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班之岁月随想——mankiller
mankiller  发于:2011年0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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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光荣!”
顿了顿,我妈又说:“这闲话也得看是谁在说。我看写这信的他就不是好人!肯定是嫉妒我儿
模样俊成绩好招人爱!”我爸对这点儿倒赞同:“我看他也没安好心。”
大概是我妈的狂轰乱炸使我爸招架不住了,他就要收兵:“行了,今天的家庭会议就先开到这
儿,省省力气,明天还得吵呢。”
你不佩服我妈的精力就是不行,她斗志正旺不依不饶:“你看你把孩子弄得那个委屈,你倒要
挺尸睡大觉了!不行,你非得明确表个态不可!”
我爸说:“你看你又闹偏激走极端。我还没想通,不过就这封信来说,我看要听主席的话,敌
人赞成的我们就反对,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赞成。别误解我的意思,我可不是完全赞成,但也不
能象你似的总做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我妈就揪住我爸,质问他她什么时候做过亲者痛仇者
快的蠢事。
看他们早进入了角色,纳入了正常吵架的轨道,我长出了一口气,回到自己屋里。
那一晚,我含着泪带着笑,好象整夜没睡,又好象睡得无比香甜。
第57贴我一直坚持认为老爸老妈无休止的争吵不是在浪费生命更不是窝里斗,一定具有什么
重大意义和价值。现在才明白为了接受我的亮相,他们一直在大张旗鼓地做准备。
我妈把金陵十二钗正副册上的小姐们忘了个一干二净,总是缠着让我讲阿呆。
我后来只好把阿呆给我的信给她看。老妈象天山童姥拿到了武功秘笈,连忙躲到自己的房间去
看。还信的时候,老妈微笑的脸上还挂着泪痕,说:“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写得又这么
好,通篇全是大白话,却又含着多少深情厚意,不象你爸那酸臭样乱拽词儿,你可得好好待人
家呀。”说着说着,老妈就哭天抹泪地给我讲她动人的初恋故事。
老爸的态度还那样。我已经感恩不尽了。我妈说:“孩儿,你别理他,那个不通情理的老顽固
,等我慢慢收拾他。”
第58贴转眼间,大学时代的最后一学期就到了。我早早回到学校,阿呆却还没回来。
我一边整理东西,一边期待着。
第二天上午,看到大光从空荡荡的楼道那端走过来,我突然象猫扑向老鼠一样扑向大光。我说
的猫扑老鼠是指传统意义上的那种扑,因为不知是不是受动画片儿的影响,我觉得现在猫和老
鼠原来那种不共戴天的死敌关系已经大大改善了,老鼠怕猫那是谣传偏见,猫抓老鼠那是运动
休闲。好象这世界上所有的矛盾都在缓和,要是看到狼和小羊一起散步吃草我绝不奇怪,可要
是狼来找我我还得跑。
我当时就不顾缓和矛盾的历史潮流,扑向大光。大光转身抱头鼠窜,我丧心病狂地追赶。他跑
我追不知穿过几扇门,不知跑过几段楼道,我终于追上了他。我撕着咬着踢着打着把他逼到护
栏上,就把他往楼下推,大光死死抓着护栏,我们都歇斯底里地不知在叫喊着什么。附近几个
同学跑过来,说同学别打架呀就合力把我拽开了,大光跑掉了。
我慢慢平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干什么。向下望去,一层到五层的楼梯盘盘旋旋,我头
晕想吐。
几天后,我还在后怕。我不禁又来到那段护栏边,一遍遍回想演练当时的情景,拼命想说服自
己无论怎样都无法将大光推下楼去。那几位拉架的同学好象再也没见到,其实我当时哪还看得
清楚他们的模样。印象中他们穿得乱七八糟,趿拉着拖鞋叼着烟,都是懒懒的神情,拉架也是
不紧不慢爱理不理的样儿,好象看惯了爱恨生死。我现在还在想他们到底是几年级,那楼里全
是本科生,怎么会有比五年级还高的年级?
