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翔九天 一(穿越)——楚寒衣青
楚寒衣青  发于:2011年0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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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立在一旁的黝黑男子想了想,道:“小人觉得,如果当初有这种治水的方法,小人家乡就未必会死这么多人了。”

耶律熙缓缓点头,他看着奏折上面那最近研究得再熟悉不过的笔迹,突而笑道:“这份折子应该花了凤王不少功夫吧?若他知晓被我们这么轻易得到……”

雉雄沉稳的摇头:“那个人是我们早十年前就安下了的棋子,凤王不可能知晓。”

稍顿一下,他有了些犹疑:“就是不清楚凤王为什么会把这样的折子交给那个人。”

耶律熙没有接话。漫不经心的看着折子上那一个个端正沉凝、又藏有锋芒的字体,他敲了敲桌子,唇边隐约露出了一抹笑。

凤王……姬容。

第十五章 结成网

烛火燃尽了。

一旁伺候的侍女屏息静气的换了蜡烛,唯恐惊扰桌案那边正沉思的人。

片刻,门外传来了衣裳摩擦的响动。

顺着声音看过去,侍女只见这个府中的总管正垂首恭立:

“凤王,进宫的时候到了。”

终于回过神,姬容搁了笔,站起身,对着旁边伺候的人説:“更衣吧。”

换了正式的服装,再配上一应饰物,一刻钟后,姬容走出了凤王府。

而府外,正等着一个人。

“皇兄。”听见声音,坐在十二人仪仗马车上的姬辉白抬起头,微微一笑,恰如一朵幽莲在月下独自开放,静谧而圣洁。

姬容有一瞬的惊艳。但几乎立刻,他就收摄心神,微笑开口:“皇弟既来了,怎么不吩咐下人进去通报?”

“臣弟也是刚到。”姬辉白道,他眼中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些,“臣弟出来的时候见时间尚早,便想来皇兄这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皇兄,倒没想到时间那么恰好,刚一到就见了皇兄的马车停在外面。”

説到这里,姬辉白稍顿一下:“皇兄,不若一起走一段?”

姬容自然点头。示意自己的马车先行一步,姬容上了姬辉白的马车。

车内早已沏了茶。茶是南地出产的白毫银针,倒不太珍贵,却是姬容喜欢喝的。

只闻到空中的气味,上了车的姬容就笑道:“白毫银针?皇弟的口味变了?”

姬辉白替姬容倒茶的动作一顿:“这些日子下面的人刚好送上,臣弟见还算漂亮,便让人拿来试试了。”

姬容随意点头,本不是因在意而开口的他当然不会多留心姬辉白正常的回答

姬辉白也有些心不在焉。

执了彩瓷茶杯,姬辉白的嘴唇轻印上瓷杯口,却并不喝杯中醇和的茶水,也不拿开杯子,而是就这么端着,似在走神。

一杯品过,姬容看向姬辉白。

几乎没有瑕疵的五官,从来淡雅的气质,以及怎么也抹不去的高贵,是真正‘秋水为神玉为骨’,让人不得不赞叹。

“皇弟可是有什么事要説?”放下茶杯,姬容开口。

“臣弟……”姬辉白刚刚开口,就感觉马车一停。外头也跟着传来了驾车人的声音:

“瑾王,镇远侯的车子在对面。”

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那个红着脸説要陪自己的女子,姬容撩了车帘,看向外头。

注意到姬容的举动,姬辉白的眼神微微一冷,但随即便隐了去。

没有多看,只留意了一眼,姬容便收回视线,继续刚才的话题:“皇弟?”

姬辉白唇角含笑:“臣弟并无什么事,只是想和皇兄坐一坐。”

短暂的停顿之后,马车微微一震,又平稳的向前驶去——镇远侯的车子已经让道。

有些讶异,姬容倒不再多问,只和姬辉白谈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而姬辉白,也始终含着笑,认真倾听。

羽国皇族中,每年有三种宴会是一定会举行的。分别为赏春宴、百官宴、祭祖宴。

赏春宴是在初春前后,只有王族和封了王侯的贵族能参加。宴会由皇帝和皇后共同举行,是时,多会宣布一些内闱之事,若是要请旨赐婚,赏春宴也是最好的时机。

百官宴是在每年一度的百官考核之后。能参加百官宴的,多是当时五品以上,被允许参加朝议的官员,以及一些已经退位,但威望犹在的老人。百官宴是由皇帝主持,也是众为大臣唯一能喝到皇帝敬酒的时候。宴会上,依情况而定,皇帝会宣布任免和罢黜一些人。

祭祖宴是在一年中第一场雪落下之时举办。这场宴会,就只有直系的皇族能参与,旁一些的,根本没有入席的资格。祭祖宴对于皇族来説,可以説是最简陋的一个宴会,但却是每一个皇族都必须最慎重对待的宴会。否则,纵然是告了祖庙的太子,也能被当场废黜。

