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那么倒霉？”
“呃……这个嘛……”我无语，这孩子听话真不会抓重点。我赶紧把话题岔开，“好了差不多了，咱们干活去吧。”
我坐在小板凳上，对蓐收说：“你先在这个格子里试试看，我看看你的能力。”
蓐收哦了一声撸起袖子把手按在土地上，向其中缓缓注入元气。不一会儿我就看见他额头上布满了汗珠，眉头轻蹙似乎很吃力，我赶紧挥手打断他。他的手刚一离开地面整个人就像脱力了一样瘫倒在一边。
“你这些日子一直都在这么做？”我问。
“是。”
我摇摇头：“傻孩子，你和它的元气明显相互排斥，你这么一味的往里输入，只是徒劳。”
“为什么会这样？只是一块地而已，哪里来的什么元气？又为什么跟我相斥？”
我斟酌了一下回答道：“唔，这么跟你说吧。每一块神界的土地都是有其归属的，总的来说，其他几重天都是天帝他老人家的，因此在天帝的元气的影响下，一直维持着繁盛的状态，唯独这羡天，它是天帝赐给后土一族的，所以它不受天帝元气的控制。”
“那这么说，我需要得到后土一族的元气，才可以让它驯服？”
“不。”我转身面向长留山，想起一些往事，不由微笑。
后卿的话犹在耳，他说少昊，我把第二重天送给你，你脚下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礼物……
“现在这里的主人，是我。”
“哎？”
我看着他说：“后土一族曾有一位伟大的神将，他一时兴起，把这一重天送给了我。现在这里面运转的，是我的元气。”
蓐收那孩子好像被惊到了，一动不动看着我，还张着O型嘴。
我笑了：“是不是觉得我很幸运，居然得到了这样丰厚的礼物？”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用几乎颤抖的声音说：“你是……少昊？”
“啊？”我眨眨眼，“你才知道么？我没告诉你吗？”
他控诉道：“你只说你叫姬昭睿！”
“哦，无所谓啦，那是我的别名，我现在告诉你也是一样的。”我辩解。
“一样个屁！”蓐收突然大吼出声，眼里的情绪波涛汹涌，“少昊……‘晶壁之子后卿把第二重天送给了少昊’……你是少昊……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呃……我就是……没死成啊……”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尤其面对这样一个情绪激动的小孩。
说实话这让我有点懵，后卿送我羡天这事应该仍然记录在教科书里，他会知道不奇怪，而我死不死这件事跟他也没有多大关系啊，这孩子不至于这么受打击吧。
蓐收狠狠剜了我一眼，气冲冲地走掉了，就剩我一个人萧瑟地站着，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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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气愤，不过看他的样子我想他肯定不怎么待见我，估计他已经卷铺盖准备从我的房子里搬出去了。
可没想到我傍晚回去的时候就见他只是傻不愣登地坐在窗户边上发呆，也没有收拾东西，表情那叫一个呆若木鸡。
我悄悄蹭过去他也似乎没有发现，于是我咳嗽两声引起他的注意，等到他回神，我正色道：“那个……你怎么还没走？”
“你很想赶我走么？”他说，语气冷静得很不寻常。在我摆手正要否认的时候他无视我接着说，“少昊叔……叔，我饿了，有东西吃么？”
我心想怎么这回听他喊叔叔这么别扭，不过还是立刻回答：“哦，有，你等一会儿。”
烧了点米饭，炒了两个菜，我始终觉得背后的两道视线让人毛骨悚然，可是等我回头去看的时候他又丝毫没有异常。
把饭菜端上桌，他拿起筷子踌躇了。
我奇怪道：“怎么了？”
“你会做饭啊。”
“嗯，会啊。”
“哦。我父亲不会。”
我晕。
“叔叔，我明天接着跟你学习好吗，因为我父亲说了，不把泑山治理好就不准回去。”
“好哇。”我边吃边含混地说，“我就知道是勾陈故意为难你，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上心。”
“不，我想给他惊喜，想让他刮目相看。”
“哦，很好，很有志向。”继续扒拉着饭，消耗那么多元气让我觉得每天都很饿。
“叔叔，你对我父亲……怎么看？你……喜欢他么？”
“你父亲啊，总的来说是个很厉害的人，除去轻浮、花心、不正经这几个缺点，基本是个好人。至于我喜不喜欢他，唔，喜欢吧，说实话我是把他当叔叔看的。嘿，不过你可不能因为这个觉得自己跟我平辈啊，你还得叫我叔。”
蓐收默默吃了一会儿，细嚼慢咽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叔叔，我父亲不轻浮、不花心、也没有不正经，我想他这辈子只爱过一个人。”
