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他差点害死我和子清。还把雪牙锁在宫中为所欲为！”老虎咆哮起来，狐狸立即满脸通红，急忙避走到观外。雾隐山已至深秋，满山的黄叶如金蝶飞舞于雾水仙境，但萧瑟的落叶也令狐狸心情沮丧。

“雪牙……”有人轻声呼唤，狐狸转头，见来人果是子清！子清依旧英挺如初，憔悴的面色更让其增加了惹人爱怜的气质，一阵秋风吹过，卷起数片黄叶，划过子清的发际、额角，狐狸的心也被黄叶牵动，却无法言语，只是直愣愣地凝视后者。

“雪牙，谢谢你把我背回雾隐山……事情经过我都知道了……”

狐狸一听，羞愧难当，当即撒腿就跑，而嘴里有了咸咸的味道，他知道自己的眼泪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雪牙，你等等……”子清昏迷太久，体力不济，虽然跟着狐狸跑了一程，却还是眼睁睁看着狐狸的身影在雾水掩映间很快模糊。

子清束手无策，只好对着山谷喊：“雪牙，你出来吧！我找不到你了！”然无人应答。子清停下喘气，却意外看到前方树后有一截白色狐尾露出，虽然雾水浓重，但是子清对那莹白的色彩太过熟悉和敏感，当下对着树道：“雪牙，不知你现在还是否在此处？”白色尾巴似乎动了一下，向里面又挪了一点，但是还是能看到一小段白色的狐狸毛，子清更加确信狐狸就躲在树后观察自己，于是继续曰：“无论如何，子清都很感谢你救了我。虽然当时我身中散行草，早已脚软倒地，但是在残存的意识和记忆中，我非常清楚地知道你欲拔剑自刎，不惜舍命以救子清性命。而后来又答应李烨的无耻要求，也断不是雪牙之过。为了我和老虎，你受尽委屈，忍气吞声，子清心中都明白，更感激！子清只请你如今能现身让子清报答，好吗？”子清说完，看到那段白色的狐尾似乎在颤抖，明白雪牙定然是在压抑自己的哭泣，于是轻轻走上前去，可是脚底的树叶还是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嘎吱”声。幸而，狐尾无动，子清试探着走到树后，果然见狐狸已经化成原型，正靠着树干瑟瑟流泪。

“雪牙，不哭……”子清伸手去抱狐狸，狐狸却立即化成了人形，一头扎进子清怀中放声大哭。子清温柔抚摸狐狸的头发鬓角，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良久，狐狸似乎已经释放了自己的委屈，抬着一双哭红的丹凤眼，望着子清道：“子清，你不会嫌弃我吗？”

子清一听，心中无比酸涩，双臂紧紧抱住狐狸道：“绝对不会。雪牙在宫中皆身不由己。若我莫子清竟然为此嫌弃雪牙，就枉自为人！”

这一句承诺，好比平地一声春雷，瞬间炸开了云雾暗尘。狐狸反手紧抱子清，二人颈项相缠，四肢交错，恍若隔世的情人。子清的鼻息就喷在狐狸颈边，痒痒的让狐狸心动；紧贴的胸脯甚至能感受彼此升高的体温与急促的心跳；而子清身上若隐若现的紫檀香味更让狐狸沉溺……狐狸的双手覆盖住子清的腰线，怯怯地在子清身后游走，却也真实无漏地感知其臀背的起伏……子清有一瞬间的紧绷，但是没有反对。狐狸开始大着胆子寻找子清的嘴唇，竟然很快如愿，子清没有过多的抵抗，就直接缴械投降，让狐狸的舌头长驱直入，肆意虐夺……这是一张怎样的嘴唇啊！生涩而柔软，好像初开的玫瑰花瓣，也像未成熟的早春嫩叶。狐狸贪婪地亲吻着，手也情不自禁地滑进了子清的道袍，处子才有的生涩和光滑立即填满狐狸的双手，而其胸前两点茱萸，更是如玉石上镶嵌的宝石，凸出的美好让人不能自已……狐狸还是察觉到了子清的僵硬，停下了双手，却见子清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眼中既有惊讶又有害怕。“子清，你不要怕……”狐狸说着更加温柔地抚摸，希望能让子清放松，子清身体颤抖起来，最后道：“雪牙，这样……不好……”说着把眼睛转到一边，不敢再看狐狸。

