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一个人喝了四分之三锅的汤啊？这锅子这么大……」没节目可看，便走过来凑热闹的张惟元看见纪睫洗的锅子，不禁奇怪地问。因为他刚刚喝的汤，还不到这个锅子的一半分量，小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吃了？

「没有……我和别人一起吃晚餐。就……白天的那个……善翔……」低着头，手里还拿着丝瓜布，用力地刷着锅子，纪睫的声音都快被流水声和刷锅子的声音给淹没了。

「小纪，你居然趁我不在，给别的男人煮饭，呜……你劈腿！我好伤心喔！」半真半假地指控，张惟元还真的把脸埋到纪睫肩头，呜呜咽咽地假哭起来。

「我哪有！我跟你又没怎样……」纪睫红着脸反驳，后半句的声音却很微弱，隐约带着一点失望。

「跟我没怎样？难道你跟他有怎样吗？」张惟元惊奇地抬起脸，脸上刹那间变了表情，皱着眉头，不悦地看着纪睫。

心脏怦怦地跳，纪睫看着一脸严肃的张惟元，脑海里突然浮现先前李善翔对他说的话：「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有很强的占有欲。」

也许……他说的是真的没错……

第二章 爱的开始与过去

咖啡香弥漫空气，外头的阳光刺眼，室内的光线却有一种独特的晕黄色调。

每一张桌子都是一个独立的空间，有人晃晃杯里的冰拿铁，耳机里的迷幻电音，盖过了店内的法国香颂；有人用笔尖沙沙划过笔记本，啜一口热摩卡；隔壁答答答敲击键盘的声音，节奏宛如摇滚乐团的鼓手。

脸上噙着笑，李善翔舒适地在软椅上换了个姿势。纪睫低着头，略长的刘海像柳树的枝条，微微摆荡，浓密的睫毛，在那张小巧而微尖的脸蛋上，投下了淡紫色的阴影。

「那……从现在起，我们要成为恋人啰。」

点点头，咖啡中带点熏金色的刘海轻轻地晃动，忽然又冻结在空气中，急速地摇了摇，纪睫抬起头不安地强调：「是假装。」

「恩，是假装。」他正色地附和道，不过对面的秀气青年，似乎还是很紧张。

「一开始不要太过分好了，我们慢慢来，让你适应一下。」他微笑，试图让这个有些荒谬的计划，能够更加地像一回事。

点点头，垂在额前的几缕发丝，摆荡得很有节奏。

「我不太知道你的界限在哪里，不舒服你就告诉我。」尽管事前已考虑过许多，真正要执行的时候，他的心里，也是有些忐忑不安，但是不能让眼前这个比他更不安的青年看出来。

纪睫点点头，李善翔一只手抚摸过他垂在脸颊边的发，将之塞到耳后，耳边听见当的一声，筷子敲击玻璃杯的声音，被塞到耳后的头发，又任性地落回原位。

纪睫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小嘴惊愕地噘成一个甜甜圈。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李善翔觉得纪睫在自己面前，还真像让老虎盯上的小兔子，除了发抖，一动也不敢动。

「不、不会，你很帅。」纪睫慌忙摇头否认，话一出口，脸又晕红了，迅速低下头。

耳边听见男人低沉舒朗的轻笑声，纪睫咬咬唇，有一点不好意思，却又觉得放心多了。

「你也很可爱。」李善翔笑着说，果不其然看见某人连耳根都红了，真是有趣。

嘴里咬着绿色的吸管，先是巧克力和鲜奶油，接着是摩卡可可冰沙，全部通过喉头，香蕉的香气就在冰凉的快感后散发。

「你会亲我吗？」咬着绿吸管的红唇，终于放过对无辜吸管的折腾，纪睫一脸很担心的模样，黑眼珠滴溜溜看着李善翔。

实在不好意思告诉对方，你的担心实在多余，因为眼前的害羞青年好像没有曾经强吻过自己的记忆。

「可以吗？」最后很绅士地把决定权留给当事人，其实这招有一点狡诈。

很明显的，当事人无法下决定，犹豫着、苦恼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李善翔又有一点想笑了，平常他不是这么坏心的，可是纪睫的身上有一种魔力，令人总是忍不住想逗逗他，看他会有什么反应，而这反应通常是可以预期，很可爱的反应。

