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灵零呆呆的立在原地没有说话。
“灵零。”
浮潋滟抬手摸了摸浮灵零的脑袋,浮灵零转身看着那张邪魅温柔的笑脸忽然哭了。他一把伸手将浮潋滟抱住,流泪不止。这种被珍惜被保护的感觉让他感到如此的幸福,就像已经期盼了几个世纪一般…
暖橙的灯光中,浮潋滟收紧了怀抱,如同多年前飞雪的冬日。
第二天,浮松站在客栈的床前推开窗户,王城的天空有些蒙蒙的灰暗的色彩,凉爽的风从窗口灌进来将浮松本来就没束起来的头发吹得四散飘扬。一只雪白的各自从天边飞来,他伸出手心接住。
展开那小小的纸条以后,浮松大脑一片空白。
浮鸢渊,亡了。
浅浅的浮云从头顶缓缓地飘过,周遭的声音一起叫嚣着让浮松烦躁。怔怔的站了一会,任泪水流遍脸颊却也没有眨一下眼,忽然觉得眼前的景物翻转,只听见身后有人叫了一声。
“松师哥!”
浮灵零远远的跑过来一把抓住浮松的衣衫,可是那单薄的衣衫破了。浮松从高高的楼台直直掉了下去!浮灵零的脸吓得惨白,不知该如何反应。直到楼下传来惊得遭砸声叫声,浮灵零跑下楼去,拨开人群,紧紧抱着倒在血泊里的浮松。
鸽子飞远了,那张写了小字的纸条不知被吹倒了哪个角落里。
浮灵零又哭了,又是自责又是害怕,在黑夜的树梢上趴在浮潋滟怀里使劲哭,仿佛觉得眼泪能够救回浮松让他有所眷恋。浮潋滟静静地抱着浮灵零,成了浮灵零最坚定的依靠。他很少说话,但每次说了话总是低低的,带着点安慰。
“灵零,你看今天月亮这么圆这么大,星星这么多。”
“灵零,人,总有一天都会离开的。”
“灵零…”
那个时候,你可也是这样的悲伤?
浮松一直都不张开眼睛,整个脸白得没有血色。浮溪越为他抱扎好,上了最好的药都不见有效果,一直握着浮松的手坐在床边。嘴里叫道“松儿,松儿…”可是浮松依旧不醒来。
月上月下,浮松依旧静静的躺着。
怪谁?能怪得了谁呢?
即使,我现在伸出这双手,可还愿意这样紧紧抓住不放?
寻找浮箬雨的工作还在继续,每天留下一个人照顾着浮松,喂点水喝米粥之类。剩下两个人便继续找浮箬雨。
再次见到张宇赫是三天以后,这次他倒是收敛了不少,也没有为难浮灵零。他也不知道一向无赖的自己这是怎么了,看见浮灵零就觉得很满足。浮灵零面上不动声色,想要跟上在前面已经走出老远的浮潋滟,不料张宇赫却先问了。
“乞丐,见你这几天都在忙忙碌碌,不知你在找什么?”
“我找什么不要你管。”浮灵零有些冷淡的躲开张宇赫抓过来的手,脸一个微笑都不给,张宇赫也不怒,悠然开口道。
“我见你这几天都瞟人家漂亮姑娘的脸,想必是在找美人儿吧?”浮灵零在原地站定,抬头望他,不语。“还真被我说中了!你仔细想想,那些美丽姑娘的去踪,有谁敢说他比我张宇赫知到的多!”
浮灵零张大眼睛,确实!
“你说,最近这城里是不是来了非常漂亮的女孩?”
“那可不是!比天上下凡的仙子还漂亮的多!尤其是那双眼睛,跟你这头发的颜色一样的特殊,可谓是天下难寻啊。”张公子摇摇扇向着远处瞧。
“快告诉我!在哪瞧见的!”浮灵零一急,连忙上前问道。
“想知道还不容易?”张公子得意自豪的笑了,拿扇子指了指自己的脸。“就在这亲本少爷一下,本少爷现在就带你去!”