狐狸浑身一冷，丢开子清，大喊道：“你还是嫌弃我！”说着头也不回，立即瞬移消失。

“雪牙——”莫子清一人的声音在雾隐山回荡……

莫子清无奈只身回观，众人问狐狸去向。子清只道不知，或许独自回玄山了。众人也均心知肚明，不再深究，而老虎和苏行简随即告辞。几日以来，雾隐山的潮湿已令苏行简不堪忍受，骨伤处经常隐隐作痛，令他总是蹙眉颦眼，可怜至极。莫离见状也不便多加挽留，遂为苏行简配置了多副疗骨之药，交与老虎告知煎熬之法，并劝说老虎勿意气用事去皇宫招惹李烨，谨防李烨又使花招。老虎口头上答应着莫离，心眼却都一直关注着苏行简因疼痛而扭曲的苦瓜脸，竟然好似看着易碎的水晶，颇有捧在手心亦怕碎的关切之意。临行之前，老虎突然对莫子清道：“你要不要去玄山找雪牙？”

子清一惊，连忙摇手拒绝：“还是算了……”

老虎看了子清一眼，不再多话，驮着苏行简匆匆离去。

待到一人一虎身影消失，莫离才问子清：“你和雪牙吵架了吧？真的不需要去交代一下？”

子清愁眉不展：“师父，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我不知道……”

“你在为雪牙挣扎吗？”

“……不知道……我心乱如麻……”

莫离莞尔，拍着子清的肩膀道：“虽然你是为师唯一弟子，但师父无需你肩负起继承隐雾观的重任。你玄阳师叔那边人才济济，不怕隐雾观后继无人。即使你有了别的打算，师父也定会会支持。”

“师父……”子清窘迫起来：“您别和我开玩笑了！”

莫离摇了摇头道：“此事还需慎虑之！你可多考虑一些时日，但无论结果为何，你自己一定不能后悔！”说着转身离开，独留子清一人站在观外红枫树下，宛若石刻。先前在树林中的缠绵又浮上心头，狐狸的眼泪与红唇均历历在目，这是子清生平第一次与人爱抚，那种感觉竟似罂粟有毒，虽明知不可为，却又无比想念，心中竟如鹿撞！狐狸口齿的温柔，双手的灵巧，甚至他的气息都能轻易点燃自己的情欲……子清想到此处，不觉脸颊发烫，伸手抚上自己额头，又恢复一副愁苦神色。半晌，竟然无动，身边红叶金蝶随风肆虐，也似乎在大声嘲笑自己对信仰的不忠……

28.夜探深宫

老虎和苏行简回到玄山，去狐狸的洞口看了一下，发现狐狸果然躺在洞内，且眼珠木然，状若无魂。老虎欲开导狐狸，又似乎无话可说，最终只是每顿饭时间给他送来一只鸡，半边羊什么的，保证他不会因为整天躺在床上而被活活饿死。

躺了三日，竟然还不见莫子清来寻自己，狐狸终于失去耐性，不再躺在床上装死尸，主动找到老虎，说要去皇宫找李烨算账解气（狐狸本性其实是很小气的）。老虎也正有此意，两人一拍即合，但是苏行简却反对：“皇室有神兽守护，你们若欲用法术谋害李烨，恐不能得逞，却反受其害。”

“什么神兽？他有神兽怎么上次不搬出来阻止我们劫狱！？”狐狸显然对苏行简还有余怒未消，说话不怎么客气。

“皇室世代供奉祖先宗庙，年年牛羊牺牲，你认为仅仅是为了祈求风调雨顺吗？神兽平时并不轻易现身，唯独天子沐浴斋戒之后才可召唤。而且神兽有御用三原则：一是只应对法术；二是不参与战争；三是只保护天子。我以前也是梁国王室，知道神兽不足为怪。”

