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二十六章惩罚
下一秒钟，便被人抱在怀里稳稳扶住。
“小子，叫你来让藏天经认主，你干嘛弄得这么凄惨？”
虽然以自身鲜血为媒介是必经之途，但此刻连夜星虚弱的气息、触目惊心的伤口、以及身上的片片鲜红，还是让殷风澈终于忍不住皱起了眉。这小子是不是嫌先前伤得不够重？即然这样还口口声声不要自己帮忙，也始终未曾发出任何求助讯息，简直……简直不知道他脑子里都是怎么想的。
不过，虽然一如既往地讥讽，但目光中却充满了关怀之意。
感觉到背后有一股灵气传来，连夜星不由得打个冷颤，平日必定针锋相对不可，可如今，他连开口说话都非常勉强。
“冷，好冷。”
一边喃喃低语，一边抖得更厉害，试图挣脱这个冰冷的怀抱。
此时此刻，连这点阴气都无法抵抗了吗？
殷风澈一愣，随后明白了过来。那来自天界、能够伤害天师的匕首，应该早已将他的先天罡气破尽，而在主人逐渐失去意识的状态下，至刚至阳的藏天经大概也无法发动吧。
“你啊，命要是没了，看你拿到经文还有什么用。”
话虽如此，却收敛了灵气，同时右手一挥，便将自己的冥罗伞随手掷出，插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现在好点了吧？”
抱紧怀中冰凉的身子，旁边若翼已递来一件厚厚的外衣，他将连夜星牢牢包裹住，然后一指点上他的穴道。
“好好休息一会儿吧，剩下的交给我。”
他低声说道，然后不屑地回头扫视一眼正向他们包围过来、看样子还真想捡便宜的众多樱本家的弟子。
“什么所谓的日本第一阴阳师世家，不过是一群卑劣小人而已。”
“哼，你一只小小的恶鬼，居然还敢上门来找茬，这里所有人人人得而诛之。”
在门口观望许久的男子再度耀武扬威起来，他并不认识殷风澈，只是单单瞧出对方已不是人，再加上两个心腹大患均已身受重伤失去战力，便谁都没有放在眼里。
更何况经方才那一幕，他也知道了那经文是宝贝，于是更同时起了夺宝之心。
“把那个小子留下，否则，我连你也一起杀。”
殷风澈冷笑一声，却随即吩咐随从。“若翼，我先带他回去疗伤，这几个你负责解决。”
“是，主人。”
已换成一副现代打扮的若翼不动声色地瞧着自己的主子小心翼翼地抱起连夜星，然后使个眼色给纪萱，而后者立刻反应过来，紧跟着主子迈出庭院。
敢挡主人的，杀无赦。是这样吧？
眼见殷风澈一步步走来，除了最前面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之外，其他樱本家的弟子却面面相觑、脸上浮现一抹为难的表情。他们虽然叫得响，却不过是仗着师叔在场狐假虎威，当看到被恐吓的对象丝毫没有畏惧，并且原本插在地上的冥罗伞竟自发自动地浮升在对方头顶亦步亦趋，从没见过的异象顿时让他们心里开始发虚起来。
这……这只鬼，看上去似乎也不好惹对吧？
师叔一定是忘了一件事，他们方才发动必杀阵将灵气全部耗尽，如今遇上了棘手的主儿，他们拿什么来收拾对方啊？
“师叔，我看，我们还是通知少爷吧。”
一个最为胆小的犹豫半晌终于喊了出来，他的同门随即纷纷附和。
“住口！”
男人气红了脸，大敌当前说这种话，简直丢尽了自家的脸。
“你们在少爷面前出丑的还不够吗？今天这件事，谁要是敢捅出去，我就宰了他。”
“你好大的胆子，紫方秀驰，谁给了你这种权力？！”
冷不防，一声叱喝却自耳边爆发。
门口传来急促的轮胎摩擦声，两辆轿车已停了下来，从里面迈出的正是自家千枫少爷最贴身的保镖，立刻让男人愣在那里，突然间惊慌失措起来。
少，少爷？！他不是在山顶的别墅中吗？怎么会此时到这里来？
“您来了，非常抱歉，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马上就会收拾掉他们的。”他慌忙跪下请罪。
樱本千枫没有下车，由于隔了一段距离，即使车窗大开，里面的昏暗光线也仍然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听到他的声音透出一股深深的冷意，向着面容低垂的男人径自发问。
“我叫你自己解决这件事，这就是你的做法？！”
“呃，是，您不是说……”
分明感觉到话语间的怒气，男人犹豫着解释。可仅仅半句出口，就听到一声响亮的耳光声，面上随即泛起火辣辣的剧痛。
这小子，居然能够隔空传音跟打人！
殷风澈冷眼旁观，那一瞬间所散发的灵气几乎难以察觉，难怪年纪轻轻便坐上了樱本家家主的宝座，车里之人跟面前的这几个，高出的完全不只一个档次。
这一下将所有人都震懵了，立在原地连话也不敢说。樱本千枫随后没有理睬他们，而是将注意力转向了找上门来的这几位。
“对不起，樱本家管教不周，做出这种事情来，我深感抱歉。你们可以走了，稍后我自然会处罚他们。”
“喂，我们接二连三地差点没命，你一句对不起就打发了？！”