我给噎着了说不出话。
他接着说：“还有，你不要在吃东西的时候说话，我父亲说过，这样容易噎死。”
差不多了，我差不多给噎死了……
第五章
这样看来，蓐收是很崇拜勾陈的，他很想让他父亲为他感到骄傲，这种心情我非常理解，所以我现在竭尽全力地教他治理羡天的方法。当然，同时也趁机竭尽全力地欺负他。
我把自己的少部分元气凝结在一颗小小的丸子中，淡蓝色的光晕让蓐收的眼睛也跟着发光。我对他说：“看见没有？宝贝！吃了它可以调和你自身的元气与泑山的排斥作用，我保证绝对有用，七天包换三年保修，明天从我手上抢到了就是你的。”
于是他的小宇宙燃烧了。
早上。我还没醒。
他开始在我的身上乱摸。从头发摸到脖子再到胸口再到腰……
摸到我痒痒肉我实在忍不了了，睁开眼睛说：“我知道年轻人一大早精力充沛，但是你也要看看对象和场合啊小蓐收。”
他大囧，掩面泪奔。
中午。我们在吃饭。
蓐收异常殷情地给我夹菜添饭，一边还念念有词：“叔叔您多吃点，您这些天一直这么劳累，小侄十分过意不去……”我挑眉：“那以后你来烧饭吧，我乐得轻松，做得好就赏你元气丸。”他立刻说好，我纠正他应该说“嗻”。
傍晚。
“小蓐收我要吃酱猪蹄。”我颐指气使。
“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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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侄子啊，请问这不明胶状物体是……”
“回叔叔，酱猪蹄。”
我摇头，做恨铁不成钢状，诱哄道：“……要不你先尝尝？”
“哦，尝就尝。”……被自己的食物毒残的某人，“呜哇！太难吃了！”
“砍掉重练！”我砸筷子。
“嗻！”
……&*%￥&*
“小蓐收你他妈烧了我的厨房还敢跑你想死是不是小兔崽子我不把你大卸八块老子名字倒着写！”
夜晚。万籁俱寂。
某人持刀堵截我于房门口，意欲实施惨无人道的抢劫。
“叔叔你给不给，不给别怪我不客气！”
“哎哟你什么时候跟我客气过。”我笑。
他不理会我：“那玩意儿我哪儿都没找到，你把它藏到哪里去了！”
“哈？我没有把它藏起来啊。”
“不可能！你肯定把它藏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了！”
“我发誓我没有。”我诚恳地说。
“那你拿出来给我看！”
╮(╯▽╰)╭我撩起头发嫣然一笑：“不就在这里么？”东西一直就戴在我的耳朵上，闪闪发亮的正好做装饰。
他呆了。
我摊手：“看来你是没本事拿到它了，那我也没必要留着。”说完我把它丢进嘴里，作势要吞。
其实没关系，我纯粹消遣他的，这东西我可以做无数个，明天还可以重新做一个逗他玩，我本来就是打着这样的算盘的。
结果这孩子不知道，愣是把这丸子当做绝世的宝贝了，嗷地一声就扑过来跟我抢，而且他脑袋一根筋，直接用嘴过来咬。
我没想到他这么激动，也没想到他那么……呃……直接，一愣神给他咬了个正着。等他把丸子卷到自己嘴里咕嘟一声吞掉，我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的反射弧向来比较长，反应慢。只见他心满意足地顺顺气，挑衅地看我一眼，然后才僵掉。
于是——
“咳，我说侄子，你还真是不择手段，很有乃父之风啊……”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
我一摆手，潇洒大度地说：“算了，回去睡觉吧。”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
“我什么我，回去睡觉，从明天起给我干活！先把厨房给我修好然后我教你使用元气接着你至少复苏两块格子做不到就别想吃饭给我喝西北风去！”
“哦。”
……
蓐收终究是个孩子，他还什么都懵懂，又很好糊弄，做错了事也不用太计较。
看他沉沉睡去，我才吁了一口气：勾陈啊勾陈，你究竟怎么养成了这么个活宝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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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教导蓐收怎么正确运行元气之后，我让他在格子里种树，自己偷得浮生半日闲，徒步爬到长留山的半山腰。
看着一半明媚一半忧伤的羡天，我实在百感交集。
有一句话我没说错，这个时代已经不属于我们了，而是蓐收他们的。他们年轻，他们有活力，像很多年前的我们一样可以随心所欲地挥霍时光。
而我们现在，只能在漫长的时间里强颜欢笑地回忆。
那时候我以为暂时的分开可以换来永恒，殊不知这样的想法中带着太多的不可预知，每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都足以葬送我全部的构想。是我自负，是我天真。