语罢,他半睁着眼斜眺浮灵零,想看看他为难的表情。远处的那个黑发男子安静的站着,望向这边。他到想看看这个乞丐叫花子倒是怎么面对捡了他回去的情人!
结果出乎他的预料,浮灵零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诡秘的微笑,连眼睛都笑得如同春暖花开似的,吓了张宇赫一跳。他这样的表情,那个黑发男人也可曾见过么?只见浮灵零夺过张公子的扇子,挑起了张公子的下巴并且向着自己拉来。就这么诡秘的笑着,对着张公子的双唇,亲吻了上去。
张公子像被雷劈了似的站在原地,连半个音节也发不出。
只见浮灵零又一脸阳光的朝着浮潋滟挥手,口中喊道。
“大师哥大师哥!这里可能有箬雨的线索!”
又是凤都的夜幕,所有的小倌小摊小店都开张了,叫嚣着热闹不已。张宇赫将浮潋滟和浮灵零请到了“望夫楼”二楼的雅间里,说是走了太远的楼要请客,在这楼里,他包了浮潋滟和浮灵零所有的饭菜和姑娘!
说来也奇怪了,自从进了这门起屋内轻纱飞扬,处处美人香。许多漂亮的姑娘们勾栏倚柱,朝他们含情脉脉。张宇赫走在最前面一边调息姑娘一边向上走,浮灵零被缠着几乎走不到二楼,浮潋滟默默地走在最后几乎大部分姑娘的眼睛都盯在他身上了,只是他周身环绕着的清冷气质让那些姑娘不好靠上前来。
三人都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三人皆不语。
青楼,姑娘们买醉的地方。
“张公子,我们要找的人可能不在这里,不过这里漂亮的姑娘确实也很多。”浮灵零干笑了两声,转身望了望浮潋滟,只见他安静的坐着双眸冷漠,并未多言。
“这个乞丐哪里懂。新说着七八天前诞生了一位新花魁,美的胜过神仙赛过鬼魅,见一见也无妨。”张公子品着面前的点心有些戏谑的说。“你这叫花子哪天想要自己看只怕是连门槛都进不来!”
浮灵零收敛了眉目,低头静静吃菜,等人。
夜幕琼花,人们都在叫闹着,而自己的童年,哪怕是未来的生活都未必能融入于此。那是一件多么让人羡慕的事啊…
“各位少爷久等了!赛仙这就到了!”脂粉气息脓肿的老鸨含着笑推门走了进来,使得身后的珠帘叮当响。而后一名红衣女子敛着眉目低着头,娇羞的走了进来。
她去掉了掩面的扇,仍是有些羞涩的行礼。
“赛仙见过各位公子。”
章之九:翙羽林
酒红的眼眸慢慢的抬起来,微笑的眉眼后面是沉沉的死寂。当这双美眸望向今日的客人的时候瞬间冻结住了,冷的像是结了冰。浮灵零也愣住了,这人,分明就是自己多日不见的小师姐!
脑袋里飞速的旋转着,不明白这几日下山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让她沦落至此,甚至成了“望夫楼”的花魁!
“不知各位公子想听什么?”
浮箬雨像是不认识他们似的,面带微笑抱着琴望过来。
“忆浮云。”
浮潋滟轻轻的说出这三个字。
只见浮箬雨的表情瞬间又冻住了,过了好久她才缓过神垂下眼眸轻轻拨动着琴弦。浮灵零看了只觉得心疼,浮潋滟站了起来看似在欣赏,实际却走到了张宇赫身边点了他的睡穴,很快的张公子便睡着了。
“跟我回去。”浮潋滟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是桌上碎了的杯子表明他正在生气,而且是非常生气。
“公子说笑了,奴家是这的头牌,岂是公子说带走就带走的。”
“浮箬雨。”
浮潋滟也不多言上前抓住浮箬雨的胳膊,只是叫了她的名字。只见浮箬雨本来冰霜的眼睛瞬间盈满泪水,满脸委屈的模样,拼命的挣开。
“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你凭什么现在才出来…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任性要有个限度!”
