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小僧花吹雪——紫曜日
紫曜日  发于:2011年0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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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个不是捉迷藏的游戏啊?」宝珠歪著头,抽动著两片三角形的耳朵,「为什麽是捉迷藏?」
「嗯……我也不知道,我们这里这是这样唱的,也许有不同版本。」水色极其自然跟宝珠搭上话,「有玩过吗?小时候。」
这是个小孩子间经常玩的多人游戏,由一人当鬼,闭起眼蹲在中间,其他人围著当鬼的孩子唱歌,当唱到最後一句时,绕圈就停止,这时当鬼的孩子就得猜猜站在他正後方的人是谁。猜错了就继续当鬼,猜对了就换被猜中的人当鬼。
「没有。」宝珠呆了下後摇头,「而且……其实这个不是什麽好游戏。母亲大概也不准我玩吧。」
「怎麽这麽说?」
「这是模仿『降神』仪式,老师不知道吗?」宝珠问。
「不、我对这种的……不熟。」水色泛出苦笑。
「这首歌是为了让被围起来的人容易进入『被神附身』的状态而唱的,站到他後方的人可以问问题。不过偶尔会叫出不好的东西,要是被操纵了就麻烦。」宝珠解释。
「咦?真的吗?」
「真的。」
在宝珠回答後,彼此都沈默了会儿。水色靠近落羽松的枝干附近,伸手抚摸粗糙树皮,没再看树上的狐狸,「最近……合唱团在练什麽歌呢?」
「老师也对唱歌有兴趣吗?」
似乎听见宝珠发出细碎的笑声。
「我属於比较喜欢听歌的那一方。」
「……最近在唱『手心向太阳』。」宝珠停了下又说:「校庆那天要表演,大家都很认真。」
「真期待那一天。」水色真诚地道。
「吾现在就可以唱给老师听。」
「真的吗?」
「嗯。」
宝珠说完,深吸口气,将声音发出:

我们大家都活著,因为活著所以歌唱。
我们大家都活著,因为活著所以悲伤。
把手掌朝向太阳,透过阳光看。
红红地流动著,我的热血。
蚯蚓也好、蝼蛄也好、水蝇也好、
大家大家都活著,都是朋友。

未变低的少年声,清亮中带点可爱鼻音,在唱歌的宝珠是快乐的,看来是真的相当喜欢。
「很棒啊,这个。」水色边说边轻轻鼓掌。
「母亲大人也喜欢唱歌,喜欢唱会哭的歌,想著父亲的时候唱、想著我的时候唱,有一天,她唱著唱著,走进川童的绿湖里,再也不唱了。」
「啊……哎、抱歉。」虽然想说些安慰的话,但水色却顿时感到词拙,最後还是一句像敷衍的道歉了事。
「喏、听吧……母亲就这样唱著……於花宴中起舞,唯有静止的月光。已经不再恐惧、也从没後悔,我便随你而去吧……」
「宝珠!」在还没来得及思考前,嘴就先动了。水色直到听见自己的叫唤声时,才顿时回神。
这样不行,如果不阻止的话,宝珠也许会消失。满满的不安感瞬间充满胸膛,不做些什麽便无法排解,但出声後,愣住的人反而是自己。
想要保住什麽东西的念头,自从青姐之後,还是第一次。
「……是?」没听过水色这麽严肃的声音,宝珠似乎有一点怯意。
「虽然无可取代的东西失去了很难过,不过因为会有新的邂逅,所以重要的东西也会增加,就算挣扎著也要爬起来,我……」水色稍微退後一两步,仰头,只见宝珠的颊侧湿漉漉地泛出光泽,「也不是那麽坚强的人,说不定一打就会坏,当觉得自己需要被拯救的的时候,我打了电话给槙堂学长。」
「大哥……吗?」
「我当时想到学长,用冰冷的手指按下电话号码,我希望有人能够……救我,而我也的确被救了,有时候……只要把手伸出来就行了……偶尔、也有好事发生。」
