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是普通朋友，是……就像你和爸爸……我也知道他是你的得意门生，所以曾经想把他从你手上抢走，不过被他拒绝了。所以你看，历史总是在重复对不对？”触及伤痛，他的胸口就沉闷得要透不过气来，思绪信马由缰，越来越失控，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我和阿爸一样，我们都是失败者。”

电话传来的讶然已来不及去计较他的结论：“什么？你、你们是……我还不知道……”

“没关系，已经过去了，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上次说过很看好他的，要他当你的接班人。”

“不错。”还是沉浸在突如其来的惊愕中回不过神来。

“那就好。他是个好警察，从小就想当警察……你待他，好一点。”

“小天，你……”她忽然有不好的预感，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也要懂得爱护自己。”

宋景天一愣，过了好久，才缓缓地说：“你知道吗？这句话，以前你也对我说过。”

“是吗？”她想了想，疑惑地问，“什么时候？”

“我五岁的时候，有一天午睡，梦到你，你就这么对我说的。我一直记到现在。”

“……小天……”

“我该走了，”他看着山坡上开来的车，“能在临走前和你说上话，真开心。你的手好暖，我好想一直握着。再见，妈妈。”

被这样挂了电话，宋老爷神色凝重，虽然刚才怒吼完，但他已知情况不对。

沉思片刻，果断地对身边的助手下令：“请玛瑞医生马上过来！”

怔怔地握着电话，这是她二十五年来第一次听到这两个字。没想到竟像一把利剑直插她的胸口。

心上像被压着厚重的棉絮，沉沉地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话筒里只传来挂机后单调的忙音，忽然一滴水珠顺着脸庞滑下来，跌碎在手背上。她忽然被惊醒了一样，急急忙用手胡乱抹了一把脸，又拨他的电话，可是不管她怎么拨，也始终是语言信箱刻板的提示声。

难道这么快就登机了？她直觉有些不对，忽然有冲动想要赶到机场去，急忙随手抓起了皮包和大衣，正要开门，响起了敲门声。

打开门，路士禹站在门外，见她一副正要出门的样子，一愣：“局长。”

她也怔了怔：“什么事？”

“我们得到可靠线报，富丽失踪的会计现在躲在北郊朋友家，所以来申请搜查令。”

“可是……”她看看表，不知道还赶不赶得上。

“您有急事？”

“没关系，我现在开给你。”她拿过他手上的搜查令，匆匆回到办公桌前签了个名字。

“谢谢局长。”看她显然很赶，路士禹也不敢过多耽误，接过就要走，忽然她又叫住他。

“士禹，等等。呃，你知不知道那个……”小天的航班时间。

“什么？”路士禹奇怪地看着她少有的焦虑神态，在认识她的近十年时间里从未见过。

她却忽然刹住车，想了想，放弃地挥挥手：“算了，没事了，你忙你的吧。”说完把东西一一放回原位，颓然坐回自己的座位。

“真的没事吗？”

“嗯，你去吧。”

“哦。”他转身去开门，忽然又被叫住。

“士禹，你……和……呃，你们……”

路士禹更加莫名其妙，今天的局长真的失常之极：“嗯？”

局长的手在空中晃了半天，终于还是放下了，又是放弃地对他挥挥：“还是算了。没事，你去吧。”

满腹疑问，路士禹终于出了门。比起局长的异样，会计的下落当然要重要得多。

他是在路上接到鸡毛的电话的。

因为林志荣那边派出去找会计的人里也有他，而他在更早的时候曾听那个会计说起是有某个远方亲戚在北郊。他们一开始就去过那里，但什么都没找到。后来他不死心，又在那附近观察了两天，打听到那家女主人最近一次采买生活物资的数量都比以往要多，他就猜到十有八九那个家里有不为人知的暗道或是地窖，会计就躲在那里。

他后来从那家小孩的嘴里套出了一些蛛丝马迹确认了这个猜想后，没有报告林志荣，而是立刻通知了路士禹。

这段时间以此案为第一要务，所以科里的人都在外面收集线索，现在只有他们两个先赶去，让一组从路上直接转去。

第26章

几辆车在山道口停下，林志荣脸色阴郁地下了车，宋景天微微笑了笑，站起来。

“天少，好手段！”近期的运气跌到谷底，让他的心情差得无以复加，连客套话都省了，见到宋景天只冷笑着咬牙切齿。

“托福托福。”宋景天笑得没心没肺的，倒是一派轻松，“林少的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最近失眠得厉害？”

“哼！天少倒是应该睡得香，怎么看起来反而瘦多了？”

宋景天微微笑着，没答话。

自从记录了富丽的账本副本的SD卡失窃加失踪，林志荣就没有一天睡得踏实。而在前天收到那个藏了字条的披萨，他就更睡不着了。虽然在回复里定下了见面的地点，算是拿到一点主动，但他依然不得不担心宋景天会不会再玩其他花样。直到确定宋家的保镖都撤走了，来的只有宋景天一个，他才露面。