「看情况好吗？原则上我不会没经过你同意就亲你。」凡事还是需要保留一点，尽管他没有吃纪睫豆腐的打算。至于他自己被吃掉的那些豆腐，看在当事人全无记忆的份上，就算了吧。

把汤匙从杯里拿出，李善翔缓缓喝了一口Espresso Risttretto，让浓缩的咖啡美味滑过味蕾。

点点头，纪睫红着脸看着一直面带微笑的李善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容易就信任他，只是觉得这个人可以让自己托付秘密，而且他的笑容让自己感觉到舒服而且安心。

带男人回家，第一次这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感觉有一点新鲜，有一点叛逆。

倒好冰青柠水，切好水果，桌上摆满了顺道买回来的爆米花、点心，把影片放进DVD放映机里，准备播放。

纪睫站在沙发前，内心感到有一点紧张。

「『做』吧！」

「什、什么？这样不太好吧……」不是说过亲他的机率都很少的吗？现在居然就要「做」了？这、这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纪睫红着脸，惊慌地缓缓后退。

「不是要一起看片子吗？你不坐下来看啊？」奇怪地挑起眉毛，李善翔不能理解对方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

原来是坐下的「坐」啊……是我误会了……

「要、要啊……」害羞地低下头，内心觉得很糗，好险李善翔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纪睫乖乖地在沙发上坐好，但是两人中间的距离却有那么「一咪咪」遥远，位于沙发的两端。

「我想先了解你……」沙发左端的男人开口，纪睫很听话地立刻点点头，但是李善翔话还没有说完，下半句是：「的身体。」

咚！

纪睫瞬间倒向沙发，两手抓着椅背，大惊失色地瞪着向他缓缓靠近的男人。

「你不要这样看我，好像我是大淫魔，我是很认真的。」李善翔苦笑，努力让纪睫明白，自己现在是很专业而且严肃的。虽然他必须承认，他说话的方式，是有一点故意。

因为经过一个下午的谈话，他已经大概知道纪睫是个怎么样的人，兴趣、喜好、性格、成长过程等等，剩下的，就是培养默契，一些日常相处和肢体的亲密互动。

「我只是想知道，我碰你的时候，你会有什么反应，想让你习惯我的碰触而已。」李善翔尝试着把话说得委婉，不要听起来太奇怪。

纪睫抓着椅背的手关节都泛白了，他也知道李善翔的意思，可是这些话不管用什么方式说，听起来都有很浓厚的腥膻色呀！

他就是没有办法放松，没有办法不紧张嘛！

「你不要讲话，直接来好了……」纪睫也苦笑着，因为很害羞所以不敢看李善翔的脸，只好对着沙发椅背面壁思过。

为什么我和他会出现这种奇怪的对话啊？唉唷……听起来好色、好色唷……

「你真的不要紧吗？你的脸很红耶……」李善翔担心地看着纪睫，觉得纪睫看起来好像随时会脑充血晕倒的样子。

纪睫飞快地摇摇头，紧闭着眼睛，一副「你来吧！我不怕」好像小孩子看牙医时的模样，明明心中害怕，却还要假装勇敢。

「你太夸张了吧。」李善翔忍不住噗哧地笑了出来，把陷入沙发里的纪睫给拉出来，抱着他在沙发上半坐半躺着，像是情人间最自然的拥抱。「你把自己当成小孩子，我把你当成小动物这样就不会觉得别扭了。」

