希路就当陪爷爷好不好?”

“……”

不知为什么，他静静地躺回去。也许是那人的笑容太过虚渺了，在阳光下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咄咄在一旁温柔地看着这里，耿耿的笑着。他看向安德那张年青苍白的脸，谁也无法想象这张漂亮的外壳下是腐朽的身子。

安德身体的时间停止在那人走的那一刻。

梅拉尔特家主的身体12岁后只有在有兴奋物质的作用下才会成长，如果没有兴奋物质，他们的身体外表的时间就只会停留在最后一次受到那东西作用的时候。这并不代表他们是永生的存在，即使外表不变，身体内部依旧在腐朽着。

安德的妻子在曾受到了弱力子的辐射，身体中的弱力在逐渐消去，她的身子一步一步走向虚化，变成游离态——最终，他们还是没有逃离分别的命运。自那以后，安德就再也没有娶过他人。他的时间永远停止在那人离去的那一刻。

“……安德，爱是什么感觉？”

“？”似乎没有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安德愣了愣。“爱一个人就是他笑你就感觉到快乐，他哭你就感觉到悲伤，你想让他幸福，让他开心……”

“……以上，为这个问题的标准答案。”

“……”希路觉得自己的青筋鼓起了。

“……开个玩笑，玩笑。”安德看见他危险地眯起的眼睛，留着冷汗打着哈哈。

“……爱啊，其实没感觉。”

“？”

“……等你心里住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就懂了。”他微笑地摸摸男孩的头。“……还是一个孩子啊。”

“……”希路难得没有打断他的动作，安德温柔地对着帮他起身的咄咄微笑。

“吾觉得时间不多了，到时咄咄就拜托你了。”

“不会的。”

“哦呀，小希路也舍不得爷爷。来，让爷爷亲个～”

“祸害遗千年。”

“……”

不管希路承不承认，离别的时候还是来临了。那人离去后咄咄把自己的记忆存储芯片弄坏，傻傻地以为这样就可以忘记悲伤，它专注地开始照顾那人最喜欢的中庭。对于这样的它，他只是下令将中庭划为禁区。

希路看着油画上微笑地抱着猫的青年。安德，我还是无法明白你说的话。

直到……

那天男孩把无聊的要死的家主位置留给那个空有野心没有大脑的查理斯，摆脱纠缠不清的弗朗西斯,跑到一个荒废的星球上。在一堆废弃机械中，一个小女孩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哇～你好漂亮啊～”

“……”他皱眉，女孩心中的赞美词组滔滔不绝地涌入脑中，吵死了。

“你是我目前为止看到的第二好看的人～”

“……”第二？他有些好奇地想要知道第一的是谁。那个小女孩马上就帮他解除了疑问。“最好看的还是我最喜欢的爸爸～”

接下来就是滔滔不绝对爸爸的赞美，希路从来不知道原来人类的词语组成能力发达到连续一个小时都没有出现一句重复赞美的话。他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在这里听了女孩一个下午的废话。到傍晚时后，小女孩邀请男孩去她家里。抱着对她那个被夸得上天入地的爸爸的好奇，男孩答应了。

在路上，被一株有碍观赏的植物拦住，希路毫不客气地将一个下午的郁闷发泄到它身上。那个愚蠢的女孩在关键时候跑过来，该死的害他被临死前的植物狠狠刺了一下。

“啊……”女孩发出见鬼的尖叫，他恼火地捂住耳朵。“你、你没事吧？”

没事也要被你的尖叫变成有事了！！见鬼！

“快、快点回去上药！”

好吧，他错误的估计了那女孩的大脑容量。她居然就这样拉起他，注意，还是腿受伤的他跑了起来。好吧，他应该真诚地感谢一下梅拉尔特自古遗传下来的磁力操控能力。

不久后，希路就看见简直为贫民房量身打造的模范的房子。女孩松开了手，开始向屋里冲去。

“爸爸～妈妈～我回来啦～”

然后一个女声在斥责。“星贝儿！怎么现在才回来，你知道现在几点了！？最近外面很乱……”

“我知道了啦。”女孩不耐烦地打断，她似乎转向另一个人。“爸爸，我回来啦～”

爸爸？他加快了脚步。

“回来啦。” 一个含着笑意的男声响起，声音中带着沙哑，并不难听，有种奇妙的违和感。“要听妈妈的话哦，否则妈妈一生气就罚我们没饭吃怎么办？”