「……老师也会对我……伸手吗?」宝珠垂下头。
「嗯、我会,尽量伸的直直的。」水色望著宝珠,手臂却只稍微举高一些,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嘿、」下一刻,宝珠从树上跳下,在体重冲撞至水色的身躯时,对方一个不稳往後倒,脑後还咚一声撞倒地面。
「呜……」水色发出吃痛的哀鸣。
「千照跟老师说的?还是秀喜说的?」宝珠压在水色身上,金红及肩长发搔的水色颈项发痒。
「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什麽。」水色装傻,可惜不太成功。
「反正父亲不需要我,我也不想需要他了。」
「别赌气。」水色摸摸宝珠的头跟耳朵。
「一开始来町上的时候,父亲还想赶我回去,好生气,一直生气,停不下来,到处破坏也停不下来,龙王神社派好多人来抓我,其中有一个特别厉害,趁我受伤时要砍我耳朵,这时父亲出现,保护我了。」
「那……很好啊。」
「好像在作梦,现在也这麽觉得,只有这麽一次,才让我……看见『父亲』。那个保护我的背影、是个好小好小的人类。」宝珠抓住水色的领口,将头靠在他胸上,「只有一次的父亲,我宁愿不要。」
「说不定……」水色低低的道:「你的父亲,是害怕著……会被你讨厌吧。」
「他才不害怕,他把我丢在大哥家,没来看过我。」宝珠张口咬起水色的衣服,泄愤般的拉扯,喉头发出呜呜低嚎。
「血缘这种东西,是切不断的,只因为是兄弟姊妹、是亲子、曾为一家人,所以会无条件的付出关怀,这个法则……哪里都一样。你的父亲现在是天空寺的法师,若真无情,在你暴乱时早就出手处理了。」水色安抚地从宝珠的颈项,轻轻向下摸至脊背,「而且……他把你放在学长家,不是别人,是槙堂学长,这代表你真的很重要。普通人要拜托学长,大概得抱著必死的觉悟吧。」
「可是……父亲都不理我。」
「因为你一定也没理他。」
「去年原本约好的,也没来。」
「最後不是匆匆忙忙的赶去了吗?」
「吾可不知道有这种事。」
「……千照跟秀喜没告诉你?」
宝珠茫然地摇头。
水色想大概是他们看宝珠心情很差,所以不敢跟他提这件事吧。
「槙堂学长没说?他最後跟朝能法师在开完会之後,用跑的到学校了,虽然没赶上最後合唱团的表演,不过约定也算有遵守一点了吧。听说法师还给千照劈头骂了,一直不断道歉呢。」
宝珠继续将头摇的像波浪鼓。
「……学长有时也真是的……」水色叹口气,「重要的也不说。」
「……那天……父亲真的有来吗?我、我一个人先走了。」宝珠双手揪住水色的上衣,就连压在他人身上,都一样规矩地采正座姿。
「槙堂学长不会骗人。」水色笃定到。
「有……来耶、父亲……哈啊、」宝珠眼里再度积满剔透的泪,一把将水色的颈子搂的紧紧,「早知道我就应该问秀喜他们。」虽然语气还有点懊恼,但方才的愤怒已不复见。
「那、你不讨厌校庆了吧?」
「……唔……」
「我会去听你唱歌的,唱的好的话,就送束花给你。」水色微笑道。
「为什麽要送花?送便当还可以吃。」宝珠的耳朵抽动。
「嗯……那一天的便当当然是五层超级豪华校庆特别料理,送花的话,就是代表很喜欢你,唱得很好的意思,不过如果唱的很烂的话,就没有啦。」
「我想要便当、也有点想要花。我会努力唱好。」
「很好。」
望著宝珠那张与外表一般乾净的单纯笑脸,就能知道对方过往是曾经在多纯粹的地方成长,这是水色无比向往的东西。
但偶尔……只要望著、便会感到刺痛。尤其是被信赖时。