「善翔……」为什么我是小孩子又是小动物，善翔就不用改变？内心嘟嘴，小小疑惑了一下。纪睫转头偷瞄，身后的李善翔已经按下播放键，很平常的模样。

虽然觉得被人抱着看电视很不习惯，但其实李善翔的怀抱并不会让他感到不舒服，于是纪睫乖乖地转回头来，也专心地看起影片。

李善翔说要让他练胆量，所以要他跟他一起看《十七岁的天空》。

本来以为是恐怖片的，虽然片名一点都不恐怖。但是看了一下开头，纪睫马上就知道所谓的「训练胆量」是在说什么了。

因这一开头就是主角小天的春梦。身材姣好的杨佑宁，在水中和梦中情人接吻。

虽然觉得害羞，可是为了不辜负李善翔的一片好心，他要求自己绝对不可以闭上眼睛，或是别开脸不看萤幕。

「啊！哈哈哈……」看到小天在健身房打工，用来健身的客人们的「特殊部位」来「认人」时，纪睫先是害羞地惊叫，后来又因为剧情太爆笑，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有想到是这么好笑的片子，纪睫看得很入迷也很开心。当他笑的时候，也可以感觉到背后的胸膛跟着一起震动，除了自己的笑声，还有另一个比自己略为低沉，却十分悦耳的声音伴在耳边。

两个人看着影片，纪睫一边吃着爆米花，一边递饮料给李善翔，一起拍手一起笑，紧蹦的身体一下子就放松了，气氛和谐得不可思议。

「你的头发真的很软耶，摸起来好舒服。」李善翔还真把纪睫当成小动物相处了，用手指梳着纪睫的头发，一下接一下地轻轻抚摸，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这话从刚刚在咖啡馆帮纪睫拨头发的时候，就想告诉他了。

纪睫的发质很好，发丝又细又软，刘海稍长，后头的层次带点很自然的凌乱，即使有几根头发不听话乱翘，也只让人觉得特别俏皮可爱。

「善翔，小天好可怜喔……铁男他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已经完全投入剧情的纪睫，根本没有注意到李善翔那些亲密的小小举动，和他说了些什么，他现在只关心失恋的男主角周天财。

「嗯。」李善翔微笑点点头，不过比起看影片，他比较投入在摸纪睫头发这件事上，因为真的很享受。

不太妙，摸着摸着，好像会上瘾呢……以后不能摸了要怎么办？

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转移到影片之外，李善翔手还在摸着纪睫的一头软发，不知不觉影片就播完了。

「好好看喔。」纪睫很满足地叹了口气，好羡慕小天和铁男单纯又真挚的感情，这么夸张的喜剧，根本不可能发生在正常的人生里，所以才会觉得特别有趣，特别令人想叹息。

门外突然传来钥匙碰撞的金属声，纪睫僵硬了一下，是惟元回来了……

「你做什么？」看见李善翔重新播放影片，直接分段选片选在床戏开始的画面，纪睫不禁奇怪地问。

「帮你啊，配合一下，我们再看一次吧。」把纪睫按回怀里，李善翔搂着摸不着头绪的纪睫，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看影片。

耶？纪睫睁着眼睛倒在李善翔的怀里，眼前床戏开始放映，脑海里浮现张惟元推开门进来的画面，顿时觉得很难为情，不自觉地把脸转到李善翔的怀里。

「小纪？你们在干嘛？」一踏入家门，就看见电视机里两个男人在床上接吻，正觉得奇怪，低头就看见更冲击的画面，纪睫居然和别的男人躺在沙发上，两个人还亲密无间地搂在一起，这是什么情形？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纪睫只能趴在李善翔的怀里，继续装死。

「打扰了，我们正在看影片。」李善翔从容在沙发上坐正，纪睫趴在他的身上，随着他坐起，但脸却还是埋在他的怀里，不敢起来见人。

「小纪——小纪！」张惟元脸色不悦地喊道，见纪睫还是趴在李善翔的怀里，没有反应，音量瞬间暴增。

「我应该开始煮晚餐了。」纪睫不得已地站起来，转过去对张惟元傻笑，然后低着头很快地溜进厨房。

「晚餐也打扰了。」对着臭着脸却仍搞不清楚状况的张惟元，李善翔礼貌性地点头微笑，也跟着纪睫走进厨房。

纪睫把要煮的菜从冰箱拿出来，李善翔就在旁边帮忙洗菜、剥虾壳，两个人肩并着肩小声地说话，一副很亲密的样子。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我都快哭出来了啦……」