男孩终于到达了门口，看向屋里。眼前是一个小型院子，院子中站着一个脸色有些苍白的女人和……一个脸上是数不清疤痕的男人。

女孩似乎终于想起他来，开始欢快地向那2个人介绍。他看见那个男人在看见自己的一瞬间呆掉，黑色的双瞳中有的并不是惊艳，而是惊恐。

“你好。”男人不动声色地挡在呆掉的女人前面。“你是星贝儿的新朋友吧？”

他看见男人的动作，有些不太高兴的皱了皱眉。“这丑八怪就是你夸上了天的爸爸？”

女孩马上抗议，他没有理睬，只是紧紧地盯着那人。那人将最初的惊慌沉淀成了冷静，黑色的眸子将光吸引进去。

真是一个有趣的“爸爸”，男孩缓缓勾起一个笑容。

“你好，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希路·梅拉尔特。”

番外②

事实上，希路一直认为星贝儿的审美观有点问题。现在，他有些苦恼地发现自己的审美观也变得奇怪了。

男孩在入住女孩家已经有半个多月了，在入住的时候他看见男人脸上无奈地揉眉。他在心中讥讽，终于深刻了解到你的女儿的脑容量大小了吧。

好吧，他承认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居然见鬼的像个用恶作剧来吸引喜欢的女孩的注意力的小男孩一样……见鬼！

希路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的耳环，那个人，像头无法掌控的狼，忍隐着并虎视眈眈地寻找着所有可利用的机会。他平生第一次对自己的能力感到不信任，为了再在那头骄傲狡猾的野兽脖子套上一条绳索，他找上了丽雅。

“梅、梅拉尔特大人，您找我有什么事？”

“丽雅……还是或者叫你罗瑞尔小姐？”

“……”眼前的女人陷入呆滞，他摸着下巴讥讽地笑了。那是一个很老套的故事，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和一位在宇宙中流浪的佣兵相爱了。小姐抛弃了家族，抛弃了姓氏，然后奋不顾身地与那名佣兵一齐私奔了。没想到天长地久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原本只为了钱的佣兵理所当然地抛弃了小姐和她3岁大的孩子，小姐已无法回到原来的地方，只能在一个废弃星球苦苦挣扎着。

“我可以让你再次回到你曾经的生活，也可以让抛弃你的那名佣兵在你的面前跪下求饶。”他一蓝一绿的眸子在黑暗中璀璨，低沉的声音甜美得如同恶魔的私语。“怎么样，有兴趣和我做个交易么？”

结果想都不用想，后来在女人扭曲疯狂的大笑和男人不停的求饶声中，他唇角的弧度宛如撒旦的微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那一晚，被甩开的手炙热的可怕。

那人一向冷静的瞳子闪过慌乱，无力和……脆弱。

该死，他不知道自己气愤的是被那人甩开自己的手，还是气恼……让那人露出这表情的不是自己？

男孩一脸复杂的看着自己的手，在极光的照射下，半边轮廓融入黑暗。

那人逃跑了。

……虽然最后胜利的还是他。

飞船中，希路静静地看着昏睡的男人，异色的双瞳连接的是吞噬所有的黑暗，看不出喜怒哀乐。

迟，我不会让你逃开的。他一字一顿地说，对那人，也是对自己。即使要让你消失，毁灭你的那个人也必须是我！

他将那人带到梅拉尔特城堡，并另他成为自己的专属玩具。谁也不允许和那人接触。下达这个命令后他满足地笑了，他要那人只能依附自己！

“哥哥，为什么！？”得知这件事后第一个找上门来的果然是弗朗西斯。

“我不认为我有必要向你解释。”他嘲讽地笑了笑。“不躲了么，我希望你能记住你之前做的好事，查理斯那个笨蛋如果没有你的挑拨也不会干出这么愚蠢的事。”

“那又怎么样！”弗朗西斯的脸白了一下，随即因为激动而染上红色。“我讨厌那个家主的位置！都是因为它，我最喜欢的哥哥被死死绑在上面了！！反正大哥那么想要，就给他好了！哥哥只要陪着我就好了！”

“……没时间和你胡闹。”

“……”弗朗西斯的脸整个扭曲了一下，露出奇异的笑容。“……那哥哥就有时间陪你那个心爱的玩具喽。”

“……”希路危险的眯起了眼，他扯住淡金色头发青年的领带向下拉至平视。“我要特别地警告你，不准你碰他！”

“……”

“！”

弗朗西斯狠狠地吻上了那讥讽的唇，下一秒他就被大力甩在一边，狠狠地撞到胸口。他仿佛没注意到这些，边笑边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