其实没有人会真正在意那些号称永远的东西，有时候及时行乐的快意更让人记忆深刻。比如我现在，我在想的不是我和后卿之间的任何一句诺言，我满脑子满脑子，都是与他在这里做过的疯狂的事。
我们忘乎所以地做/爱，从山上到山下，伴随着失重的感觉，皮肤体会着风的触摸。回忆淡漠了，身体却记得清晰。
微风里有淡淡的花粉味道，让人鼻子有些酸。
我尝试在羡天种了许许多多的植物，它们都很健康长得很好，只有一种，我始终无法培育成功。我可以让它发芽，却不能让它开花。
白色曼陀罗。
就在那个湖畔，我规划了将近六十个格子，想要种满曼陀罗，但现在看过去，仍是一片荒芜。
我想破脑袋也不知道为什么。
待到日影西斜，我走到那个湖畔。湖水很干净，里面却很空。
没有了那一片洁白的花朵，没有了当初赏花的人，这里连倒影都显得那么空寂。
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我没有回头，仍然盯着那一片湖水说：“小蓐收，你知道白色曼陀罗吧？”
身后的人停下脚步，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转过身笑道：“你报效祖国的时候到了。”
“什么？”
“我要你在这里种满白色曼陀罗。”
“种满？叔叔你想累死我？你自己怎么不种？”
我眼神漂移了一下，诚实地说：“我种不活。”
时间停顿了两秒，随即我听到了惊天动地的大笑，伴随着恶毒的、不屑的、嘲讽的话语：“叔叔你也有种不活的东西啊哈哈哈哈，吃瘪了吧，碰壁了吧，得瑟不起来了吧，啊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啊！”
我心想这小子哪儿学来的这些犯贱的话，后来想想貌似都是我平常说他的。忍了又忍，最后我冷静地说：“哎，人无完人，很抱歉叔叔没有你心中想得那么完美。”
他不笑了，别别扭扭地说：“完美个屁！”然后默默地蹲在地上干活。
地上慢慢钻出了鲜绿的小芽，他得意地看看我，我点点头表示嘉奖，他就又专心致志地卖力……小芽抽条长枝，渐渐有了植株的样子。蓐收却突然停了下来。
我疑惑，上前问道：“怎么了？有问题？”
“嗯，元气又开始排斥了。”
我算了一下，正好七天，差不多就是那个元气丸的保质期，是该换一下了。我说：“我就说七天包换嘛，等着，我再给你一个。”
我把元气在体内调息一周天，凝聚成一颗小丸子，从口中取出，为了卫生起见，我还在衣袖上擦了擦才递给他：“诺，给你。”
他嘻嘻笑道：“不要我来抢了？我觉得还是自己通过努力得来的东西才最有趣。”
我想到那天的乌龙事件，老脸一红：“拿去吧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把丸子吃掉，开始继续作业，认真的样子倒是很可爱。
良久，这株曼陀罗居然真的开出了白色的花。折叠的花瓣先端急尖，扭曲成优美的弧度，集合纯洁与妖娆为一体，宛如命运的轮回和交错。
“太美了。”我感叹，“你怎么做到的？”
“什么怎么做到的，就跟平常一样啊。”
我不太相信：“不可能，那为什么我种不活？”
他挠挠头：“我哪知道，没准她就是不想理你。”
我愣了，他说的是一句玩笑，我却觉得十分靠谱。不是技术上的问题，而是我从心底已经不再相信这样圣洁的花，她是我过去的梦，破碎了就拼不回来。
无奈地叹气，原来是我被这样骄傲的花嫌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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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天后，湖畔如我所愿长出了大片的白色曼陀罗。
于是湖水也不孤单了。
蓐收开始忙他的泑山，每天都朝气蓬勃兴致盎然，而我越来越爱偷懒，喜欢坐在这里休憩，什么都不想，只是呼吸着这里的空气就觉得安详。
今天的心情特别好，我躺在花丛里闭目养神，养着养着又有点兴奋，于是坐起来酝酿情绪，我想唱歌。
我知道自己唱歌不怎么好听，只是纯粹想抒发一下心情，轻轻哼唱总不至于招人唾骂吧，更何况这里根本就没什么人。
roses die
the secret is inside the pain
winds are high up on the hill
I cannot hear you
come and hold me close
I'm shivering cold in the heart of rain
darkness falls, I'm calling for the dawn
silver dishes for the memories
for the days gone by
singing for promis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