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早点去检查检查,免得被传染了什么都不知道。」
「那吴医师也该去做做检查了。」另一道沉厚的声音忽然插入。「听说你刚从泰国找完乐子回来,还有传
言说你一个晚上叫了三个『小姐』,如果传言属实,我想比较需要做检验的应该是吴医师吧?」
「你!」见插话呛他的正是心脏外科范主任的儿子,吴邦璋即使满肚子怨气,也只能瞪眼忍下。
范君晔向来是众所皆知的沉默寡言,能让他一次说这么多话,代表他少爷可能已经很不爽了,吴邦璋还想
在这间医院继续待下去,接下来一整天的手术也就不敢再多言造次。
手术结束后,苏聿雅在休息室遇到范君哗,这些天来始终微锁的眉宇立时舒展开来。
「君晔,你这个月也在外科?怎么有空到我们的手术室来?」
「我刚好在隔壁间上刀。」
「原来如此。对了,谢谢你今天帮我解围。不过跟你同学这么久,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讲话也可以这么狠。
」苏聿雅笑了笑,在他身旁坐下,打开午餐便当慢慢吃起来。
见他吃没几口就阖上盖子,过了一会儿又重新打开,继续努力扒了几口,范君晔沉默的看着,眼里闪过一
抹几不可察的痛楚。
「聿雅,你真的是同性恋?」他怱问。
苏聿雅闻言一怔,半垂的眼睫抬起,与他四目相对。
「我没想过……或许是吧,虽然以前交过女友,不过真正的初恋好象还是那个人。」他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怎么连你也这样问?」
「我没别的意思。」范君晔仍是一号表情,淡淡的说:「我只是想,如果早知道你也可以接受男人,我现
在就不会这么后悔了。」
不意外的看见对方惊愕的表情,他又道:「抱歉,帮不上你什么忙。每天看记者在那里乱编故事,我都很
生气。」
苏聿雅怔了好一会儿,才有点不太自在的掉开目光,苍白的脸上添了些许红润色泽。
「……有什么好抱歉的。给大家添麻烦的是我……」
「聿雅,对于外头那些人,我有个建议。你就一次跟他们说清楚吧,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
「……我明白。」
当天下午,苏聿雅换完药后走出病房,不待守候在外的记者们涌上,他直接对他们道:「我可以给你们十
分钟,这段时间你们问的问题,我会尽量有问必答,也会实话实说。但你们得答应我,以后别再为这件事
进来医院采访,或去打扰我的家人朋友。可以吗?」
「当然、当然!」一群人喜出望外,眨着熊猫眼连连点头。
他们寸步不离的缠了这么多天,各类攻势用尽,好话歹话说过一轮,这位面无表情的苏医师始终不吐一字
,照样上他的班做他的事,定力之强连最资深的狗仔都深感佩服。他们还在为耗了这么多时间却毫无头绪
焦急,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就是这么干脆的一份大礼。
「你和易璇是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你也是他的歌迷吗?」
「不是。前年冬天,我陪我姐去Pub听他的乐团表演,那时才第一次看到他。」
「你们交往过吗?」
「是。」
「什么时候开始交往?」
「去年二月。」
「一直交往到影片曝光?」
「嗯。」
「是谁先主动追求的?」
「他吧。」
「交往期间,你们都住在同一栋大楼里?」
「是。」
「他出道以来,绯闻一直没断过,甚至前天又传出他在深夜出入某名女艺人的住所,可能正与对方热恋中
。你的想法是?」
「都是假的。他不可能出轨。」
「那你们现在的状态是?」
「一阵子没联络了。」
「分手了?」
苏聿雅沉默许久后,缓缓点了点头。「应该是吧。」
「那首《Endless Evil》,易璇歌词里的对象就是你?」
他忍住叹息。「……应该是吧,」
「呃……所以,你们交往以来一直都保持着性关系罗?」一名周刊记者大胆发问,立刻遭来其它人白眼。
真是,万一男主角当场发火走人怎么办?