「华贺实,你还在那里拖拖拉拉的干什麽啊,是该让你期待下个月的薪水吗?」他双腿交叠,身著当季流行白色V领线杉、颈上挂条同色装饰性大於实用性的围巾,下半身则是墨绿细麻长裤,与其说像是来上班,还不如说这种打扮比较像是要外出去原宿、六本木之类的哪里玩乐。
然而、这里不是什麽游乐胜地,而是神圣的公家殿堂『警察局』是也。
光是有他的存在,就能将原本僵硬摆设的办公室弄得好像超越时间与空间以上的华丽,能做到这点的人,自然是身为警视厅特别搜查零课·妖魔对策部门的课长——『槙堂苍士』莫属。
「是写在悔过书啊、悔过书!别催好不好,刚刚送过来的资料我会好好看的。话说你现在在干嘛?你手上那本美食杂志是什麽意思?瞧不起警察吗?我看你就是瞧不起警察!」总是每天哀愁地反覆体认自己绝对跟错上司的华贺实,手里振笔疾书,每隔一段落,还得用胶水贴上灾害损失现场的照片。
都已经什麽时代了,还在用手做报告、而且相片还非得洗出来不可!这都该怪他们这个部门的直属上司几乎处於警视厅的几位『TOP』之一,虽然没亲眼见过面,但一般会坐到这个位置的人绝对不会很年轻,『通常』也不太会使用高科技产品。
之前他就曾经看过在商店街卖鱼的老爹,好不容易女儿给他买了只手机想说联络比较方便,但一周後只学会如何接电话。
虽然不太想做这麽危险的猜测,但……说不定那位上司大人可能连电脑的开关在哪里都不知道,要不然怎麽每次都得要求这种手制报告?
这年头手工很贵耶、薪水又没有增加!
不、硬要说让他写悔过书的罪魁祸首,绝对是现在正悠閒看『米其林之星』美食月刊的那个非人课长。当然对方的强是无庸置疑的,槙堂所用的术法明显为高野山真言宗一派,但比起本宗来说却又尖锐许多,过去一切经历成谜,只略微耳闻之前这家伙似乎在一课把所有人搞的鸡飞狗跳,但不知怎麽的,这个台风中心居然自动请调到刚成立不久的新部门『搜查零课』。
华贺实很乐意相信,槙堂走的那一天,一课的所有人大概会流著泪放烟火、纸花跟和平鸽庆祝。
因为槙堂的破坏力太猛,所以斩妖除魔(?)的任务过程一向如此:先气势磅礴的以优势武力镇压敌人,但因为威能过於强大,经常『不小心』地将周边公共设施一起铲除,而後果就是……必要维修帐单方面警视厅虽然会不甘不愿的支付,但自己这边就会被逼著得用彷佛一出生就背负重罪非反省不可的诚挚语气写悔过书。
「再叫的话,原本多做的便当我就拿去给柜台的女警吃。」槙堂凉凉地说了句。
「卑鄙!我再一页就写完了,今天的便当是什麽?中华炒饭吗?」
……偶尔也有好处啦,这种上司。
『偶尔!』
这时办公室进入一位男子,虽然跟华贺实一样西装革履,但来人身上围绕著的气息却绝不像普通上班族,更不像刑警、反而相似於高级管理阶层,而且还是家族企业下第二三代,没拿过比信用卡更重的东西的贵公子型。
「喔、谷久留间。」槙堂的视线虽然没离开杂志,但眼神却一瞬间锐利起来。
谷久留间肇,官阶是警部,跟槙堂与华贺实一样,同属零课。
「稍微……有点小看对手了,抱歉。」谷久留间伸手在槙堂的大办公桌上一张手,几块小东西落在上面。
仔细一看,那些碎片是几只从中被整齐剖开的蜜蜂尸体。
「道符切的?」
「没错,一挥就将我的『蜂使』……」谷久留间本来从容的神态,显的有些懊恼。
「既然是道符的话,也就是说,花御堂跟天龙寺家联手了吧。」槙堂轻弄自己额前的卷曲留海。同时兼具豔丽与英气的脸蛋,这时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毕竟两边都丢了小少爷,又是杀手屋同业,联手很自然。」谷久留间将手插进西装裤口袋中。