老虎和狐狸皆愕然：“神兽很厉害吗？”

苏行简淡淡道：“不知道。打过才知道，但是在下觉得没有必要冒险。神和妖的战斗，结果可想而知，即使有胜率也微乎其微……上次我们劫狱之后，李烨肯定不会坐以待毙，早就把神兽召唤出来防身了吧！”老虎听毕 ，对狐狸道：“行简不会骗人，我们还是不要去了。就让李烨那小子多逍遥一段时间吧，他迟早会遭报应的。”

狐狸见老虎退缩，暗责其色迷心窍，但是也不便强求，当下闷闷不乐独自回洞。心中却还是对苏行简心有芥蒂，决定夜间去皇宫一探究竟。

狐狸当夜潜入韶华苑，发现此处竟然冷清，看来自从狐狸走后，无人入住，而李烨也不见踪影。狐狸想想自己曾经藏过那副“画中仙”，遂趁人不备赶紧从藏匿处取出——幸好画卷还在。狐狸仔细收好画卷，顷刻间又有些犹豫，是否真的要找李烨算账？如果自己真的斗不过所谓的神兽又如何是好？就这么白白被他囚禁三个月却忍气吞声？想来想去，狐狸最后决定还是悄悄去御书房看看……

御书房内灯火依然，李烨果然在批阅奏章。烛火映着他刀刻一般轮廓分明的脸，紧抿的薄唇写满了严肃，而黑如点漆的眼睛也全然专注于案上的奏折……狐狸突然觉得自己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厌恶李烨，至少，他曾经对自己尽心又温柔……而自己却彻彻底底地粉碎了李烨的深情……

“谁？！”或许是狐狸灼热的视线，终于令李烨发现有人偷窥，后者冲着窗棂大喊一声，门外侍卫立即集结，狐狸只好施隐身术暂时将自己隐匿起来……

“皇上，不会是错觉吧？”洪福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小心翼翼道。

李烨走到门外，看窗外空无一人，拍拍头道：“或许朕太累了，竟然觉得有人偷窥……”突然，他看见窗户外虽然无人，却有一蹑足而立的兽型黑影映于地上，黑影上蓬松的尾巴也显而易见，虽然此影躲于相对黑暗处，但是李烨见之仍旧大吃一惊，立即大喊一声：“必方！”只见室内烛火瞬间燃如火球，一只赤鹤从内横空而出，青质白喙，鸣声灌耳，双眸赤红，直扑狐狸。狐狸大惊，连忙落逃，然赤鹤穷追不舍，竟然几步就追上狐狸，用喙猛啄狐狸头部，狐狸瞬间现形，倒地不起。

李烨和众人也随即赶到，见竟然是狐狸，李烨并不吃惊，只是淡淡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

被赤鹤猛啄的后脑勺似乎已经出血，狐狸有点头昏，还是应道：“大家都怕你召唤的神兽，不敢前往，唯独我不怕死，来看个究竟。”

李烨轻蔑笑道：“原来如此，看来朕的必方果然可威慑众人。”

“这只红色的大仙鹤叫必方？！”狐狸一边好奇问着，一边看着单腿独立的赤鹤，见其尖利的长喙似有钢铁之质，狐狸心中悸然。

“雪牙不惧必方，亦要回宫，不知所为何事？难道是留恋宫廷？朕甚是欢迎！”李烨见狐狸依旧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心中爱怜似又重燃。

狐狸唾道：“谁稀罕？!我只是回来看你还活着没？”说着悄悄将双手背于身后，偷施指法，暗念咒语，欲施瞬移大法。可是，下一刻，必方的爪子按住了狐狸的手，其尖利的长喙直接架到了狐狸的心窝处，狐狸害怕，不敢再有小动作。

李烨见状，也明白狐狸有诡计，却对必方道：“让他走吧，朕不抓他！”

必方立即听话地移开了爪子，狐狸却万分惊讶：“李烨，你为什么放我走？”