浮箬雨忽然被震住了,酒红的眼睛闪着波光,拼命忍耐的两行泪水一下子滑了下来。浮潋滟一时松了手,浮箬雨就这么越窗出去,跑了。
“潋滟师哥!我去追箬雨师姐回来!”
“不用了。”
浮灵零只觉得身体被从后紧紧的拥抱住,浮潋滟的头抵在自己的肩膀上,似乎像是在拼命的忍耐着什么。远方的湖水盈盈,倒影月光,恰似浮潋滟周身的光辉。他转过身,看见了浮潋滟琉璃瞳仁中难以掩饰的伤心的神色。不由的微微一笑,伸手再次将浮潋滟抱住了。
“别担心,箬雨师姐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静静的望夫楼,浮灵零与浮潋滟相拥。
浮箬雨没有跑多远就停下来蹲下原地哭泣。以前,自己总是生气跑开,师哥每次都会追上来轻柔的哄哄自己,拍拍自己的头,然后自己一肚子怒气就烟消云散了。浮箬雨总会引以自豪——这是潋滟师哥最疼爱自己的证明。
可是这一次,浮潋滟选择站在原地不在追来。
还是自己已坠入这凡世,再也不配回到他身边了么。不,他的身边从来不曾有自己的位置。十几年的光阴,她一直将这位哥哥奉为天神,却从来不曾了解过他的人,不曾触碰过他的心。
自己永远都是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幻想,将他幻想成自己的,将自己幻想成他的。
与他一同飞仙。
一同…
“箬雨姐姐。”
轻轻的一声,带着些许的卑微。但这一声便让浮箬雨停了下来,抬头狠狠瞪了眼前的人一眼。那人很清瘦,少年的模样,月光里的双眸本是带着浓重的歉意却被这一瞪荡漾了心神。
“叫你别出现了,你知不知道你有多烦!下次再出现在我眼前我就杀了你!!”
浮箬雨气的手指都在发抖,眼前这个人就是害自己变成今天这样子的罪魁祸首!被浮潋滟费了武功给赶下山来的,浮云工会的竹殇!
“可是我是真的喜欢箬雨姐姐。”少年就默默站在少女眼前,很委屈的模样。
“你…你这个混蛋!给老娘滚远!”
“可是,箬雨姐姐,我没地方去会饿死的。”竹殇依旧站在原地不动,好像浮箬雨的这点怒气根本不能威胁到他一丝一毫,好像现在就杀了他也没关系。
“…”浮箬雨蹲在地上沉默了,她觉得今天有可能是他最倒霉的日子。
竹殇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浮箬雨的,只记得第一眼见浮箬雨走出翙羽轩里走出来的时候心中就涌起一种陌生的向往。喜欢上浮箬雨单纯得有些傻傻的性格,喜欢上浮箬雨仗义的大姐姐气势,喜欢上浮箬雨瞪人的眼神。
竹殇第一次觉得有什么东西想要。
想要,但是不引起凤凰怀疑达成凤凰给的目标的只有一种办法,但却,只能伤害了箬雨。
他相信,他想要的,凭自己的手得到!
自浮云观归来凰泉就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但他没作声只是静静的等待着,直到某一天的到来。当守门的侍卫王大志跌跌闯闯的奔进太子殿下的书房来,气喘吁吁的趴在桌案上的时候凰泉正在看兵书。
“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的。”凰泉皱眉,但是看见王大志跑得满头都是汗就随意拿出了凰蝉硬留在这的帕子递给他擦汗。不料这一个举动却叫那个傻呼呼的侍卫愣在原地,满脸通红。“擦擦。”
“多、多谢、太、太子殿下!”