「这程度可不一样,天龙寺家少爷是无论如何都得保住他的小命,毕竟他是个宝;至於花御堂少爷嘛……只要本家想要的『东西』到手,死了也无所谓。」槙堂思索了下,最後作出指示:「天龙寺方面,暂时先按兵不动,那个小少爷身边高手很多,据传还有异能者帮他,最好是他们互相斗个两败俱伤,因为无论那边坐大都是麻烦。我们把所有资源投到花御堂这边,要是顺利缄灭花御堂一族,对以後的升迁可是相当有帮助的。」
「……槙堂先生是想站在警界的顶端吗?」谷久留间意外平时根本不像会在意权力名位的槙堂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不、只要站在『特殊部门』的顶端就行了。现在的限制……多的让人很不愉快哪。」槙堂泛出个漂亮的笑容,这麽说。
『这家伙……是认真的。』华贺实默默地摇著笔杆。


06
「我们大家都活著,因为活著所以歌唱……我们大家都活著,因为活著所以悲伤……哼、哼哼……」下课时间,宝珠支著手,眼前放著练习用乐谱
「小秀你去问啦、宝珠那个样子好诡异喔,三天了耶、三天,之前花御堂不是说宝珠因为校庆要到了所以心情不好吗?」千照抓过一旁正在帮戏剧社做小道具的秀喜,一脸可怕地低语。
「为什麽是我去问啊?是你自己好奇的呀。」秀喜忙摇头,手中剪刀动个不停。因为有朋友在戏剧社活动的关系,所以秀喜偶尔也被抓去帮忙,校庆演出还被分到一个只有两句话的长老角色。演技如何不是重点,重要的是长老必须要『光头』。
「不是也有男性同志才能说的话题吗?」千照想起自家爸爸与伯伯们,喝个啤酒聊天时,都会把妈妈赶开,还说什麽『现在是男性同志时间,女人不要过来』,虽然这时妈妈就会插著腰威胁不弄下酒菜就是了。
「这又不是非得男生才能讲的事……」秀喜还要叨念,却被千照下一句话吓了跳。
「说不定是因为宝珠他『恋爱』了。」千照竖起手指,在秀喜面前晃晃,两边的长马尾也跟著晃。
「啊?」虽然很想说『鲤鱼』这个老笑话,但想著万一说出来一定会被千照打头,所以秀喜还是选择闭嘴。
「唯一能使人瞬间转变这麽大的,果然还是只有恋爱了吧!」
「千、千照……」呜啊、千照的眼里闪著好灿烂的光!「我们才国二耶。」秀喜低声道。
「我们学校不是也有人在交往吗?像戏剧社的副社,也有男朋友吧。」千照无所谓地道。
「欸?」秀喜张大嘴。
「你不知道吗?她跟月高(月之丘高中)的男生在交往喔。」千照说,「常跑戏剧社,消息却这麽不灵通,这可不行哪。」
只是不知道而已,有什麽好不行的嘛……秀喜在心中念道。
「而且……宝珠本来就比我们大吧?以真身来看的话。」千照往宝珠座位的方向瞟了眼。
「这个……」的确、虽然宝珠以学生身份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十足是个稚气孩童模样,不过一旦单独相处或出了校门,马上就会变成青年。若是穿上月高的白立领制服,保证谁也不会怀疑。
听说原本一开始要让宝珠去念月高的,但一年前里宝珠才来到人类的世界,要他一下子应付高中课业跟人际大概负荷不了,所以才来星中的。
「上次不是听说,一年级有学妹喜欢宝珠吗?该不会是趁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告白了吧?」
「你这种毫无根据的推测是怎麽来的啊?」
「别这麽说嘛,不是挺好玩的吗?」千照露出整齐的白牙笑道,「如果是真的,我们可就错过一次偷看告白现场的机会了!」
「不要偷看啦!」
「真是的、小秀就是太死板了。」千照不满意地噘起粉唇,「去问一下有什麽关系,去嘛、」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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