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璠沉默着。他察觉到林烨的呼吸有些微微急促便明白他以多少猜到了一些什么。对于林烨的聪慧他现在佩服之余也有些不安，如此聪明的林烨可以忍受自己被蒙骗了二十年么？自己该如何开口？
收紧手臂，林烨微微咬紧了牙关。既然你不肯说，那么，由我问你吧！
“孟璠，你第一次看到那个图表示在什么时候？”林烨冷静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
“大火后的废墟中，在墙上。”
“之后呢”
“车祸中。我唯一的记忆。”孟璠的声音带了一丝颤抖。那一天的记忆是他多年来不愿回想起的。“之后在调查中又见过多次，但是没有结果。直到你昨天说出口。”
困难地咽了口水，孟璠直起身与林烨对视：“叶翎，二十年来，你一直被他们欺骗。杀了你父母的人是他们。就算他们是被人收买，但是杀了你父母的人是他们！”将一份资料递给林烨，孟璠苦涩地叹息：“叶翎，你……”
愕然抬头却看到林烨露出若有若无的笑容。孟璠一阵恶寒，难道林烨受到了过重的刺激了么？
看了一眼手中的资料与光盘，林烨似笑非笑：“看来我猜对了？呵呵，可惜竟然晚了二十年！！二十年！！看来救下一息尚存的爸爸和还活着的我只是为了那个原因吧。嘻嘻，他们还真是物尽其用。可惜啊，我自以为聪明却被瞒了整整二十年。”
“那个原因？”孟璠不解。
“孟璠，你们都不知道吧。我对外是父亲最失败的一点——没有继承父亲的能力。但是，这只是父亲为了保护我放出的谣言而已。自幼我就一直接受父亲的单独教育。就能力而言，只要假以时日我必定会超越我的父亲！看来，这件事还是被人知道了。”林烨夹起一页资料，唇边的笑容满是不屑与嘲讽，“不过，他们毕竟赢了，至少，在这个组织仍然以一个整体存在的时候他们一直都是赢家。”
弹开资料看着纸页在半空中飞舞，飘落，林烨笑意渐渐隐去：“坐庄的人应该是我了。这一场赌局没有赢家或输家。只有一个结果而已。”
“叶翎，你……”孟璠打了个冷战，林烨的样子，比疯狂还要让人感到恐惧。
推开孟璠回到卧室反锁上门，林烨如同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颓然坐倒在地。久违的泪水再一次滑落，死死抱紧自己的肩，林烨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爸——！！！！！！”痛呼出声，指尖陷入肉中，心已痛得近乎麻木。二十年来的一切就这样在刹那之间被完全否认，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次日，看着脸色苍白，眼中布满血丝却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摸样的林烨，孟璠心中揪紧。这，正是他最怕看到的。
“呼，对不起。”按住林烨的肩，孟璠苦笑，“或许，是我多事了。”
林烨掀起眼帘看了一眼孟璠，耸耸肩。孟璠，你错了，你并不是多事。或许，这样反而给了我留下的理由。你知道吗，当初选择罗晗只是因为他的某些方面和你留存在我记忆中的影子是那样相似而已。但是，替身终究只是替身。你以为我喜欢男子是因为谁？在记忆深处，从来都没有遗忘过你啊！甚至在不知道你的身份之前，我对你的关注就已到了让我自己都惊讶的地步，其中更多的并非怀疑，而是让当时的自己不安的亲近感。
伊凡，我爱的人你以为是谁？
“叶翎？翎？”抓住林烨的肩孟璠不安地唤着突然开始走神的林烨。
“嗯？”猛然回过神，林烨带着几分茫然地看向孟璠。
“你……”孟璠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吗？也不过能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而已。询问？也只不过会让林烨再度面对一个已让他几近崩溃的现实而已。
林烨微微眯起眼，什么也不说，孟璠的想法，他大致是明白的，只不过，没有必要说罢了。
第 15 章
面对孟璠上报的大量价值不菲的情报，杨宏岩等人既欣喜又万分惊讶。他们清楚地感觉到孟璠对林烨的影响力远大于他们之前的猜测。
“我认为完全可以让林烨回到叶翎这个身份上来。他毕竟是叶将军的独子，能力又已经超越了当初的叶将军。只要他回到我们这一方，可以说是现今中国情报界的福音。
“不错。但还有一个问题——他是‘银狐’，一旦‘银狐’长久失踪难保国际谍报界会烽烟四起。无论国界与立场，谍报界确实需要一个‘引领者’。”