「是。」
无视一批人震惊的表情(惊愕的不是他和易璇有性关系这事,而是他的坦白不讳),见没有人继续提问问
题,苏聿雅看了眼墙上时钟,道:「可以结束了吗?」
「等,等等。易璇说你们没交往也没上床过,那些光盘内容只是你们在玩而已。对他的说法,你有什么意
见?」
「我没有任何意见。他这么说,一定有他的理由。」
「你会恨他吗?」
「不会!」
「你还爱他吗?」
「……」
「那……最后一个问题。」记者咳了一声。「如果易璇现在就在你面前,你会跟他说什么?」
「我要跟他说什么……?」苏聿雅喃喃重复。他说的……还不够多吗?不过那个人不听啊……
「你可以尽管说,他会听到的。」有位女记者发言。
他闭目一会儿又睁开,视线慢慢扫过一字排开的摄影镜头,怱道:「我不是你父亲,不会见异思迁。」
「啊?」
「也不是你母亲,连一点打击都承受不住。我不太习惯讲我爱你或永远之类的话,但如果你不相信,我可
以每天在你耳边说,说一辈子,说到你相信为止。」
「说到你相信为止……」
「啪!」
一只手忽然伸来,按下了遥控器。萤幕上清秀瘦削的青年,登时化为无形。
「和弦编完了吗?还有时间看回放新闻?」
将遥控器抛回桌上,易璇坐进沙发,手里只剩一截的烟捺息在一旁的烟灰缸里。
「八点以前曲子要交出来,现在凌晨三点罗。」
「那你呢?都要正式录音了,你还敢抽那么多烟?」Pinkstar火大的看着他又掏出香烟盒。以前的他根本
不会带这种东西进录音间!
「到时如果真唱不好,随你怎么没收都行。」他垂眼点燃衔着的香烟,上身往后一倒,靠在沙发背上闭目
吞吐起来。
「……从十点送那个合唱的新人回家,送到现在才回来……」她眯眼道:「送个人也可以送这么久,你是
送到她床上去吗?」
「还没那么快。」他笑笑的指正:「送到客厅沙发上而已。那椅垫跟她胸部一样软,我都快分不清楚了。
」
「你……」Pinkstar俏脸气得青白。明知他说的话十句有九句是假,她还是压不下猛然窜起的怒火。
「才刚甩掉人家,马上就搭上一堆乱七八糟的女人,你非要这样搞烂自己才甘心吗?就为了『他』……」
网路上原本还是一片女歌迷怒骂挞伐「他」的声浪,但到了近几天,表示同情和支持的人越来越多,反倒
是负面新闻不断的易璇,被贴上:「花心滥情」、「欺骗」、「不负责任」等等标签,完全成了众矢之的
。
「我没啊。本来就很烂了,何必特地再搞。」易璇仍是戏谑的口气,叼着烟站起。
「我去顶楼吹风,曲子弄好了再叫我下来。」
话完,他举步正想走开,女人细软的臂膀忽然挨过来环上他脖子,一把抽掉他嘴里香烟,红艳的唇狠狠堵
住他的。
他动也不动的站着,没有抗拒,也不回应,任对方尽情发泄。只在她的手渴求的探进自己衬衫之际,轻柔
抓住她手腕,坚定格开。
「抱歉,Pinkstar,到此为止。」他露出颇感歉疚的笑容,取来桌上面纸,随意拭了下沾唇的颜料。
「为什么!?」Pinkstar气咬牙,红着眼眶大吼。「我就不行吗?我也不奢求你能像爱他一样的爱我,为