望着吓得脸色发白的方秋雁，再看看陷入昏迷、不知情况如何的连夜星，纪萱的眼泪都掉下来了。既然找到了正主儿，她的一肚子火也再憋不住了，管这小子是什么身份，立刻恶狠狠地指责对方。
“臭丫头，你太放肆了，敢这么对我们少爷说话。”
“都闭嘴。”
几个弟子的呛声立即在樱本千枫的喝止下消失无踪。
“纪小姐，如果方便的话，我是不介意彼此坐下来谈一谈，将这件事好好沟通一下，给予合适的补偿。只不过，你的朋友此时有性命危险，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吧。”
“我樱本千枫虽然年纪轻，但也是一诺千金，决不护短。如果信得过我的话，请几位先回去，等连先生身体状况好转，我自当登门拜访，亲自赔罪。”
“不知道这么决定，几位能否接受？”
“好，我就信你，叫他们让开。”
他的话殷风澈完全赞同，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比连夜星的伤势更紧急。至于其他的，自然以后再说。
得到对方的授意，眼前便闪出一条路来，他和纪萱一行快步冲了出去，发动车子立刻离开。
“少爷，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男人跪在地上不甘心地瞪着远处，纵虎归山可是祸患啊。
“紫方秀驰！”
樱本千枫咬紧牙，冷冷睨视面前的混账。“是你不对在先，既然没有闹出人命来，你又甘心受罚，那诚心道个歉、作出补偿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闹成这样子？”
“在你们心里面，什么时候能把自大、愚蠢、无知、冷血的毛病给去掉？！”
“您在说什么啊，少爷，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维护樱本家的声誉？”
“为了樱本家？！可笑！叫所有的日本媒体都知道，堂堂第一阴阳师世家被有钱人收买，充当杀人的工具；连错误都不敢承认，反而还想要杀人灭口；更在对方找上门来的时候，以多欺少却险些被血洗满门。你所谓的维护就是这么做的？”
“这……”
男人原本的理直气壮顿时在听到这些后萎缩了下来。
真是——一群无可救药的蠢材。
“滚，从今以后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们，更不要再以樱本家的门人自居。来人，把他们的灵气给我废掉，赶出去。”
“等等，少爷，你要逐我？”男人愕然地向车子扑来。“你不能这么做，我可是你父亲的师弟啊，我为这个家，立下过不少功劳的。”
“那又怎么样？你既然怀念老头子，当初干什么要千方百计地逼我回来？”需要的时候就把烂摊子扔给自己，犯了错却不想承认自己的绝对权力，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一声惨呼，对方的灵气顿时被抽走，他毫不怜悯地冷笑，然后将目光投向其他人。
“所有参与这件事的全部驱逐，若是在外面再打着樱本家的名义为非作歹，我就叫人打断你们的腿。”
“开车，回去。”
“不，少爷，你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都是师叔啊，我们只是听命行事，我们知错了。”
“少爷！你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啊。”
“少爷！”
在身后此起彼伏的嘶喊与求饶声中，轿车却径自发动，无情地远远离去。
第三卷 第二十七章忘记了
深夜，码头上——
天气阴冷潮湿，寒风呼啸，二三十个黑影分散在数个废弃的集装箱内，缩在一起互相取暖。
他们很少互相交谈，或者发出大一点的声音，若是有，则会招来另一伙人毫不留情的狠狠责打。因为这些都是由于各种原因想要离开日本的偷渡客，想要安全地达成目的，就不得不忍气吞声，一起挤在这环境糟糕的地方。
不过，这似乎只是针对穷人而言，在另一边单独的“临时等候室”中，情况却看上去有很大不同。
一个神色憔悴、浑身肮脏的男人正在屋子里狼吞虎咽地吃着便当，两个蛇头殷勤地伺候着，很明显对方的身份与众不同。
“二少爷，您慢点吃，外边还有很多。”
一个身材削瘦的男人脸上堆着笑说道，目光却总有意无意地瞟过对方右手中指上那枚硕大的钻戒。虽然不知道尾山集团的二公子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他也不宜追问，但是不愧是豪门子弟，就算逃难，身上携带的值钱的东西也一样不少。
昂贵的偷渡费，再加上出手阔绰的赏赐，让他们立刻将对方当成了财神爷。因此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一直好酒好菜招待，希望还能够大赚一笔。