“是他的话，这就不是问题了。‘银狐’可以解决好这一切。然后，林烨的部下，那个叫艾莉的女孩，只听命于林烨，只要林烨回来，那么我们的侦察范围刻意由此扩大。”
“但是林烨太过聪明而且难以控制。”
“不，有一个人可以完全控制他。二十年前就是如此。就目前我们所见也是如此。”
“你指的是孟璠？伊中将的独子伊凡？”
“对，孟璠完全有能力让林烨对他言听计从。在他身边那孩子从未尝试过逃跑。即使孟璠偶尔回小组工作几天不回去那孩子也没有任何异样的举动。他们自小在一起长大，虽然分开了二十年左右但是有些东西或许还留在他们之间。”
“孩子？杨将军好像很喜欢林烨？”
“当然，叶清将军曾是我的导师。我多少也对叶翎这孩子有一些了解。这一件事，无论是从经济价值还是国际价值上来看，让林烨回头是最佳选择。”
“那么，我们就静待‘云豹’带给我们的好消息了。”
议定，几人便离开了会议室。
而此时，孟璠倒像是忘记了自己告诉林烨的三月之约，闭口不提让另一回到自己一方的事，仍然偶尔回小组上班，偶尔蹲在家里工作，林烨也只是偶尔画画素描，编程序。两人相处倒也还算融洽。直至————
“叶翎，她是管钰。”孟璠笑着向林烨介绍身边光彩照人的美丽女子。转而又向女子微笑：“叶翎，我的弟弟。”
“你好！”女子开朗的笑着对林烨伸出了手，上下打量着林烨，啧啧称赞：“孟队，你弟弟气质真好！连你都比不上他！”
“小钰，你用不着拆我的台吧！”孟璠伸指一弹管钰的额头。
“呵呵，怎么啦！”管钰看看林烨又看看有些不满的孟璠，贼贼的笑了。
看着两人亲昵的举动，林烨只是淡淡地晒笑一声。心中却一阵刺痛。脸上不露一丝一毫破绽，浅笑着欠身：“过奖了。您在这儿吃晚餐么？”
“如果你们都欢迎的话。”管钰开心的笑着，脸上却是在明显不过的期待。
“当然欢迎。要不我何必待你过来呢？”孟璠笑着接口，随即转向林烨：“麻烦你了，小翎。”
“好说。”林烨立即走向厨房：“孟璠，你别来捣乱。”
管钰一愣，笑倒：“哈哈，原来孟队你不会做饭？”
孟璠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心中却有些失望，叶翎对此怎么会没有任何反应呢？
发狂的切（剁？）着黄瓜与胡萝卜，林烨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两人在外面会干什么。十分钟后，林烨看着那两堆黄瓜蓉和胡萝卜碎末欲哭无泪。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居然把菜弄成了这样……
转头看着水池里悠哉游哉游来游去的几尾龙虾，林烨眼睛一亮，嘿嘿一笑，有了！还可以补救！……
一个多小时后，看着面前八盘大小形状完全一致的馅饼，孟璠试探着问道：“今天就只有这个吗？”
“你说呢？”林烨微笑，却自觉自己的笑神经有退化趋势。
抢先夹起一个馅饼一尝，管钰欣喜异常的睁大了美目：“是虾肉馅的！味道一流！！叶翎的手艺无人可比啊！叶翎，你以后的妻子真幸福！”
“是吗？呵呵。”林烨笑的极其自然，只有他自己觉得自己面部僵硬。
开朗，活泼，看上去也只有二十五六岁的美丽聪明的女子，倒是和孟璠很般配。林烨想着脸色依旧平静。
黄瓜蓉，胡萝卜末，土豆泥，虾肉泥，鱼泥……剁得真细！孟璠暗自咋舌，亏得林烨有那么好的耐心！（作者：o（∩_∩）o……）不过真的很美味！
“孟队，我们什么时候结婚比较好？”管钰突然问道。却不知道她一句话险些让林烨不小心被一个馅饼给噎住。
“这个看你自己了。咦？等等，你还没有决定日子？”孟璠皱起眉，似乎有些不满。眼角余光瞟向林烨，却见他神色如常，不由更加失望，又不便说什么。
“嘿嘿，我还不想那么早把自己嫁了！”管钰古灵精怪的笑了：“不过我想定在两个月后。”没有发现林烨将竹筷越捏越紧以克制自己不要失态的样子，管钰自顾自说道，“至于婚纱嘛，一定要华丽！”
林烨沉默着保持着温和的笑容。手中的竹筷却是越捏越紧。
“啪！”一声脆响，林烨只觉掌心一痛……急忙低头看时竟是竹筷因不堪重负而应声而断，几根尖尖的竹刺扎入了他的掌心。
痛痛痛痛！！再也顾不得什么风度，林烨一溜烟儿冲进了厨房，两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的手心。每一次只要有什么地方一痛眼泪便会自己跑出来，弄得他好不狼狈。
“叶翎？”追入厨房，见林烨抓着自己的手眼泪汪汪的样子，孟璠有些诧异，忙拉过他的手，一看，却是有七八根约一厘米长的竹刺完全没入了林烨掌中。不由心疼地皱紧了眉，“怎么那么不小心？能把竹筷捏断，也亏得你了！”
管钰也凑了过来，一看，不由吐吐舌头，哇，真惨！从包里取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孟璠后急急向客厅跑去：“孟队，医药箱在哪儿？”