知道自己体内潜伏着不受我控制的巨大力量,这让我对自己充满了恐惧。
第59贴过了两个星期,我爸来信了。他在信中写到:
经过和你妈进行激烈的思想交锋(你放心,这次没有肢体冲突)和自己学习思考,我的认识上
了一层台阶,有了一个飞跃。小平同志说不管黑猫还是白猫,抓住耗子就是好猫,我在考虑是
不是同样可以说不管男人还是女人,拥有真爱就是爱人。看来我以前对小平同志的猫论领悟得
还不深,没能灵活运用它来指导日常生活。我正在准备给《人民日报》写信,看是否有在全国
范围内再次展开猫论学习的必要。
这次不得已向你妈低了头(主要是为了你),我还要继续和她斗争下去。我们暗中较劲儿展开
健康长寿竞赛,我要和她斗争到新世纪,绝不甘心提前退出历史舞台。
你姐也支持你。她要我一定转告你两件事。1从那封信来分析,那位写信的同学精神型不太好
,不知是由于先天遗传还是受了外界刺激,你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有了事情要及时向老师和
组织反映(这是我的建议,切记切记!)2她要你一定带阿呆(是叫这个奇怪的名字吧?)来
家里玩儿,大家认识了解一下,你妈和我都很欢迎。什么时候和阿呆的父母见面,再来信商量
吧(视你们感情发展而定),免得你妈又说我办点啥儿事儿都猴急不着调儿。
读着老爸的信,我心里这个郁闷:亲人们啊,为什么你们总是让我感动,一次又一次真叫人受
不了。
第60贴我也学会了大光的招术,打电话约他面谈,并答应绝对保障他的人身安全。晚上,我
们来到大操场的看台上。
我说,大光你想过没有,我也可以给你家写这样一封信,可万一全家老小真闹出个好歹来,谁
能负起这个责?
大光说他是一时冲动犯混寄了那封信,信刚塞进邮筒,他就后悔了,等来了邮递员,可人家说
信扔进邮筒就属于收信人的了,千辛万苦顶风冒雪明查暗访也要送到收信人手里。
我说,大光那天我要杀你就更不对了,还显得非常愚蠢鲁莽没修养没智谋。本是同性恋,相煎
何太急!我们旧恨新仇就算两清了吧。
大光说,我现在也越来越害怕,这样下去不知会闹出什么事儿。
看来大光也在畏惧自己体内那股难以驾驭的力量。爱也好恨也好,强烈的感情就象是病,来时
如山倒,去时如抽丝,象疾风暴雨让人无处躲避,象沼泽淤泥让人无法自拔。
我说,再有几个月就毕业了,我们平平安安度过吧。咱们三个小和尚,只是苍海一粟,爱呀恨
的,对呀错的,我们认着真较着劲儿,最后又能怎样?还不都是一场空。好聚好散吧。
星空下的大看台,好象一个大舞台。我看到时光在流逝,情感在变幻,一出出故事在上演,热
烈归于平淡,谢幕时独立天际,没有掌声。
仰望夜空,星汉灿烂,我学屈原做天问状。
第61贴
我和阿呆都被推荐读硕士。阿呆选择了他父母老家,一座风景美丽的南方名城的一所学校。他
父母已经退休,夏天就回老家定居。我则在本校接着读。我从来没想过要去南方,北京似乎是
我能接受的最南的地方了,而且我老爸一心希望我将来留在北京工作,好象那样我就算入朝封
了官。
阿呆和我好象就没谈过将来的事,不知是因为他觉得什么都不能把我们分开,还是因为他早明
白我们的感情根本没未来。
我是早不存幻想的了。尽管曾经情不自禁地和阿呆热烈地谈婚论嫁,但那只能是一时的痴人说
梦。纵然阿呆能够继续我行我素,但说服阿呆的父母太难了:阿呆下辈子也练不出小柯的口才
,派我去呢,我得先去老呆家卧底,这一卧就又要敌营十八年,小柯的青春都耗尽了;阿呆说
他父母很和睦恩爱,我对付紧密团结一致对外的敌人还没经验没把握;最重要的是,阿呆的父
母有为了革命原则而大义灭亲的前科,这足以让我却步。怎忍心让他们再与一个儿子断绝关系
?阿呆已经给了我最真挚的爱,我夫复何求?!