什么你宁愿去抱其它人,就是不碰我?玩玩或演戏都可以啊,要利用我也没关系,为什么就是不行!?」
「你好象误会很大。」易璇温和的拿开她扯住自己的手。
「第一,我没爱过任何人。第二,以前不碰你,是因为你是重要伙伴,现在,是想碰也碰不了。老实说,
亲吻已经是极限了……那些女人,我连手都没摸过呢,媒体就能写成那样,我也很感动啊。」
「……啊?」
「好了,别再浪费时间了,赶快干正经事吧。」
无视她一脸呆怔,他转身,迳自推门而出。
「你……这个笨蛋!真的叫人火大……」
同样当没听见后头的怒骂,他阖上门,信步上了楼顶,靠在墙边望着天继续吞云吐雾。
不知望了多久,月亮西沉,连星星都要隐没,他将空无一物的烟盒捏扁塞回口袋,打算下楼到附近便利商
店再买。刚好在这时,身后门内的阶梯,隐约传来有人拾级而上的脚步声。
「怎样?都完成了?比想象中快嘛……」他笑着回头,愉悦的声调在看清来者是谁后,消匿无踪。
「整夜不睡,还抽这么多烟,你不要命了?」漂亮的眉眼在看到满地烟蒂后,攒聚了起来。
「……你怎么上来的?」
「一言难尽。想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苏聿雅淡淡的说,双眸却如火炬,紧紧盯着面前神色冷漠的
男人。
昨天在医院的短暂提问结束后,忽然有人悄悄塞张字条给他。他留意了下,对方是他有印象的某位女记者
,字条大意是说,她的同事在长期跟监下,已大致了解易璇的行踪和作息,可以帮助他不惊动媒体的见到
对方。
于是在清晨时分,连狗仔队都好梦正酣的时候,他从隐蔽的侧门溜出,悄悄上了女记者等候在外的车子。
原本他还半信半疑,没想到她真没骗他,驱车带他来到这大楼,告诉他易璇通常习惯在这时候独自到顶楼
抽烟。
怎么好男人不是都死会了就是同性恋?当他问她为何帮他,她微笑的回了这么一句。又说她很欣赏他,可
惜他心有所属了。
「回去。」易璇的口吻比冬日清晨的空气更冰冷,他看也不看苏聿雅,越过他就要穿门而出。
苏聿雅也没转身挽留,他直接往前走,横越整片楼顶直走到最外头,手搭上不算高的围墙,探身而出──
「你干什么?」
手臂被猛然抓住扯了回去,跌入紧绷的怀里,他抬头,看见一张同样紧绷的陌生面容。
尾端上挑的眼罩着寒霜,总是含笑的薄唇抿着不悦线条,一切一切,都很陌生。
那刚硬五指还牢牢箝着不放,他痛得皱眉,唇角却微微扬起。
「怎么了?我只是想看看夜景而已,你想到哪里去了?从这里看出去的夜景很美,不输给你以前带我去擎
天岗看的星空。」
「是吗?」易璇瞪了他半晌,轻轻推开他,冷淡的道:「我不太记得了。」
苏聿雅定定的注视着他,道:「那下次再一起去看吧。」
「谁和谁一起?」
「当然是我和你。」
「一点也不好笑。」他冷笑驳斥。「谁要跟个有夜盲症的男人一起去看星星?到时被媒体拍到,唱片卖量
又要下降好几成。」
苏聿雅往后悄退一步,手按住了墙壁。
「……你一定要这样言不由衷的伤害我,也伤害你自己吗?」他若真在乎什么销售量,又怎会对他父亲的
遗产完全不屑一顾?