无论怎么看，敢单人赴约，宋景天的胆子也太大了。

越是这样越叫人起疑。

“废话少说，东西呢？”

宋景天微笑着慢悠悠地拿出了自己的MP4，从上面取下一张SD卡，对他示意：“很有趣的东西，我看了之后都心动不已呢。难怪林少这么着急，呵呵。”

林志荣看到那张卡，眼里顿时流露出急切的目光，手一摆，两个手下立刻围了上去。宋景天抬抬眉，笑意盈盈地向崖边退了几步：“哎，别着急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两位兄弟这么粗鲁，我要是害怕起来，手一抖，”说着他把捏着SD卡的手远远地伸出去，“这么小的东西呀，掉下去可怎么找哦？”

林志荣闻言，果然急忙喝了声：“回来！毛毛糙糙的让天少笑话！”两个手下硬生生收住脚步，乖乖退回他身后。他脸色铁青，却又努力做出友善的样子，皮笑肉不笑地努力放缓口气：“天少，那份东西不过是副本而已，而且要是没了，我反而更放心。你想拿这个做注和我交易，似乎也轻了点儿。”

“呵呵呵，”宋景天笑起来，“我本来也害怕是轻了点儿。而且看了之后发现确实都是对林少不利的东西，林少恐怕也恨不得赶紧毁之而后快。不过呀，我是个很走运的人，在大堆资料里面忽然发现有个隐藏的文件夹，好奇起来就打开了来看看，谁知哎呀不得了，里面竟然还有七八层的文件夹。我翻啊翻，手都酸了，直到最后一层，有个也是隐藏了的文档，上面只有两行内容。”

林志荣的脸色随着他的话越来越难看，听他说到文档，已经是气得脸都白了，眼神像淬了毒的箭，直飞过去想钉死他！

宋景天倒是丝毫不受影响，林志荣越生气，他越悠哉。薄唇弯起一道得意的弧度：“这两行内容……怎么看都像是个银行帐号和——密码呢。我就猜呀，会不会是富丽那些瞒天过海的钱都放在了这个账户上呢？看起来有好大一笔呢，害我都好心动。林少，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

“你……”林志荣的嘴唇都在颤抖。

“不过银行的名字和地址在另外的地方吧？”宋景天哈哈大笑，“林少你不要这么紧张，我还不缺这点钱，所以没打算施展五鬼搬运da*fa来帮你花掉它。”

“贵府家大业大，哪里看得上我们这点棺材本？天少说笑了。”林志荣的牙咬得咯咯响，再大的气也得硬压下来。

“所以呢？”宋景天露出个甜甜的笑，“林少觉得这个本钱拿来换你手上的那个东西够了吗？”

林志荣急归急，但也还没急到方寸大乱，定了定神，才冷冷地说：“不过天少离得这么远，我又怎么能确定那张就是真的卡呢？”

宋景天像是无可奈何地笑着摇摇头：“林少不愧是出了名的谨慎小心，真让我敬服。”他把卡重新插回MP4，“不过贵兄弟们看起来都好凶，让我好害怕。这样吧，就麻烦林少把你的手机丢过来，我现场让你检验一下好了。”

林志荣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半信半疑地把手机抛给了他。他接住手机，边小心留意他们的动静边打开把镜头对准自己的MP4，嘴里还说着：“哎，那边的两位兄弟不要想趁机偷偷冲过来吓我哟，万一我被吓得一不小心，东西掉了不说，如果人也滚下去，连你们身上的皮恐怕就要被宋家挂在门口旗杆上晾着了呢！”

两个想动作的保镖果然给吓得行动一阻，在林志荣的眼光示意下，又乖乖地站回原位。

宋景天拍好照，再把他的手机抛回去。林志荣打开一看，俨然是账本入口的密码输入画面，那特有的林家标志底图，确实不错。

“怎么样，相信了吗？”

“哼。”林志荣冷哼一声，“天少想要和莫里斯教授见面的暗语？”

“不错。不过我现在又改了主意。既然我已经证明了自己这份筹码是真的，那么林少又怎么证明自己那份呢？所以我要能让莫里斯教授立刻现身的方法。”

“那怎么可能？就拿美国离这里的距离来说……”

“让他从第五街区的老鼠洞里出来就好，自然有眼睛替我看到他。”

“现在可是当地时间凌晨3点！”

“所以？”宋景天还是不紧不慢地微笑，“林少可是他的老主顾了，还是他实验室的主要赞助者，这点面子他不会不给的。街口就好。”

林志荣愤愤地看他一眼，开始拨电话。等了一阵，电话接通了。他简单地说了几句，那边似乎有些不情愿，但他反复要求，对方终于妥协了。在那边在准备出门的时候，他直直地看着宋景天：“只要见到他就算行了？”

宋景天歪了歪头，似乎在觉得他问得有些多余：“当然。”