凰泉皱眉,都这么多年了也不见他说话有些长进。
“跑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太、太子殿下…你、你听、你听我说…”
“直奔主题吧。”凰泉听得心急,把书合了丢在一边沉着眼睛望他。“你能说清楚的,慢慢来。”
“玄将军被罢职谴朝了。”
简洁的一句话告诉了凰泉太多太多的讯息,凰泉伸手抓紧身边座椅的扶手严重沉甸甸的,
准备了这么多年的事情还是被他发现了么…
“你去,叫衍殿下来书房,说我有事找他。”
竹殇本以为能安定的在望夫楼打杂几天,这样至少能够每天看见浮箬雨。虽然她没什么好脸色给自己,但自己仍然是满心欢喜。无数个欢腾的夜间,她只见浮箬雨点了不同男人的睡穴就破窗出去了,不明白浮箬雨这到底是想做什么,但他却很欣喜。
心想每天就这样过着,不管什么任务不管什么使命,与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总有一天浮箬雨会爱上他,会原谅他。他们一同离开这里,然后他来顶天立地,箬雨成为他的妻。
深夜的时候竹殇这么想着不禁笑出了声来,他躺在专供小厮睡的破房里双手撑着头面带微笑翻来覆去。全然不觉晴朗月光照耀得银辉李倏的出现了一道纤长的阴影。
“殇,什么事这么好笑,都笑出声了。”
“玉溪!?”竹殇听见清脆的女声之后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整张秀丽的脸荣光焕发连眼睛都带着欢快的光芒。“你怎么来了?你听我说…”
“王上说的依照意思行动里不包括把自己逼出浮云观吧。”少女绿幽幽的猫瞳里流露出复杂的情绪。“这次为什么这么不小心,还被废了武功。”
“不要紧,我武功费了也就成了废人了。”竹殇笑得有些开心,而后又有些犹豫。“以后帮不上王上什么忙,王上也不会再需要我,我想了想,也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
“是故意这么做的么?给予浮云观最大的创伤,完成自己最后的使命,拿到自己想要的爱情?”玉溪的双眸温度下降了几许,竹殇看在眼里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你以为这样便可以离开凤凰么?”
“你不觉得自己太天真?”
“那个是个…疯子!”
章之十:信号花
凰泉觉得和凰衍在一起时间就会过得很快,凰衍手持茶盏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并非绝世的容颜但却越看越舒适。他周身的气质是暗淡的,不显眼的,但却存在着深沉的吸力。仿佛一被他盯住,就会立马沦陷一般。
只是,十几年了,他一直隐藏锋芒,如若不是自己去王望凤阁的那一回。他将一直沉默到他死去。
聪明的人如果没有期望,没有想要珍惜的对象,很容易就可以埋没自己,尤其是像凰衍这样的。
玄将军是凰衍安插的信号。是在凰泉寿宴上发誓效忠于自己的人,此人中心正直说话自是说一不二。凰泉将大量的兵权暗调囤积在他手上,并非对他的相信,只是对凤凰的一种试探。一旦这个武将被谴出了王朝,那就代表着一场腥风血雨即将要到来了。
说白了,凤凰一直处于一种疯狂的残忍的状态。他身边的所有人都摸不透他的心思,就像他前一秒还对你醉人的笑着,下一秒就能让你人头落地。他宠爱过的人不少,但是宠爱过后那些人必死。空荡的王没有被宠着的王妃,只有被送进来接受宠爱的小姐们。那些被送进王朝的小姐们个个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只当是告别了阳间的生活。
但是仍有人会不可遏制的爱上凤凰,因为他偶尔的一个妖娆的浅笑。
凤凰王周边的地区从三年前开始沦陷,凤凰夜夜笙歌,全然两耳不闻窗外事。他笑着对自己的太子皇儿和新晋的四皇子说。
“父王相信你们,一切都交给泉儿和殊儿去做。”
因为这么一句话,凤凰王朝分成两派,皇太子和四皇子。凰泉无心做太子,所以很多人害怕失势全部跑去了凰殊那一边。但是,凰泉虽无心做太子,但却不能看着凤朝覆灭。
明争暗斗汹涌澎湃,凰殊面上笑得和蔼,但凰泉总能看出其中张扬的成分。怪也只怪在凰泉心软,总是将这些兄弟视如己初,表面上虽冷淡但实际上却是爱护的不得了。没了凰灵在身边保护,凰泉总算知道了这宫廷里是多么冷酷黑暗,比自己想象的要深沉很多倍。而这些将来都要由自己来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