「你多虑了,苏聿雅。我从来不会对自己不好。至于伤害你……」易璇扯扯嘴角,怱然一把将他扯近,哼
道:「这样才叫伤害。」
他俯首,封住苏聿雅因惊愕而半张的唇,强硬深入,熟稔的辗转吮弄。
也许是一段时日没尝到的清甜滋味,让他神思略微恍惚……他揽紧那越发单薄的身躯往胸口嵌去,放柔了
唇上力道,绵密黏腻的轻舔慢舐。
正想纵容自己短暂的沉溺,一股力量却猝然推开他,怀里顿成空虚。
睁开眼,没有意外的看到苏聿雅满脸震惊地褪尽血色。易璇若有似无的笑了下。
「果然没全部擦掉,女人的唇膏味……」他抬指抚摸自己的嘴唇,斜眼睨他。「这女人的技巧很好,就是
爱涂些有的没的。你要再帮我舔干净吗?」
苏聿稚深吸口气,握紧了拳咬牙不答。他想自己可能暂时还没有办法开口。
他知道易璇因为心理因素,其实有着极严重的感情洁癖,在两人交往时,他绝不会做背叛他的事。但现在
呢?
真的……没办法再扭转这男人的心意了吗?
「还是你的味道比较好,干净又甜……」长指有些眷恋的轻轻擦过眼前唇瓣,然后,毫不犹豫收回。
「不过,跟你在一起实在太麻烦了,一年已经够久,我也觉得腻了。媒体报出来正好,连分手都不必找借
口。以后别再来找我,毕业后就到美国过你的新生活吧,那里不会有人知道你跟个男人搞过,运气好的话
,还可以找个老实女人当老婆。」
「……就算你擅自帮我铺好路,我也不会乖乖的照着走下去。你记得这一点。」
良久,他勉强找回自己声音,对着男人决绝的背影沙哑说道。
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走下阶梯,蓦地明了那个男人不会再回头的事实,苏聿雅茫然抚着自己的唇,沿着下
颚、锁骨,往下滑去,紧紧抓住了胸口,整个人在墙角蜷成了一团,像心病发作的患者。
好痛……
那打击稍嫌大了,终究还是在他武装好的心脏上,凿出一道切口。过多的失血让他头晕目眩,几乎快站不
住。
只要再一下下就好……让他靠着墙再蹲一下。也许……他还是没有如自己所预想的那样坚强。
他闭上眼,任溃堤的泪水无声浸湿了胸前衣服,久久没有干涸。
时间的流逝很快,眨眼间,又是数个月过去。
「唉?你砸大钱买了天璇星演唱会的头排票?当初你不是说对易璇失望透顶,永远不会再支持他们了吗?
」
「可是……他们的新歌还是很好听嘛!尤其那首《我不习惯让人看见我的忧伤》,明明看不太懂他写的歌
词,可是每次听,就是觉得好想哭……」
大街一角,两名女孩闲聊着走过印有天璇星几个大字的巨型广告牌底下,不时抬起头指点,吱喳讨论。
不论在她们口中,或在这片土地上,这个由易璇主导的乐团,仍以他们的音乐实力,维持当红盛况。
至于某个曾轰动整个亚洲艺能界的超级八卦,在没有进一步剧情可写,又有其它更多新事件相继爆出的情
况下,便逐渐淡出了狗仔们关注的焦点之外,也淡出了人们装不了太多闲事的记忆体中。
四月,发片期一再延宕的天璇星终于推出新专辑,歌词旋律皆备受好评,销售量也横扫各大排行榜,一扫
过去绯闻罩顶的阴霾。
五月,在台南体育场的舞台上,笑容满面的易璇于上万疯狂歌迷面前,宣布天璇星新一季的跨年度世界巡
回演唱会「Landing」,第一站就在台南古都揭开序幕。预计要在接下来的三阶段十五站行程中,引领世界
各地超过二十万的歌迷「登陆」天璇星。
六月,另一名八卦男主角苏聿雅,也以系上第一名的成绩顺利毕业,并毫无异议的拿下「Best Intern」(
最佳实习医师)殊荣。有记性好的媒体特地做了报导,把旧事都重翻一回,最后以「两人各走康庄道,形
同陌路」做了结语。
又过了两个月,刚结束演唱会第一阶段行程的易璇,收到了由管理员转交给他的钥匙。据闻原主人已考完
医师国考,开始准备出国的事宜,所以选择在这时候搬出,并谢谢他长期以来免费提供地方让他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