他算是还可以接受地等着那边的动静，慢慢听了一会儿，又抬眼对他说：“已经站在街口了，你的眼睛在哪？”

话音未落，连宋景天都似乎可以听到一声枪响和几乎同时响起的惨叫。他一怔，醒悟过来，怒气迅速弥漫在脸上，眼睛里那狠毒的光足以把他烧死一千遍！

“宋景天！”

宋景天若无其事地耸耸肩：“美国警察的效率不怎么高呢。接下来他实验室里东西林少有没有什么特别要留下来的？没有的话恐怕都得一起去陪他了。”

又是话声未落，手机里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他无奈地笑笑：“不好意思，就算有好像也来不及了。你知道宋家的人做事讲究速战速决。”

“你——”

“第五街区的老鼠洞太多，我的人在那个地方转了快一个月了，就是摸不准是哪一个。不是凌晨的话还真不好办，谢谢林少这么合作。”他像是了却了最大的一桩心事，笑得满足极了。

“你——你知不知道在他身上我投入了多少心力？只要有他在，比金子更贵数十倍的高档货就能源源不绝地给我生出来！宋景天，你别以为有宋家给你撑腰，今天你有任何下场都是你自找的！”林志荣暴跳如雷，理智尽失！

他原来以为宋景天也开始打毒|品生意的主意才想接触莫里斯，反正莫里斯也是他的人，宋家就算见到了也绝捞不到什么好处，所以才大意地叫了人出来，没想到——竟然生生地又断了他一条财路！新仇旧恨一齐涌上来，直恨得要把他碎尸万段！

宋景天倒还很轻松，露出个无所谓的表情。只是，渐渐地就浮现出一种解脱的空茫感，“哈哈哈哈”他开始由低至高地狂笑，笑到最后，仰起了头，展开手臂，那快意的笑声向广袤的天空传出去，像要直穿云霄。

“童桐——”仿佛要让天堂里的人也听能到的清啸，高亢迤逦。

然后，满足地闭上了眼。

那一刻，他脸上的表情宁静安详，仿佛所有心愿就此了却，一切都已放下。

所以就算林志荣的手下都冲上来把他一把制住，连MP4也抢了过去，他也没怎么挣扎。

第27章

林志荣先把那张SD卡拔了出来，在自己的手机上装好，就迫不及待地冲过来对他一阵拳打脚踢，狠狠地泄愤！

宋景天被人牢牢地拉着，丝毫无法抵挡地承受着他的怒火。愤怒的拳脚像水泥一样沉重，砸下来连骨头都像要裂开了。他死死地咬着牙，抵挡在他身上比别人更强烈数十倍的痛楚。

幸运的是，没有多久林志荣就停下来了，原来有新的紧急报告进来了。

“少爷，鸡毛带来了！”

宋景天硬撑着睁开眼，看到已经奄奄一息的鸡毛被人从车上拖下来，像破麻袋一样丢在地上。林志荣走过去，旁边回来的人立刻低头报告：“他最后招认会计就在北郊亲戚那，这个消息已经给了警察。”

林志荣用鞋尖抬起鸡毛面目全非的脸：“警察？你竟然还和警察有来往？给他们做线人难道就这么好？是哪个警察？不会就是以前你们棠哥身边卧底的那个吧？”

宋景天立刻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聚精会神。

鸡毛的头肿得厉害，嘴巴里像被塞了两个大馒头，根本已无法开口。他无神的眼睛看了一眼林少，又沉沉地闭上了。

“妈的！警察现在到哪儿了？一共几个人？”

“看时间应该已经上高速了。守在警局门口的阿森说刚才只有一辆车出来过，应该就是那个路士禹。”

南北高速路直通北郊，已经上高速的话就说明快到了。而他们现在在东山，即使现在出发，也无法抢在他们前面。

林志荣又气又急，会计被警察找到，他就真的死定了！

“拖走处理干净！”他狠狠踢了鸡毛一脚，再也不看一眼，气急败坏地回身向宋景天走来。

“那个警察挺厉害的呀，当卧底也能让你们这些人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天少，他和你的交情不错吧？就不知道在他心里是工作重要，还是你这个朋友重要？天少，你也很想知道吧？”

宋景天垂下头，冷笑：“你不用妄想了。对他而言，当然什么都比不上他的工作。”

“哦，是吗？”林志荣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这听起来好像是在抱怨呢。不如这样，我们就试一试。天少你呢，好不好帮我这个忙，我就给你个痛快，怎么样？”

宋景天吃力地抬起头，嘴角微微地翘起，露出一个讥讽的笑。

他看得又一拳挥下来，他的脸顿时歪到一边，脆弱的鼻粘膜又破了，熟悉的腥甜的鼻血流下来，越加狼狈。

“敬酒不吃吃罚酒？”他阴狠地笑起来，“天少，硬汉子不是这么好当的。我以前听誉少可说过个好听的故事，说有个人身上被剥光了插了上千针，全身都被扎遍了。那种滋味光想想就，啧，妙不可言，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