后来我发现一些关于幸福永恒现在将来的词句开始闪现在我和阿呆的对话里,阿呆也开始说我
象他弟弟了。我们在为别离做舆论准备,就象大制作之前的花边新闻和大运动之前的社论文章

那时有句话好象刚开始流行,只要曾经拥有,不求天长地久。我总怀疑它和我的男男419定
律有点猫腻儿,它又那样合辙押韵琅琅上口,显得非常的油滑下流,我不喜欢。
我声嘶力竭地宣扬过程论。一段生命,一份情感,都是一个过程,不必眺望未来,只要珍惜现
在,全身心投入体会儿它的分分秒秒,不能只抻脖儿遥望未来和目的,而忽略了现在的感受。
阿呆说他也在建一套理论体系。一天他神秘兮兮地说:“告诉你一句话,是一位哲人说的。人
生的本质是痛苦,原因有两个,一个是你得不到想要的,另一个是你得到了想要的。”
我问阿呆愿意承受哪种痛苦?阿呆笑眯眯地说,我没事儿,这句话是为你准备的。
我知道我将概念清楚明白无误一丝不苟地承受着第一种痛苦。想到以后再不能和阿呆在一起,
想到再不能对阿呆好,想到阿呆的好将全是别人的了,想到别人将代替我和阿呆欢爱一生,我
心里就象放了一台快速旋转锋利无比的绞肉机。发觉自己的精神面貌和大光越来越接近,我也
开始担心自己的精神型是否正常。
大光和我的关系有了明显改善,毕业设计遇到问题还来和我讨论。可他还是仇视阿呆,说阿呆
凭什么那么强硬。
那时觉得有大光这个亦敌亦友的人在我和阿呆周围也挺好的。幸福如同一张美丽的画,画在轻
薄的纸上,一阵轻风就会将它卷走,适当的痛苦和烦恼就如同沉甸甸的镇纸,将幸福的画卷放
稳展平。
第62贴 曾经看似遥遥无期的毕业,终于就在眼前。宴席还是能散的好,免得坏了胃口。
小和尚们将各奔东西:小党要去一家巨牛无比的进出口公司,小数要去美国的一所名校读书,
小假也留校读研并已经开始给低年级的小和尚班做辅导员,老坠为了给小王姑娘弄个城市户口
要去一家大型国企,大光分到他家乡省城的一个好象专业不太对口的单位,他说他也想出国了
,去那个单位将来好跑一些。
阿呆定了全班最晚的车票,直接去那个南方城市,因为他父母已经在那里了。我没定车票,未
来的导师抓壮丁,要我先干点儿活再回家,我欣然同意,因为我觉得提前投入到热火朝天的研
究工作中去,将有利于减轻那就要如期而至无法逃避的离别的痛苦。
吃过散伙儿饭,小和尚们就开始走人了。
大光要走的前一晚,我感觉到有点紧张。我叫阿呆别来我们寝室,可阿呆除了我小柯他怕过谁
?我最不放心的就是阿呆的这个劲儿,以后又有谁能象我小柯这样机智灵活地做他的护呆使者
呢?
果然,大光在我们寝室门口转来转去。我叫阿呆走,他却要把我在美术班上画的那些个破画拍
成照片,我只好叮嘱他万一有什么事儿一定要冷静。
后来大光到底忍不住,朝阿呆砸了个啤酒瓶子,阿呆躲开了,听我的话他没吭一声。
尽管我和阿呆都没动,大光还是飞也似的跑掉了,如同撞见鬼影。我知道他不是害怕我们,他
是害怕他自己。但愿他了却了一桩宿愿。
第63贴阿呆走的这一天终于来了。
那天早晨,我一睁开眼,就见阿呆坐在我床边,笑眯眯地看着我。早晨的阳光沿着一个刁钻的
小角度射进寝室,把小房间弄得和读者文摘精华本一样温馨。
阿呆和我都穿着白色紧身背心儿,相拥而吻就象两只交颈的大白鹅。我不断默念着咒语希望时
间停住,全然不顾此时别人是否正处在悲惨或难堪的状态。
咒语不灵,我一把撕开了阿呆的小背心儿,在阿呆胸前狂吻,直到我再没一丝气力。
歇了一会儿,我问阿呆:“呆子,知道我刚才干什么了吗?”