「你没有发现他表情很丰富吗？反应不错啊。」

「不错？你有没有搞错啊，他在瞪我们耶……」

「难怪我觉得背后刺刺的……」

「善翔，你不用帮我剥虾子啦。」

「没关系，我想帮你。」

「不、不是啦……虾子很贵耶，被你剥掉虾头之后，就只剩虾尾巴了。」

「对不起……」

「没、没关系啦……」

晚餐也是在十分吊诡的气氛下进行，按照李善翔的吩咐，纪睫时不时会红着脸夹菜到李善翔的碗里；每当李善翔笑着说好吃，他就会害羞地回答「你喜欢就好」，然后低下头默默拨饭；当他低头拨饭的时候，李善翔就会接着夹菜给他。

如此周而复始，好像对方的碗才是自己的碗一样。

旁边的张惟元一直用可以电死蚊子的视线瞪着他们，尤其是当他们两人的筷子夹起菜，放到不是自己的碗里时。

纪睫小口小口地吃着饭，愈吃愈觉得自己会消化不良，心里疑惑又没法子问，总会忍不住偷觑李善翔，佩服对方可以在张惟元杀人的目光下，无动于衷地吃饭。

饭碗叩的一声敲在桌子上，纪睫吓了一跳，却只是低下头不敢看张惟元的表情。

「小纪，小纪！」张惟元皱眉，凶巴巴地吼他。

纪睫只好乖乖抬头，看了看桌上张惟元放到他手旁的碗，又见张惟元一脸不悦地瞪着他，纪睫委屈地咬咬嘴唇，最后才鼓起勇气问：「你不吃了吗？」

张惟元立刻把碗拿起来，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一口气夹了好几道菜，低头猛塞饭。

「哈哈哈哈哈哈……」对面传来李善翔夸张的大笑声，李善翔甚至把碗放到桌上，捂着嘴，一副想忍却又忍不下去的模样。

有什么好笑的？纪睫嘟着嘴看着李善翔，这顿饭就他一个人吃得开心，自己都要吃得胃溃疡了。

饭后，又食不知味地吃了水果，李善翔帮着纪睫收拾餐桌，一起洗碗。

虽然说是一起洗碗，不过李善翔的工作也只是把纪睫刷好的碗，拿到水龙头底下冲干净，但是比起从来不会想帮忙他的张惟元来说，李善翔有一种绅士的本能体贴。

最后时间差不多了，纪睫就跟着李善翔到门口，送他回去。

家门半开，两个人一内一外地站着，相互凝望，就在纪睫「含羞草触发运动」再度发作的时候，李善翔用手轻轻拨了拨他耳边的发丝，低下头唇几乎快要靠上他的耳朵，轻声地道：

「我回去之后，不管他问你任何关于我们的事情，你一律不承认也不否认，知道吗？」

「嗯。」纪睫红着脸点点头，极力忍住自己把李善翔留下来，陪他面对张惟元的冲动，和李善翔挥挥手，才关上门，准备回房间去。

「小纪。」

听见这声音，纪睫整个人就瞬间冰冻了，苦着脸却无奈地回头，小脸努力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

「你跟那家伙是怎么一回事啊？好得这么恶心。」

「没、没有啊……我对他跟对你还不是一样。」看着张惟元一边眉毛挑起，噘着嘴巴，纪睫就知道他是真的很不高兴，心里不禁有些害怕，却还是嗫嚅着回答。

「一样？那你刚刚为什么不夹菜给我？」

原来他刚刚把碗放桌上是想叫自己夹菜给他啊？纪睫这下才明白。

「你自己会夹嘛……」纪睫小声地说。

「我自己会夹，他就不会啊？他没手吗？」想起刚刚吃饭的情况，他的内心就开始不平衡了。他跟小纪认识都有五年了耶！小纪也不见得会主动夹菜给他，那家伙跟小纪才认识多久啊？

「因为他跟你不一样嘛！」没有办法，只好随便回答，纪睫说完立刻跑回房间，锁上门，几乎等于是落荒而逃。

背后的门板，让张惟元敲得砰砰响。那个人现在肯定是气炸了，边敲门还边怒吼着：「我们到底哪里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