李烨转过身去，不再看狐狸：“朕即使能留住人，也留不住心，朕何苦自欺欺人？”说着挥一挥龙袍长袖道：“快走，勿逼朕改变主意！”

狐狸心中突然有一种感情泛滥，他站起身来，对李烨道：“陛下，对不起……他日，你定可以遇见真心之人……”

“废话勿言，如若不走 ，我立即让必方擒你！”狐狸还没有说完，李烨已经下了逐客令，狐狸无奈，往玄山而去，他一直回眸望着李烨，但是李烨一直背转着身体，只能见其高大背影的落寞与束发金冠的尊贵……

29.三往凉州

狐狸回到玄山，已是第二日晌午。狐狸懒得回家，径直去往老虎洞中蹭饭。

“快看看，这幅画怎么样？不错吧？”狐狸一进老虎洞，就大大咧咧地掏出画卷向老虎炫耀，一边坐下来喋喋不休：“昨晚上我去李烨那里看了看，李烨真的召唤出一只神鸟，好像叫什么必方，长得跟只大仙鹤似的，吓死我了，差点被它啄死……”

老虎看了看画卷，只道：“不错，很像你。”就没有了下文。狐狸自觉无趣，突然想起什么，问道：“苏行简呢？”

“行简，一大早回凉州了。”老虎保持着虎型卧在洞内，似乎无心听皇宫的趣事，愁眉不展地说道：“我在想，我要不要去找他？”

狐狸有些吃惊：“怎么突然走了？不会是我没给他好脸色看生气了吧？”

“不关你的事。他说他有大事未完，非回凉州不可。”

“你没挽留？”

“留了也没用，我亲自送他下山的，怕他受别的精怪骚扰……”

狐狸看着老虎硕大的头颅，拍了拍他毛茸茸的耳朵讪笑起来：“你不会看上姓苏的小子了吧？长得嘛，是不差，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不过……我总觉得这小子神神秘秘的，似乎秘密不少。”狐狸本来想抱怨苏行简出卖自己的事情，后来想了想，还是没对老虎说。

老虎晃了晃大脑袋，依旧一副苦瓜脸：“行简他有些事情不愿多说。我只知道他以前过得不好，我想帮他，可是无从帮起。”

“……他有没有告诉你，他以前也被李烨锁在宫中？”狐狸突然觉得苏行简或许对老虎隐瞒了很多事情。

老虎听闻也很惊讶：“……你是说，他以前也是李烨的……男宠？！”

“你不知道？！”狐狸大惊。

“怪不得，他不想多提……我只知他的凉国被李烨灭了，他也被李烨追杀，险些丢命……”

“话说回来，你怎么遇到他的？”狐狸想看看老虎到底知道多少事情，于是又深问道。

“我那日正好在黑河里游泳，结果见一人形物体被人从悬崖上抛下，心中好奇，就游过去一看究竟。谁知待到游近，竟发现是一活人。他当日被人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不过还未毙命。于是我就把他带回来疗养了……”

“那些杀手为何不一剑封喉？还要这样多事，把他打成重伤，却不致死，又抛到河里？”狐狸还是不太想得通。

“……我没有猜错的话，当日有人准备强暴他，所以才没有立即要他的命！因为他后庭伤得也很严重，不过我怕他尴尬，事后没有和他提起过。彼此心知肚明，却心照不宣！”老虎说到此处似乎勾起了久远的记忆，愤愤道：“为什么人类的皇帝都一个德行？他们就可以依仗权势，随意玩弄、践踏他人吗？以前的雪檀也是，如今的行简也是！”老虎说着一拳砸在床上，床上立即出现一个陷坑。

狐狸连忙劝老虎：“你别冲动，现在李烨那只神鸟确实有两下子，我估计我们还真不是对手。”停了一下继续道：“你要想去追苏公子，就去追吧，估计他现在还没有走远……我觉得感情这东西，要死也好，要活也好，给个痛快，这么暧昧不明的真能要人老命！”说着不禁又想起子清的拒绝，心中不觉难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