阿呆娇羞地说:“我昏过去了,不知道。”我说:“我在你心上刻了字。”阿呆吓了一大跳,
忙问:“刻了什么?”
我又扑到阿呆胸前去狂吻,过了好一阵儿,我才象那些刚看完名胜景点的观光客一样,心满意
足兴高采烈地告诉他:“我刻的是小柯到此一游。”
在火车站,阿呆让我注意他是穿着我最喜欢的那一身衣服。他说不一定哪一天他会溜回北京,
他一定要穿着这身衣服,否则小柯那家伙就会不理人。
火车就要开动,阿呆向车门走去。突然他又跑了回来,搂住我凶猛地吻起来。狂风暴雨如同那
次初吻,我的大脑又几乎处于完全缺氧状态。
阿呆狠狠地亲了最后一下,说:“我的自行车实在嫌难看你就扔,可内带很新,你扒下来用吧
。”
我脑袋里又是只剩下几个顽强的脑细胞了,依靠着残存的一点点氧气,既要闪躲周围好奇而冷
漠的目光,又要思考该跟阿呆说点儿什么,它们苦苦挣扎终于凑成了一句话:“呆子,别再往
墙上挂大麻袋包儿了。”列车开动了,阿呆从车窗探出头来,笑眯眯地向我挥手,我想象电影
里那些经典的告别场面一样泪眼模糊,却没挤出一滴泪;我又想做一个苍凉的手势,却不知道
那该是个怎样的动作。
回到宿舍,僧去庙空。那种空旷让人伤感,为了消除不良情绪,我得找点儿事儿干。我就去扒
阿呆的自行车内带。
看到阿呆的自行车,和阿呆在一起的一幕幕都闪到眼前来,这使我觉得自己特别做作矫情。我
狠了狠心,把自行车放倒,它躺在那里象瘦骨嶙峋的一匹马。
没扒过内带,费了半天劲儿才扒出一截来。阿呆从不骗我,那内带果然是鲜红崭新。我占了点
儿便宜就兴奋,接着用改锥去又别又撬,谁知一个不小心就在内带上扎了一个大口子。破了一
个口儿的内带,依然崭新鲜红,看着它,我突然悲从中来,竟痛哭了起来。
第64贴
和尚班里发生的故事就如上所述。
现在来说说和尚班以后的事,算是一点儿跟踪报导。
我和阿呆保持了近两年的联系。他还是那么呆,寄一张明信片,写着让我们来分享这杯美味可
口的橙汁儿吧;来一封信,说我一天都在想你,稀里糊涂去教室却发现书包忘了拿。
我们再也没见过面。余音绕梁,终成绝响。
记得阿呆最后一次给我打电话,好象要说什么却终于没说,两人都沉默着,忘了是谁先挂断了
电话。
阿呆有了女朋友的事儿是从阿毛那里听说的。阿毛为了追小芳毕业后也去了那座南方名城。那
一次是阿毛出差来北京回学校看我。他还没有和小芳强扭成瓜,也开始留意别的女孩,更大的
进步是阿毛也开始讲一些别人的恋爱故事了。阿毛说:“别看阿呆挺呆的,都有女朋友了。”
我立即象毛主席那样充满了人情味儿地问:
“漂亮吗?”阿毛说:“挺漂亮的。人家还是主动追的阿呆呢。女孩性格开朗,跟我聊的比跟
阿呆都多。她说阿呆是有点儿呆,可我就是喜欢他,阿呆这家伙特得意。”我听着笑着,脑袋
里在想呆子是否给她看过我在他心上刻的字,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大光据说去了欧洲的一个国家,是和他老婆一块走的。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结的婚。听
说那个国家生活安逸风光秀丽,气候温和还依傍着海洋。
老坠一毕业就和小王姑娘结了婚。后来他们单位不景气,老坠就来北京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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