此刻,姬容和姬辉白参加的,就是开春之时的赏春宴。

宫中的宴会自然奢华,参宴的人还没有到齐,各种新鲜瓜果就摆了满桌,完全没有因季节而少了什么。

姬容和姬辉白来得并不太早。在他们到达之时,绝大多数的人已经在各自的座位上坐好,只偶尔和邻近的交谈几句,等待开宴。

跟着公公在指定的位置坐下,姬容仅仅和旁边坐着的人説了两句,就听站在最前面位置的太监高声道:

“皇上皇后到——”

场中顿时一片肃静。片刻,着了火红衣裳的帝后相携而出。

宴会正式开始。

姬容并没有太专心。从小到大,这样的宴会,他已经参加过很无数次了。酒酣耳热之间,姬容只浅浅的酌了几口酒,便静待圣旨的宣读。

如姬容所预料的,没过多久,尚礼宫的太监总管就踏前一步,开始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这次的话……是哪些人被赐婚?姬容有些走神。他翻动记忆,却没有找出一丝半点的痕迹。

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么想着,姬容含了一口杯中的酒。酒色清澄,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饮雪’。饮雪甫入口时极甘冽,待稍稍含在口中,觉出冰凉滋味时咽下,则一路冰凉,直至腹中方觉暖意。而若稍迟一些,那冰凉便会顷刻变成热辣,一路烧着直至腹中。

“……贤良淑德,故赐东华郡主为——”

听到这里,姬容一怔。在他的记忆中,东华的赐婚并非是现在。

东华?是镇远侯请婚?姬容咽下已经变得冰凉的酒。他看向镇远侯,却正接到对方看过来的视线。

不是,那么……姬容心中突的一沉。拥有绝对政治敏感力的他已经意识到宁媛仪的赐婚对象不可能是他,那会是——

“——为瑾王妃,钦此——”

“喀嚓!”猛的一声,是酒杯被捏碎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在寂静的宴会里却十分突兀。

场中大多数的人都看向发出声音的姬容,包括被赐了婚的姬辉白。

姬容却没有看任何人。他只缓缓张开已经由指缝中渗出了血的手,示意身边的侍从挑去嵌入掌心的瓷器碎片。

“容儿?”高坐于主位上的帝王出了声。

“儿臣无事。方才只是……旧疾发作而已。”姬容起身。他微微笑着,笑容比任何一刻都显得清淡。

“若是凤王身体不适,便先下去休息吧。”接了口的是坐于帝王身旁的萧皇后。

“谢母后。”并不推迟,姬容行完礼便告了退。

夜风阵阵。屏退左右,姬容独自在禁宫之中慢慢行走。

风是冷的,带着早春特有的料峭寒意,一阵一阵,仿佛要穿透衣服,钻进人心底。

然而,在这样的春寒之中,姬容却只觉得热——是胸口翻涌着的火辣辣的感觉,还有一些气闷。

火辣辣是因为方才的酒,而气闷,则是胸口上旧伤的关系了……其实也并不太旧,只是这一个月罢了。

姬容慢慢停下,他在等一个人。

而那个人,并未让他多等。

“皇兄。”声音自姬容身后传来,如以往一样,清雅淡然。

姬容没有回头。倚着石砌的栏杆,他开口:“皇弟,你是否跟父皇説过东华的事?”

走到姬容身边,姬辉白刚要説话,就听姬容再次开口,语调起伏不大,却自有一股冷冽:“你可以不説,但这时候,就莫要骗我了。”

姬辉白沉默。片刻,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皇兄,我只是请父皇替东华郡主赐婚。”

姬容微笑起来。月的光辉洒在他脸上,淡淡的,如水一般冰凉:“皇弟,你是知道这没有差别的……你觉得,本王会不知道?”

姬辉白没有説话。这是一个多月来,姬容第一次对他自称‘本王’——距离上一次,其实并不太久,可他却觉得……

……觉得已经很久了。

姬容微微闭眼。夜晚的凉风终于吹散了聚集在他胸口的燥热。

“辉白,”姬容的声音低了些,他开口念着姬辉白的名字,“你可是喜欢东华?”

“臣弟的答案和之前一样。”姬辉白轻声回答。

姬容没有再説话。

姬辉白也并不开口打破沉默。

终于,姬容拢了拢身上的披肩,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

“就这样吧。”

姬辉白没有説话,也不曾动。背对离去的姬容,他静静站着,眼中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笑意。

就这样吧。

那么,就只有这样了。

关于东华郡主宁媛仪,还有……

姬辉白微微笑了起来。

其实只是唇角稍微勾起,眼神较往常更加柔和。但纵然不过如此,亦是——

——绝代风华。

又一阵风刮过,天上突的飘起了什么。

姬辉白略抬了抬脸。

冰凉的,是雨水。

远远伺候着的宫人见状,拿了伞想过来替姬辉白遮雨,却被示意退下。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并不太大。

站在雨中,姬辉白的视线落在了桥下泛着一圈圈涟漪的池子中。

既然是在宫中,池子里的水自然是活水,更有专人固定时间清理池中的污物。因此,平常白天里,这池子的水是十分清澈。然而,眼下夜色融融,一望而去,池中的水却是黝黑一片了。

姬辉白却反倒喜欢了。

独自站在石桥上,姬辉白想起了宁媛仪。那确实是一个漂亮的女子,心想来也是干净的。可这和他没有关系。他对她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感觉,説不上喜欢也説不上讨厌,之所以会做这些,不过是因为……

因为她出现得太及时,又恰恰做了他最无法容忍的事情。

姬辉白脸上的笑容淡去,他想到了姬容。

其实……若是和他的兄长一样,对那所谓的第一美人有好感,甚至哪怕是爱上她,也会好很多吧?