而尾山弈真如惊弓之鸟般东躲西藏，已经几天没吃饱饭了，此时自然大快朵颐、狼吞虎咽。三盒便当很快就见了底，他抢过桌上的酒瓶咕咚咕咚地灌了好几口，这才感觉到身子暖和了过来。
“船什么时候来？”
他随便在衣服上抹抹嘴巴，转头问道。虽然身上已有种难闻的味道，但此时此刻，一向有洁癖的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男人看看手表，“还有半个小时。”
是吗？再过不久，自己就可以离开日本、远离尾山家的追捕了啊？
他轻轻地松了口气，倚在箱壁上。“你们把我安全地送出去，到了那边，我会再给你们一笔钱的。”
“您就放心好了，我们做这行已经七八年了，绝对没问题。”
一听到又有赚头，两个蛇头对望一眼，心里更加乐不可支。
可是尾山弈真的心情仍然很沉重，神经也绷得很紧。他一方面想要逃离，另一方面却突然间又想念起女儿来，一想到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面，亲亲那粉嫩的小脸，心里就说不出有多难受。
还有，那个自己原本并不喜欢的女人，他就算私底下，也从来都不肯承认那是自己的妻子。本来他一心打算等到夺回应得的一切，就可以重新选择一个自己满意的娇妻美眷，过着梦想中的生活。可如今仅仅数天不见，竟破天荒地记挂得很，这才知道在有人悉心服侍的日子里，自己其实是何等的幸福。
忍不住自嘲地笑起来，还真是贱啊，人都说失去了才会怀念，这种蠢事居然会轮到一向自诩“扔掉=没用了”的他身上。
如果早知道有今天，也许他该提早准备周详的。只是却万万没想到最后自己竟会功亏一篑，栽在了那两个小子手里。
人生，果然是不可预测的。但是不要以为这样他就会认输，他尾山弈真绝不是无能的懦夫，他一定会东山再起的。
到时候，再偷偷派人回国，把纯子跟女儿接到身边来好了。
打算完毕，他捂紧了肮脏的外套，开始闭目养神。
不多会儿，远处就传来了声音，同时人群似乎在移动，很显然，接他们的船已经来到了。
随后再次闯进来的蛇头验证了他的想法。
“二少爷，来了。”
他几乎立刻便冲了出去。
来到外面，寒冷的感觉顿时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尾山弈真用力地搓着双手，一路小跑，来到船边，人已挤得水泄不通。
“怎么回事？老三那条大船呢？”
一见与原定计划不符，领路的蛇头随即询问另一个，于是就看到伙伴着急地摇摇头。
“别提了，半途遇上了海上保安厅的人，正在甩开他们呢。”
“只能将就用这艘小船了，抓紧时间，不然警察来了，大家都得倒霉。”
“知道了。”蛇头明白了。
可问题是，这船怎么看，最多也只能容纳十几人，也就是说，有半数的人不得不抛下。
“你们，分成两批，一部分跟我上船，另一部分继续等。”
到手的钱，他们可不会吐出来，所以草草安排，那些装不下的，只能算运气不好了。
但即便没有明说，众人也都清楚被留下来的危险，他们好多人倾家荡产才筹到钱走上这条路，如今前途就在眼前，又怎么能白白落下。
因此立刻一拥而上，一窝蜂地向上挤。
“走开，我花的钱最多，应该我先走，你们不要抢。”
尾山弈真狠狠拉扯前面的碍事者，在他看来，这些都是阻碍自己重新走向辉煌的绊脚石。他使劲力气，终于钻到了最前面，眼见即将踏上船，心里正在高兴，冷不防身后却伸来无数只手，将他又毫不客气地扯了回去。
就如同他对别人一样。
“混蛋，谁管你那么多。”
“有钱了不起啊？”
“你算什么东西？”
“揍他，看他还神气。”
在他眼中衣衫褴褛的贱民，本就对眼前这个家伙很不满了，他们无家可归、饥寒交迫，而这小子却吃饱穿暖、处处享受特殊优待。在这个紧急的时刻里，谁不是一心巴望着能够逃离日本，他却仗着那些个臭钱不可一世，把别人踩在脚底下，顿时激起了众怒，引来更加猛烈的推搡。
“你们，混蛋！”
他气愤地怒吼，无奈双拳难敌四手，眼睁睁看着自己离船越来越远。急切之下猛然心一横狠狠向前撞去，人墙倏然不由自主地倒向前边，许多人由于惯性都扑到了船上，而那些已经上了船的人却随着小船的摇晃纷纷栽进了水里。
“开船，马上开船。”
同样成功挤到船上的尾山弈真狠狠地踹倒身后的人，厉声吩咐蛇头。而后者立刻会意过来，一刀砍断了绳子，将船发动了起来。
但后面的人犹不死心，奋力一扑，半个身子竟扒上了船舷，死死地扯住他的外衣不放。
“放手，滚下去。”他一拳砸在对方脸上。
对方痛呼一声，倒了下去，手上却仍不放松，拉扯之间只听“嗤”地一声，竟将早已脏破的外衣的下摆撕了下来。
藏在衣内的厚厚的纸钞立刻随风飞去，满天刮的都是一张张大面额的日元。
“钱！我的钱！”
尾山弈真震惊地嘶声吼叫、痛心疾首，这可是他冒着被抓回去的危险，穿过两个城市去冒险提回来的。而且，这也是他远渡他乡唯一可以依靠的创业本钱和生活费用了。
“你们这些混蛋！不要捡！”
对生存的迫切需求使他忘记了上船的目的，眼见船上船下，大家纷纷惊叫着、四处追捡洋洋洒洒落下的钞票，于是随即急切地跟人抢夺起来。