“藏柜里。”孟璠应着，从小盒中取出一根细细的银针用火一燎之后便拉住林烨：“别动，忍一会儿。”
“你要干什么？！”林烨顿时觉得头皮有些发麻，警惕地看着孟璠手中的银针。
“帮你把刺挑出来啊！”某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用针？？？”林烨眼睛瞪得老大。
“是啊！”更加理所当然的某人用让林烨浑身发冷的笑容说道。
“不行！！绝不！！”林烨顿时惊得向后便退。
“回来！”一把将林烨抓回，孟璠将人按在椅子上，“别动！不跳出来的话只会肤下化脓，那样只会更痛！到时候只能直接切开表皮取刺了！忍着！”
……“痛死了！！轻点儿！！哎呀！！！痛————！！！”
厨房中传出的惨叫让管钰一身冷汗，真不知这孟璠是在给自己的弟弟上刑还是挑刺治疗。带着医疗箱走进厨房，管钰险些喷出笑来，叶翎也太夸张了些，只是挑刺而已竟然会叫得那么惨，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让他上电椅。
好容易忍到挑完了刺，林烨气恼地瞪了孟璠一眼。
还以为这只狐狸没有什么反应，原来只是演技太好。不过这竟然让他受伤，实在有些过意不去。想着，孟璠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仔细地为林烨上了药。
“孟队，你说订哪一个教堂比较好呢？”三人坐回桌边后管钰继续问道。
“小钰，这些问题你自己和李磊商量。你们两个人天天追着我征求意见，倒弄得不像是你们结婚而是在为我筹备似的。”孟璠无可奈何地笑着摇头。
“我们不是没有经验吗？”管钰振振有词。
“难道我就有经验？”孟璠哭笑不得。
“当然！嘿，叶翎，你知道我们的人说道孟队时都是怎么说的吗？”管钰向林烨眨眨眼。
“什么？”林烨大感兴趣。
“管钰！”孟璠警告地盯住管钰。那个说法他当然听说过，要是让林烨知道那还了得，自己只怕要被他笑一辈子了。
“你猜猜！四个字！”管钰自动忽略了孟璠要杀人的目光。
难得见到孟璠这样慌乱，林烨当然好奇。沉吟着上下打量着孟璠。看管钰笑得那么古怪，孟璠的这个评价肯定和他的头脑以及身手沾不上边。既要符合他的特质又要让他感到如此尴尬，嗯，难不成是——
“红颜薄命？”林烨不确定地抬头。
“对！！你真聪明！！你怎么猜到的？”管钰不由鼓掌。
“瞎猜的，不过，为什么会这么说？”林烨忍笑，不去看孟璠抽搐的表情。
“这个啊！每一次只要是侵入对方内部打探消息的任务，尤其当对方中有女知情者时几乎任务一下达所有人就回去看孟队……”管钰说着已忍不住笑岔了气。
不难想象孟璠每次领导这样的任务向队员们布置任务时所有人用期待和推崇的目光一起看着他让他只能自认倒霉的摸样，林烨只能拼命忍笑，几乎憋到内伤。
“哈哈，美、美人计！！”管钰继续不给面子的大笑。
“哧！”林烨再也憋不住，一手支额低头狂笑不止。“孟上校，你的骄人成绩不会都是由美人计成就的吧？”一边笑林烨不忘落井下石。
管钰一听更是笑出了眼泪。
孟璠脸色变了又变，终是没有发火，只是注视着笑不可抑的林烨。自从叶将军死后就一直情绪低落的林烨的情绪最近似乎多少有了些许好转，这让他多少安下心来。
“教堂的话，我建议你选择天主教堂。在西方，基督教代表的更多的是救赎迷失灵魂。而天主教则象征至上的圣洁。”林烨含笑说道，心情已经好了许多。
“你对这些好像很了解？”管钰侧头。
“我自小在法国长大。”林烨浅笑。
“法国？那是个浪漫而美丽的国家！”管钰一脸憧憬，“我一直想到法国去！可就是没有那个机会。”
这么多年，法国是浪漫之都的说法仍是深入人心啊！林烨不由有些感慨。在那儿，自己并没有任何感触，只是一直做着自己该做的一切罢了。这么多年，自己几乎游历了所有国家，但是对于这些国家的美好自己全然忽略，记忆中有着的，只是它们的标准坐标与地形，这些地方对于他，只是战场。
“我比较喜欢德国，尤其是柏林大学。”神游天外，林烨淡淡微笑着。柏林大学，去那儿上学，是父亲的期望，而自己，实现了。
“你是柏林大学的学生？哇！高材生！要不要考虑和我们一起工作？”管钰兴奋不已问道。
“我读的是考古和社会经济学，这和你们的工作不搭界吧？”林烨挑挑眉。
管钰点点头，不再多问。
夜幕降临，孟璠打断了打断了正在写着什么的林烨：“叶翎，我要出任务，暂时回不来。”
“好。”林烨心不在焉的应下，没有再理会孟璠。
深深看了林烨片刻，孟璠转身离开。
“都准备好了，等你的命令了，孟队！”将手套递给孟璠，左约开始戴自己的手套，“追踪程序已经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