只要他喜欢女人,甚至只要他不是喜欢那一个男人,都——

都……是好的。

可是……

可是,他喜欢的,偏偏是那一个人。

悖德,乱伦。每一项,都是足以废黜他封号,毁去他前程的罪名。

姬辉白蹲下身,他从脚边捧起了一抷残雪。

残雪半融,再混了雨水,早已成为灰色的泥浆,和那一只素白的手掌形成鲜明的对比。

姬辉白有些出神。

在一开始知道自己心意的时候,他质疑过,害怕过,逃避过,甚至希冀有人能把他拉出深渊——若为女子,他当许以正妃之位;若为男子,他亦会送上对方想要的一切。

然而……

姬辉白的脸上再次浮现了笑意,他合起手掌,掌心的热度融化了小半残雪,更多的,则重新落到了地上。

然而,他早已泥足深陷了罢。陷得再没有力气起身……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再拖一个人下去,也就是了。

姬辉白轻笑起来,恰如泉水叮咚,又似清风拂面。

“就这样吧。”他喃喃着説。

就这样吧,布一张网,将人网住,然后……

然后,拉着他,一起下沉,直至……

直至,深渊底端。

第十六章 意料之中

宫中,太和殿前

赏春宴已经结束,除了两个中途退席的皇子外,今年的赏春宴和往年一样,十分成功。

回疏凰宫换了衣服,萧皇后领着人来到羽国皇帝休息的书房,太和殿。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和殿前,执勤的宫女太监见了萧皇后,纷纷行礼。

抬抬手示意免礼,萧皇后看着匆忙走出来的大总管福全,问:“皇上呢?”

“皇后吉祥。”不敢怠慢,福全先弯腰行了一礼,而后才直起身,道,“圣上在殿中,正……”

福全稍顿了一下。

并不在意,萧皇后点点头,便径自向太和殿中走去。

退到一旁,福全压根不敢表示要依循礼制先进去通报,只闷不吭声的拦下了跟在萧皇后身边的人。

反正么,对下人他是彻彻底底的依循礼制了,至于那个厉害的皇后,还是交给圣上吧!低垂着头,福全不太尽责的想。

穿过殿门,萧皇后走过空无一人的外殿,在接近内殿的时候,她听见了易碎陶瓷摔破的噼里啪啦声,间还夹杂某个熟悉声音的恨恨咒骂。

“我让你自作聪明!啪!”

“我让你不好好説话!砰!”

“我让你跪!哗啦!”

“我让你放走夜晴!哐当!”

萧皇后的唇边有了些笑意。不再迟疑,她迈步走进内殿。

“圣上。”对满地的狼藉视若无睹,萧皇后向面前那兀自高举一个白釉凤凰纹瓶的人行礼。

“皇后?”正准备砸了瓶子的羽国皇帝喘着气抬了眼,然后施施然的松开手。

“砰——啪!”一声脆响,那描绘精细的凤凰纹瓶摔得四分五裂。不过在场的两人都不在意。羽国皇帝先整了整衣裳,而后道:

“皇后深夜而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臣妾是为凤王而来。”説着,萧皇后径自找了一个周围干净的绣墩坐下。

“容儿?”应了一声,羽国皇帝也随意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可是容儿去你那里説了些什么?”

“容儿什么也没説。”萧皇后道。

“什么也没説?”羽国皇帝一挑眉,“那想来,皇后心里甚为安慰吧。”

萧皇后面上有了淡淡的笑意:“圣上明鉴。不过,圣上心里难道不安慰了?”

羽国皇帝瞪了萧皇后一会,蓦的,他突然大笑:“没错,朕心甚慰!甚慰!……那个混账,翅膀真的长硬了!”

最后一句,羽国皇帝説得有些咬牙切齿。

萧皇后却是舒展眉心,嫣然一笑。

瞅瞅萧皇后的表情,羽国皇帝也泄了气。随意挥挥手,他道:“既然梓童亲自来,那朕也就直説了。”

“请圣上教诲。”萧皇后道。

放松身子靠在椅背上,羽国皇帝透过雕了云纹的窗户,看向一团漆黑的外边,冷冷道:“容儿最近越发长进了,长进得能管朕的后宫来了。单凭这一点,朕就该教教他什么叫做僭越!”

静静听着,萧皇后没有説话。

一片寂静之间,只听羽国皇帝的声音缓缓响起:“然而,除了这个,容儿倒真是长进了。上一次托了他人由头递进来的折子确实漂亮,手腕也极为高明——若是由他提出来,不説别的,朝中那几个老家伙就是大力反对的。而由一个无足轻重的芝麻官提出,那些老家伙只怕看都懒得看一眼……浊江可治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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